第 11 章 小兒女(十一)

楚晔與随從們分四路趕往楚都,楚晔只身一人,淩南與蘇櫻帶二十多人,這二路人從集雪出發。在楚地的淩東、淩北、淩西得到號令後,分別帶人從各地出發。短短一日之內,淩風閣所有閣衆,都從不同地方趕往楚都。

一時間楚地風起雲湧。

楚晔一人一馬剛出燕境,才到楚國北疆,就遇到了顧随安。

顧随安蓬頭垢面,白袍子皺巴巴的,上面沾了還沾了髒污,背了個大藥箱,一見來人,猛地從路邊跳出來,眼放狼光,激動地大呼:“你可來了。”

楚晔被唬了一大跳,赤焰掌風到了顧随安鼻尖才看清來人,生生頓住。

顧随安摸了摸尚且還在的鼻子,笑呵呵地行禮:“見過五皇子,戍邊大将軍顧峰四子顧随安在此恭候多日。家父讓我護送皇子回京。”

說到“多日”二字,特意加重音量,咬着牙哼出來。想到自已在這裏已蹲守數日,饑寒不定,好好一代神醫險些給凍成冰棍,眼睛酸得快要落下淚了。要不是怕與他錯過,早就上集雪找人了。

可顯然面前的那人并不大領情。

楚晔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道:真該讓阿媛來見見這位她口中顧大哥如今的這副樣子,什麽神醫?分明是個野人!

嫌棄道:“什麽時候回春谷也涉朝政了?”

顧随安愣了愣才道:“彼此彼此,淩風閣也一樣的交游廣闊,深入楚宮。再說,此乃家父之命,是家事,與回春谷無關。”

他被老娘一封信騙回去相親不說,臨了還被老爹抓來當壯丁。有心幫人還被人質疑,真是苦不堪言,臉都搭下來了。

“我不需要。”楚晔打馬就要走。

雖然內心十分不願意護這人去楚都,但見他真要走,自已沒法與老爹交待,顧随安急了,忙攔住去路:“哎,先別急着走,知道你是天下第一,誰都打不過你。但你現在身份金貴,幹系重大,況且你要是有什麽差錯,父親會打死我的。”

楚晔冷哼,仍道:“不需要。”見他還攔在路上不讓,又不冷不熱地加了一句:“拖後腿的帶了才上當了。”

顧随安一時氣窒,稍想一下,倒也想開了,不讓更好反正自已也是不情願的,也勉強算個正中下懷,念頭一轉就順坡而下:“好,記着這可是你不讓跟的,不是我自個兒偷懶,到時你可得為我作證。”

楚晔點頭。

“我知道若有人跟着你反而會礙事。”顧随安盡量表現出一副我很理解你的樣子,“在那麽多人想要你的命情況下,誰能想到你會一人單槍匹馬地回京?這倒不失為一條脫身妙計。”

說到此他露出羨慕之色,“啧啧,藝高才能膽大,武功好的就是霸氣啊!”

最後終是不太放心,瞧着楚晔的臉擔憂道:“你這張臉擱平時沒事,現在這樣情況也太顯眼,來來來,小弟送你幾樣東西……”

“誰跟你稱兄道弟。”

休想借着兄弟一說與阿媛攀上親戚。

顧随安對于這人陰晴不定的性子顯然有了抵抗力,不以為意慢慢解釋道:“你爹是我爹的結義兄弟,我這個做大哥的兒子叫你這個做弟弟的兒子為兄長,分明是便宜你了。”

顧随安嘴巴不停,打開藥箱,裏面各種瓶瓶罐罐堆在一起幾乎滿滿一箱,搗鼓出一張樹脂做的□□,遞給楚晔:“戴上。”

楚晔一指挑起面具,細細看了看,雖然是張三十多歲的臉,但用料材質居然和軒轅雲媛的那張一模一樣,顯然出自同一人,心中便不自在起來。

顧随安見他不出聲,以為他嫌棄,洋洋自得道:“若在平時,我可是賣五千兩銀子的。現在白送,便宜你了。”接着又自顧自地搗鼓出幾個瓶子,“這是金創藥,救命丸,解毒丹都給你。要是以後看到我爹,可別說我偷懶,沒送你回京,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看我,出了老大血本了。”

聽見他說五千兩銀子,楚晔就想起初見時阿媛那身珠光寶氣裝扮,住店時她的窘迫,不由露出幾分淺笑。才分別,便想念了。

顧随安看見楚晔笑得癡傻,像見了鬼一樣,警覺起來:“出什麽事了?今天一見你就感覺你變了,前些日子還一副冷眉橫眼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煙火的樣子,今兒個怎麽就突然這麽接地氣了?”

反常必有妖,他打算問個明白,為自已這些天茹毛飲血日夜守在此的日子讨個說法:“我在這兒等了七天了,照理你早該來了呀,這幾天你去哪兒了,做什麽了?”

楚晔睨了他一眼,收起臉上神色,并不接話,低頭裝模作樣地翻他藥箱,從角落裏随手翻出一個瓶子,上面寫着“烏蘭”,好生奇怪的名字,長指一收便道:“這個也給我。”

顧随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楚晔神情自若地別開臉。

顧随安道:“你要烏蘭做什麽?”

不理他,自顧自地戴上面具。

顧随安腹诽,世人說當皇子最大的心願便是死兄弟,這人一副心願達成的鳥樣,真讓人看不下去。本着醫者仁心,治病救人的善良心願,他忍不住道:“難不成你是因為想到自己可能要當太子了,樂呵傻了?嗨,我告訴你那可不是個好營生……”

楚晔收拾妥當,上了馬一夾馬腹就走。

急得顧随安剎往後面大段淳淳教言,跟在馬後抓狂大喊:“喂,喂,我還沒說,烏蘭不能亂吃,會讓人失憶,它有解藥,就是……。”

這一路除了楚晔,四路人馬都分別遭到慘烈截殺,尤其是淩北一路。好在淩北機智善謀,假扮楚晔,吸引了大隊人馬,後又将人誘入深谷中,以少勝多一舉殲滅。此舉不僅隐藏了楚晔的行蹤,還大大重創了敵人。

在淩風閣的掩護之下,楚晔日夜兼程快馬加鞭,終于在四日後的深夜到楚都近郊,密林五裏坡,這裏離楚都還有五裏。

濃墨一樣的天上只有一輪孤月高懸,周圍樹影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嗖”地一下,數枚飛矢從背後射來,楚晔側身,手一揮,飛矢便沿着來時的路線向後一飛去。

只聽見一聲悶哼。

這一聲,仿佛是開戰的號角,一陣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楚晔揚起披風,将箭矢卷入其中後,輕輕躍起,披風向四周一散,射向四周暗影,箭矢中加了幾分赤陽神力,速度更急力量更大,十多人不及躲避紛紛從樹上墜落。

不再戀戰,玉雪龍載着楚晔急速向前奔跑。

跑出樹林,看到黑壓壓一片軍隊,足有千人,楚晔暗道不好,自己還是托大了。

玉雪龍速度不減,俱意全無,直直沖向軍陣,楚晔提起逐日,向前一招平掃,劍氣如虹,所到之處,撂倒一片,生生為玉雪龍向前開出一條道來。

一套逐日劍法使得猷勁有力,劍上灌注赤陽內力,削鐵如泥的寶劍鋒芒過處一陣皮肉之聲。

一人一馬繼續向前沖,眼看快要沖出包圍,士兵們在青衣将領的號令下,緊緊合圍過來。

楚晔輕躍上馬頭,左手一揮,便一招拈花指中的“天女散花”,銀光閃閃之下,無數銀針集中射向前面中間位置,被射中要害的士兵倒地不起,後面合圍上來的人,避讓不及,紛紛摔倒。

“走!”玉雪龍聽到命令,向上騰空躍起一丈高,用盡全力跨過前面的士兵,四蹄将将落在剛剛那片倒地不起士兵那裏,被踩中的士兵連哼都還沒來得及,駿馬便又高高躍起。楚晔居高臨下,遠遠推出一掌,數個士兵中掌倒下,玉雪龍再次踩踏……

轉眼間,幾個起躍,玉雪龍載着人已沖出包圍,楚晔轉身用足十成十的功力,向後推出一掌,掌風烈烈,夾雜着灼熱的塵土,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後面追兵,最前面的幾個,被一掌打得向後飛身摔去,人疊人,一片混亂,待塵煙消散,一人一騎已沖出重圍,飛弛而去。

“追!”後面傳來氣急敗壞之聲。

玉雪龍載着人風馳電掣般往業都城門跑去,眼見後面追兵越來越遠,前面卻攔了兩名小将,橫刀立馬,輕盔軟甲,一模一樣的身形臉孔。

“殺!”兩人皆是一個字。

兩柄七尺長刀一左一右霍霍而來。

楚晔只得迎面而上,三人一時間打得難舍難分,耳邊是愈來愈近的馬蹄聲,大地震動,震得人心驚,如同索命。

忽地一道勁風從側面而至,擋開了兩柄長刀。

“走!”

楚晔聞言缰繩一挽,玉雪龍已載着他從側路越過雙生子。

遠遠地城門已大開,裏面沖出大隊人馬來,隐約可見淩風閣的旗幟揚在其中。

楚晔心下稍定,回頭看向來人。

那人背影清瘦,一頭華發在月色下白的幾近透明。手執雙刃長刀,坐在馬上倨傲地看着雙生子。

“父親!”兩道聲音極其相似,帶着些許恭敬。

聞言楚晔手中缰繩一緊,玉雪龍停下腳步。

銀光一閃,那人手起刀落,血腥味瞬間撲鼻而來。

饒是在江湖腥風血雨數十年,習慣了殺戮的楚晔,此刻也不免膽駭。

後面的追兵在那人跟前停住。

為首青衣将領見到眼前的情景駭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人挑起落在一邊的長刀,将滾在地上的兩顆頭顱串在一起,口氣淡然,眼中近似癫狂的憤恨卻絲毫掩飾不了,“給你家三老爺送去,權當壽禮了。”

“接着!”

說完長刀向青衣将領擲去,青衣将領哪裏敢接,怆惶飛身躍到副将馬上,狠夾馬腹,“撤!”

大軍如潮水般退去,長刀穿過青衣将領馬兒背上的馬鞍,兩顆人頭牢牢挂在馬上。馬兒識途一颠一颠地緊跟在大軍之後。

那人看着大軍遠去,冷笑幾聲,便打馬而回,越過楚晔時輕輕一瞥道:“倒是膽大。”

業都城門敞開。

楚晔在楚皇楚辰霄的嫡系禁衛軍和淩風閣業都分部頭領李霖等衆人護衛下,一路來到了宮門口。

侍衛們和淩風閣閣衆全都留在了宮外。

得了皇令,緊閉的宮門在夜色中緩緩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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