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所以,”澹寧問,“淩玄臺的人連你的面都沒有見到?”

有周睽在,他不敢繼續坐在巨石上,跳下來,在周睽旁邊的站姿幾乎能稱得上規矩。

當然,這其中有一大半要有歸功到周睽剛才的話上。

澹寧一度以為周睽這幾天已經把自己忘到了腦後,卻沒想到他不僅知道自己與阮臺的接觸,甚至還知道兩個人談了些什麽。

阮臺看起來不像是他的親信——周睽是因為宗主身份所以在墨雲宗內能只手遮天,還是他本身便有這樣的本事?

澹寧沒有細想,這二者對他來說差不多。

“我沒事見他們做什麽?”周睽反倒顯得輕松,他拿着剛剛從澹寧那裏拿到的玉佩,用拇指和中指卡住細細端詳。

澹寧因為他這個動作有點不安,生怕周睽突發奇想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這個……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傳家寶?”周睽問。

澹寧點點頭:“差不多吧,我母親就只給我留了這一樣東西。”

“色澤青白,內裏發灰,”周睽把玉佩抛回給他,澹寧急忙接住,“可惜了,是個凡物。”

澹寧檢查了一下,把玉佩小心裝好。修真界走到哪裏都要看靈寶法器,他不在意這些。這玉佩的确非常普通,連上面的紅繩都是磨斷了他新換的,但“母親留下的”這一點已經足夠他帶着它一輩子。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周睽:“但是淩玄臺的人說丢失寶物的地方有墨雲宗弟子留下的痕跡……”

說到一半他略顯猶豫,周睽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你幹的嗎?”澹寧問。

周睽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起來絲毫不着急,用手摸摸下巴,說:“讓我想一想。”

澹寧一瞬間有點呆,他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有比這更明目張膽的承認方法,周睽就差在臉上明晃晃印上“是我幹的”這幾個字。

可又神奇地沒有辦法蓋棺定論,因為周睽沒有親口說出來,一個字都沒有說。

澹寧的眼神也由一開始的驚愕慢慢沉下來,在心底盤算其中的蹊跷之處。

足足過了一袋煙的功夫,周睽才戲谑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不是我幹的。”

雖然早料到這個答案,澹寧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看到他的神情,周睽似乎也覺得有趣,臉上帶上了些笑意,靠在巨石邊與澹寧一起看缭繞的黑霧。

如果澹寧是那種頭腦簡單、天真無邪的主兒,也許還真的會覺得這個場景寧靜又溫馨,舍不得打破這份靜谧。

半晌,澹寧終于裝不下去,挫敗地嘆口氣問:“宗主大半夜特地來找我,不會只為了同我說這個吧。”

如果只是為了戲弄他而來,周睽這個宗主還是不要當了。

周睽看過來,不知何時已經斂了笑意。

澹寧見過他冷漠無情時的樣子,也見過他調笑或譏諷的神情,卻從沒見過他眼底如此多的深意。

他緩緩道:“我只不過是突然想起,之前和你有幾句話說漏了嘴。”

澹寧疑惑地擡眼,不太相信周睽的話:“哪幾句?”

“我在魔淵待了三百年。”周睽說。

萬象門,缥缈峰主峰。

陳忠等在大殿,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

獨空寺向來不愛過問世事俗務,來得遲一些倒也不奇怪。

大門打開,先進來的是一位老僧,手持錫杖,身着百衲衣,肩上背了一個包裹。

“無心法師。”陳忠迎上去,面前的人是獨空寺住持粲無心。

粲無心微笑,雙手合十行了個問候禮。

“無心法師一向專心佛法,少問世事,今次能來實屬不易,”陳忠向他身後看了一眼,“不過怎麽只有大師一人,無名法師呢?”

粲無心敦和道:“師弟昨日才出關,路上去祭拜故人,難免耽擱一會兒,希望施主體諒。”

陳忠臉上的微笑不自覺淡了一點:“昔日雲宗主為了守護人間安寧,不惜以死殉之,自然值得多等一會。”陳忠臉上的微笑不自覺淡了一點。

粲無心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搖頭道:“衆生皆苦,施主不必自責。”

說完他輕輕躬身,沒等陳忠再說什麽便步入內殿。

無名法師并未耽擱太久,半個時辰後便到了。

陳忠此時也已在內殿,與其他人一樣,将目光投到門口。

進來的時候風塵仆仆,無名法師看起來很年輕。比起身着百衲衣、随身攜帶頭陀十八物的粲無心,除了一根簡單的錫杖和頭上的戒疤,他并不太像個佛修,反倒有種普通修士的味道。

“無名法師,許久不見。”

無名簡單地沖在場人點個頭,權當打了招呼,便坐到了淩玄臺的袁非魚旁邊。

至此所有人都到齊了,陳忠站起來環視一圈。

來的人并不多,卻都是大門派的掌門與長老,出去在修真界都是泰鬥級的人物。

“今日我與袁道友将大家聚在一起,所為何事想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耳聞。前些日子,萬象門捕獲了一只魔族。”

盡管在場的人大半都知道這件事,“魔族”這個詞一出,還是有一半人皺了皺眉。

陳忠繼續說:“人世間已經有三百年沒有魔族出現,為了确保安全,我們把魔族交給了祝道友,他是萬象門至交,又擅長審訊之道……”

“那祝梁歡沒有個十幾二十年,怕是醒不過來。”一個女子咯咯笑着,嬌聲打斷他,“周睽下手毒得很,就算是我們蘭雪居也沒什麽辦法。”

陳忠複雜地看了女子一眼,不再說話。

蘭雪居多出劍修,于岐黃療傷一道也勝過其他門派不少,它的門人多為女子,今次掌門沒來,卻來了兩個長老。

說話女子的同伴清冷如霜雪,跟着點了點頭,佐證道:“祝梁歡神魂受損,現階段再多靈丹仙藥也無用處,需要時間慢慢調養。”

好幾位修士與祝梁歡關系不錯,聞言臉色都不太好看。

“陳掌門,祝道友身受重傷,那那個魔族?”一位長老出聲詢問。

“嗯,”陳忠簡短道,“也死在那天晚上,消息瞞下來了。”

“也是周睽幹的?”那人又問。

一時間沒人應聲,答案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如果要言之鑿鑿地說出口,卻又沒誰有這個把握。

長老也反應過來自己問得太冒失,心中懊悔,強笑着解釋道:“我也是太心急了,畢竟自從……以來,魔族已經三百年沒有出現過,如今這樣,實在不能叫人安心。”

進來後一直沉默的無名法師突然說:“既然已經出現魔族,魔淵封印的情況十有八九不會太好。”

他臉上看不出喜怒,陳忠心裏卻不由得一跳:“我們也是這個想法,那個魔族已死,祝道友也暫時醒不過來,但魔淵封印是大事,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但魔淵封印可是在墨雲宗領地裏,”有人道,“別說現在出了這種事——就是以前,周睽也和我們不對付啊。”

陳忠正欲回話,另一邊突然有人不屑地大聲道:“周睽一個魔淵裏養蠱養出來的,還能是個好人不成?”

此話一出,當即有一半的人發出驚疑之聲:“養蠱?什麽意思?”

說話的是淩玄臺的一位長老,見狀掌門袁非魚終于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大家應該也知道淩玄臺發生的那件事吧。”

“當然,”蘭雪居那位活潑些的女子接話道,“滄海明月珠被人偷走,淩玄臺幾百年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了吧?”

門派至寶被偷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被這麽一說,淩玄臺的幾個人都有點挂不住臉,袁非魚輕咳一聲:“我們的确沒想到。”

“怎麽,這件事也與魔淵有關?”女子非常機靈,片刻功夫已經反應過來。

“應該說,與周睽和魔淵都有關系。”袁非魚換上了凝重的表情,“三百年前,墨雲宗衰敗之後,門人死的死散的散,卻也有少數留在廢棄的墨雲宗。”

他猶豫了一瞬,接着道:“其中有一人,在三十年前曾親眼看到……周睽從魔淵中走出來。”

四下一片嘩然。

除了少數已經知道此事的修士,其他人皆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有此事!?”

“如果真是這樣,怎麽拖到今天才說?”

“即使是人,也不可能從越過封印從魔淵裏出來!袁掌門你們當真沒有搞錯?!”

“他怎麽會進魔淵?”

袁非魚把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聽他說話:“此事說來話長,那位墨雲宗弟子當時被人強行掩蓋了記憶,後來機緣巧合投靠到淩玄臺,我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此事。”

“那位弟子呢?把他叫出來問問不就行了?”

袁非魚苦笑道:“那位弟子修為不高,壽元已盡,半旬前坐化了。淩玄臺只來得及把他的記憶映進滄海明月珠中。”

“滄海明月珠被竊,”有人譏諷,“這麽說,這件事和那個魔族一樣,也變成無頭案了?”

“這倒沒有,萬象門那件事後,淩玄臺大長老內心不安,提前仿制了一顆滄海月明珠。”

“雖然仿制品的能力比不上真品的三分之一,也足夠把那段記憶留下來。”

袁非魚一笑,掌心憑空現出一顆五光十色的圓珠。他向上一抛,圓珠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幾圈,內殿的所有人都死死盯住了圓珠映出的景象。

第 6 章

第 6 章

“讓他們上來吧。”

約書亞已經做好了失去左手或者右手的準備,冷不防聽到古舊樸素的馬車裏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很好聽,他不會形容,只知道打從出生以來再也沒聽過比這更好聽的。無論是神父站在臺上朗誦的贊美詩還是大小姐們合着管風琴的頌歌,都比不上。

說話的人一定像他的聲音那樣幹淨清澈吧,仿佛春回大地時從解凍水井裏取出的第一桶水般冷冽甘甜,經歷了一整個冬天的淨化。

然後他看到馬車的車廂門開了,手持木杖的高個子男人嘟嘟囔囔跳下來:“真希望等會兒能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森林裏濕冷濕冷的,尤其前幾天還下過雨,這個季節趕路實在遭罪。約書亞随着飽含水汽的涼風縮了縮脖子,同樣被風帶起的還有車廂裏被木板擋住的半片米白色袍角。

是個穿細麻長袍的少年人。

“怎麽還不上來?”

艾爾洛斯催了一句,他真的很介意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僅僅憑借一個鼓起來的肚子并不能夠做出正确判斷,需要更靠近些仔細觀察。

約書亞咽了口口水,努力邁開那雙灌了鉛一樣的腿爬進車廂。達達被苦修士往前送了一下,踉跄着手腳并用趴在馬車踏腳上露出半張臉。

馬車裏坐着個留有灰白長發的瘦弱少年。他具體瘦到什麽程度呢?

——瘦到會被那些大孩子當成女孩兒欺負的地步。細瘦的胳膊,細瘦的手指,細瘦的呼吸,就跟久病初愈那樣靠在車廂壁上才能勉強保持儀态,好像稍微用點力氣就會把他捏碎。

可是他真好看呀,仿佛攏在濕潤水霧裏吸飽了水氣的雲朵一般柔軟,眉眼精致,藍綠色眼睛襯得膚色冷白如瓷。他坐在那兒,發黑發烏的簡陋木質車廂似乎變成了岩間神聖的洞窟。

意識到少年轉動眼睛淡淡看向自己,約書亞張着嘴好半天才想起來該做什麽:“願、願聖光照耀你我,大人!”

他就着爬上馬車的姿勢跪坐在車廂底板上,跟在後面只露出半張臉的達達一眼就能看清清楚他鞋底爛了個大洞。

“聖光照耀着你。”

艾爾洛斯眯起眼仔細看着一跪一趴的兩個孩子,心底有了答案。

臉頰上有圓形白斑點,白眼球上有紫藍色小斑點。

營養不良,體內寄生蟲,基本錯不了。

寄生蟲曾是威脅我國兒童健康的一大主因,即便生活水平較之以往大大提升的現在也不能完全排除寄生蟲病對兒童的侵害。

且寄生蟲病是低齡兒童時期最常見的多發病,對低齡兒童危害極大,重者可致生長發育障礙。1988~1992年在我國首次寄生蟲病流行病學調查顯示:我國寄生蟲平均感染率為62.5%,0~15歲兒童寄生蟲感染率為55.3%-73.3%。等到了2014~2016年間,調研組又對我國重點寄生蟲病流行區域進行了分層整群随機抽樣法的調查,檢出重點寄生蟲感染者20,351例,檢出率為3.30%;查出蟲種34種,其中蠕蟲23種,原蟲11種。重點寄生蟲加權感染率為5.96%,推算感染人數約為3,859萬。

(注)

後面這組數據包含全年齡階段,并非只針對兒童,做個不大科學的推斷也能大致估摸出2015年前後染病的青少年和兒童約在一千萬左右。

一千萬,趕得上某些小國的總人口數了。

由此可知耶倫蓋爾修道院內的寄生蟲病也絕不僅僅只有小胖子達達一個孤例。

如有條件,可使用苯達唑、枸橼酸哌嗪、左旋咪唑任意一種驅除體內寄生蟲。其中以廣譜的驅蟲腸蟲藥左旋咪唑為最優選,因為這些孩子攜帶的寄生蟲很可能不僅只有一種。

但是眼下肯定沒有給藥條件,先不說能不能弄來藥,原主記憶裏常能翻出某某人使用放血療法的傳聞碎片,可見連這些藥物究竟存不存在都還是個問題。

大概率是不存在的,但還是得想點別的法子,總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

确定這兩個孩子的情況後艾爾洛斯收回視線,不等他說話約書亞便極有眼色的膝行着退出去。退到門口處時好死不死被慢半拍的小跟班堵住路,他別無選擇,只能狠狠心把達達一腳踹下去。

“哇啊!”小胖子一屁股摔在草叢裏,剛想爬起來又被他的小首領拉回地面:“別亂動!”

馬車被騎士與苦修士們裏外圍了好幾圈,人數不算少卻安靜得堪比墓地。牧師喬伊斯看看聖騎士隊長又看看苦修士頭領,想站出去說些什麽打破這份尴尬又找不到好的切入點。

孤兒們跪在濕冷的草叢裏,達達又開始抖了。

過了一小會兒,馬車裏傳出聖子候選的聲音:“先帶他們回修道院再說懲罰,眼下大家都需要休息,森林也算不上安全的地方。”

他沒有憑借一時之勇主張放人,也沒有輕易反駁騎士長,又用“大家需要休息”這件事和緩的把話題往後拖延。

埃克特眼睛一亮——恢複正常的聖子候選做事風格很穩妥啊!梅爾大人沒說不懲罰,但也沒說要懲罰,抓到兩個偷食的孤兒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拖着拖着……也許大家就忘記了呢?

于是苦修士首領菲利普斯上前拎起約書亞和達達:“那就繼續前進,帶路吧。”

孤兒們都能跑到這裏,說明耶倫蓋爾确實就在眼前。

負責修道院的神父名為福裏安,由孤兒院培養出的神官裏這個名字并不罕見,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某位主教或樞機主教從下面收養的養子。也怪不得年紀輕輕便能執掌這家歷史悠久的修道院,連帶着周圍的教産也都由他一人打理。

它位于一片廣袤的平原上,背靠茫茫林海,腳下踩着一座裸露出岩石的低矮丘陵。

走出森林範圍衆人便望到連綿阡陌中伫立的建築——耶倫蓋爾相較于平坦的田地還是有那麽點海拔的,車隊又站在高處,遠一些的景色也能盡收眼底。

沿着丘陵和緩的坡度向下乃是一大片如茵綠草,過度至平原地帶後草地變成了農田。

“太好了,路況還不錯,加速前進!”

騎士們全體上馬,苦修士抱起約書亞和達達,整支隊伍仿佛離弦之箭猛然向前突進。

于是,只有坐馬車的聖子候選受傷的世界誕生了——這玩意兒全無減震可言,連接森林與修道院的鄉間道路也沒啥平坦一說,慢吞吞走的時候還好,現在這麽一加速,艾爾洛斯只覺自己跟進了破壁機似的……準備變成豆漿的黃豆大概也不會比他眼下更痛苦,上下抖左右晃,眼看渾身骨頭即将散架。

就連全隊(除聖子候選外)最纖細的牧師喬伊斯也能提着法杖撒開腿跟上隊伍,對此艾爾洛斯表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果然不能拿出來單獨進行比較分析。

太受打擊了!

萬幸隊伍在進入修道院的防禦距離後猛然減速,以示尊重的同時給對方留下反應時間。喬伊斯“嗖”的閃身翻進車廂坐在艾爾洛斯對面:“借您的光,我可沒有埃克特兄弟和菲利普斯兄弟那麽強健的體魄,再跑下去就要失态了!”

自己還在考慮該怎麽活下去,鄰座的人已經在想要怎樣活得好看了呢。喬伊斯這家夥還真是自來熟,也就只有他說話最随意,剛好艾爾洛斯需要一個情報源,一來二去他便合乎邏輯的變成了事實上距離聖子候選最近的人。

牧師的到來讓車廂裏多了幾分生氣,差點再次将簡易早餐貢獻給地板的艾爾洛斯鐵青着臉大口喘息,終于分出精力觀察:理論上應當種滿農作物的成片田地裏坑坑窪窪,作物東一塊西一塊,非常的高低曲折錯落有致。

由于是教廷的財産,标榜仁慈的神官們一貫不學其他莊園主那樣特地安排監工敦促佃農,可惜農田裏的活計卻也從來沒有少過。其實就算安排了用處也不大,面對鞭子和鐵尺,佃農們固然會比沒人盯着時多花一分力氣,不過監工也不是長了一百只眼睛和一百條胳膊的機器,等他轉過去情況便會迅速恢複原樣。

麻木,枯瘦,絕望。

佃農們就跟看不見教廷車隊一樣,邁着僵屍般的步伐在田間地頭晃悠……大概是在做農活吧,可惜效率實在不怎麽樣。稀稀拉拉的大麥中間夾雜着茂盛的雜草,偶爾還能看到小型齧齒類動物路過帶得植物莖葉悉悉索索。

但凡種花家的人,看到這種情況沒有一個不會渾身難受的。哪怕高層建築寸土不存的陽臺大家還要想法子弄個花槽種點辣椒西紅柿呢,這麽好的地搞得堪比加班過度的社畜頭頂,徹頭徹尾就是個催得人渾身上下抓心抓肝直癢癢的悲劇。

“看來這兒的農夫也沒有比王城伊利亞斯的勤快到哪裏去。”

菲利普斯一手一個小朋友,撒開腿和騎士的馬保持相對靜止,與此同時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談起農事。埃克特招呼旗手打出聖地旗幟,聞言忍不住附和同僚:“沒辦法的事,懶惰實乃大罪,如果真有那麽好解決,世上就人人都是聖徒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随行的騎士和苦修士們逐漸松懈,說話的心思也都冒了出來。衆人紛紛提起自家農莊裏的佃戶,大多沒有什麽正面評價。

無非懶或者饞,要麽又懶又饞。

“梅爾大人,您怎麽看?”喬伊斯抱着手杖揮揮袖子,擺出一副準備見人的姿态時刻等待停車,艾爾洛斯木着眼睛吐魂:“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不暈車。”

外面那些佃農一個比一個幹癟,身形佝偻眼神麻木,讓這樣的人從事重體力勞動不能說喪心病狂吧,至少也狼心狗肺,純屬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迫的犯罪行為。但他沒法說,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恐懼在這一刻徹底包圍了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

哪怕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種花家也從未輕易放棄過任何一個子民,或許她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盡善盡美,但她時時刻刻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前進。只有在親眼見識到什麽叫“不把人當人”之後,才能由衷地體會到自己曾經擁有過何種美好的生活。

真希望這是場噩夢,一睜眼還躺在家裏,別說床,地板上也行。

喬伊斯誤以為聖子候選的沉默是因為身嬌體弱無法承受馬車颠簸,不過他本也沒打算非要從艾爾洛斯嘴裏掏出什麽答案,只是不想讓氣氛太過沉悶而已。眼下聖子候選的不适症狀就連瞎子也瞞不過去,他自然不會拉着他非要繼續讨論。車廂內恢複了難得的安靜,眼前景色逐漸從農田過度成巴別爾領特有的茂盛草原,再往前,就是耶倫蓋爾修道院了。

車隊一到修道院大門外埃克特就松手放掉兩個孤兒,約書亞拉着達達幾番彎腰點頭後拔腳就想跑。坐在車廂裏的聖子候選适時追了一句:“聖騎士和苦修士們平日裏都很忙,如果有空,麻煩你們兩個經常過來跑跑腿。”

他是故意當着衆人之面這麽說的,正對車廂的鐵藝雕花大門內正整整齊齊站着兩排前來迎接聖子候選的人。

埃克特和菲利普斯他們确實各有事情要做,就算艾爾洛斯不說,神父那邊也會派遣孤兒們過來幫忙。反正黑面包養活出來的廉價勞動力嘛,只要不是自己麻煩福裏安神父對此不會有任何意見。

聖騎士長看着苦修士首領笑了笑,兩人都在心底又為聖子候選多畫了一個對號。

公不公正目前還看不出來,但他确實是個慈悲寬容且穩妥的性子,甚至知道替那兩個孤兒制造機會——萬一“盜竊”的事情走漏風聲,神父至少不會明知聖子候選要用這兩個孩子還砍掉他們的手。

做事不激進也不焦躁,這就很有點能培養出來的意思了。

福裏安神父早已得到消息,盡量快速的起身帶着修女和執祭們等在門口。接納聖子候選在耶倫蓋爾修行對他來說是件有好處的事,對方就是來鍍金的,暫且不必管他性格如何,捱上個一年半載的自然就會離開,影響不到負責人手裏的權力。再說了,哪怕是個半吊子也會有信徒看在艾爾洛斯身為“候選”的份兒上踴躍捐贈,這些真金白銀從手裏一出一進,過上一兩年神父說不定就能給自己換個條件更好些的大教區,甚至兼管數個基礎教區了。

懷揣着對光明未來的美好向往,他在一小時內安排好了早就備下的歡迎隊伍,虔誠遙望着從聖地而來的車隊一行。

樸素到可以用“破舊”去形容的馬車穩穩停在位于丘陵底端的鐵藝大門外,騎士長跳下馬背上前遞出教宗頒發的信物。鐵盔随着行走發出冷硬的摩擦聲,埃克特單手握拳敲敲胸膛:“聖騎士隊長埃克特·厄爾珀裏亞替教宗大人向您傳話,聖光照耀着您,常年駐守耶倫蓋爾辛苦了。”

“聖光在上,我的兄弟,感謝教宗大人的體恤。”福裏安神父接過信物确認來者身份确為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立刻在臉上浮現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笑意:“聖主慈悲,你們終于到了。路上一定非常辛苦,還請梅爾大人先行下車休息,至于修行有關的安排,等明天再說可好?”

神父是個高瘦的青年男子,相貌溫和氣質儒雅,膚色蒼白兩頰浮現出不甚健康的濃紅,說話間他咳了幾聲,苦修士首領菲利普斯關切的上前問候:“我的兄弟,你還好嗎?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工作對你來說是否太過繁重?”

“不不不,感謝您的關懷……”福裏安神父用手帕捂着嘴咳個不停,身後跟他跟得最近的那位執祭及時幫忙解釋:“最近有幾家佃農懶得哭鬧着活不下去,神父早出晚歸去安撫他們,一不小心着了涼。”

“聖光啊!”菲利普斯皺緊眉頭,他和埃克特交換了個眼神,不再糾結神父的健康問題。

福裏安好不容易才透過氣,執祭托爾沖着聖地來的護教士們一一行禮,最後看向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的馬車:“我們是否該迎接聖子候選大人下車?”

畢竟馬車裏這位才是,或者至少名義上是神父未來的工作重點。無論教導也好、監管也好,還是未來提交給聖地的評價,聖子候選多有仰仗神父的地方,也該表現得更尊重些。但是馬車到現在也沒動靜,福裏安沒意見他的執祭也要不願意了。

菲利普斯再次和埃克特對視,兩人都怕艾爾洛斯關鍵時刻掉鏈子:萬一聖子候選這時候突發奇想随口用邊境俚語把福裏安突突了,所有人的前程都得跟着一塊打個折扣。

好在梅爾大人并沒有“舊病複發”的跡象,馬車門開了,随行牧師首先跳下來皺着臉致歉:“非常抱歉福裏安神父,候選大人他……額,舟車勞頓極其不适,好在仍舊強忍着保持了清醒等着和您交談。”

喬伊斯咧嘴露出為難的苦笑:“我和大人想了不少辦法,可惜他只要起身就會忍不住眩暈嘔吐,希望不會讓您太為難。”

還在咳嗽的神父差點給這一出整不會了,天然擁有光屬性元素共鳴的人基本都是無病體質,難道說神棄之地的水土問題,所以從那兒出來的聖子候選和別人都不太一樣?

“托爾執祭,來扶着我一起去見見梅爾大人。”

神父無奈的微笑着搖頭,止住随侍執祭的憤怒:“沒關系。耶倫蓋爾距離聖地十分遙遠,梅爾大人恐怕是在路上走得最久的一個。考慮到聖子候選們的年齡,啊,也許我們得去找付擔架來,但願那東西派不上用場。”

說到底還是自己這邊行程拉得太慢,牧師垮着臉盡力找補:“直到昨天晚上一切都還算正常,誰知道夜間我們突然遭遇一頭普斯茅斯猛犸偷襲……算了,先不說這個,請您随我來。”

福裏安神父拍拍執祭的手,讓人扶着緩慢走到馬車車廂外。他清楚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細麻內袍的少年靠在椅背上——他瞧上去脆弱得就像蝴蝶翅膀或者瀕臨凋零的花朵,臉色灰敗呼吸急促,如果不是還睜着眼睛,耶倫蓋爾怕是即将迎來一場華麗葬禮。

“願聖光照耀着你,福裏安神父。對不住,我也希望自己能強壯些……”

艾爾洛斯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一停,看來無論是殘留的毒素還是飛馳的馬車都對他産生了深刻影響。

如果上一秒神父和執祭心底難免憤怨的話,這會兒他們完全理解了聖子候選為何如此行事。

他不是故意不給人臉面,他是真的給不了。人都眼看着出氣多進氣少了,誰還敢苛求他講究什麽禮節儀式?

活着就行!

原本打算當做嘲諷的擔架已經就位,艾爾洛斯就跟感覺不到尴尬那樣擺擺手拒絕了:“耶倫蓋爾修道院是值得所有教內兄弟姐妹尊敬仰慕的地方,我只是身體不适又沒有陷入昏迷,沒理由不下車步行。至于擔架,還是留給後面那頭猛犸屍體吧,我很擔心它把修道院的地面弄髒。”

“只不過眼下頭暈的厲害,需要點時間緩緩。”他腼腆的彎了彎嘴角,臉頰上有酒窩若隐若現。

菲利普斯滿意的暗自點頭,能有這種覺悟,他認為艾爾洛斯·梅爾目前在行為上已經沒有指摘之處了。

也許這孩子就是那種需要時間才能慢慢學會新技能适應新環境的類型,他想他會努力拿出更多耐心。

足足緩了十多分鐘,少年在其他騎士和苦修士的幫助下終于得以離開困了他不知多久的馬車車廂。腳尖碰觸地面的瞬間艾爾洛斯差點一頭栽倒,幸好腿上還有知覺,只是格外酸軟。

不管怎麽說,聖子候選按照教律“步行”走進了接納他修行的古老修道院。

福裏安神父領着執祭和修女們将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迎入耶倫蓋爾大門,從門口到門廳又足足花了所有人近半個小時時間。這回可不只是單純某一個人的問題,根據教義他們每到一定位置就要完成一些固定儀式,半小時已經算快的了,到後面候選大人幹脆就是被苦修士們架着走的,活像個讓人拖上刑場的囚徒。

這場莊嚴隆重的見面禮一直持續到正午,艾爾洛斯眼前白茫茫一片金星頻閃。他只知道嘴裏被人胡亂塞了些糊糊,又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塞進熱水裏泡到差點吐出最後一口氣,幾乎在天國的眩光(走馬燈)中終于得以幹淨清爽躺進位于塔樓四層的卧室。

謝天謝地,總算安生了。

第 12 章 妖王求娶

“這是怎麽了?”

淼淼一聽這話,感覺事态嚴重了。可心裏同樣是疑惑。雖在險象峰住着,可有芨芨草在,這些年下來,她對無極門的事還是比較清楚的。

大陸第一門派,實力強悍,簡直就是美帝一樣的存在。現在有人攻打,怎麽聽都很玄幻啊!

“大樹,我去去就來!”

何常在也不廢話,踏上飛劍便是火速下山。淼淼也放開神識,現在能覆蓋到山腳下了。故而,此刻放出神識也好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麽事。

不過……

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芨芨草的偵查能力不是蓋的。就在她放出神識,等着路過弟子科普時,芨芨草已經把消息打探清楚了。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芨芨草的聲音凄厲的響起,回蕩在幾人的意識中,“獸,獸,是,是獸潮!!”

幾個植物立刻發出“呀”的一聲驚嘆!小蘑菇更是哆嗦了起來,菌粉開始亂飛,“哇呀呀,好可怕,好可怕,獸潮,獸潮啊!!!”

淼淼一臉懵逼。

獸潮那是啥?

動物襲擊人類?成群結隊,如潮湧?

淼淼還真理解對了。

自仙魔大戰後,妖族興起。其中以獸族最為強大,草木族最弱。就跟前世的世界一樣,資源是所有物種生存的必需品。

地球上是食物,水源,石油,能源;而在這裏則是天材地寶,靈石,丹藥。

人類馴養獸族為奴仆,而獸族則吸食人類血肉以強大自身。除此之外,人類也獵殺他們。獸族的皮毛骨骼都是很好的煉丹煉器的原料,而獸族同樣眼饞人類所占有的寶地。

妖族與靈妖族都是一家,都可吸收天地靈氣為己用。而人類把持絕對大多數的靈礦脈,有靈礦的地方靈氣就越濃郁。

靈氣對于人和妖靈來說都是一樣的。靈石,靈氣都是妖族眼紅的東西。故而,戰争時有發生。在遠古時期,這些妖族還未開靈智,所以人類稱其為獸。當大量妖族入侵,便稱其為獸潮。

在聽完芨芨草的科普後,淼淼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更是有些擔憂地道:“聽你們說起來,這些獸族極為兇殘。無極門乃大陸第一門派,他們也敢直接攻打,不知山下城裏如何了……”

修真界也不是個個都能修真。想要修真必須具備靈根。而不是每一個生下的孩子都有靈根的。日子久了,便形成了數量衆多的凡人群體。

這些人要麽是父母是修真者,要麽是兄弟姐妹是修真者……

修真之人講因果。這些人與修真者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故而都會被妥善安排。再者,修真,修真,去僞求真。修道者嚴格說來還不是仙人。既未超脫凡俗,那自然也有俗事要打理。

有了這些凡人,既圓了因果也得了好處,可謂是互惠互利之舉。

如今獸族直接攻打無極門,肆無忌憚到這個地步,淼淼的擔憂也是有道理的。

“無極門山下乃是太極城,是大陸第一大城。城裏有兩名元嬰修士,數名金丹修士坐鎮,想來不至于太糟糕。”

蕪瓊花顯得很冷靜,“我剛開啓靈智那會兒就遇上了獸潮。是生還是隕落,天數都定了。”

蕪瓊花的話直接而激烈,冷漠地讓人心顫。可道理卻是沒錯的。

可正是因為沒錯,但就這種近乎于殘酷的直白讓淼淼心尖發緊。

到底是人類的靈魂。她無法做到其他幾個植物那樣的單純。身體成了樹,可人類的思維還在左右着她。她想起了室友的吐槽,枝葉微微顫動:這就是殘酷的修真界麽?每個人都把生死看得很淡?都看成是天道之力?

淼淼陷入了迷茫。

而整個無極門卻是忙碌了起來。防山大陣必不能被攻破,不然即使保得基業也将淪為笑柄。淼淼的神識一直放在山腳下,聽着往來子弟的議論。

氣氛似很沉重,當月亮升起的時候,已有好多個築基弟子隕落了。

在這樣的戰鬥中,煉氣期的弟子往往都會被藏起來。因為這是門派未來的種子與希望。再者,煉氣期的弟子遇上這樣大規模的獸潮也實在不堪一戰。與其白白送死,不如保護起來。

而金丹高手或者更高級別的修士想死卻也不容易。畢竟比起皮糙肉厚的妖族,人類可是會使用工具的。哪一個大修士沒一點壓箱底保命工具?

所以每臨大戰死傷最多反是築基修士。就好比地球上的戰争,死亡最多的軍官就是連排長。再往上可就不容易死了……

如此過了三日,外面似又變得平靜起來。

只是這份安靜讓淼淼有些心慌。

怎麽沒弟子路過了?常在怎麽樣了?

芨芨草四下打探,很快發現大部分大修士都下山了。然後又打聽到獸族攻不破防山大陣便是攻打無極門所控的城市。

才幾天下來,各處傷亡慘重,許多人枉死。

淼淼聽後心情沉重了許多。雖成是了樹妖,可她一直是把自己當人看的。聽到自己的同類被無止境屠殺,心裏自然不舒服。

日子一天天過,獸族完全沒有要退去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多地湧來。整個無極門所控制的大陸東洲仙霞嶺一帶都受到了獸族的屠戮。

無極門強大不假,可如此之多的獸族湧現,想要全部顧及顯是不現實。而且,這次襲擊顯是有備而來。且戰法詭異,完全不似以往的獸潮襲擊。

這些妖族打不過就跑,打下了地方也不占領。且小部隊前行,四下襲擊,與以往的橫沖直撞完全不同,詭異得很。

這……

不是游擊戰術麽?

聽完芨芨草的詳細報告後,淼淼驚呆了!

哇靠!

難道獸族裏有穿越者?!

“如此說來,倒是有些麻煩了。”

蕪瓊花道:“他們這樣四下點火的,讓無極門應接不暇。所控轄區的凡人也會驚惶不安。大量散修與商賈逃亡……這對無極門打擊可不小。我看着,怎麽都有股子陰謀的味道。妖族沒那個腦子!”

蕪瓊花童鞋……

話說……

妖族不是和咱是本宗麽?

你這樣說妖族,真的好麽?

正想吐槽幾句,卻聽得“轟”的一聲,神識裏傳來各種慘叫。

“不好啦!有獸族潛進來了!!”

“啊!他們奪舍了師兄!孽畜!好生狡猾,還我師兄命來!”

啥?啥?防山大陣被攻破了?

還是……

未容幾個植物多讨論,便見兩道光影一前一後飛上險象峰。掌門玄心劍尊的聲音傳來,“孽畜!休傷菩提!”

啥?情況……

淼淼瞪圓了眼睛。

只見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緩緩落下,背對着自己。一頭紫發好似上好的綢緞,肆意而随便地披在身後。有風吹過,撩動着男子的寬大衣袖飄起。看不見臉,但就覺這背影,這仙氣飄飄的樣子便已是心醉了……

好一個風姿絕代,姿容甚……咔!!!嘔!!!

收回贊美!

男子轉了過來,淼淼的眼珠子掉下來了。

這真是後看成仙側成神,前後兩面各不同啊!!

這,這也太醜了吧?!

只見那人額頭生兩犄角,額頭上還生滿了細細的金色鱗片。鼻子生得像鲶魚,也說不清那到底是不是鼻子,反正扁塌塌的,就多兩孔。

這也就罷了!

在鼻子兩邊居然還有兩根須須,怎麽看怎麽像鲶魚!!

再往下看……

我滴個娘唉!放了我吧!

醜成這樣還好意思穿一身白?!更要命的是居然還學人間風|流公子拿了把折扇。此刻負手而立,悠悠轉身,360度全景式慢放,咔噠,咔噠,咔噠……

轉過來了……

轉過來了……

一張宛若菊花的嘴出現在淼淼的視線裏。

只一眼,便吐了。

小蘑菇更是吓得瑟瑟發抖,“這,這是化形失敗了麽?怎,怎有如此醜陋的妖獸?”

“?”

吐了一泡的淼淼立刻抓住了重點,“啥?小蘑菇,你意思是說靈妖一族化形後都很美?”

“一般來說都是這樣的呢。”

芨芨草又興沖沖地科普起來,“化形前靈妖都會去偷偷觀察人類,然後心裏想着最好看的樣子,一步步化形。等完全化形完畢就好看了。只是眼前這個……”

芨芨草抽搐了下。

眼前這是一個大妖,應該七次化形完畢了。經過七次化形的大妖應該已完全擺脫了妖族模樣,且看修為應是神游期的大妖了。那在妖族中可是王的地位。其修為堪比人類半步化神修為。

這樣一個大妖怎會化形成這樣?

就在幾個植物暗暗納悶時,那個妖怪說話了。

“玄心道君,在下已說過多次了。那日非攻打無極門。我等前來是求娶太虛菩提樹的。”

那妖怪說着便是羞澀一笑,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撩紫發,拉開自己的衣服,露出結實的胸膛,“在下化形時出了點岔子。這臉雖有些不可看,可這身體沒問題,很強壯。”

他說着便是用力拍了拍胸口,直把胸口拍得咚咚直響,“族裏雌性都說我這身子好,不會辱沒了菩提樹。”

“啊!”

小蘑菇尖叫,“大樹,他是來求娶你的!哇咔咔,好羨慕啊!這可是大妖王啊!”

“嗚嗚嗚嗚嗚,大樹是上古之物,還未化形就有大妖王求娶。小草好羨慕,好羨慕,哇咔咔咔,我也要,我也要!凡俗成親可以有陪嫁,大樹,我當你陪嫁!!”

第 14 章 盒子

馮笙急忙扭頭,心裏哆哆嗦嗦的,會不會長針眼啊。師父保佑,人家真真的不是故意啊。

男子低頭看到小丫頭顫抖着,聲音便放輕了些:“我沒想讓你瞎掉的。我護着你,放開的一點時間內你盡量看。我們多來幾次。”

馮笙的窘态被男子以為是害怕。

平靜了一下,馮笙還是無法直視,只好捂臉點了點頭。

肩膀一緊,馮笙感覺雙腳離地,一瞬,又平實的落在了地上。

男子柔柔的俯視着小丫頭,張口輕聲囑咐。

馮笙聽到聲音從頭上傳來:“這是這片地方的最高點,你盡量看的範圍廣闊一點。”

嗯了一聲,馮笙閉緊眼睛,深吸口氣。眼前驀地一亮,用壯士斷腕的心逼自己睜開眼睛。遼遼廣闊的大荒漠,全是黃色的土地和沙子。

眼珠僅僅轉了一點點弧度,馮笙便受不了的埋頭,男子及時把鬥篷撐開。

男子沉聲問:“有什麽?”

馮笙詫異的想了想,好像有什麽,又好像沒有。需要确認一下,馮笙沒有回答男子,皺起眉頭,擡手拂開了他的手臂。

腳下是塊大石頭,顏色有着岩石特有的色澤。在這片漫漫黃沙地,突出地面的只有一棵胡楊樹和這塊無甚異樣的石頭。

馮笙看到腳前有塊和石頭色澤不一樣的青蛙大小的褐色東西。正待細細查看,眼前突的又是一暗,突然被打斷的探索讓馮笙有些懊惱,想開口打仗。

接着心裏就覺得有些好笑,明明男子是為了保護自己,嗯,利用自己,起碼證明自己還是有用的。就這會兒來說,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該惡語相向。

馮笙蹲下身子,拂開下擺,嘿的一聲低喝,出手迅捷,想在明亮中拿住褐色東西。就在手要觸及的那一刻,腳下突然猛烈晃動,馮笙沒有防備,一個不穩,鎮定間撇到褐色已經遠去。男子被腳下的颠簸驚到,沒有及時送來黑暗。

馮笙眼睛劇痛,也沒思考,閉緊眼睛沒臉沒皮的就沖男子撲去。男子下意識的撐開鬥篷裹住小小的人。腳下的石頭仿佛有了生命,就像是野馬被騎上背,觸動了禁忌,兩人被瘋狂的甩了出去。

男子還是比較靠譜,強烈的沖擊力下只是悶哼一聲,沒有放開馮笙。如同落入平靜水面的石頭,兩人在黃沙地上飛揚了一片灰塵漣漪。

馮笙一時沒有調整好姿勢,壓在男子身上,鼻子放在了男子鎖骨之上的軟肉,而牙齒,就狠狠的磕在了那塊硬若磐石的骨頭上。齒縫間銅鏽的味道在舌頭蔓延,一時間,馮笙的淚水幾乎狂飙,不可以缺牙齒啊!

男子呼吸聲加大,馮笙才意識到身下還有一個喘氣的。注意力一轉移,才發現兩人此時姿勢的不妥。

馮笙的整個身子都被男子摟抱在鬥篷裏,手放在,這是哪裏?而,這,這入手的仿佛絲帛的觸感……

“嗷!”如同摸到了燙手山芋,馮笙不疊的滾出男子的懷抱,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一個勁的滾啊滾啊滾,太丢臉了,繼續滾啊滾啊滾啊。

男子臉黑的像鍋灰,眼角抽搐。

馮笙嘤咛一聲,好累,不想動了。咦?好像有東西頂在自己的背上,好硬。

“嗷!”馮笙慘號一聲,背上原本就有傷啊啊啊!

因為陣眼移動,幻境不攻自破。

黑色覆蓋住馮笙的世界,馮笙萬念皆空的抱緊男子,這一程路太苦了,不想再動一根手指頭了。

像個樹袋熊鎖緊男子,男子幾次示意放手,馮笙都不為所動。

因為身材嬌小,男子似乎權當背了一件行李,一路躲避動手什麽的,馮笙都近距離感受到。因為感官遲鈍,也沒感覺到危險刺激什麽的。

直到很久後,男子終于把馮笙扯了下來:“自己走。”

馮笙看到前方一排排燈籠飄過來,呃?快窒息了,這麽多的怪物,怎麽打?

男子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看到燈籠飄近,馮笙指尖發麻。不能動啊不能動。

“咦?”馮笙忍不住發了一聲,想要伸手戳戳。這哪裏是怪物,分明,分明就是燈籠啊。

燈籠鬼?

“笨蛋。”

男子低聲咒罵,一腳踢翻了火爐,火光四射。頓時空氣灼熱,一聲聲仿佛夢呓的叫聲從燈籠群裏傳來。

男子拉上馮笙狂奔,後面的火光逐漸遠去。

馮笙甩開男子的手,覺得很渴。

男子摸下手背,無語:“沒到地方就要被你害死了。”

渴只是一瞬間,接下來就是很餓。馮笙一向挨不得餓。今天就吃了早膳,如今怕已經午夜了。念頭一起,餓的更厲害了。腹內絞痛,冷汗都開始冒了。

男子看小丫頭不對,似乎有點迷糊了。就低笑着重新拉上手前行。

意識有點模糊。男子沒有抛下自己,馮笙很奇怪。走路被拖着,腳下踉踉跄跄。一路上總是出現一些不該有的事物,馮笙甚至看到了幾棵柱子裏的鬼影。

馮笙恍惚的想,這些不都是妖物鬼物嗎?怎麽會出現在一個修仙大派的大殿裏。

男子速度極快,一路幾乎都是依靠躲避走的。再拉上一個拖油瓶,不知道慢了多少。

終于停下時,馮笙擡頭看到了星空。滿天的繁亮映在深藍的畫布上,美得都想揭下裱起來。這只是一塊羅盤大小的空洞,是用來觀天象的?

馮笙感覺自己餓急了。

無力的垂頭時看到了男子被自己咬破的手掌。那種顏色很魅惑。

迷離的感覺在心頭爆炸,仿佛是受到了引誘,馮笙緩緩埋下頭咬了上去。

咬的很輕。馮笙是這麽覺得,但是牙齒好像變厲了,沒有怎麽用力,已經嵌入了肉裏。

饑渴從深處蔓延,這裏就是救星,馮笙無意識的吮吸,腥稠的液體進入了身體。

感覺很妙,仿佛液體穿過了我的肉體,徑直貼附在了骨頭上,然後緩緩的滲透進去。不夠,還是不夠。

猛然的拉扯驚醒了馮笙。口中一松,馮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饑餓感好像沒那麽重了。

舌蕾感受到澀澀的味道,馮笙被電到般開始呸呸呸。

男子皺眉看看手,似笑非笑:“怎麽?你是個小妖精?”

馮笙懶得理他,呸完開始咳嗽,喉嚨仿佛火燒般難受。

男子看看傷口下的灰色霧氣,沒當回事,甩手有趣的看了丫頭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馮笙痛苦的擡頭跟上,轉了一個彎,才發現到了一個小巧的屋子。推開房門,像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鏡子梳子發簪一應俱全。沉香色的床邊挂着粉色的床紗。來不及看清具體樣貌,馮笙緊盯男子的走向。

男子走向了牆角。蹲下,砸碎了地板上的石頭,拿出了一個散發着熒光的盒子。

大小也不過女孩子的脂粉盒。馮笙看不太清楚。

一陣“簌簌”的聲響。

馮笙繃緊神經。男子收好東西。

自己的利用價值就到這了?

霎時。

鋪天蓋地的青色沖出,仿佛下了一場芽色的葉雨,模糊了馮笙的眼睛。

美極了,可惜前面是一個全身蒙在黑布裏的影子。

是一群青蝶。

落在身上,有點癢。

一時的美景讓馮笙有點做夢般的不真實感。眼角瞥到男子眯着眼睛打掉了手上的生物,然後看過來,四目相對。

馮笙瑟縮的向後動了動。

男子淡然的走過來俯下身子,舉着手中的盒子讓丫頭看。馮笙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警惕的确定他沒什麽動作後,看過去。

是玉石盒子。翠竹色,瑩潤光滑,色澤濃郁,看起來卻是非常犀利,有些紮眼。馮笙有些詫異,盒子頂部雕刻着一只蝴蝶,探頭仔細看,刀法非常細膩,紋理清晰,俨然如同振翅欲飛的真物。

男子彎起嘴角,把盒子推近一些,輕輕晃了晃。

意思是讓我接手?馮笙疑惑不已。

狐疑的盯緊男子,馮笙伸手接過來。

還沒有拿好,圍繞兩人翩飛的青蝶居然一下全都湧到了馮笙的手上。

馮笙吓了一跳,盒子瞬間脫手被男子接住。手上仿佛針紮般被刺了好多下。

果然沒安好心!

可是剛才,沒有看到盒子上任何開口的痕跡。

馮笙忙細致查看,手上一點異樣都沒有,仿佛剛才都是幻覺。

男子看丫頭可愛的表情,低笑一聲。

盒子已經被收好,不知道被放到了哪裏。

馮笙顫抖着嘴角,滿心無語。

男子離自己很近,馮笙垂着的眼睛厲色一閃,用盡所有力氣和靈力灌注在冰竹上,全力催動襲向他的胸口。這招叫流年散盡。适合近攻,能封住對方的身形和法術,以禁為訣。

這已經是如今能使出的最好法術。

不成功便成仁。

馮笙緊張的要死,看到男子凝固的動作時,如獲大赦,像沙漠中抽幹的人看到了綠洲。

“哈哈哈。”馮笙得意的大笑,眸中充滿得意。

男子眼睛一翻,骨骼輕動,好似抖落了一層薄冰一般,伸縮自如。

馮笙眉毛亂跳。差距真的這麽大,豈不是死定了。而且距離這麽近。

男子輕易地把匕首貼在馮笙的脖子上。

第 9 章 (2)

變街購物是每個女人的天性

就算她很不幸的穿來了古代,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仍舊讓穆環貞對外出逛街有着不可抗拒的熱情

來到天闕王朝之後,除了剛嫁進王府,和明月逃往離都的那段日子裏有機會在街上閑逛之外,被李容欽捉回王府後,她始終過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

今日李容欽上朝去了,他也說她要是想,就去逛逛,她便帶足了銀兩,堂堂正正的拉着明月出了六王府

雖說古代女子出門時會受到諸多限制,但李容欽卻是個很開明的男人

他似乎提前交代了李管家說,只要她想出門溜達,就讓帳房準備足夠的銀兩給她帶上

京城的大街小巷十分熱鬧,明月緊緊跟着她,生怕走散

已經漸漸習慣自家主子是名正言順六王妃的明月,這段日子在六王府過得也算是很舒适

之前還以為六王府就是龍潭虎穴,把她吓得魂都沒了

可和六王府的人相處了一段日子後,她發現,不管是李管家,還是六王爺身邊的得力部屬韓飛、韓翼,其實都非常和氣

最重要的,就是素有鬼怪之稱的六王爺,為人風趣幽默,不但從來不在下人面前擺王爺架子,反而還待她和小姐十分禮遇

當然,最讓她高興的就是,偌大的六王府,除了小姐這一個當家主母之外,六王爺的後院,根本就沒納側妃或妾室

“真不知道那些不利于王爺的傳聞都是怎麽得來的,王爺明明是個好人嘛,居然還說是什麽煞星轉世,害我當初聽到自己被二夫人指派,陪小姐一同嫁進六王府時,真被吓了個半死”

變街的途中,明月忍不住出口抱怨

“小姐啊,幸虧咱們當初被王爺給遠了回來,否則真的到了周海,日子過得肯定不如現在這般舒服”

穆環貞笑看她一眼,“不知道當初是誰誤導我,說六王爺長相兇惡人見人怕,如果我沒被某人誤導,又怎麽會連夜逃出六王府企圖跑去周海呢?”

明月小臉一紅,扭擔道:“人家也是誤信傳言,以為王爺真的很可怕,才在小姐面前說了王爺的不是嘛,誰讓之前嫁進六王府的兩位姑娘都是死得那麽不明不白呢?不過……”

她神秘兮兮的将小嘴湊到主子耳邊,又說:“小姐,在王府的這些日子裏,我多少聽府裏的下人提起過這件事,您一定猜不到,王爺的前兩任妃子,究竟是怎麽死的”

“噢?”穆環貞不由得多瞧了明月一眼,“你倒是說來聽聽”

這小丫頭是典型的八卦代表,沒事就喜歡四處打聽別人的是非,無意之中,倒幫了她不少忙

至少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知道李容欽前兩位妻子,究競是如何死掉的

明月四下瞧了一眼,确定沒人注意她們二人,仍将嗓音放低對她說:“王爺的第一任妃子,是工部侍郎的幼女據說對方嫁過來的時候只有十六歲,雖然長得貌美如花又是官家千金,可府裏的人都傳,那位小姐天生膽小,嫁過來的當天晚上,就被王爺給活活吓死了”

她忍不住低呼一聲,不敢相信道:“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如此膽小之人?再說無緣無故的,怎麽會被人給吓死?”

明月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侍郎家的千金從小就膽小,這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實”

“那王爺的第二任妻子又是怎麽死的?”

“這第二任死得更是離奇……”

“怎麽個離奇法?”

明月壓低聲音道,“王爺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一位官家小姐,不過在嫁給王爺之前,據說已經有了意中人,她死活不願意嫁進王府,卻因為聖旨難拒,被家人硬逼着嫁過來,可成婚當晚,她就當着王爺的面,一頭撞牆,硬生生撞死了”

聽到這裏,穆環貞模模下巴,覺得這事情發展可真夠戲劇化的

第一任膽小如鼠

第二任早有意中人

至于她這第三任,從明月口中得知,原本也是個身體不太好的

那麽,皇上為什麽會接二連三為自己的弟弟送這樣的女子入王府為妃?

這裏面恐怕有什麽隐情……

兩人邊走邊聊,沒多久,便走到一家名為金玉坊的首飾店門前

明月突然道:“呀!小姐,這金玉坊可是京城有名的首飾店,裏面的工匠打造出來的各種首飾,據說連宮裏的娘娘們都十分喜歡,咱們要不要連去瞧瞧?”

穆環貞對珠寶首飾其實沒什麽興趣,不過見明月這小丫頭一臉興奮,仍是點頭同意

金玉坊真不愧為京城最大的首飾店,不但門面裝橫得十分闊氣,裏面更是別有洞天

坊內雇了好幾個夥計負貴招待客人,見穆環貞主仆二人一踏進坊內,便笑臉相迎,并讓兩人随便觀賞

穆環貞本來只是進來瞧瞧,可當她看到這金玉墒的首飾之後,不由得在心底驚嘆——果然是好手藝好做工啊

她拿着一支金光閃閃的鳳釵,上面鑲滿翠綠的寶石,她不禁感嘆,這古代手工藝的确令人嘆為觀止,連她都有些心動想買了

就在這時,她手中的鳳釵突然被人一把奪走

還沒等她回神,就聽耳邊響起一道刻薄的聲音,“這鳳釵我要了!”

穆環貞循聲望去

當她看清對方的長相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

旁邊的明月則被這人的出現吓了一跳,本能的喚了一聲,“二夫人”

奪走穆環貞手中鳳欽的,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穆府當家主母謝麗梅

事後,她曾多次聽明月提起,這謝麗梅為人刁蠻刻薄又狠毒,經常找各種籍口刁難穆環貞

原本的穆家大小姐身邊最信賴的脾女春桃,就是固為看不過去為主子出氣,而被謝麗梅命人給活生生打死了

如今,她雖然對春桃這個人沒什麽感情,但一想到一個肯為主子出頭的丫頭被人活活打死,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連帶着,她對這所謂的二娘也沒有好感

可是她已經嫁入了六王府,與謝麗梅再沒關系,所以日子久了,倒慢慢把這個當初逼自己上花轎的女人給忘到了腦後

沒想到兩人今日居然在金玉坊再次見面

明月似乎仍舊對這位二夫人的作為心有餘悸,看對方的眼神也帶着懼意

穆環貞原本并不是刻薄刁蠻之人,如果換成是別人搶了她的釵,她也就一笑而過,不與對方理論了

可眼前這人,是不顧自己死活,硬把她送上花轎的謝麗梅

雖然她現在在王府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可如果李容欽真如外界所傳聞那樣,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那她現在,恐怕早就被埋在地底變成一堆沒了血肉的白骨了

新仇舊恨一并湧上,穆環貞冷冷一笑,趁謝麗梅不備之時,一把将那鳳釵奪回手中

“我說二娘,做人要明白什麽是先來後到,這釵既然是我先拿到手裏的,它就該歸我所有,如果你喜歡金玉坊的首飾,可以讓夥計再找些別的給你看,何必如此不顧儀态的來跟我搶呢?”

那謝麗梅被她嘲諷了一句,表情難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裏,穆府大小姐穆環貞,雖然頂着京城首富千金的身份,可穆府上下,除了當初死去的春桃外,幾手沒有人把這穆大小姐放在眼裏

因此她欺負穆環貞欺負慣了,更重要的是,嫁給六王爺,就意味着這所謂的六王妃離死也不遠了,一個死人有什麽好怕的?

所以她才敢如此嚣張的搶奪對方手裏的鳳釵

沒想到那個曾經任自己欺淩折辱的穆環貞,居然敢和自己杠上,這讓謝麗梅頓時大怒,本能的擡起手,一耳光就要甩下去

這樣的動作已經成為習慣,以前只要她看這穆大小姐不順眼,她就會像今天這般肆無忌憚的揮她耳光

令謝麗梅更意外的是,自己這一巴掌還沒揮下去,就被穆環貞檔住,并被她反手動作迅速的狠狠抽了一巴掌

讀書的時候她曾參加過贻拳社,她和李容欽動手,自然只有輸的份,可像謝麗梅這種養尊處優的貴婦,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當重重的一記耳光抽在謝麗梅臉上的時候,她瞪圓了眼,難以置信

“你……你真是好大的狗膽……你敢打我?反了、反了!這真是反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揮舞着雙臂,就要沖上來和穆環貞扭打

可惜沒等她靠近穆環貞,就被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推至一旁

謝麗梅頓對以十分狼狽的姿态一坐在地上

仔細一瞧,眼前不知何時,競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俊朗挺拔的公子

這人身穿黑色蟒袍,足踩雲底黑靴,頭戴珠玉金冠,一雙深邃無比的瞳眸內,向外進發着幽藍的光芒

謝麗梅心底一驚,不知道對方姓什名誰,不過那身黑色蟒袍,已讓她深深意識到對方的來頭一定不小

而身穿黑色蟒袍之人,正是剛出宮不久,從暗中跟随保護穆環貞的韓翼口中得知,自家娘子正在逛京城的李容欽

對于女人之間的戰争,他一向只會看熱鬧

可當那兇神惡煞一般的婦人,揮舞着利爪企圖抓向穆環貞對,他便忍不住出了手,一掌将對方給推開了

“王爺?!”被吓破膽的明月看到來人,本能的喚了一聲

謝麗梅聞言吓了一跳

這人是六王爺?

不會吧?

傳聞說,六王爺長相恐怖,人見人怕

可眼前這位俊俏的公子,不但生得玉樹臨風,渾身上下還散發着令人不由自主卑躬屈膝的貴氣

這是怎麽回事?

李容欽不給謝麗梅太多驚訝的時間,他一把将穆環貞攬在懷中,似笑非笑的問道:“這位渾身散發着哈人香粉味的大嬸究競是何人?”

穆環貞險些因這句話笑出聲了,沒等她答話,旁邊的明月便小聲回答

“回王爺,她是我家小姐的二娘,穆府的當家主母,穆二夫人”

“噢,如此說來,這位穆二夫人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了,既然穆二夫人來歷如此不凡,那麽你對我天闕王朝的國法應該同本王一樣了若指掌吧?”

他目光脾院的看着滿頭霧水的謝麗悔

“膽敢觸犯皇權,對皇室不敬,按照我國律法,當重責一百廷杖,罰銀千兩,穆二夫人,不知你對本王的判決可有什麽異議?”

那謝麗梅早在聽到自已要挨一百廷杖的時候就已經吓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急忙跪例在李容欽面前,不斷磕頭認錯,“王爺饒命,民婦雖然嫁進大戶人家,可自幼目不識丁、目光短淺剛剛有冒犯王爺和王妃之處,還望王爺見諒體恤,饒過民婦這一回吧”

李容欽托着下巴,徉裝思考

“可是如果本王剛剛沒有及時攔住你的巴掌,本王的愛妃,此刻恐怕就要被你的指甲抓傷臉了,雖然本王也很想體恤你,但是……”他目光一冷,“國法難容!如果本王這次饒了你,以後若再有其他人膽敢冒犯王妃,本王當如何處置?”

“王爺饒命!民婦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眼瞅着謝麗梅被吓得渾身發抖,臉色自得一副馬上就要死掉的樣子,穆環貞暗中扭了扭李容欽的衣袖,仿佛在說——吓唬吓唬就得了,真把人給吓死,出了人命就不好玩了

他很調皮的朝她擠了擠眼睛,竟讓她胸口小鹿亂撞

她臉紅的低下頭,不讓自己的耳根子繼續紅下去

李容欽也沒打算真把人給吓死,像謝麗梅這樣的女人,明顯是欺善怕惡之流,如果真把她給弄死了,以後穆環貞在穆家也沒法做人

但這樣的惡婦,不教訓她一頓又有些不愉快……

所以李容欽擺足了王爺架子,對跪在自已面前的謝麗梅道:“好吧,看在你好歹也是本王愛妃的二娘份上,這次就這麽算了,不過重罪可免,輕罪難逃為正國法,你要當着衆人的面給本王的愛妃磕三個響頭認錯,并且保證沒有下一次,否則……”他哼哼一笑,“本王不介意執行國法,賞你一百廷杖嘗嘗滋味”

第 100 章 被困

第九十八章 被困

“讓我們退去?一個剛剛飛升的下界小子,也未免太嚣張了!”

寒丘聽聞韓立此話,臉色驀然微沉,周身白光一閃,手指朝前方一點指,身前憑空浮現出一團白色霧氣。

霧氣微一翻湧之下,紛紛朝中間交織纏繞起來。

随着一聲刺耳的破空聲傳出,一根數丈長的白色冰錐凝現而出,通體白光連閃,随之一個模糊之下,以一化二,二化四,四化……

轉眼間,無數白色冰錐密密麻麻的浮現而出,幾乎遮蔽了小半個天幕,鋪天蓋地的直奔韓立而去。

一股極寒之氣從漫天冰錐中散發而出,周圍溫度驟然間降到了極致,甚至虛空中凝結出許多冰淩,晶瑩閃動,似乎要将這一方世界全都凍住一般。

幾乎是寒丘出手的同時,陸坤老祖和鹄骨夫人也已出手。

陸坤老祖周身被一層藍光包裹,單手五指虛張,掌心浮現出點點晶瑩藍光,并嗖嗖幾聲,沒入了下方的海面。

轟隆!

海面陡然翻滾起來,浮現出一個巨大漩渦,并不斷擴大,傳出猶如萬馬奔騰般巨響,其中隐約能看到道道藍光閃爍。

鹄骨夫人雙目微閉,手中掐訣,體表黑光閃動,一縷黑霧從體表升騰而起,沒入了上方的一團白雲之中。

白雲剎那間變得漆黑如墨,并翻滾不休起來,一股莫名的波動從中散發開來,引得方圓千裏內的濃郁水氣紛紛朝其彙聚而去,并使其飛快膨脹起來。

此時的韓立則見機不妙下,已然周身青光流轉的沖天而起,迎着漫天飛射而來的冰錐,朝寒丘等三人所在飛撲而去。

但見其目中精光一閃,胸腹上浮現出七點星辰光芒,體內一陣咔咔作響,身軀陡然漲大三分,一拳虛空擊出。

一股可怖巨力狂湧而出,整個虛空都被撼動的劇烈顫抖了一下,然後猛然炸裂開來。

無數肉眼可見的白色波紋層層疊疊的浮現,并且以其拳頭為中心,朝着周圍擴散而去。

飛射而來的漫天藍色冰錐和白色波紋相撞,立刻發出一連串噼裏啪啦的爆響,盡數被震的爆裂開來,化為無數細碎冰晶,飛濺向四面方。

寒丘見此,面色絲毫不變,兩手飛快掐訣,接連彈出數道法決。

那些細碎冰晶“砰”的一聲,再次爆裂開來,化為無數白色寒霧,翻滾彌漫下,頃刻間籠罩住了韓立身周數百丈範圍,一股強烈的法則波動從中一圈圈的蕩漾而開。

韓立只覺四周只剩下白蒙蒙一片,袖子猛地一揮,頓時掀起一道狂風,朝着周圍席卷而去。

但是這些白色寒霧除了一陣翻滾不定外,竟絲毫沒有消散之勢。

韓立沒有再理會這些霧氣,身形絲毫不停的直接撲入白霧中。

周圍的霧氣仿佛活物一般,立刻紛紛纏繞在了他的身體上,但對他而言,這種程度的極寒根本不足為懼。

“嗖”的一聲,韓立轉眼間便飛出了白霧籠罩範圍,身上青光一盛,手臂擡起,便要給寒丘三人雷霆一擊。

但接着其臉色一變,前方空空如也,寒丘三人身影竟似突然消失無蹤。

他身形一晃站定,朝着周圍望去,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數百丈外,寒丘三人好端端的站在那裏。

韓立目光四下一掃,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恍然。

這并非是寒丘他們三人突然轉移了位置,而是自己穿越白霧之時,被不知不覺間攪亂了五感,從而改變了前進方向,從白霧的另一側飛了出來。

緊接着,他眉頭微微一蹙的低頭看去,只見雙腿,小腹等部位被一道道細如發絲的白色霧氣纏繞,一陣陣詭異的寒意正透過這些霧氣侵入其體內,讓他只覺全身漸漸變得麻木起來,這種感覺,就仿佛真的被凍僵了一般。

韓立幾乎想也不想的低喝一聲,胸腹七顆星辰圖案驟然一亮,體表驀然被一層半透明薄膜覆蓋,頓時将那些詭異白霧隔絕在外,無法再近身分毫。

這一切說來話長,但其實只是剎那間地事情。

然而未等他做出其他舉動,“嘩啦”一聲,一個龐然大物頓時從下方的海面漩渦中飛射而出。

赫然是一個足有數十丈高的藍色巨人,通體似乎都由海水組成,看起來頗為醜陋,頭大身小,手腳也粗細長短不一,仿佛人用面團随意捏出來的。

藍色水巨人騰空而起,巨大身形擋在了韓立前方,一只房屋大小的藍色手掌朝着韓立一拍而來。

巨手未至,一股洶湧飓風便呼嘯而來,所過之處空氣為之模糊扭曲,聲勢浩大無比,就連韓立的身體也被吹得一陣搖擺。

韓立一晃之下便穩住了身形,單手五指握拳,不閃不避的狠狠一拳擊出。

一股無形巨力飛射而出,虛空發出刺耳爆鳴,扭曲不已。

無數白色波紋再次湧現,然後滴溜溜一凝,化為一只白蒙蒙的巨大拳影,後發先至的轟擊在了藍色水巨人身上。

讓韓立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巨人身上被擊中之處頓時泛起一圈圈波浪,形成一團漩渦。

白色拳影一閃沒入漩渦之中,下一刻赫然從其身體另一側飛射而出,繼續往前飛去,轟擊在了虛空之中,引得虛空響起一陣“噼裏啪啦”的炸裂般悶響。

而其身上的漩渦卻眨眼間彌合如初,竟然絲毫無損的樣子。

此時,那只藍色巨掌也已揮至韓立身前。

“砰”的一聲!

韓立想要躲避已是不及,身體仿佛被隕石狠狠撞在一下,被打飛了出去,翻滾着飛出老遠。

但他身體一挺下便穩住了身形,臉色雖顯得有些蒼白,但并未受到什麽傷害。

然而那藍色水巨人卻再次朝其沖了過來。

“陸坤道友,沒想到區區兩萬餘年未見,你以柔水法則凝聚的這具無相水鬼,驅使的是越發精妙了,恰好是這玄仙蠻力的克星。”半空中,寒丘呵呵一笑道。

“寒丘道友過獎了,你的寒冰法則也不差,看來已觸摸到了一些虛域的門檻了吧。”陸坤老祖謙遜道,但臉上忍不住露出些許得意。

“嘿嘿,些許皮毛而已,距離虛域那可差得遠了。接下來要看鹄骨道友大展神威了。”寒丘擡頭朝着半空望去,咧嘴一笑道。

就在韓立被二人纏住的片刻功夫,半空中那團烏雲赫然已漲至數十裏大小,一道道銀蛇般的電光在雲中竄動。

就在此時,鹄骨夫人面色肅然的揮手打出一道法訣,烏雲中雷光一閃,整個雲團劇烈翻滾了一下!

嘩啦啦!

無數密集的雨點從天而降,竟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珠密集無比,而且很是詭異的彼此串聯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雨絲,鋪天蓋地的落下。

韓立剛剛閃身避開藍水巨人一拳,趁隙朝半空望去,眉頭一皺。

一道道雨絲從天而降,一觸及他的身體立刻如細繩一般纏繞起來。

轉眼間,其身上已被數百道雨絲纏繞。

韓立雙臂奮力一揮,體表真極之膜表面銀光流轉,将身上的雨絲被崩斷,發出砰砰砰的低不可聞悶響。

這些雨絲赫然極為柔韌,數十根,數百根對他來說還沒事,但如果被數千根,上萬根雨絲困住,後果将不堪設想!

韓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全身青光大盛,朝着烏雲籠罩範圍外飛射而去。

藍影一閃,藍色水巨人擋在韓立前方,兩只大手猛地拍下。

韓立雙拳虛空擊出。

轟隆兩聲!

兩股無形巨力在虛空劃出兩道白痕,打在巨人雙掌上。

巨人雙掌上藍光一閃,兩股巨力便穿透而過,絲毫沒能對其造成有一點傷害。

呼呼!

兩只巨掌絲毫不停,繼續朝着韓立拍下。

“該死!”

韓立惱怒的低喝一聲,身形一晃的朝着旁邊橫移而去。

短短數息工夫,他身上再次被數以百計的雨絲纏繞,使得動作遲緩了很多,但仍勉強躲過了巨掌拍擊。

藍色水巨rén dà口一張,十幾顆磨盤大小的藍色水球飛射而出,裏面耀眼藍光閃爍着,散發出劇烈的力量波動,直奔韓立而來。

同時它身體一轉,再次如電撲了上來。

韓立被這具無法擊潰的水巨人死死纏住,沒有餘暇去掙斷身上雨絲,身上越捆越多,行動越來越困難。

但此時若仔細觀察話,寒丘三人身上的光芒,也比起初時候要黯淡不少,尤其是鹄骨和陸坤二人。

幾個呼吸過後,半空中多出了一個晶瑩的藍色蠶繭,隐約能看到裏面韓立的身影,幾乎無法動彈。

藍色水巨人此刻也停下了攻擊,只是一動不動的漂浮于藍色蠶繭旁。

“二位道友辛苦了,接下去就看寒某的吧!”

寒丘眼中喜色一閃,口中低喝一聲,無數白色符文從體表白光中浮現而出,散發出一股強烈無比的法則波動,融入了那些白色霧氣中。

與此同時,其體表白光也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白色霧氣立刻動蕩起來,滾滾翻湧的朝着遠處的韓立撲去,将韓立連通周圍的蠶繭一起淹沒,形成一個巨大的白色煙球。

一股充斥着極寒之意的強烈法則波動在裏面閃過。

咔咔!

白色霧氣飄散開來,露出一個直徑數十丈大小的白色冰球,韓立身體被徹底凍結在了其中。

第 11 章 命中克星

淼淼見那穆修朝自己看來,不自覺地哆嗦了下。

随即一想,勞資現在可是有靠山的人,怕他個屁啊!

被玉璞那小眯西眼知道這兔崽子又來欺負她,哼哼哼……

“大樹,大樹……”

何常在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淼淼很想捂臉,也太丢人了。

再看那穆修也沒罷手的樣子,頓時大怒!

龜孫兒!這可是老娘的地盤!

瞬間根須突土而出,眨眼便是将何常在給卷吧了過來。

“大樹,我的劍……”

何常在是個簡樸的人,眼看唯一財産就要落入敵手,頓時心痛得都要痙攣了。

淼淼嘴角抽了抽,又抽出一根枝蔓把劍也卷了回來。将人籠進自己的樹冠裏後,神識掃向了穆修。

此刻,這男子負手而來,如閑庭散步般,俊逸的臉上帶着一點笑意,很溫和。

若不是知了此人的茍且事,淼淼恐怕又要被這美色迷惑了。和自己表白的那男神真像啊!氣質也像,如一塊上好美玉,帶着溫潤雅致。面對這樣的人,說實話要不生點好感出來都對不起造物主啊!

轉眼間,人已到了樹下。俊目一掃,目光落到那排字上時,眼眸暗了暗,笑意收斂,多了一絲傷感,“轉眼便是這些年過了,師妹,你還好麽?”

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着字跡,淼淼只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呸!你這卑鄙小人,莫要提我王師叔!!!”

何常在從樹冠裏冒了出來,沖着穆修就吐口水,“下賤!”

“豎子!”

穆修眼一眯,一道青光瞬間激發,淼淼的一條枝蔓掃過,聲音變得陰沉,“閣下幾次三番擾我清修到底是何意?”

穆修眼前一亮,“聖樹前輩可是您在說話?”

“呵呵,前輩?”

淼淼的聲音裏帶上譏笑,“本尊可當不起。”

穆修勾唇一笑,好似沒聽出淼淼言語裏的諷刺,笑容依然溫和地道:“聖樹,心之所系,情之所在,難免放肆,望聖樹諒解。”

我去你|x了的x的!!

淼淼很想回他一句粗口。

莫說是以愛的名義騙財騙色騙命了,即使是真愛就可以放肆茍合麽?啊?!什麽三觀?!真愛無敵的窮奶奶嗎?!!

忍住,忍住,咱是聖樹,咱得有聖人逼格,不要和這豎子計較。

壓下心頭火,聲音依舊肅穆清冷地道:“呵呵,諒解如何?不諒解如何?閑話少說,你還是下山去吧。”

“聽聞太虛菩提樹有壓制心魔之用。這天材地寶嘛有了靈性的總是好許多。眼下,在下金丹天劫在即,心魔重重,甚得掌門憐憫,故命我來求取聖樹靈葉幾片以克心魔。”

說着便又是洋溢起一臉感動,“想來掌門已知您心智已開吧?如此為門下弟子着想……”

後面的話淼淼沒聽進去,就“奉掌門命”這句便是讓她壓下的怒火又隐隐升騰起來。

她只是有些神經大條,并不是白癡好麽?此寮分明是在用掌門威脅她。看來他應是推測出什麽事,或者說他今日來又是一次試探,剛剛那樣狠逼何常在不過是為了證實自己到底開沒開靈智。

想到這裏淼淼冷笑了下,“那便讓掌門來取就是。”

穆修笑容僵在臉上。

所有的靈妖都害怕人類與之契約,在與陳述對打那次,他已發現此樹開啓了靈智。今日前來無所謂試探,不過是想來取點枝葉讓自己渡過金丹天劫裏的心魔劫罷了。

而他搬出掌門無非也是試探。這些草木之靈最是膽小,而掌門未做慶典,想來此樹并未讓掌門知曉自己開啓靈智之事。由此可見,此靈妖也與普通靈妖一樣,害怕被人奴役。

可惜的是,穆修不知宇宙三千,有種可怕生物叫作“穿越者”。他們能迅速降低當地土著的智商,還有一種絕技叫作“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據說此技能是群發模式,穿越者所到之地,所有人都将患上“盲目”與“自大”的絕症。再加之智力下降等原因,所以穿越者便有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外號:天之子。

現在,淼淼發動了這技能,穆修的智商迅速被凍起來,雙目出現了呆滞。

導演,這劇本不對啊!路線錯了,沒對上啊!

淼淼才不理他,要告訴便告訴去好了。他自己也有小辮子在自己手裏攥着,誰怕誰啊?!

“聖樹。”

穆修慢慢回過神,嘴角又挂起了淡淡笑意,“在下唐突,惹您不快是在下冒昧了。既聖樹不願,晚輩不敢勉強,這便去回禀掌門。”

持續盲目技能加持中……

淼淼冷笑一聲,吐出二字來,“請便!”

笑容再次僵硬,穆修心裏湧起一股無名火,可臉上卻還是挂着如春風和煦般的笑容,躬身作揖,“聖樹,晚輩多次冒犯實是無心,聖樹若生氣便抽打晚輩好了……”

不得不說,到了這時候,淼淼有些佩服此人了。

且不說此人手段如何,就這涵養功夫就不是蓋的!臉皮之厚,隐忍之深,就是忍者神龜都要退避哇!

可惜……

一條枝條蔓延,“啪”的一下,落在穆修跟前,深深地劃出一條印記,一字如黃鐘大呂般在穆修耳邊響起,“滾!”

敢在姑娘身上刻字,姑娘還要助你渡天劫,當姑娘是聖母嗎?啊?!

穆修一臉驚駭!他已築基大圓滿,半步金丹,可無論是擋下自己的青術決那一招,還是現在這一記震懾,都顯犀利無比,速度之快令人驚駭!

不動聲色地拉開些距離,臉上依然帶着溫和恭敬的笑容道:“聖樹莫惱,是弟子唐突了。”

哼!

淼淼冷哼了下,剛剛還是“在下”,現在就改稱“弟子”了?這修真界果是實力為尊!不過……

心裏一陣暗喜,看來自己與敵人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嘛!

喲西!

等自己變成了人,一定要把這家夥抓來好好磋磨磋磨,定要讓他知曉茍合的代價!

穆修一離開,何常在便是從樹上飛了下來,彎腰行禮,“大樹,謝謝你……”

“哎呀呀!”

芨芨草叫了起來,“大樹,剛剛你掉了幾片葉子被那壞蛋撿走了……”

“納?尼?!!”

剛想顯擺的淼淼瞬間石化了,耳邊回蕩着芨芨草的話,“撿……撿走……了……了……”

“世間因果,甚為奇妙……”

蕪瓊花發出一聲感嘆,“玉璞真人說得果是有理。此人得天助,望其勢,恐不止百年……大樹,你莫要難受了,前因後果皆為天定……”

我……

淼淼的樹幹抖了下,若是她還有牙齒的話,此刻定被咬碎了。

難道此人是自己克星?

半句話也說不出了,事已至此,咆哮也沒用啊!

半晌後,嘆息了一聲,問何常在道:“他怎能上得山來?莫非真得了掌門之命?”

“我見他有恃無恐,恐有倚仗。”

何常在咬着牙,面目有些猙獰,可随即又如洩氣皮球,有些頹然道:“聽說等他渡劫成功,掌門就要把張師姐嫁給他……即使沒掌門發話,他若要上來,那些弟子也不敢攔着的。”

淼淼大哭。

他這是找到大靠山了,寶寶的複仇大業藥丸了!

“大樹,你是無極門之寶,不用喪氣。哼唧,你可是祖師爺種下的,掌門算什麽?”

小蘑菇一臉“信我得永生”的表情,身上的菌粉亂灑,哇哇大叫着,“待你修得人身,獻身掌門,當這混蛋的丈母娘,哇咔咔咔……阿勒,大樹,你是雌的還是雄的?”

“我一點也不想和你說話,小蘑菇。”

“啊啊啊?這是為什麽?大樹,你為什麽不想和我說話?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哦,我知道了,你是雄的是不是?沒關系,也許掌門就喜歡雄的……”

“原是你這合|歡菇猥瑣!”

何常在一曲指,大怒道:“污言穢語,帶壞聖樹,看我怎麽收拾你!”

芨芨草淚汪汪,“仙子聖明,總算開眼了……”

“哇!”

小蘑菇大哭,“好可怕,好可怕,大樹救我!!”

“轟!”

它話音剛落,卻聽得一聲巨響,幾人俱是被吓了一跳,芨芨草大叫着,“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是險象峰要崩了麽?”

“崩你個大頭鬼!”

何常在一腳踩了上去,“是有人在攻防山大陣!!”

“哈?!”

幾個植物連連驚嘆,“何人這般大膽?這可是無極門!”

何常在蹙眉,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無極門乃是大陸第一門派。守着最好的靈脈和令人眼紅的靈泉,門下弟子無數。更有十幾名化神期以及煉虛境前輩坐鎮。而大陸唯一的大乘期前輩也是無極門的。雖說這些前輩都不出現,可他們的存在就是一種威懾。

千百年來,不是沒門派挑戰過無極門的地位,但最後都是落荒而逃,割地賠款,以祈求和。而即使是那些的門派也不敢上來這樣堂而皇之的攻擊無極門防山大陣。

此舉一出,可意味着不死不休了。

誰?到底是誰?誰這麽大膽?!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響起了一個肅穆的聲音,“所有弟子靈清殿前集合,速!”

第 10 章 片刻寧靜

果然如雨媚想的那樣,有幾個嘴饞的士兵偷偷吃了一些野菜,用餐過後,幾個士兵就中毒了,捂着肚子不停的叫喊着。

“雨媚,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如果不是你,我們就全軍覆沒了。他們不費一兵一卒,真是太妙了。”華亦不得不贊嘆敵人這種高明手段。

“他們也夠狠得,萬一那些牧人的小孩不小心吃了怎麽辦?這樣豈不是多了一條無辜的性命?”天昊有點氣憤的拍打着桌子。

雨媚笑道:“他們豈會在意這牧人的性命呢?如果在意就不會讓這些牧人流離失所了,剛才那位大哥也不會這般對待我們了。”

華亦臉上露出不忍,竟然能想出這般狠毒的招數,原本還在對雨媚的計劃有點質疑,現在看來,就得用這種陰險的招數。

“好了,現在是你們兩位該做點事情的時候,是時候回敬回敬他們一下了。”雨媚的笑容是那麽的燦爛,卻讓人有種害怕感。

這些都不是我第五雨媚狠心,當初你們是怎麽對待我爹爹的?做這些只是小小見面禮而已。

“唉……華亦哥哥我們換換好不好?”天昊讨好華亦,雖然華亦那份也不是什麽好差事,但是比自己的這份差事好多了。

“趕緊去!我得你勝任不了。”華亦黑着臉道,雖然這也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情,但是比天昊的可好太多了。

雨媚挑了挑眉道:“天昊弟弟不願意去麽?那還是我去好了。”

說完就做,雨媚想要站起來準備行動,就被天昊打斷道:“我哪敢啊。還是我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帳篷裏面換好衣服,接着偷偷摸摸的紛紛向目标的方向沖去。這麽好的功底,堂堂羽書國的将軍,竟然做這些不雅的事情,想到這點,華亦和天昊不由黑着臉。

“好好休息休息!”雨媚伸了個懶腰,露出狡猾的笑容,接着向簡陋的床走去,躺在被窩裏面,想着兩人的表情,就不自覺的發笑。

等雨媚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微細聽到士兵們是不是小聲的議論的聲音,雨媚這才起身去看看兩人做事的成功。

“你們知道麽?聽說昨晚敵人的陣營鬧的不可開交,自己人打自己人可逗了。”

“還有還有,現在都已經厮殺的差不多了,傳說淩城國的王天還沒亮就氣呼呼的沖來了。”

“我們是不是不戰而勝呢?”

“啊哈哈…..真是太快人心啊,絕對是雷将軍顯靈了,保佑我們兄弟們。”

“……”士兵們都在一旁竊竊失語。

雨媚面帶笑意,向站在溪邊的兩位偉人走去,看兩位偉人的情緒,貌似不好的樣子。

“你覺得我們這樣做對麽?感覺有點卑鄙。”天昊皺着眉頭,看着華亦。

“他們使用先使用這種惡劣手段的,我們只是先禮後兵,沒有什麽不對的。”華亦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還是覺得有點不光彩。

“反應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把他們弄的一團糟,也不錯了。”天昊安慰着自己,這可是自己有史以來打的最輕松的戰,根本就不用上戰場。

“兩位功臣,在這裏慶功呢?”雨媚捂着嘴,看着男人不由取笑道。

雨媚話一出,兩人的臉一下子都沉了下來,怎麽可能慶攻呢,做這些不雅的事情,都懶得說出去。

“雖然把,這事情是有點損,但是非常奏效。雨媚那些藥你是哪裏來的?”華亦對那些藥更加的好奇。

“對啊,怎麽這麽厲害啊,一會兒時間他們就奏效了。”天昊也湊過來稱贊那些給力的藥。

雨媚揚了揚眉,高昂道:“當然,這可是我師傅看家本領,這藥一出,一切無阻。”

“你……你說的是那個神偷?”天昊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自己堂堂一個大将軍,竟然用那個小偷的藥,還一臉崇拜的要命。

“神偷?”華亦驚訝的看着雨媚,雨媚不是将軍之女麽?怎麽和神偷摻和在一起了?

“神偷怎麽了?神偷也是靠本事偷來的,不然怎麽又神偷這個每名呢?不過這藥可是另有高人教我的。”雨媚冷哼道。

幸虧自己有事沒事就去拜師學藝,雖然學的不精,但是那些師傅的看家本領都學會了。這樣就足夠了,看吧,現在大有用處了吧。

“雖然這事情有點不光彩,但是非常奏效這是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為何還要讓天昊撒那些粉末呢?”華亦不解道。

剛才那些藥,完全是自己一個人去做的,也只是奏效了一樣啊。那些粉末又如何解釋呢?

“絕對又是些歪門邪道人教的,準沒啥好事情發生。”天昊不悅道,自己竟然竟然和那些小貓小狗小偷為伍,傳出去自己還有什麽臉面去面對那些兄弟啊。

“那些粉末嘛,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我們現在準備準備,是成是敗在此一舉了。”雨媚眼神讓人畏懼。

“啊?又是利用那些歪門邪道?”華亦和天昊都将要接近崩潰的邊緣了,自己是來打戰的,上陣殺敵的,怎麽搞的好像玩巫術似的。

只要這個魔女在,他們就無需顧慮,只要安心的聽着女王的吩咐就好了。這樣有種特別不爽的感覺。

“誰說的?那是真槍實幹好不好,我哪裏那麽厲害啊,我真有這麽神早就統一全世界了。”雨媚白了兩人一眼。

那些藥效什麽的只能一時奏效,而且維持的時間也不多,想要正真戰勝他們還是要靠那些英雄的士兵們。

“這還差不多。我們現在就養足精神,準備打戰一場吧。”天昊舉起拳頭誰時準備着。

華亦也松了一口氣道:“我先去管管那些家夥們,一聽對方互相厮殺,就樂了不成樣子了,萬一敵人來偷襲怎麽辦?”

“嗯,幸苦你了,華亦哥。”雨媚點了點頭,雖然這種情況不打,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要謹慎點。

“喂,我也幸苦了好不好?”天昊憤憤不平的說道,為什麽這個女人從來都不主動向自己說幾句好話呢?

是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就可以省略了?是不是自己比她小就可以免了?是不是她是自己未來大嫂就可以無視了?如果是這樣,自己寧願是華亦呢。

“我還辛苦呢?誰來關心關心我?”雨媚先發制人道。

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有很多地方都非常不變得,誰來關心自己?

“我這麽強大,還需要人家關心麽?”天昊小聲嘀咕着。

“你說什麽?”雨媚用殺人般的目光瞪着天昊。

在殺人般的目光威脅下,誰還敢說出實話呢?天昊急忙道:“沒什麽,沒什麽,你就當我放屁。”

“趕緊下去休息休息吧,後天就是最佳時候了。”雨媚淡淡說道,雖然這語氣沒有任何情緒。但是天昊知道,雨媚是在擔心。

“不論如何,我們都會陪着你一起進退。”天昊笑着說道。

雨媚看着天昊那如陽光般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對,自己有什麽好怕的,這麽多兄弟陪着自己足夠了。

“雨媚…..”天昊欲言又止道。

“什麽?”雨媚望着天昊。

“沒事,我先下去了。”天昊急忙退了出來,其實天昊想說,如果遇到危險她要第一時間離開,不然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羽言,你是否有想我呢?”雨媚看着蔚藍的天空,如果天空可以傳遞訊息該有多好啊。

羽書國的皇宮,九五至尊此時正看着天空出神,偶爾眉頭緊皺,偶爾笑容滿面。

第 13 章 第一個朋友

“剛剛我們已經鞏固了三陽訣的八個招式,接下來呢,我們就要學會把這幾個招式連貫起來。”明月長老微笑着從身後拔出長劍:“大家看好我的動作。”

明月長老起手一招“三心二意”,五道劍花還在空中閃耀,明月長老已經腳下邁着碎步小退一截,快速将劍抽回身前,斜刺一劍,這一劍就已經轉到三陽訣的第二招“三盈三虛”之上了。

因為之前已經分開來學會了每個招式,所以谷璃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明月長老換招的長劍走勢和步伐上。剛剛來得及記住這幾個小步,就見明月長老往空中一躍,連續的幾個旋身,最後一個旋身時,長劍從身前斜劃自背後,第三招“三反四覆”已經塵埃落定,那斜身一劃在空中留下了炫麗的劍花,劍招已經連接到了“三山五岳”之上。接下來的幾個劍招也被明月長老輕松駕馭。

到第七招三回九轉上時,明月長老刻意放緩了動作:“注意了,馬上到最後最難的這招。”

“三陽化碧。”明月長老一聲清叱,剛剛還能看得清的長劍在瞬間被舞得密不透風,奇異的是,在劍招舞得疾如風雨時,明月長老腳下卻只是微微挪了半步。

繼而,劍勢一緩,明月長老一挽長劍,捏着劍訣收勢,雙腳也落回了之前起步的位置。

還有些沒記清步伐的谷璃,看着地上的腳印,忽然發現對照着地上的腳印,之前模糊掉的步伐就暮得清晰起來,而腦中也順着那步伐出現了長劍在空中的走勢。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剛剛也只是想讓大家看一下,可以好好揣摩一番。明天,我們就正式開始學習如何将這幾個招式連貫起來。”明月長老将長劍入鞘:“中午了,都去吃飯。”

已經練習了一上午的孩子們聞言,瞬間一轟而散。

明月長老将散開的頭發推到耳後,卻發現谷璃還站在原地未動。

明月長老正要問谷璃怎麽還不走,卻發現小谷璃忽然邁開步子照着剛才的步伐走了起來,而後躍起,旋身,滑步,挪位,退回原位。緊接着,小谷璃拔劍出鞘,起手五道劍花,小碎步,劍抽回,斜刺,三盈三虛,躍起,旋身三反四覆,滑步三山五岳……最後退步回原位。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點也看不出是剛看過一遍的。

明月長老不禁拍掌道:“好悟性。”

谷璃還回味着剛剛學會的連招,被明月長老一拍掌給扯了出來,瞬間滿面通紅:“我…我吃飯去了。”轉身就跑。

明月長老看着落荒而逃的小谷璃,露出善意的微笑。

小谷璃跑得夠快,但第二天還會來繼續學習啊。

第二天,明月長老很給面子的一大早就表揚了谷璃一番。繼而也不管谷璃都紅成了個朝天椒,幾番鼓勵把谷璃叫到前面來演示了一遍。等谷璃中午再進飯堂時,谷璃就發現氣氛不妙了。

飯堂內每個人有固定的位置,卻是四個人一張小桌,共用三菜一湯,飯則是在飯堂的右側角落裏自己盛。

谷璃拿着盛了飯的碗,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平地伸出一條腿,谷璃見得切實,心道,速度太慢了,悠哉的跨過去。但等谷璃走到自己的桌前時,看着空空的菜盤和湯盆愣了。平常與自己同桌吃飯的幾個女孩子,分別端着碗縮在其他三張桌上。

嘛,終于把敵意轉化為行動了嗎?

谷璃無奈,就當自己吃的是白面饅頭。于是坐在桌前,把碗裏的白飯扒拉扒拉吃了個幹幹淨淨。

下午到書齋去找先生習字,為了避免中午的事情重演,谷璃只好早早到飯堂等候,好賴吃了頓完整的晚餐。

第二天搶在大家前面起來,進飯堂搶饅頭。

但是當天中午,谷璃又只啃到了白飯。下午寫字寫忘了,晚上仍然只吃到了白飯。

隔天中午,桌上的菜連盤子都不見了。

谷璃正準備坐下來繼續吃白飯時,一個刻薄的女聲道:“看,鄉巴佬就是鄉巴佬,就算只有白飯也一樣吃的香。”

一個嬌笑聲附和:“你們不知道,張師叔招出大劍來載她時,她可是直接吓得摔到在地上了。哈哈,你們說,這樣的人能把劍學好嗎?”

谷璃吃飯的筷子頓了頓,偏偏,這些話她都沒法反駁。

與此同時,谷璃也明白,之前她們雖然敵視她,卻不會針對她,但是這次因為明月長老誇獎之事,這些人便不再壓制那些敵意了。谷璃有些困擾,她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小的時候,雖然阿嬷是南海漁村的長老,但村中人人一起勞作一起分享成果,大家都團結在三個長老周圍,一起克服難關。阿嬷死後,和阿媽一起遷居鹽亭,那是村中最艱難的時刻,族人除了緊緊團結在一起,沒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到阿媽去世了,族人也都很照顧她。

所以,在察覺到衆人的敵意時,她雖然隐隐覺得不妥,卻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而選擇了置之不理。但是現在,這些人已經把眼神、動作化為了語言和攻擊。

雖然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但是她清楚,不能什麽都不做,否則別人就會認為她好欺負,繼而變本加厲。

谷璃冷哼一聲,冷眼環視一周。正準備埋頭繼續吃白飯時,忽然看到一位師弟一個人霸着一張桌子三菜一湯,吃得很悠哉。谷璃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一下,回想了一番發現,平常明月長老來教授劍法時,這位師弟方圓一丈之內也是沒人的。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但是自己現在和他一樣是衆矢之的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于是谷璃把裙擺扯起來一甩,端着碗大步走到對方桌邊,大大咧咧的道:“這位師弟,搭個桌。”

對方擡起頭,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小臉,挂着很嚴肅的表情,聽到谷璃這句話,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谷璃不耐煩了,把碗放到桌上,拉開他對面的凳子就坐了下來:“一起吃,不介意。”

對方眼神閃了閃,低低的扔下一個字:“嗯。”

第 3 章 相思成災(3)

更新時間:2017-04-08 18:00:03 字數:4194

會試與武舉同日舉行,規模卻不能相提并論,會試一共三場,每場三日,試場在貢院;武舉只有一場,也是三日,試場在皇家校場。

武舉向來不受重視,想在軍中擁有一席之地,靠的可不單單只是身手,更重要的是背後所擁有的勢力,別說是權貴子弟,就是官家子弟,只要願意,不怕吃苦,有得是門路,且容易闖出一片天,哪用得着辛辛苦苦走武舉這條路?某一方面來說,武舉跟科舉用意一樣,給寒門中有本事的子弟出人頭地的機會。

只是太平之年,英雄無用武之地,養着無處可用的将領不過是浪費朝廷錢糧,因此先皇在位近三十年,只舉辦過三次武舉,這還是因為權貴子弟養懶了、養廢了,先皇不得不從民間引入新的人進入軍中,而當今皇上更是第一次舉辦武舉。

皇上言明老将凋零,朝廷必須培育新的将領,不過敏銳的人已經察覺到皇上對邊疆有動作了。

其實伍丹陽并非只能靠武舉進入軍中,可是有武狀元之名加身,身價就不同了,而皇上若真有意對邊疆出手,武狀元是最好的跳板。

出了校場,伍丹陽沒有一絲絲疲憊,反倒顯得精神抖擻,因為他全部的心思都被即将得到的獎賞占據了。

“岑叔,蘇姑娘呢?”當着岑叔面前,伍丹陽可不敢太亂來。

岑叔如今将蘇以薇視為伍家未來主母,态度極其恭敬。“我一早就将蘇姑娘主仆四人接進府裏了。”

“我們趕緊回府。”伍丹陽正要上馬車,有人喚住他。

“允直!”

伍丹陽一怔,這是他第一次在西郊馬場之外的地方遇見太子朱孟觀。第一次相遇之後,他與太子又有過幾次偶遇,他曾想更換前去馬場的時辰,可是此舉似有閃避之嫌,他雖無意深交,但刻意避開也不宜,還不如順其自然。幾次偶遇,他們對彼此有了更多的認識,不過,僅僅是認識,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伍丹陽轉身來到朱孟觀面前,行禮道:“在下未見太子殿下來皇家校場。”昨日太子殿下來了,今日卻是皇上來了。

“本宮今日特地來這兒等你。”

伍丹陽聞言一驚。“太子殿下在等在下?”

“本宮在天香樓為你設宴。”

伍丹陽明白了,雖然太子殿下這段時間沒有任何表示,但是若無意與他結交,絕對不會一次又一次在西郊馬場與他相遇,而太子殿下顯然是個聰明人,武舉之前不與他私下往來,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略一頓,伍丹陽面有難色的道:“家人今日在府上為在下擺了宴席,宴席都已經備妥了。”

“是嗎?那麽本宮就上門叨擾了。”朱孟觀随興的笑道。伍丹陽頓時傻住了,敢情太子殿下是在同他開玩笑?

朱孟觀微微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怎麽,不歡迎嗎?”

“不,不是。”他能說不歡迎嗎?“既然如此,就上馬車吧。”

朱孟觀自動自發跳上伍府的馬車,兩名近衛也跟着随車,至于馬車的主人很無奈的看了岑叔一眼,終于像烏龜一樣爬上去。

伍丹陽知道此事不妥,但是人家的身分比他高,硬是要登門作客,他還能如何?但願不會吓到蘇以薇。

蘇以薇見到随着伍丹陽回府的太子,在經過介紹後,怎麽可能不吓到呢?為何伍丹陽會與太子走在一起?雖然太子身分尊貴,可是歷代多有太子被廢,如同其他皇子,太子也不能過于親近,不過念頭一轉,她就放下了,伍丹陽心思極其細膩,一定可以掌握與太子往來的分寸。

一瞬的驚蔚之後,她就化身為專業的廚子,遞上今日宴席的菜單。

“在下與蘇姑娘乃是同鄉,因蘇姑娘有一手好廚藝,今日在下特地請她來府上為我準備宴席。”伍丹陽真是悶爆了,累了三日才見到心愛的女人,恨不得可以偷香抱一下,結果,他卻必須向外人刻板的介紹她,沒法子,只因為她還沒允諾嫁給他,他們沒名沒分,他不好将他們的關系說出來。

“民女不知今日座上有貴客,只準備了四道菜和一道點心。”蘇以薇恭敬的半垂螓首。

“今日是本宮不請自來。”朱孟觀邊說邊打量着她,論姿色,他見過在她之上的美女不少,可是一個來自慶餘那種地方的平民女子,卻有如此沉穩典雅的氣質,而最特別的是那雙烏亮的眼眸,堅定飛揚,竟是無比的耀眼。

因為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蘇以薇也不可能與伍丹陽說什麽,只是負責上菜,解說菜色,每一道菜都有名字,如海內無雙、獨占鳌頭……這些名字很顯然都是她硬加上去的,而且是特別為伍丹陽準備的。

“海內無雙?這不是紅燒肉嗎?”朱孟觀不明白紅燒肉為何扯上海內無雙?

“是啊,蘇氏紅燒肉,海內無雙。”蘇以薇回得理直氣壯。

聞言,伍丹陽不由得唇角上揚,無論做什麽,她總是如此自信飛揚,真美!

朱孟觀怔愣了下,接受了,指着另外一道,又問:“這不是魚片嗎,為何是一鳴驚人?”

“民女剛剛說過了,這是用滑嫩的白肉魚片和蛋白與芡汁做成的,平易近人的名字稱為芙蓉魚片,但因為民女覺得這道料理可以教人嘗過一次就記住了,豈不是一鳴驚人嗎?”伍丹陽強忍着到了喉嚨的笑意,他的薇兒真是了不起,解釋得如此合情合理。

蘇以薇顯然知道伍丹陽在想什麽,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為了應景,她何必辛苦的搞出這些名字?

朱孟觀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只能點點頭,接着再指着另外一道菜,好奇的再問:“這不是雞嗎?為何是獨占鳌頭?”

“這是木瓜炖雞,因為獨占雞頭不悅耳,還是稱之獨占鳌頭。”

朱孟觀此刻的表情可以說是瞠目結舌,而伍丹陽再也忍不住用雙手捂住嘴巴。

“請兩位慢用,民女告退了。”蘇以薇好像沒發現自個兒鬧出了什麽笑話,優雅的行禮退出亭子。

半晌,朱孟觀終于找回聲音,“這位蘇姑娘真是有趣。”

“她是聰慧過人。”伍丹陽努力壓抑滿心的驕傲,恨不得大聲向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

“聰慧過人?”想想剛剛的對談,朱孟觀笑着點了點頭。“是啊,能有如此獨特的見解,豈不是聰慧過人?”

“太子殿下請用吧。”伍丹陽真想趕緊結束這頓飯局,将這位莫名其妙的太子殿下送走,不過,這位太子爺似乎打定主意賴着不走,還拉着他喝酒,急得他差一點跳腳,還好沒忘記此人身分尊貴,人家不走,他又豈能送客?

過了一個時辰,蘇以薇眼見他們沒完沒了,索性讓人傳話,先行離開了。

日日盼着的獎賞未得,伍丹陽如何甘心結束這一日呢?索性當起宵小,從伍府溜到蘇以薇租賃的小宅院。

蘇以薇正準備熄燈上床,就聽見窗子傳來叩叩叩的響聲,連一瞬的遲疑都沒有,她馬上走上前打開窗,果然如她所想,正是伍丹陽,且全身還傳來陣陣濃郁到嗆人的酒氣。

“喝了酒,不趕緊上床安置,為何跑來我這兒?”

他進校場這三日,她比他還緊張,原想一見面就問他考了什麽,因為這次的武舉真的很奇特,除了過去例行的考試項目,還多了一項組隊打馬球,這是武舉前三日方才公告,也不知道當今皇上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我的獎賞。”伍丹陽劈頭就道。

怔了一下,她噗齧一聲笑了出來。“吃了一桌,你還不滿意嗎?”

伍丹陽驚愕的瞪大眼睛。“你不會以為那一桌就是獎賞吧?”

“你知道操持那一桌有多辛苦嗎?”蘇以薇噘嘴抗議。

雖然岑叔事先幫她打點好食材,還讓伍府的廚子給她當助手,可是,她用不習慣別人的地方,也不用習慣別人的人,偏偏她又将最得力的助手張嬸留着看家,所以,除了洗洗切切,全都是她自個兒來。

“我給你準備一個大紅包當謝禮,那一桌不能當獎賞。”

“我才不要你的大紅包。”

“不管,那一桌不能算獎賞。”伍丹陽不自覺提高嗓門。

“你小聲一點!”蘇以薇急得伸出手,可是又不敢捂他的嘴巴。

“我們可是約定好了,你別想賴帳。”他完全沒有放低音量的意思,絕對不容許她侵吞了他的獎賞。

她強忍着想拿一塊布塞住他嘴巴的沖動,如今她才知道,他表面上争氣上進了,可是骨子裏的流氓本性并不會因此就消失不見了。“誰說我要賴帳?我也沒說那一桌是獎賞,你急什麽?”

聞言,伍丹陽的神色才逐漸緩和下來,一雙眼睛眨啊眨的,滿是期待。“我的獎賞趕緊拿來啊!”

蘇以薇懊惱一瞪,靠過去,飛快在他頰上親了一下。

他這會兒應該滿意了吧?可是,除了唇邊多了一份傻笑,他還是眼巴巴的瞅着她,無意離開,這是什麽意思?

“你傻了嗎?怎麽還在這兒發呆?”

“那是獎賞?”

“你不滿意嗎?”

“我都還來不及回味就沒了,你認為我會滿意嗎?”伍丹陽說得理所當然。

蘇以薇羞得滿面通紅,她一個姑娘家主動做出這樣的行為,還等他回味過來,多尴尬!“我不管,我們早就說好了,若是我不滿意,可以再另外要求一個獎賞。”

他霸道起來真的很流氓,卻也真的很帥,她又羞又惱,可是又能如何?只能承認她被他坑了。

“好,我可以重來一次,可是,你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不滿意。”被坑了一次也就罷了,若是還被坑第二次,她絕對可以稱之為蠢。

“這是當然,但是你也不能打馬虎眼一下下就過去了。”伍丹陽根本是精打細算的高手。

“我知道了,你閉上眼睛。”

這會兒他乖巧得像只小綿羊,眼睛緊緊閉上,可是當她的唇快要貼上頰邊的時候,他突然張開眼睛,微微偏過頭,四片唇瓣就貼上了,而兩人仿佛被下了縻咒,定住了。

蘇以薇先回過神,連忙往後一退,嬌嗔瞪着他。她還是太小看他了,賊狐貍!

“夜深了,你安置了,我們明日見。”伍丹陽笑得好開心,轉身走入夜色當中。

過了一會兒,她才終于回過神,趕緊關上窗子,不過卻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用手輕撫着殘留着絲絲酒氣的唇瓣。

怪了,上一世她又不是沒跟男人玩過唇舌游戲,可是為何不曾有過此刻的甜蜜美好?

回到床上,蘇以薇還深陷在剛剛的甜蜜當中,久久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