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分析

“姑娘,您覺不覺着?今兒這事有些蹊跷。”

回到自己的房間,顧绮羅便爬到榻上,走了那許多路,還真有點腰酸腿疼。因此看見春雨不趕緊找個地方窩着,反而在地上走來走去,她便問了一句,卻不料春雨一臉正色的看着她,反問了一句。

“有什麽蹊跷?你什麽時候也和杏花一樣了,快找個地方歇歇吧。”顧绮羅不以為然道,她對程秋婵的事不是很在意,只是尋思着蕭江北那句“救了很多”是什麽意思?之後蕭靜舒再追問,那家夥就抿着嘴唇不肯說一個字了。

“怎麽了?有什麽新鮮故事發生?也說給我聽聽。”杏花走進來,聽見這話,連忙笑問了一句。

春雨一見有了聽衆,立刻拉着杏花坐下來,繪聲繪色将程秋婵落水的事說了一遍,杏花起先還滿臉好奇,接着面色就漸漸凝重起來,聽到春雨說當時程秋婵看見她們的反應,她連忙打斷,拉住春雨反複問了好幾遍,幸虧春雨那會兒眼睛一直盯着程秋婵,所以方能說得十分仔細。

這一來就連顧绮羅都有些興趣了,連忙道:“程九姑娘當時看着三妹妹的眼神似要噴出火來?這我怎麽都沒看見啊?你這蹄子不會是添油加醋吧?”

“姑娘那會兒正和二公子兩兩相望,哪裏還顧得上什麽九姑娘八姑娘?別說這一幕了,您怕是還不知道吧?當時九姑娘回頭看着二公子,那目光真叫一個楚楚可憐含情脈脈,奴婢想着,當時若不是二公子用鞭子救了她,而是下河救了她,這肌膚相觸之下,九姑娘只怕就要以身相許了。”

“二公子當時的表情如何?”杏花聲音嚴肅的連顧绮羅都吓了一跳。聽春雨說蕭江北絲毫不為所動,還申明是用鞭子救得,她這才松了口氣,旋即又笑道:“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好,真好,誰能想到一個堂堂的大家閨秀,竟然行出這樣不要臉事來。也幸虧是二公子,不然,就憑九姑娘那份兒婀娜風流花容月貌,換了其他男人,怕是骨頭早酥了。好,我就說二公子是個好的,真不愧是在邊關經了許多風雨,這樣情況下竟也能郎心如鐵,我從此後服他了。”

“至于嗎?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博一個以身相許,就……就把自己摔進河裏去?別說那九姑娘身嬌肉貴,就是我這從鄉下來的皮粗肉厚的,也沒這膽量啊。”

顧绮羅聽完春雨的敘述,已經感覺到此事蹊跷了,只是她仍有些不敢置信:古代的女孩子不是都很拘謹守禮的嗎?男女大防啊,足不出戶啊,行事能這樣彪悍?就是自己這個穿越女,為了一個男人往那冰河裏跳,也萬萬不肯的。蕭江北不就是帥了點,有前途嗎?這就值得冒着生命危險去追求?

“姑娘本是個有心計的,只是事情到了您自己身上,您反而容易忽略。先前奴婢就想着這門親事忽然間成了這個結果,太太和三姑娘心裏必定不甘,只是不知道她們會使出什麽手段來,這可不就來了?程九姑娘在那種時候會那樣看三姑娘,怕是這主意便是三姑娘給她出的,而三姑娘之後的話,自然是解釋給她聽。姑娘再想想,按照春雨說的那程姑娘的表現,她可不就是為了求個如意郎君,才舍身演這一出戲呢?幸虧二公子早有準備,也把持得住,這當真令奴婢驚訝。”

顧绮羅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情景,不得不承認杏花說得有道理,因不由搖頭苦笑道:“唉!明明是個傾國傾城的貌,偏偏竟為了一個男人如此看輕自己,何苦呢?”

“她就是因為容貌傾城,心裏才會有這個想頭,不然她的家世也不會比咱們家高到哪裏,憑什麽和姑娘争?”春雨冷哼一聲,接着又咯咯笑道:“這下好,白白狼狽了一回,還要得一場病,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該,活該。”

顧绮羅微微眯起眼睛,輕聲道:“若真像你們所說,這主意是三妹妹出給她的,三妹妹為什麽要這樣做?九姑娘畢竟是個絕色佳人,三妹妹就不怕蕭江北英雄救美後便迎娶佳人,那豈不是沒她什麽事兒了?還是說,只要能破壞這門親事,她根本不在乎嫁進蕭家的人是誰?”

“這不可能。”杏花斷然搖頭,就聽顧绮羅笑道:“我猜着也是不可能,這些日子話裏話外,三妹妹可沒少提蕭江北那家夥,如今在一個屋檐下,她看對方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來,以為我不知道?只是我怎麽也想不出來,除了把我害死,她們能有什麽辦法?除非蕭家退婚,現在看來,這也不可能。”

杏花見顧绮羅說的這樣篤定,便知道她暗地裏大概是和蕭江北見過面,說不定還海誓山盟了,因心中大石落下一半,卻依然鄭重道:“聽見姑娘這樣說,奴婢就放心了。恰如姑娘所說,太太和三姑娘滿心嫉恨,也沒辦法的,所以咱們必須要謹慎,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姑娘須要防着她們無奈之下,生出什麽歹毒主意來。再者,程九姑娘的事兒,我料着以三姑娘的性情,絕對不能出這樣主意,就算有這種主意,她大概也要留給自己用的。現在怕只怕,這是出于太太的授意,若是真的,太太為什麽要授意三姑娘這樣做?她有什麽打算?這個咱們全然不知,才是令人着急的。”

“太太這個人也算是有城府,杏花你說的不錯,我那三妹妹斷然想不出這樣主意給程九姑娘,定是太太教的,至于太太為什麽會教她這樣做,我覺着我倒是大概能猜出一些來。”

“怎麽說?”杏花眼睛一亮,連忙求教,卻聽顧绮羅冷笑道:“這只怕是太太為了試探蕭江北,才用出這樣美人計,若蕭江北對程九姑娘那種紅顏絕色都不動心,依然信守承諾準備迎娶我,這樣人自然十分可靠,也不用怕他們家背信棄義,這之後,太太恐怕也就要下手了。”

“對姑娘下毒手嗎?”春雨立刻緊張起來,卻聽顧绮羅皺眉道:“下毒手倒未必,爹爹如今對我寄予厚望,十分疼愛,她們是萬萬不敢用毒藥或者找人來害我的,不然爹爹和蕭家追查下去,她們怎麽可能不露馬腳?若說趁着無人把我推進水裏淹死,這或許還可行,只不過這樣意外不是那麽好弄的,我又會水,所以咱們只要小心些就好了。”

杏花也道:“雖然大宅門的後院争鬥頗多,只是真正敢害人的倒不多見,太太向來謹慎,奴婢料着她只要不是失心瘋,應該也不敢冒這個險。只是要防着她從別處打主意。”

“若是不害死我,她還能打什麽主意?”顧绮羅這倒不是不重視敵人,而是她自己實在想不出來:就算呂夫人和顧錦繡嫉恨自己,又能怎麽做?

“讓她們折騰去吧,咱們只看戲就好。當然,該注意的地方還是要注意的,只是咱們根基到底還淺薄,沒辦法盯着那邊,看來也只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

“姑娘雖這麽說,心裏卻是對二公子很放心呢。也是,奴婢怎麽想,也想不出這麽個狀況,太太還能有什麽法子?至于盯人,雖然咱們只有三個人,但別忘了莊姨娘和二姑娘也是向着姑娘這邊,她們母女兩個在這府裏好說也這麽些年,總會有點人脈的。”

顧绮羅點點頭,心想這倒不假,而且二妹妹和莊姨娘那邊我甚至不用特意去拜托,她們緊張這門婚事的心思大概也不輸于我,不然這冷竈豈不是白燒了嗎?

主仆三個又閑話了幾句,就有呂夫人身旁的丫頭玲珑過來,只說明天午後就要動身回京,讓她們晚上收拾一下,做好準備。

“說是泡溫泉,究竟也沒泡幾次,就要回去了。”顧绮羅搖搖頭,卻聽杏花笑道:“這有什麽?将來姑娘嫁過去了,想來這裏住多少天都行,到那時,還望姑娘莫要忘了奴婢們才好。”

“你們放心,從進府後就是你們兩個服侍我,我要出嫁,自然也是你們兩個陪嫁,想來父親和太太也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兒來為難我。”

“是,奴婢也覺着服侍姑娘當真是難得的,姑娘這麽說,奴婢就放心了。”有了顧绮羅這份兒保證,杏花心裏石頭徹底落地,她雖然沒有春雨那樣把性命都交出去的忠心,卻已經願意為顧绮羅籌劃着想,盼着她幸福,連帶着自己也跟着過些年好日子。

這樣的狀況顧绮羅也就滿意了,她是穿越女,并沒有一定要讓奴才替自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想法。此時看着太陽西移,想到那些獵物,不由動了心,于是和杏花春雨說了一聲,便披上一件鬥篷,往廚房而來。

第 15 章 難舍良人(3)

更新時間:2017-04-08 18:00:04 字數:4128

蘇以薇和太子妃聊得很開心,蘇茉華看得一肚子火,忍不住咬牙切齒。她特地讓四皇子妃下了指示,讓今日受邀的世家千金夫人孤立蘇以薇,好教蘇以薇認清楚自個兒有多麽卑賤,沒有人敢拂了四皇子妃的面子,自然照辦,卻忘了四皇子妃也有命令不來的人。

蘇茉華不懷好意的走過去。“我竟然不知道太子妃與我這個從慶餘來的姐姐如此熟識!”她深怕人家忘了蘇以薇是個鄉巴佬似的,故意強調。

章幽蘭優雅從容的輕柔一笑,挑起柳眉。“茉兒妹妹的記性不太好,忘了我曾經在慶餘住遇一段日子,當時從慶餘回到京城送給大夥兒一份很別致的禮物,正是出自伍夫人的十面香。”

聞言,衆人的眼神有了變化,有人重新打量,有人帶着懷疑。

蘇茉華還記得那份禮物,當時她可是喜歡極了,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是好。

“今日來賞桃花,我們總要作幾首詩吧。”有人出聲幫蘇茉華解圍。

“我最不擅長作詩了。”章幽蘭率先當着衆人面前掀了底牌。

蘇以薇更沒有興趣。“臣妾一向無心鑽研詩詞。”

蘇茉華今日誓言給蘇以薇難看,怎可能不好好利用機會踩她一腳?“太子妃剛剛不是說慶餘帶回來的禮物出自姐姐之手嗎?不如,今日就由姐姐來抄寫我們所做最好的詩句,再添上桃花圖,如何?”蘇茉華根本不相信她有這樣的本事,絕對是其他的畫工代筆。

蘇以薇沒有興趣在別人面前寫寫畫畫,可是也不方便拒絕,還好這時有奴婢來到亭臺,走到四皇子妃面前,行禮道:“太子殿下和伍大人來接太子妃和伍夫人。”

瞬間,嫉妒——閃過衆人的臉上,太子殿下向來看重太子妃,老愛在衆人面前表現愛意,衆所周知,不過,這也就算了,太子妃可是出自三代元老的章家,章家在士林的地位極其貴重,太子殿下就算不喜歡太子妃,也要裝個樣子;可是,如今深受皇上贊賞的武狀元怎麽也将這個沒見識的村姑當成了寶?

蘇以薇不管別人腦子裏裝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樂得跟太子妃一起告辭離開。

上了馬車,蘇以薇就熱情如火的撲上去抱住伍丹陽。“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今日也別想好好看着你。”

這兩、三個月,她總是在他灼熱的懷裏驚醒過來,因為在半夢半醒之間,不是很快就睡着,就是又被他吃得連骨頭都軟了,最後當然也是睡着了,隔日一早醒過來,他已經出門了,總之,他根本不給她機會同他好好說說話、看看他。

伍丹陽正擔心她對自個兒挑在此時出現生出疑心,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還主動投懷送抱,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我想你。”

“日日都可以見到,還想啊。”她甜得心花朵朵開。

“日日見了,還是想,你說如何是好?”

“油嘴滑舌!”她沒好氣的輕推了下他的胸瞠。

“天地良心,這是真的!”

蘇以薇被逗得眉眼都笑彎了,卻突然像是想到什麽,笑容一斂,推開他,若有所思的歪着頭瞅着他。

“怎麽了?”

“你有事?”

“沒、沒事,只是覺得好久沒陪你了,我們去莊子住幾日,好嗎?”

“骠騎隊不是日日都要操練嗎?”大周公務人員五日一休,他就是一個月也不見得得到一休,怎麽突然可以陪她去莊子住上幾日?

“皇上給我幾日陪着你玩樂。”

皇上突然良心發現,想到他還在新婚嗎?蘇以薇撇了撇嘴,在她看來,皇上是最缺良心的身分,尤其這種小事,皇上會在意嗎?“真的要陪我去莊子住上幾日?”

“我們明日一早就去。”

她不再追問的點點頭,反正他說什麽她就照做,她只要珍惜兩人可以在一起分享喜怒哀樂的時光就好了。

雖然蘇以薇不喜歡高處,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可是跟着伍丹陽坐在牆頭上看星星,她卻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世界真的很大!

是啊,世界真的很大,可是因為身邊的人,她不會孤單、不會害怕,這是穿越成為蘇以薇至今,她第一次有了真正屬于這個時代的感覺,都是因為身邊這個人。

“你知道嫦娥不存在嗎?沒有月宮,沒有玉兔,更沒有吳剛。”

“李商隐有詩,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辰。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伍丹陽的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嫦娥,李商隐為何會作這首詩?

“李商隐也被騙了。”

“我覺得李商隐應該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就不會被騙嗎?”

雖然已經習慣嬌妻常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伍丹陽還是有點招架不住。

見他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蘇以薇就樂得咯咯直笑。

總之,除了缺一個泡澡的浴池,她實在太滿意在莊子的生活了,不由得生出癡心,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嗎?可是,當她習慣白日垂釣,晚上看星星,漫無邊際的扯着伍丹陽說個不停,最後再窩進他懷裏撒嬌,任由他折騰到她柔弱無骨,連眼皮都不願意動一下,這種日子已經到了盡頭了。

“待我從邊關回來,我們再來莊子住上一段時日。”伍丹陽愛憐的撥開她頰邊的發絲,他格外喜歡她歡愛後的慵懶,整個人放松下來,全心全意依賴他,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會說好,唯獨一件事,不準他再折騰一次。

“嗯。”她已經昏昏欲睡,腦子當機了,今晚他實在太勇猛了。

“我去了邊關,時時刻刻都要想我。”

“嗯。”

“我每隔十日給你一封家書。”雖然他還是勤于練字,不能每日,至少兩、三日,但是對于書寫這件事,他還是能避則避。

“嗯……什麽?”蘇以薇的大腦終于輸入十日和家書這兩個關鍵字。

“皇上讓我領骠騎隊去北方軍營,我會見到你哥哥,你寫一封信,我會幫你轉交給他,你記得在信上多說我的好話,我是如何疼愛你、寵愛你,他才不會老當我是騙子,認為是我拐走了你。”

伍丹陽扯了一大堆廢話,她什麽也沒聽進去,思緒一直留在第一句,掙紮的想坐起身,可是他緊緊困住她。

“別動,我想這麽抱着你。”

蘇以薇漸漸安靜下來,半晌,悶聲問:“為何要去北方軍營?”

“這個時候北夷的騎兵隊總是蠢蠢欲動,我們也該跟過去試試身手了。”

雖然早知道骠騎隊是因應騎兵隊而建,兩邊早晚要對上,只是,她真的沒想過來得如此之快,好歹過個兩、三年,待骠騎隊比較像樣了再說。

“皇上要對北夷全面發動攻勢了嗎?”

他走上武舉,得到武狀元,這是光宗耀祖的一個起點,最終還要進入戰場,方能建立功業,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她才知道自個兒有多麽害怕。

“還沒,先讓骠騎隊對上騎兵隊,若能因此打掉北夷的氣勢,皇上有生之年并不想對北夷發動戰争,皇上并非好戰之人。”至于太子殿下就不一定了,可他不敢将話全部挑明,免得她擔心挂念。

“我還以為皇上想滅了北夷,不然何必辦武舉,建立骠騎隊?”

“其實,真正推動骠騎隊的人是太子殿下。大周北方邊疆長期受到北夷騎兵隊的威脅,只要對上北夷的騎兵隊,大周的軍兵往往靠人數險勝,若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也就算了,我們總是殺敵一千,自損三千,皇上大臣都看見了,也知道我們再不想法子制住騎兵隊,終有一日北夷會靠着騎兵隊踏上我們大周的土地。因此太子殿下私下向皇上建言,不如建立一支屬于大周的騎兵隊。皇上心動了,可是為了大周的騎兵隊應該如何組成,大臣們吵翻天了,皇家權貴當然認為應該提拔自家人,可是權貴子弟一個比一個還不經事,期望他們組成的騎兵隊可以對付北夷的騎兵隊,那是天大的笑話。皇上原本要放棄了,後來你爹向太子提議武舉,太子又以此向皇上提議,終于有了今日的骠騎隊。”

“太子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是啊,往後他會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君王。”

頓了一下,蘇以薇嘟着嘴小小聲的說:“可是,我不喜歡戰争,戰争受苦的都是百姓。”

“有時候是不得不戰,太子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知道一次的戰争,百姓總要養上好多年才能過上好日子。”

她咬着下唇,已經開始擔心了。“答應我,不可以貪功,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功名,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為了你,我會照顧好自個兒。”

蘇以薇懊惱的一瞪。“不只是為了我,還要為了爹娘、為了許許多多關心你的人,更是為了你自個兒。”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什麽,我讓何簫和秦鷹留下來幫你,若發生什麽事需要太子幫忙,可以讓他們去傳話。”

她極為委屈的将臉埋進他的胸瞠,成親不過三、四個月,夫妻就被迫分隔兩地,真是太過分了,皇上果然是最缺良心的身分!

伍丹陽低頭吻着她的發心,輕柔的問:“有沒有什麽話想告訴我?”

“沒有。”

“後日一早我就要出發了,真的沒有話要說嗎?”

蘇以薇的頭在他胸前蹭了蹭,還是沒有說話。

“薇兒小心肝。”

什麽薇兒小心肝,真是惡心了!可是,她其實挺樂的,她像只小土狗在他懷裏鑽來鑽去,過了一會兒,聲音幾乎含在嘴裏的說:“我愛你。”

伍丹陽唇角上揚。“你大聲一點,我沒聽見。”

蘇以薇咬了他的胸瞠一口,故作不悅的道:“耳朵明明很敏銳。”

“你再說一遍,一遍就好,好啦,嗯?”

她擡起頭,這一次改輕啃着他的下巴,不過,終于說出口了。“我愛你,你很讨厭啦!”

然而他還是不滿意。“前面那一句就好了,為何還要加上後面那一句?”

“愛一個人要為他牽腸挂肚,要為他茶不思飯不想,這不是很讨厭嗎?”

伍丹陽實在哭笑不得,可是,他覺得很幸福,因為知道她會為他牽腸挂肚,為他茶不思飯不想。“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在莊子給你弄一個泡澡的浴池。”

蘇以薇用力點頭,伸手與他拉勾。“好,等你回來。”

第 26 章 溫暖陷阱

“教授,我還有個問題!”

“啥呀?”尤教授發愁的看着他。

“呃呃呃,你跟那個得了髒病的女的……那個了,不怕自己染病嗎?”江明疑惑的問。

“去你大爺的!熊孩子你懂個茄子!”尤教授一腳把江明踢翻了個跟頭。

……

時間過的很快,小劉在縣裏的電腦銷售公司已經開始裝修了,正在如火如荼的招聘中,小麗以前就是幹人力行政的,對這些輕車熟路,兩口子忙裏忙外,羨煞旁人。

而當地官家則是愁的腦袋瓜子快爆了,一連失蹤了十幾個孩子,小到剛出生,大到3-4歲,莫名其妙的消失,縣城的各個出口兒,村鎮街道,重重監控,道道設防,依舊沒能發現人販子的蹤跡。

倒是……官家和百姓們都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就是當地的村道田陌間,出現了許多死老鼠,一個個都脫水成了幹兒狀,像是暴死後烤幹的一樣。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老鼠…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檢測後也沒毒物成分,完全就是自然衰老而死的……

上級的命令一級壓一級,限期本月內破案,每個孩子都要找回來,将人販子繩之于法,可是….這都一個星期過去了,一丁點兒線索也沒有。

同樣的事兒也發生在了小麗的老家,一個醫院內,一夜間丢了七個嬰兒,當地官家都炸鍋了,搞得人心惶惶,大人們白天黑夜片刻不敢離開孩子半步,連上班都帶着……

這一波兒人販子作案氣焰極為嚣張,而且反刑偵能力極強,南北官家從來沒遇見過如此狡猾的對手!

……

江明嘴欠,被尤教授踢了一腳,吭哧癟肚的不敢再多問,老頭沒好氣的給他弄來了貓食兒,飽餐後下午四點就讓他滾蛋了。

在返回天通苑的路上,江明心裏犯着嘀咕,心裏還有很多困惑弄不明白,這尤教授自己本身就是個迷,而且嘴巴特別緊,一問到關鍵的地方人家就不說了。

要說…一點也不給江明解惑,那倒也不是,至少執行了兩次任務,事情本身的因果還是告訴了他,江明也了解了個大概。什麽叫流年?什麽叫肉棺椁?還有…什麽是黑太歲。

但想讓老爺子暢所欲言…..這難度太大,點綴的講解更是撓的人心縫兒癢癢,就連那個小黑屋裏究竟有啥?什麽樣子的?江明還是很好奇,但尤教授就是不讓他進去。

隐隐的…江明總感覺,昨天晚上被救回來,這個過程不一般,自己變成一條魚了,不停的在黑水河裏游。而第一次執行任務回來後的深夜,睡夢中,他明明聽見……小屋子裏傳來了流水聲,難道,那黑水河,直通教授的治療室?

他越想越亂,感覺腦袋好大,這尤教授真是個怪人,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有令人恐懼的未蔔先知的能力,不僅僅是未蔔先知,甚至于…每個人曾經幹過什麽?在他那裏都有一筆賬,簡直就是舉頭三尺的神明。

曾經肥老鼠警告過江明,不要動一點歪心思,如果讓它發現江明“心存不軌”,一定會讓他痛苦到後悔從娘胎裏生下來。但盡管如此,肥老鼠依舊無法100%掌控的江明,不然就不會有強哥救婿這一說。

但是…在尤教授面前,江明感覺自己被100%的掌控了,那老爺子什麽也知道!是的…什麽也知道!過去的,未來的,甚至每時每刻的心思,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回到了天通苑,江明沒有馬上去貓巢,而是叼着衛生紙,站在幸福飯店旁的公廁頂子上發呆,這個畫面有些滑稽,沒人會注意到一只貓提前幾個小時在這裏等着有緣人來拉屎。

這個幸福飯店江明再熟悉不過了,那天晚上,他就是在這裏喝的伶仃大醉,哭的像個孩子,沒想到再次回來,已是物是人非……

為了了解時間,江明在房頂上趴着偷瞄飯店牆上的鐘表,一直等到了十點半,一個大胖子腆着肚子醉醺醺的朝廁所的方向走來。

這個人江明認識,一見是他,心猛的一突突,心說…難道他就是殺人兇手?

上廁所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幸福飯店的老板,人特別好,平時吃飯總愛給客人打折,招呼下次過來哦,踏實誠懇,手藝還特別的棒!來這兒吃飯的人絡繹不絕。

真的是他殺的老婆?江明有點兒不敢相信,失業的那天晚上,他還陪着江明一直喝到了深夜,酒水免單不說,還一個勁兒的開導江明,說……人生三起三落,莫要以一時的成敗論英雄。

江明使勁咽了口吐沫,死死的盯着那家夥,心講話,時間上是沒錯,只是不知道他帶紙了沒?如果沒帶……那就實錘無疑了!

他跳下房頂,站在廁所門前偷瞄,但見胖老板蹲着坑,哼着小曲兒抽着煙,看不出來有沒有帶紙,只是這廁所裏的味兒可真夠受的,江明屏住呼吸眯眼盯着等。

十分鐘過後,胖老板拉完了,一翻兜兒,露出了郁悶窘迫的神色,江明心猛的一沉,天吶!真的是他。

胖子拿起手機撥號兒,電話通了,但聽他叫道:“三兒啊,給送點紙來,我特麽忘帶了。”說罷挂了手機,繼續抽煙。

江明一瞅這情形,自己要趕緊行動了,不然一會兒有人送紙了,那就白忙乎了,任務也宣告失敗!

于是他叼着衛生紙,一步步的靠近胖老板。

“我去!牛擦!這年月兒…貓都會送紙了,”胖老板笑着,順手從江明嘴裏抽走了衛生紙。

看得出,他醉了,換做清醒的正常人,又不認識眼前的貓,嘴裏叼着衛生紙給自己送來,肯定要驚詫狐疑,可這胖子,只是覺得搞笑而已。

胖子一下接着一下的揩着腚,江明清晰的看見,那雪白的衛生紙上,沾的根本不是糞便,而是一灘又一灘的血,觸目驚心,污血的中央,還有黑色的粘稠物。

然而胖子卻似乎看不見這些,還是一個勁兒的揩,他越揩血越多,自己也納悶兒,怎麽擦屁股擦不幹淨呢?

“大哥,我走了。”

“诶,”胖子本能的應了一聲兒,但馬上就覺得不對勁兒,眼珠子瞪圓……直勾勾的盯着江明,沒等他進一步反應,江明已經“嗖”的竄出了廁所。

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尤教授說…不管說什麽,只要那人搭理你了,你就可以走了,感覺有些無厘頭……甚至莫名其妙,但确實是嚴格按照教授吩咐的執行的。

江明躲在廁所後的草叢裏,聽見了腳步聲,想來應該是那個叫“三兒”的夥計給老板送紙來了。

“三兒,剛才…剛才有只貓給我送紙來了,是你養的?”

“诶呦,老板,你開什麽玩笑,咱是開飯店的,還敢養貓?那不是沒事找事兒嗎?”

“可是…真的有只貓給我送紙來了呀,你看,這沒用完的還在這兒呢。”

“诶呦,哥诶,您是喝醉了,自己帶着衛生紙呢……還專門讓我跑一趟。”

“不是不是。”

“唉…..您喝多了。”

……

兩人的交談江明聽的一清二楚,心裏暗自好笑,跳上了牆,快速的朝強哥的地下王國跑去。

然而剛跑到一半兒,腦子突然嗡一家夥,像是被毫無緩沖的慣性強閃了一下,差點兒從牆頭上栽下來,無數離奇詭異的畫面呈現在了自己的腦海裏。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看電影的,胖老板這輩子經歷的所有事,像是傾倒一樣湧入了大腦,強烈的頭暈目眩,幾乎快要裝不下了……

胖老板姓安,原本是在帝都打工的一個廚子,手藝不錯,在一家酒店供職,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受害人小晶。

小晶天生左腿有些殘疾,但走路還是可以的,生活也能自理,因為這個腿的問題……她33歲了一直沒對象。

了解了小晶的情況後,安胖子對小晶采取了猛烈的愛情攻勢,将近一年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打動了姑娘的芳心,同意和他交往,最終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這安胖子可不是一般人,情商極高,他所謂的軟磨硬泡并非像現在膚淺的年輕人一樣,約個吃飯啊,看看電影啥的,他是真正用心去打動人家。

小晶在一家中學當後勤,安胖子可以每天打車十幾裏路,不為別的,就為了讓小晶吃上一口自己精心準備的熱乎飯。

那時候他也不胖,人樣子比較精神,每次來小晶的單位都穿的體體面面的,特別注意細節。往常小晶腿腳不好,去餐廳打飯的時候一瘸一拐,給她造成很自卑的心理陰影。

但現在不同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帥哥,每天會給自己做日式料理,法式西餐,天天花樣兒都不一樣,而且像兵哥哥一樣的守護着自己,下班了,可以背着她一走就是十幾裏路。

小晶問他,幹嘛這麽累?為啥不坐公交車?安胖子說…能夠背着她,比坐頭等艙還開心,真希望這條路,可以永遠沒有盡頭,永遠背着她走下去……

試問?在這種情感攻勢下,一個被自卑折磨了30多年的女人,哪裏能禁受的了?很快心裏就默認他為自己一直在找的那個“老實人”。

然而,令小晶沒想到的是,安胖子在自己老家還有一個老婆,兒子都七歲了。他每個月都會往家裏寄錢,一個男人占着兩頭兒,在農村,有很多男女連結婚證都不領,辦了喜事就算是結婚了,孩子都七歲了,自家的婆娘也沒多想,只當是自己男人在外面闖蕩,吃苦給家裏賺錢呢。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在小晶和他的女兒都已經三歲了的時候,終于還是被她發現了安胖子的秘密,夫妻倆大吵一架,小晶要離婚,安胖子情急之下,失手掐死了小晶。

一開始他也很慌,但高情商讓他很快鎮定了下來,他将小晶的屍體處理了…然後揚撒,将不同的殘骸,分批次的丢到了不同的區域,最遠的…甚至專門扔到了幾百公裏以外……

第 16 章 日本間諜

吳彥章離得最近,他想動手為關世傑解圍,卻又投鼠忌器。怕萬一人沒救下來,關世傑會被這個日本間諜掐死。

關鍵時刻,老黃兔起鹘落一個箭步竄到日本間諜的背後,一掌砍在他的脖頸上。日本間諜身體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小關,你應該學一點東西防身。”

老黃給這個日本間諜戴上手铐,在他的背上又拍了一掌,日本間諜才悠悠地醒轉過來。

直到此時,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才知道,老黃真不是浪得虛名,手底下有真功夫。

下午兩點多,特務處軍事情報科收到北平方面電訊,北平淪陷。29軍副軍長佟麟閣,師長趙登禹以身殉國,壯烈犧牲。

關世傑憂心忡忡,他不知道父母和兩個妹妹如何,有沒有離開北平。早在幾天前,北平的電話就打不通了,不然通過苗輕侯和呂雲飛,怎麽也能得知家人的近況。

南京城裏的難民越來越多,民國政府和一些民間團體,組織人員進行疏散,提供食宿等一些幫助。

特務處也組織人員走上街頭,去抓捕混入南京城裏的日本間諜特務。

關世傑借此機會,主動要求去街上做這項工作。他想借着工作的便利,看看家人是否也來到了南京。

軍事情報科從第一小組只留下組長熊夢麟和劉成功兩個人,關世傑、晁永強去街上執行任務。

高亞峰替代關世傑,跟吳彥章一起,随着老黃去警察局偵緝大隊,去甄別日本特務。

這次任務依舊由行動處的人帶隊,帶隊的是一個年紀跟關世傑差不多的年輕人,名字叫魏連科。

八月初的南京城天氣,悶熱潮濕,走在沒有樹蔭的路面上,就像洗了桑拿一樣,渾身上下都是粘膩的汗水。

關世傑他們負責的是總統府一帶的幾條街道。當然他們三個人只是其中的一個小組,中統局、警察局、軍警處、複興社的人,在這一帶應該有很多。

關世傑來到複興社已經一個月。前幾天特務處剛給他發了一個工作證,證件封面是國民黨黨徽。翻開裏面除了性別、年齡,職務一欄寫着:情報員,軍銜一欄空白。這一頁蓋着鋼印:中華複興社。

特務處要求每個外出人員,必須持證件執行任務。因為非常時期,怕被自己人誤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關世傑覺得自己的身份,就像穿越來的時代一樣,有編制和無編制之分。自己是臨時工,屬于複興社編外人員。譬如熊夢麟和劉成功有軍銜的,是正式的在職人員。用晁永強的話說,軍銜尚未到手,同志仍需努力。

總統府前這條街道已經被軍警戒嚴,關世傑他們繞到珠江路,沿着新街口尋找可疑人員。

一路上,只見街道兩側的商鋪前,樹蔭下或立或坐擠滿了人。每隔二三百米就有一個簡易的涼棚,裏面砌着幾個鍋竈,拉着一條橫幅寫着:婦女聯合會、學生救國會、工人工會等名稱的粥棚。

關世傑他們穿梭在人群中,要從形形色色,穿着光鮮或褴褛的難民中找出日本特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兒。

魏連科所用的方法就是見到可疑的人,就上去盤問一番。但大多是年輕一些的相貌端正的女孩子。他還煞有介事地說:“現在日本人都喜歡用女間諜,容易搞到情報。”

關世傑還是按照老黃說的辦法,盤問人的時候先看眼睛,看被盤問人的手,然後再用自己手段,搭在他的肩上,收集傳導過來的信息。

臨近中午的時候,也許是魏連科真的有經驗,也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當魏連科盤問到一個女學生模樣的姑娘時,沒問上幾句話,就給女學生戴上了手铐,随後從女學生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槍。這讓關世傑和晁永強大為嘆服,看起來行動科的人還真有一些手段。

下午的時候,關世傑也抓了兩個日本特務。他有了上次被日本特務扼喉的教訓,都是先站在被盤問者背後,把手搭在這個人的肩上先得到傳導過來的信息,然後再假意盤問一番。

晁永強在街上也盤問了一些人,但沒有發現一個日本特務。他就跟關世傑商量,讓關世傑勻給他一個日本特務。這樣往上報告的時候,自己也有工作成績?

為此,晁永強承諾晚上請關世傑和魏連科兩個人吃飯。關世傑覺得沒什麽,也就應承了下來。

傍晚臨近收工的時候,關世傑他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發現路邊圍着一群人,也都好奇地走上前一看究竟。

在人群的中間有三個人,準确的說是兩個活人和一個死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地面上躺着一具被蒙住臉的屍體。地面上放着一張紙殼,上面寫着:賣身葬父四個字。

有兩個混混模樣的人正在調戲姑娘。周圍圍觀的人敢怒而不敢言。

“多少錢哪?怎麽賣的?”

“賣一夜行不行?”

那個姑娘眼裏含着淚,一聲不吭。她身邊的少年對這兩個人怒目而視,手卻被姑娘攥得死死的。

“操你媽的,都滾遠點。”魏連科張嘴就罵。

兩個混混模樣的人一看有人強出頭,也連連喝罵:“你他媽的誰呀?敢跟爺叫喚,是不是欠揍了!”

關世傑掏出工作證在這兩個人眼前晃了晃說:“不想進局子,就快點滾蛋。”

這兩個人一見到工作證,吓得連滾帶爬地跑了。

“謝謝幾位大哥。”姑娘梨花帶雨地道謝說。

“需要多少錢?”關世傑問道。

“兄弟,這種事情多了,你管得過來嗎?”晁永強悄悄說。

“我先走一步了。對了,去哪吃飯?”魏連科向晁永強問道。

“獅子橋的狀元樓。得了,我也跟你一起走吧。”晁永強說完,又對關世傑說:“我們去狀元樓等你。”

關世傑見他們走後,掏出衣兜僅有的五百元錢遞給了姑娘說:“先把老人安葬了吧。”

“謝謝這位大哥,小弟快給恩人磕頭。”

關世傑在衆人的誇贊聲裏,慌不擇路地跑了。

第 30 章 心都碎了

當然,女孩兒們隔得遠,根本聽不到“啪叽”聲,但因為目睹了這一切的過程,所以衆人腦海中竟齊齊響起這聲音,正不知該怎麽辦時,就聽蕭靜舒道:“走,咱們快過去看看,那是個女子,怎麽能讓二哥哥和下人們動手救她?女孩兒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衆女這才恍然大悟,一個個都替那落水女子擔心起來,她們已經從那些人的穿戴認出的确是蕭江北一行,因連忙提起裙子向那邊跑過去,蕭靜舒一面跑一面大叫:“二哥哥,你別動手,等我們過去再說。”

蕭江北此時看着那躺在草地上,不知是凍還是吓的面色慘白的絕美少女,也正是左右為難,忽然聽見蕭靜舒的聲音,擡頭一看,當真是大喜過望,連忙招手叫道:“妹妹們快些,她落水了,衣裳都濕了,若不趕緊處理,會凍壞的。”

躺在草地上的程秋婵确實有些吓迷糊了,但很快便清醒過來,雖然身上凍得直打哆嗦,從小到大也沒受過這樣罪,然而一想到事成之後的回報,她便覺着受這罪真是值了,只要能讓自己和心目中的少年戰神有了聯系,最後成為夫妻,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寧願去闖。

誰知正腦補的心花怒放,就聽見蕭江北的喊話,程九姑娘這一驚差點兒沒昏過去,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坐起身看看那個要壞她好事的賤女人是誰?蕭江北叫她妹妹,是哪個妹妹?蕭家的女孩兒們嗎?她們好端端的怎麽會來這裏?

但程秋婵很快便壓制住心中怒火,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蕭江北抱住自己,只要他抱了自己,男女授受不親,他就算是定了親,也得對自己負責任,哪怕是做一個平妻也好啊,憑着她的容貌,還怕将來不能收服這男人的心?而且說不定借着這個由頭,蕭家那邊直接就退婚了呢。英雄和美人才是相配的,顧绮羅那棵狗尾巴草憑什麽和她争?憑什麽染指這前程錦繡的少年戰神?

“啊,好……好冷……”

程九姑娘主意打定,立刻睜開一雙迷蒙的剪水明眸,睫毛輕輕顫動着,充滿無助看向蕭江北,喃喃道:“二……二公子,我冷死了,我冷……”

如此的絕代佳人,身體微微顫抖着,用那樣楚楚可憐的眼神看着你,就是鐵人,只怕也要化成一灘鐵水,不由分說把面前佳人抱住,給她最大的溫暖。

誰想蕭江北這厮竟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敢情比鐵人還鐵石心腸。聽見程秋婵的話,他不但沒有憐惜的上前将佳人抱進懷中,反而警惕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倒是他身後兩個年輕家丁,如同被蠱惑一般就要往前湊,結果剛走了兩步,被主子一聲斷喝,這才吓得清醒了過來,忙扭過頭去不敢再看草地上躺着的那個禍國殃民級別的絕色佳人。

“二哥哥,我們到了。”

也就是這麽一會兒工夫,顧绮羅蕭靜舒等人就趕來了。一看見地上的程秋婵,大家便全都愣住,蕭靜舒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程姑娘?怎麽會是你?”

“我……我出來走走,沒……沒想到……掉進河中……”

程秋婵牙齒咯咯的直打架,此時面對衆女,她羞愧的只想重新跳進河裏,尤其是這些人當中還有顧錦繡,別人不了解她的目的,或許還沒什麽,但這主意本來就是顧錦繡出給她的,如今自己這狼狽模樣全都落在對方眼中,還不知道她會怎麽嘲笑呢。

說起來這程秋婵也真是讓蕭江北給迷昏了頭,加上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有自信。所以當聽見顧錦繡說出那個荒唐的主意,并且鄭重說明她就是看不得那個鄉下來的姐姐得意,所以想破壞這門婚事的時候,她竟然立刻就信了。今天一大早便離開蕭家的山莊,回到王家山莊便立刻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頭在外面盯梢,看着蕭江北從什麽路線離開後,這才選擇了桃花河這條必經之路,在蕭江北到來後上演了一出落水的戲碼,就盼着能英雄救美之後以身相許。

此時願望落空,羞惱之下只覺顏面無存,任憑女孩兒們扶起她。蕭靜舒就将身上鬥篷解下來披在她身上,一面道:“我們在那邊就看見你了,真是的,這樣大冷的天兒,九姑娘一個勁兒在橋上徘徊什麽?我們還說不知道是哪家的傻丫頭,正擔心呢,誰知道你就真的落了水,這樣天氣,落水是好玩兒的嗎?趕緊回去暖一暖,燒些姜湯喝,然後就回京城吧,找個好大夫看看開些藥吃,興許還能少遭些罪,不過這一場病怕是免不了的了。”

蕭靜舒是個熱心的,然而程秋婵全沒聽出這關心,她驚恐地看着蕭靜舒,腦海中全是最開始她說的話。自己自以為這事兒做的隐秘,卻不料……卻不料那些情景都落進她們眼中了?怎麽可能?是誰……是誰告訴了她們來看我的笑話?

程秋婵這一驚差點兒沒昏過去,忍不住便豁然扭頭看向顧錦繡,她們兩個是閨中好友,只看她的眼神,顧錦繡哪還不知道她是疑心到了自己頭上,因心中暗道晦氣,面上卻連忙露出關切之情,輕聲道:“別忙着說話,快回去吧。幸虧今兒三姑娘想出來透氣,約了我們在周圍轉,最後走到這裏來,誰承想你竟然也在?還發生了這樣事。”

這話便是暗中解釋了:帶我們來的是三姑娘,何況我又不知道你是今天此時在此地行事,我不過好心給你出了個主意,你疑心我做什麽?

程秋婵想着這話也有道理。只是自己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卻成了一場笑話,真是怎麽想都不甘心。因就忍不住回頭去看蕭江北,卻見他正湊在顧绮羅身邊,不知悄聲說些什麽,見自己看過去,這才直起身子,對蕭靜舒道:“三妹妹帶人送這位姑娘回去吧,我今天打到了許多獵物,要先趕回山莊。”

這位姑娘……這位姑娘?他……他竟是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

程秋婵的心都碎成八瓣兒了,然而想到自己終究是被蕭江北救出水的,就忍不住仍是要做最後一搏,顫聲道:“先前……多謝……二公子……仗義援手,救……救我上岸……”

蕭江北沒有答話,而是舉起了手上的馬鞭子,只見這馬鞭和尋常馬鞭并不相同,竟是十分細長,舉在手裏,鞭身足有一丈多長。只聽握着鞭子的男人淡然道:“和我無關,我是用鞭子救的你。”

這口氣非常随意,沒有半點波動,顧绮羅吃驚看着那根奇異的鞭子,聽蕭江北這口氣,好像那鞭子竟然就是為了做這種事預備的,什麽意思?難道他竟然知道今天在這裏會有一出少女落水記嗎?

其他女孩兒也都察覺到了蕭江北态度上有些怪異,唯有程秋婵,心中最後一縷希望破滅,哪想到心目中的少年戰神竟會冷酷至此,救一個如花少女都不舍得用手,而是用鞭子,這一下,她連耍賴都沒有借口,是真真正正遭了這麽一場大罪,若讓人知道她此次的目的,只怕她要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了。

一念及此,程秋婵只覺着胸中一口氣憋着,如同被大石頭壓住一般上不來,兩眼一翻,便昏死過去,頓時引起了女孩兒們的驚叫聲。

幸虧幾個女孩兒們身旁還有兩個嬷嬷,背着這程秋婵随顧錦繡一溜煙去了。剩下的人如顧绮羅顧蘭绡以及蕭家三姐妹就都圍了上前看獵物。蕭靜舒看見那頭單獨綁在馬上的狗熊,不由興奮叫道:“二哥哥,你當真打到狗熊了?”

“嗯。”蕭江北随意答應了一聲,目光鎖在顧绮羅身上:“熊掌的味道不錯,今晚我親自燒一道蜜蠟熊掌,給你嘗嘗。”

女孩兒們愕然擡頭,發現他的話是說給顧绮羅聽之後,不由都竊竊偷笑起來,只弄得顧绮羅十分不好意思,只是她自然不肯認輸,頭輕輕昂起,目光飄向別處,嘴中卻說道:“哦?你一個大男人,還會燒菜?”

“會的不多。”蕭江北老實回答,忽聽身旁蕭靜怡問道:“二哥哥,先前看你去救程姑娘的動作,簡直是爐火純青一氣呵成,就好像是經過訓練似得,怎麽?難道你在邊關,還要學習從河中救人嗎?”

“不用學習,但我救了很多,所以熟練。”

蕭江北眉頭一皺,擺明了不想多提這個話題。顧绮羅卻是心中一動,腦海裏似乎有個模糊念頭閃過,她卻沒有抓住。

回到山莊,這一次的獵物可就多了,不但有一頭肥壯狗熊,還有幾只出來覓食的麋鹿和麂子,野兔山雞也有十幾只。當下廚房和家丁們都歡天喜地的,這些獵物加起來,主子們才能吃多少?就是要帶回京城,有一兩百斤也夠了,剩下的還不是便宜了他們。

管廚房的是個中年男人,叫做曹雲,當下因為太興奮,便對蕭江北道:“爺請好吧,奴才這就去收拾,挑最好的熊肉和鹿肉麂子肉給夫人小姐們帶回京城嘗鮮兒,剩下那野雞野兔,也連夜腌制風幹,過幾天派人親自送過去,讓兩府裏老太君和老爺們也嘗嘗奴才的手藝。”

蕭江北道:“你看着辦,熊掌我來燒。”

“那怎麽成?”曹雲大吃一驚:“爺是什麽人物?哪裏能幹這樣下賤活計?君子遠庖廚,這話奴才一個不讀書的都知道,不行不行。”

“我是屠夫,并非君子。”蕭江北說完,不再理目瞪口呆的曹雲,徑自回房。

第 29 章 淩寒放開我

白衍不知何時悄悄走到我的身後,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着我,那目光看得我渾身不自在,于是只能回頭對着那厮露齒一笑,說:“我出去玩會!你,你不生氣吧!”

白衍笑了笑也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轉身竟去了柴房不知道究竟幹什麽去了。

等我再看見若雲的時候,她已經從外面回來了,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早晨的那一身,走到我面前說:“娘娘,四周若雲都看過了,那些人确實都走了,還有出門西走,距離相差不多的地方,也就是郡守府門前的大街上,也是一處不錯的街市,距離也遠不了多少,這一次若雲和若雪将也容貌遮去,小心點應該不會讓人認出來。”

我低頭一陣沉思,總覺得郡守這個詞好像在哪裏聽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被饞蟲勾得實在忍不住也就沒有多想,回頭對着還在柴房裏跟白衍幫忙的若雪說道:“若雪,快些,今日又可以出去了!”

還沒見到若雪,那個白衍倒是先一步走出了柴房,看樣子不太高興,我于是立刻堆滿笑臉的沖着白衍說了一句:“今日我只是出去買東些西,絕對不闖禍,絕對不闖禍!也絕不會摘了帷帽,你就放心吧!”最後白衍好像還是有些不高興,什麽都沒說就那麽進屋了,還沒出門,好心情就丢了一半。

雖然我們三人十分細心的想要低調一些,可三個姑娘,丫鬟蒙着臉,小姐帶着帷帽,走在街上比原先還要紮眼,不一會我就有毫無例外的成了整條街上的焦點。

這條街的盡頭是一個十分宏偉的院子,呃,用凡間的話說這是一處衙門,總之就這樣坐落在街頭,看着很是高大上,不過這與我無關,也只是看了幾眼,我就把心思放在好吃的還有好玩的物什上了,完全沒有注意那個衙門今日森嚴的有些過分。

看到一個買胭脂的攤位,我其實并不怎麽用,但是那個若雲卻十分喜歡,總是要在我房間放上許多,這一次我又被她拉扯着走了過去,也不問我喜歡不喜歡,就拿下我的帷帽,找了一些紅的白的的粉往我手上,還有臉上抹。

“灼兒!”我十分不配合的将臉扭向一旁,隐約的卻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仔細聽了一下,竟真的又聽見了一句:“灼兒真的是你!”

四處一尋還沒等我看見是誰在叫我,我就被人抱進了懷裏,腦海中猛地想起那個面目全非來,死命的掙紮,我甚至用盡全力的将那人的耳朵好一陣撕扯,卻不想轉頭時看見的居然是他。

“放開我!”冷冷的說了一句,而若雲、若雪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迅速的攻擊淩寒,總算是将我救了出來,沒有回頭,我便拉着兩個小丫頭迅速的離開,雖然不愛,可感覺被人耍了任誰也不會大度的原諒,更何況還被人那般誤解,尤其是我為了這件事還傷心的睡了十幾天。

“灼兒,你聽我說!”

他不說還好,這句話的結果是我立刻跟随若雲、若雪兩人跑了起來,這一次次的怎麽就越來越鬧心了呢!

淩寒的輕功很好,不等我們三人跑遠,他幾個起跳就攔在我們前面,看樣子是無論如何也要将我攔住的樣子,我心裏再次一陣惱怒,不假思索來的對着淩寒說了一句:“你若是在攔我,我就死給你看!”

果然淩寒呆了,愣了站在原地沒有在移動,我沒有那多餘的心思去顧慮淩寒的感受,我只知道快些離開這裏,快些離開這裏,再也不要跟淩寒有任何接觸。

我只想着離開這裏,并沒有留意這短暫的一場争執竟然将我的身份暴露,竟然還能惹出後來那麽多的麻煩,絲毫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害了淩寒的性命。

一路跑回去,我再次打開門的時候,白衍依舊筆直的站在門口等我,烏黑的眸子就這麽看着我,面無表情,我心虛的後撤一步,猛然想起那日白衍曾低低說過的話,不準在男子面前笑?猛然想起,每次我出門回來的時候,他總是能夠站在門口等我,顯然是一副知道我何時會回來的樣子。

目光短暫的閃躲過後,我終于忍不住再次看向白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白衍!我…,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知道怎麽才能讓白衍不要誤解我,不知道今天這一切若是真的被白衍看到,我該怎麽做。

白衍依舊看着我,不等我在說些什麽,他就立刻快步走過來,霸道的一把将我拉進小院,霸道的将我摟進懷裏,霸道的低頭吻上我的唇,舔咬着,雙唇都麻麻的,忍不住閉上眼睛,這個吻我期待了許久,卻不想竟然在今日這個特殊的時期得到,不知為何淚水再次毫無理由的湧入眼眶,隐忍着不敢讓淚水流下來。

白衍的吻很猛烈,卻十分短暫,我意猶未盡掂起腳尖想要更多,卻被白衍狠狠的抱進懷裏,就這麽在院子裏站了許久。

後來又過了十幾天我才忍不住又帶着若雲、若雪兩個小丫頭出去了,這一次還是去的那個郡守門前的街市,小心的不敢摘下帷帽,這一次還算是十分順利的一次,除了心滿意足之後,我帶着兩個小丫頭回去的時候。

呃,這次是一個比較瘦的男子攔住了我的去路,細看之下竟然還與那個腦滿腸肥有些相似,只見他烏青着一只眼怪異的看着我笑,笑得我渾身發毛,恨不得立刻給他一腳。

可前車之鑒還在那裏,我即便想要動手,卻還是壓制了,恨恨對着那個男子說了一句:“這位…,這位公子,還請讓一讓!讓小女子過去!”

那個烏雞眼聞言更是欠踹的一笑,對我說:“小娘子難道将爺我忘了?還是幾日不見,爺我有英俊潇灑了,你認不住來了?”

若雲此時貼近我的耳朵輕聲說了一句讓我無比不能接受的話:“娘娘,這人就是被你踢下樓的那個!”

回頭看了一眼若雲,我很是不能接受這人,這人比起那人來瘦了何止一圈,至少這人除了那烏雞眼,其他還能勉強入眼,不過若雲卻像是看透了我心思一樣,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媽的,那還不快跑!

于是這一次我們三人沒有占到任何好處,就立刻想瘋了一樣的逃竄起來。

可事實證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何況我還連着折騰了人家兩次。

三個人一路上慌亂的逃跑,若不是我記路的本事非凡,只怕三人就要走許多冤枉路,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就在最後一個轉角快,眼看就要回到小院的時候,去路竟被人攔住了。

驚愕的看着突然沖出來,将我們三人團團圍住的兵将,我有些摸不清頭腦,雖然懷疑這些人是那個烏雞眼安排的?可細細一想,我自己就立刻否定了,若是他知道我今日出門,就一定會在這裏等着,怎麽可能還要在集市上圍追堵截。

看着這些手中拿着統一樣式的大刀,傻子也能能看出來這件事一定不會善了,無奈的抓了一縷頭發,我靜靜的等着,等着這些人的頭目走出來。

果然不一會一個周身虎氣,一身玄色官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個明晃晃的卷軸,站在人群之前,那人身後竟還跟着三個道士,看樣子是在守株待兔,卻不想我和綠如雲、若雪就這樣傻傻的沖了過來。

兵将像是早有準備,不等我搞清狀況,人就再次被圍在正中,而那個手中拿着漆黑色寶劍的官員,像是守株真的撿了一只兔子那般,眼冒金星的擠開人群走到了我面前。

兩個小丫頭像是已經看出了什麽,連忙将我圍在中間,眼看着就要出手想要将我再次救出去,卻被我連忙阻止。

眼前這個男子絕不是那個烏雞眼可以比拟的,更何況這周圍的那些兵将,周身的血氣讓我這個被封了法力的散仙都能輕易聞到,我相信不出十招,那倆丫頭一定會兇多吉少。

“你們是要作甚?”我最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院,竟奢望着白衍能夠突然淩空出現,将我救回去,因為我明顯感覺到這個官員的目的就是我。

玄衣官員一臉興奮的将手中的寶劍抽出一半,看着我愣愣一下,說道:“小王妃,跟在下走一趟吧!”

愣愣的看着玄衣官員手中的寶劍,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沒好氣的說道:“會帶着道士來,只怕你們多少也猜到了我的身份,你覺得就憑你這把破劍…對我…有用?”

玄衣官員聽了我的話,果然臉色一變,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身後的幾個道士,卻不想這個官員也挺倒黴的,一共帶了三個道士,竟沒有一個是真才實學、有些道行的,不然多少也能看出若雲還有若雪的真實身份。

不想那三個看似膿包的道士竟也會做法,甚至還拿出紅紅的一碗血水,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只覺得裏面陽氣很盛,我莫名就慌了神,将若雲、若雪兩個丫頭擋在身後,不顧一切的向着小院喊道:“白衍,救我!”

那三個道士見我高喊,顯然也是慌了神,手上一抖那碗血漿就直直的向我潑了過來,我連忙蹲下身子,将兩個已經臉色慘白的小丫頭護在懷裏,最後不甘的想着,白衍為何不出來,為何不來救我,他不是曾經向我保證過,絕不讓我傷心的嗎?

事實證明,我的奢望竟真的只是奢望,我不知道白衍是沒有聽見,還是因為固守他的原則,不願出來,我只覺得那碗血就像一團火,雖然散落在衣服上,卻像是灼傷了我的元神,雖然沒有讓我立刻現行,卻還是讓我覺得身後像是被烙鐵狠狠的燙過一樣,若白衍沒有散盡我一身仙力,這樣的小把戲必定傷不到我。

即便已經如此,我卻仍然奢望白衍會出來救我,咬着牙再次開口,聲音也比方才高了許多:“白衍,救我!”

小腹處再次傳來一絲疼痛,忽然竟有一股熱流旋轉而出,後背上的傷痛竟然漸漸變得清涼許多,不再那樣灼熱,不再那樣疼痛。

“啓禀大人,貧道已經證實,這三個女子雖然有些法力,不過被這黑狗血澆成這樣人沒有現行,想來應該是不是什麽妖物,應該是修行仙法的凡人,大人大可放心行事,不怕那個小王爺不上當!”

我緊緊握住掌心,任憑指甲直接刺入皮肉,再看兩個小丫頭顯然被那黑狗血吓得不輕,此時竟也瑟縮着蹲在地上,嬌弱的可憐。

那個官員果然極為聽話,不等我站起身來,他就大手一揮,高呼一聲:“将人給我帶走!”

這就是要動手的前奏,白衍就在一牆之隔都沒有出來救我,我更不可能奢望會有人恰巧路過,而那個人又必須恰巧不想活了,不顧生死的在此種危機的情況下,将我們三個人救出來,那樣的巧合若是真的出現那就真成天方夜譚了。

再次看了一眼那個我進出了幾次的木門,我不再奢望,而是伸手将兩個小丫頭拉了起來,剛想将兩個小丫頭推出人群,我的手腕就被人狠狠的扼住,人瞬間就像是飛起來一樣撞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欣喜的擡頭,我以為那只手的主人會是白衍,卻不想真的有人恰巧路過這裏,雖然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淩寒,你放開我!”

第 26 章 (2)

之色,是一道傳信陣法。青帝伸出手,從飛來的陣法中心取出書信。

他看了一眼信上的印戳,對羽夜夜說道:“這是妖族妖皇的回信。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上次襲擊你的人是什麽身份。”

妖皇?羽夜夜眼前頓時一亮,好奇問道:“師父,聽說妖皇是一只有七條尾巴的狐貍,是一個大美女,是不是真的?”

青帝将靈力注入印戳內,緩緩打開書信,語氣平靜道:“你聽誰說妖皇是狐貍。妖皇熒炎是一只飛羽金目鹿,是一名男子。他的相貌清秀,性情溫和,在妖族深受衆人喜愛。”

羽夜夜心神一動。一百年後,三界大戰之時的妖皇确實是狐貍精。後來還與魔界勾結在一起,聯手坑害了仙界不少人。現在的妖皇既然不是那只狐貍,只要提醒現任妖皇小心那只狐貍精……

“師父。”羽夜夜歡喜地望向青帝。當她看到青帝的神色,羽夜夜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住,心猛地直墜落下。

青帝冷眸望着手中單薄的書信,臉上仿若覆蓋了一層冰霜,冰沉冷凝。

“師父,發生什麽事了?”羽夜夜的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青帝擡頭望向遙遠的北方。那裏是妖族的地界。

他沉聲道:“妖族發生內亂,妖皇熒炎暴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20 05:53:17~2020-06-21 22:31: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六七 3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九晨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36 章 最好快點把我們給放了……

楚念還問了到達ΗSX68星需要的時間, 智能回答她是三天後,楚念想讓它減速。

【現在是最佳速度,減速會使耗費的能源變多。】智能提醒她。

“減!”楚念道。在他們沒完全準備好之前, 在這條星船上是最安全的, 畢竟利塞西爾因為措手不及被他們給控制住了。

于是智能在楚念的指示下,将星船速度降低到了最慢, 抵達ΗSX68星需要半個月。

當楚念把這件事通知利塞西爾的時候, 他差點氣得心肌梗塞, 胸腔起伏不定:“你知不知道這樣要多耗費多少能源?!”

那可是嘩啦啦的錢!

“那又怎麽樣, 又不是我的錢。”楚念非常無辜地看着他, “所以你最好配合一點, 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不然我覺得我還可以讓智能再多繞幾圈。我看你們能源挺足的。”

足個屁!利塞西爾想要罵人, 但他看着楚念張開嘴巴就想喊智能多繞幾圈,只能把想要罵人的話咽了下去, 該死的智能!當初就不應該為了讓挪出更多的錢來武裝星船,貪便宜買了它!

還智能呢!智障還差不多!

“你們要問什麽?”利塞西爾心疼錢, 而且他現在也看清楚形勢了, 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人身上肯定有什麽東西, 讓他們動彈不了。

只是為什麽他們居然不是星際公民?

問問題套話的話就讓徐瀚他們出馬了,畢竟他們比較擅長這個。

“和你們交火的那些人是誰?”

“星際聯邦軍方,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利塞西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就算是棄留民也不應該不知道啊?”

徐瀚不理會他的問題,繼續問道:“你們為什麽交火?”

“搶劫他們物資呗。”利塞西爾很是可惜,“差一點就成功了,結果最後還是給他們發現了。”

“你們搶什麽?”

“什麽都搶,軍隊的好東西可多着呢, 當然最重要的是搶能源啊,”利塞西爾翻了個白眼,“能源我們可缺了,又不能進大星球買,私下的交易可貴了,你還浪費。”

這倒是實話。楚念從智能那裏知道這些人沒有公民檔案,所以不能進入那些已經被開發好的大星球居住,而能源其實不算很貴的,但受政府管控,他們這些沒有公民檔案的人沒辦法按照正當途徑購買,私下裏的自然昂貴。

“你們去ΗSX68星幹什麽?”

“自然是去那裏躲上一陣啊,星際聯邦軍隊肯定還會再找一陣我們。”利塞西爾睨了一眼楚念道。

楚念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信沒信,她掏出一個類似于手表的東西:“這個智能說是光腦,得你才能開啓,不過這種款式不會綁定身份,怎麽開?”

這個是徐瀚他們從利塞西爾身上扒下來的,他們每人人手一個這樣的東西,智能簡單介紹了這個是能連接星際網的東西,有點像是他們的手機,但功能更加多一些,可以觀看3D。

楚念等人很想連上網絡,搜索是一個好東西,這個智能雖然不錯,但它主管這艘星船的控制,所以對他們想要知道的常識只是一個簡短的介紹。

利塞西爾卻不說話了,拒絕回答。

不過徐瀚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安苑欣接過楚念遞來的光腦,把利塞西爾拖去了另一間房間中。這個利塞西爾既然是雇傭兵之流,還幹搶劫勒索的事,不是個什麽好人。所以徐瀚他們折騰起利塞西爾毫無心裏障礙。

視窗外的宇宙星空顏色總是在紫色和黑色之間打轉,若不是看到了星船內的時鐘顯示,根本不知道這到底過去了多久。眼見着時間流逝,很快到了飯點。

這時候徐瀚他們也出來了,不知道他們怎麽對利塞西爾等人的,他們來到餐桌上時,手上幾個光腦已經成功開啓。

星船上有智能機器人,也是受星船上的智能控制,想要做什麽可以讓機器人去做。不過這條星船上僅有的食物居然是一瓶瓶液體。

【船上未準備生食與烹饪工具,一應食物均為營養液,完全可以補充人體所需元素和能量。】這是智能給的解釋。

“那個利塞西爾說的話都是真的嗎?”楚念的空間裏存有幹糧什麽的,不過她倒想嘗嘗這個營養液,所以沒有拿出來。

“反正話肯定不是全真的,真假摻半。”安苑欣喝了一口營養液,感覺到自己好像精神了一些,空腹感也得到緩解。

“而且我們得小心些。”徐瀚補充道,“雖然我們用了催眠術讓利塞西爾開了光腦,但我總覺得這個利塞西爾不一定被催眠完全。”

“他們會開星船了嗎?”楚念指了指在操控室裏四處觀察的研究員和一些軍人們。從他們剛過來時就看到利塞西爾他們與星際軍方交火時候得人工操作就知道,智能自動駕駛和自動防禦攻擊在一些方面上比熟手操作還有一些不足的。

“基本操作會了,現在他們也在練習,要是哪裏不對智能也會提醒的。”安苑欣答道。這個智能真的好用,在這上面學駕駛星船完全不怕犯錯,畢竟它有自動駕駛可以自主調整。

“那這些光腦,就先用了?”楚念這是在問耳麥那邊的顧溯回。要是裏面藏着什麽隐患,那也得準備好應對了。

對于他們而言,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狀況才是當務之急,畢竟這個世界有很多值得他們帶回去的東西。

“用。”顧溯回傳達道。

在他們現代的萬維網上都有很多免費資料了,在星際網上,再怎麽樣也有免費資料吧?而且也應該比他們的資料超前。

一想到這裏,顧溯回呼吸都有些緊了。

得了答案,楚念和徐瀚以及幾個研究員各分了一個。徐瀚他們因為時間不大夠暫時只能讓這麽多光腦開啓,等會他們看完這個光腦,再去那些人那裏弄多一些開啓的光腦出來。

不會使用不要緊,智能出場教了他們基本操作,手上有光腦的人面前都浮現出了面板。

楚念第一時間自然是去找星際歷史和當下新聞的。拜她這回來後近一年努力了解現今的事情,搜集信息所致,楚念覺得要了解一個世界的方法就是要了解歷史和現在的新聞。

楚念大致浏覽了一遍歷史。

星際探索自從五百年前開始,先是成功離開了最初的銀星系,找到了一顆和人們水藍星一樣可以生活的小星球,于是人們探索宇宙的熱情高漲,宇宙探索的科技迎來爆發,一百年內不斷往更多更遠的星系探索,但只有一小部分人能遷移往其他星球。

不知道成功探索宇宙是不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在找到好幾個能像水藍星一樣能讓人居住的星球後,水藍星遭遇了隕石流,環境大變,直接成了一個強輻射星球,留在水藍星中的人們死傷無數,幸存的人都得被迫遷移其他星球。

随後人們有了居安思危的意識,生怕再遇上一個隕石流,不僅探索宇宙還爆發了改造一些星球的科技像現在星際聯邦一些星系的幾個大星本來不是适合人們居住的星球,而是被改造的。

徐瀚和安苑欣比較關注這個星際世界的武器情況,當然,正常而言網上出現的武器多是常見的或者過時的,否則誰會把自己國家威力最大的武器大咧咧地放網上。

但這也足夠徐瀚和安苑欣了解和震撼了。

“2400000焦的激光槍,這還是最舊的放在博物館的。”徐瀚雙眼發直地喃喃道。1400000焦的激光就直接能把人給氣化了,現在2400000焦的激光槍放在博物館?

“重力彈、反重力彈。最基礎的重力彈可以讓一定範圍內的物體加十倍重力,反重力彈可以克制;還有這什麽輻射彈……”安苑欣也瞪圓眼睛。星際流行悄無聲息的戰場嗎?這可比交火爆炸什麽的隐晦多了。

不過等她繼續看下去,還是有很多比核彈威力更大的熱武器的,當然,因為是按照威力排行,它們全部靠後。

而研究員們拿着光腦跑去查看星際網開放的知識。

他們發現了不少開放知識他們都看不懂……得從相當于小學教育的地方學起。

研究員看到一些猜想的證明恨不得馬上帶回去實驗了。難怪這些能放去小學學啊!他們已經把步驟化到極為簡單的地步了,就和相比起他們古代時候雞兔同籠問題放在現代是小學學習!

“下載試試?”楚念提醒了一句,“不知道這個光腦帶回去,沒有了星際網,還能不能看呢。”

“對對,趕緊下載下來!”

然後他們按照智能教的下載操作後,光腦映射出的面板上,彈出了一個碩大的感嘆號,下面還有提示:“檢測不到公民檔案,鎖定位置,向星際聯邦發出警報。”

于此同時,這個光腦用着機械的語音不斷重複着這個提示,安苑欣想要按照教程把光腦給關閉都不行。

“???”一群人滿頭問號。

在隔壁房間的利塞西爾聽到這個動靜聲響,勾起了唇。這麽快就觸發不該碰的東西了,比他想象的還快。

“我要是你,最好趕緊去提醒他們讓星船飛快點,不然等會就要被星際聯邦的軍隊給追過來抓人了。”利塞西爾對着在這裏看守着的軍人笑得很嚣張,“而且最好快點把我們給放了來駕駛星船,不然的話……呵呵。”

第 23 章

蕭敬之眼下和小公子們在一處,謝宸安見此也不便上前打擾,于是兩人遠遠的見禮之後她便拉着謝宸軒繼續往前走去。

今日來人很多,到處人頭攢動,謝宸安帶着謝宸軒在彩樓裏走了一圈,四處人聲鼎沸,衆人笑笑熱鬧,倒是熱鬧非凡。

謝宸安帶着謝宸軒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恰逢鳳後和清平貴君、紫玄君、方德君、白華侍君一同登上彩樓。

謝宸安見此便也帶着謝宸軒走到白華侍君的身邊,跟着他一同登上了彩樓。

彩樓下衆人看到鳳後幾人後逐漸安靜下來。

以往宮廷賽詩會都是由皇上主持,鳳後和清平貴君協助,不過此次女皇突感身體不适,是以倒是難得沒有參與,只将此事全權交給了鳳後和清平貴君。

這二人每年都參與此事,操辦起來自然是手到擒來,不過雖然往年也說宮中人有想參與的皆可在禀明後同行,不過一般情況下前來湊熱鬧的宮中貴人并不多,這次倒是個意外。

紫玄君本非是大饒人,對于大饒的詩詞半懂不懂,所以一向不參加此種活動,此次之所以破例前來也是為了給謝宸銘選伴讀的緣故。

白華侍君自然是因為謝宸軒想要湊熱鬧所以跟着過來的。

方德君長袖善舞,往年偶爾也有湊熱鬧,所以此次前來倒不顯得奇怪,唯一奇怪的大概就是他這次并非是自己來的,而是将大皇子謝宸清也帶了過來。

因着謝宸清今年已經十三歲,有人懷疑方德君想要借此機會想要幫他擇一門婚事,但随即有人反駁,皇子和旁人不同,一般都會在十五歲後由女皇直接賜婚,此次也許只是來看熱鬧罷了。

見衆人都已經安靜下來了,鳳後目光看向衆人,開口道:“賽詩會乃是我大饒一年一度的盛會,今日諸位才子彙聚在此,不只為了一較高下,更是為了幫朝廷選拔出有才學之人,望大家全力以赴,奪得好名次。”

鳳後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出了今日的題目:“以日前衍州之事賦詩一首。”

衍州之事衆人都有耳聞,此時聽言便知道這是要看他們對于此事的态度,于是有人當即針砭時弊,當場作詩抨擊衍州州府上下貪污腐敗,又有人寫詩贊頌皇上雷厲風行處事得當,從而使得百姓快速脫離苦海,又有人借詩來傳達自己心目中的預防之法,一時間倒是熱鬧非凡。

謝宸安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在她的印象之中以往所見唐詩宋詞大多數都是抒情者多敘事者少,此時聽聞衆人用詩來表達對衍州之事的看法頓時只覺新鮮。

衆人寫成詩之後便都送去彩樓。

謝宸安與謝宸銘站在範永熙的身後,将送上來的詩篇大概都看了一遍。

範永熙高坐在彩樓之上,将收上來的詩篇一一看過,覺得不佳的便從彩樓上直接扔下,一時間紙片紛飛。

衆人望着高坐在上的範永熙一時之間都是心懷期待。

謝宸安直至此時方才感受到了自己這位夫子的才華,能夠品評天下才子,此等風華當真是舉世少見。

紙片紛飛,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範永熙手頭已經只剩下了薄薄的三五張紙。

範永熙起身将這幾首詩分別呈給鳳後和清平貴君過目。

鳳後和清平貴君一一看過之後稱贊了幾句。

鳳後問到:“依你所見,這幾首詩中你認為哪一個可奪得頭籌?”

範永熙從幾張紙中抽出一張呈給鳳後。

鳳後和清平貴君先後看過,方德君見此也好奇的将此詩拿過來看了一眼,随後笑道:“青雲福祿命,可堪百姓恩。這句倒是有趣。”

鳳後道:“衍州州府的官職乃是聖上賜的,當是可堪君王恩才是,這是誰人做的詩?”

範永熙跟着道:“此乃呂歸成的詩。”

“呂歸成?倒是未曾聽聞過,可是白衣?”

範永熙點頭,“此人的确未曾在朝中供職,不過她在民間早有才名,性格狂放不羁,思維跳脫,用詞遣句和旁人不同。臣以為此詩符合題目,立意獨到,當得詩首。”

範永熙乃是此次聖上欽點評詩人,鳳後自然不會反駁她的話,聞言只道:“你既然如此推崇此人,不若将她叫上來看看。”

鳳後身邊的宮侍當即大聲宣讀呂歸成之名,直到喚了三聲之後這人才從人群之中慢悠悠的走了出來,衆人見她這副不急不緩的樣子不由都是替她擦了把汗。

謝宸安的視線也移到了呂歸成的身上,只見她步履從容,不急不緩,完全沒有一屆白衣見到上位者時應有的不安,不由有些側目。

鳳後明顯沒有當衆發落她的打算,待她行禮後便喚她平身,随後将方才的問題問了出來。

呂歸成聽言道:“她的官職的确是皇上賜予的,但她本就是衍州人,是衍州的水土和衍州的百姓将她養大,先有撫養之恩,而後才有提拔之恩,若說對不住,她首先是對不住就是衍州百姓。”

呂歸成這話說的有些道理,很多人在她說了這話之後才知道原來衍州州府竟然本身就是衍州人,身為衍州人卻将衍州治理成了這個樣子的确是讓人痛心疾首。

不過呂歸成這番話卻有種将皇上置身于百姓之後的感覺,來此之人多半是為了得到皇上賞識而來,自然以歌功頌德之言為多,雖然今日皇上沒有親自過來,但是鳳後和清平貴君代皇上過來自然是一般的意思,偏生這人另類。

謝宸安見她這副樣子倒是對她頗為賞識,這個時代自然是君王大于天的言論比較多,但實際上有了國家和百姓方才有了君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乃是千古名言。衍州州府雖然對不起皇上的信任,但她首先對不住的的确是衍州千千萬萬的百姓。

鳳後又問了呂歸成幾個問題,見她回答敏捷,思考問題的确有其獨到之處,是以在誇贊了幾句之後便賜下了魁首之名。

範永熙的才名乃是天下皆知,她親自給出這等的評價自然無人反駁。

若是往年皇上在的話她既是白衣自然當場就該為她賜下功名,不過此時皇上不在,自然也就只能等衆人回去之後将此事禀明皇上再看皇上的安排了,是以她難得成為了奪了魁首之名卻沒有得到實際官職之人。

然而呂歸和旁人不同,她似乎完全不将此事放在眼中,她回完了鳳後的話之後見沒有旁的事便兀自退了下去,又混進了人群之中。

謝宸安覺得這人有趣,于是用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随即看到她好似忽然發現了擺在案幾上的酒壺一般,饒有興致的上前拿起了酒壺掂了掂,而後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當即對着壺嘴砸了一口。

此時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呂歸成的身上,一衆小公子也不例外,蕭敬之也随着一衆小公子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蕭敬之盯着呂歸成看了許久,仿佛在思量什麽,良久後才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

往年的魁首一般都是年輕的世家子弟,得了魁首之後多半會得到男兒們的青睐,就此定下姻緣的也不在少數。

然而呂歸成看起來已經有二十餘歲的年齡,她這個年齡家中多半已經有了夫朗和孩子,況且她又是白身,是以反倒不怎麽受歡迎。

衆人又看她這番的行為,她這可以說是潇灑,也可說是粗俗市井,此時怕是認同後面這個詞的人更多些,是以大家對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旁處。

此時蕭敬之和一衆小公子站在廊上,其中有不少容貌上佳者,一時間倒是成了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第 27 章 ☆、宦虞

“‘堯造圍棋,丹朱善之。’博弈之時,這方棋盤便是你的天下,十七道經線以及十七道緯線,是你棋子所能觸及到的疆域,黑白棋子各一百五十子,是你與對手所掌握的所有資源。資源雖等量,但是先手與後手的優勢卻是有區別的,白子先行,往往占得先機。下棋要有大局觀,每落一子都要着眼整體局勢,切勿糾結于某一子,錯失了大好時機。一開始一定要注意布局,要沉得住氣。‘金邊銀角草肚皮。’一般來說在‘星’位這邊做一個‘小目’,是比較利于局面的展開的,但有時候對手不會讓你擺出這樣好的棋,因此會下手斷了這一棋的路,也就是斷了這一棋的‘氣’。這時候不要去追補,星位上的小目一旦斷氣,再走都是死棋。果斷在其他地方找突破。比如說這一點……”

妫冴聽得很認真,他天分很好,很快便上手了。他原本就是個中高手,即使路數早已遺忘,但我給他演示了幾盤名家名局之後,他很快便掌握了方法。他落子與其說是用頭腦在下,不如說是在用本能在下。很多棋路,問他為什麽下在那裏,他答不太出什麽,只說,感覺就該下在那裏。他的棋不是很穩定,時而老練成熟,時而愚蠢幼稚;時而沉穩大氣,時而輕浮不當。但是但凡是下對了地方的棋子,都是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狠辣味。他是個天才。

他現在執棋深思,因為我的黑子已将他好不容易即将做好的“大龍”一刀切斷,棋盤之上他的棋已行将斷氣。除非……他能找到那能起死回生的一步。

他的棋子緩緩落在棋盤上,我不無嘆息地舉起棋子,了結他那落錯了子而滿盤皆輸的棋局。

他眉頭皺的死緊,嘴角抿成直線,似是不解棋局。我靜靜等他發現。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伸手指着正确的那一點道:“下錯了。該下在這裏。”

我點頭,道:“不錯。你若落在這一步,你的棋就活了。你一開始布局就有漏洞,導致你的棋氣太散,容易被擊破。布局很重要,一開始就不能松懈。其實你在這裏可以在一開始就做一個‘劫’,等我走這一步的時候,你一刀下去,就能斬斷我的棋路,只是你……現在還沒有摸透,等你會做‘劫’了,你的勝算就會大很多。”

妫冴緊緊盯着棋局,像是要将棋局刻進腦子裏一般。

這時候容六進來了,神色不太自然,她見着我要開口,我擡手制止她,轉頭對妫冴道:“棋局是死的,人是活的。別鑽進牛角尖裏了。人到了,咱們得去辦正事了。”

半哄半拖的把妫冴帶出了門,彎進禦花園偏僻的角落裏,一位宮裝女子背對着我們靜靜站着,我走上前去,看見她緊緊凝視着的那塊幾乎要埋沒在瘋長的雜草中的低矮石碑,輕聲道:“春一他現在有了新的墓地,他是忠臣,半年前他的衣冠陪葬進了皇陵,這一塊石碑,是當時回宮的時候,想留個念想立的,底下除了一抔黃土,什麽都沒有。”

宦虞仍舊癡癡地看着,啞聲道:“皇陵也好,路邊也罷,哥哥什麽時候在乎過這些。人都沒了,還講究些什麽。若是一切能重來,當初娘送他進宮的時候,我就該死命的攔着。現在我總算是知道了,窮怕什麽,苦怕什麽,一家子能擠在一起一塊兒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現在,他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我該怎麽活……”

我噤聲了,失去所有親人,失去與這個世界所有的關聯,在這種痛苦面前,什麽漂亮話都是蒼白的。

伫立許久,宦虞動手抹去眼角泛出的淚花,收拾好心情,轉身對我鞠了一躬,道:“多謝你,讓我能來見見哥哥生前效命的地方,也讓我見到了哥哥最後……死的地方。”

我複雜地看着她朝我道謝,卻覺得,這謝禮,沉重得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你不需要謝我,你該恨我才是……我可以說是害死你家人的間接兇手,非但沒有謝罪,反而還有想求你做那樣危險的事……”

她搖頭,眼睛清明:“不。我不瞎,也不蠢,一個真正的兇手是不會總是攬罪的。再說,你求我的事,我還沒有答應呢,我們不是說好,等完成我的條件,再談那事情嗎?現在我的願望算是實現一半了,我會估量着看你提出的條件的,真正不值得我做的事情我是不會答應的,你放心吧。”

我點頭,道:“……多謝。”

她轉頭看向石碑,靜默了許久,突然道:“未九,我有一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你說。”

“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奶奶,是被誰殺死的?那些人衣着不像是一般的軍隊,難道不是那個篡位的叛賊的人?”

我心中一跳,默默地嘆了一聲。我沒有看錯人,宦虞有着一般人沒有的機警與敏感,這也是我想要拜托她事情的原因。只是,只因為這樣她就要被我拖進這一深不見底的泥潭,我為她不平,同時也為自己的肮髒而不恥。

我慚愧,我不忍,但我還是不得不繼續,我已經回不了頭了,我有……即使讓自己淹沒在污泥中也要拼死守護的人。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他眼裏黑沉沉的,我看不太清他的心思,但他眼中有一種莫名的溫柔,那近乎無知的信賴和溫柔,是我最後的力量。

我一口氣從章合被貶斥講到他憑着我遺落的兵力圖發動宮變,扶妫止上位,再到我們逃亡,章合追捕而來,造成屠村慘劇,講到這裏宦虞的臉色煞白,她顫抖着嘴唇問我:“那麽,也就是說,我哥哥,我娘親還有我的奶奶,其實都是那個章合害死的?”

我咬着嘴唇:“可以這樣說。”

她渾身不住地顫抖,許久才說道:“他是你們的敵人?”

我點頭。

“你要我做的事……是什麽?”

“……殺死章合。”

“我答應。”

“……”我看着她,她雙眼帶着濃烈的恨意。我心裏不住地開始後悔起來,但我遲疑半天開口卻只能道:“這件事很危險,你會喪命的。”

她冷笑一聲,決絕地看着我,道:“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知道當初我為什麽給容六他們帶路幫他們逃出村子,又是為什麽會跟着你們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嗎?”她從懷中拿出一個香囊,我看出那是當初春一讓我帶給她的那個,她從香囊中取出兩個像是護身符一樣的東西,道:“這是我娘親和奶奶的骨灰,我想把它埋在哥哥的墓前,再自殺,好歹能讓我娘和奶奶九泉之下,找得到哥哥,到時候我們一家人,說不準能在地下團聚。現在,我倒是不打算就這樣死掉,留着那個人在世上逍遙法外。好歹要剜掉那個人一塊血肉一根骨頭,帶着它下黃泉,才好意思去見家人!你聽好,”她轉頭看我,眼睛亮的可怕,“若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和娘親奶奶的一塊葬在哥哥墓前,就這裏,我要那個人挫骨揚灰!”

我點一點頭,又點一點頭。

“你說,你想讓我怎麽做。”

我頓了一頓,道:“想要殺死章合,需得你先死在他面前。”

她回頭看我。

“章合生性多疑,先前你助容六與陛下逃出村子,又與我們一道入京,你的身份怕是早就被他摸清了。他之前之所以沒有對你下手,估計一來他不把你當作太大的威脅,二來眼下他要除去的人太多,一時想不起你來。但他這人極其膽小,任何一絲威脅他都不會任其留在世上,他遲早會殺到你頭上來。因此,你需得死在他面前,他才不會去顧慮你。唯有死人,他才不會懷疑。”

“我要如何死在他面前?何時?何地?”

“就在此時此地。”

“此時此地?!”

我點頭,聽見遠處小道上來往宮人的腳步:“容六帶你進宮,已經引起章合的眼線的注意,方才我們談話間已有人去秉報章合,章合應該馬上便到,一會兒你便見機行事,請你相信,我一定保你不死!”

“這藥你先含在嘴裏,待到我‘殺’了你,你便吞下……”

章合的腳步接近之時,場面已經很混亂了。

容六哭着拉着雙眼通紅狀若癫狂的宦虞,而我将妫冴牢牢護在身後,竭力辯解:“虞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遭宮人侍衛圍了一圈,但被我喝止不許動手,都神色猶豫複雜地躊躇不前。

宦虞幾乎瘋了,拼命要撲過來,嘶吼着:“狡辯!我是傻了當初才救了你們!你們害死我哥哥害死我全家!我要殺了你們!你還有臉當皇帝!我殺了你!”

“不是……不是……”

宦虞聽不進我的話,一個用力掙脫了容六的束縛,撲将過來,我慌忙擋住她伸向妫冴的手,僵持之中,她突然從衣袖掏出匕首,我感覺側腹一涼,手上力氣頓弱,她便掙脫開去,冷光淩淩的匕首便向着妫冴揮去,我連忙伸手去攔,然而,在她刀尖觸及妫冴之前,妫冴忽然提掌聚力,一掌将她推出一丈之外——我心底大驚:按計劃這一掌本應是我出的,我自然不會出全力,然而妫冴方才那出乎意料的一掌看起來沒留後手,沒有武功底子的宦虞怎麽可能受得住!我見他眼底戾光大勝,似是還要追上去補一掌,慌忙輕輕拉住他,他回頭,眼光放在我不住溢血的側腹,眼底震動,然而卻壓抑住自己,緊緊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想要撫上我的傷口。他的手尚未碰到,便被一把揮開,破開人群趕過來的章合把我按在懷裏,看一眼我的傷口,頭也沒擡地大聲吼道:“廢物!還站着幹什麽!把那女人拖下去碎屍萬段!”周圍的侍衛連忙抽刀,我立刻伸手抓住章合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若敢動她一根毫毛,我便撕開我的肚子,讓你什麽都得不到!……你這個罪魁禍首,我不會讓你再動……春一的……家人……”

失血過多讓我不由自主地打着冷戰,章合連忙摟緊了我,柔聲安慰我道:“好我不動她,你別說話,醫官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

我看向另一邊,容六抱着口吐鮮血的宦虞哭得肝腸寸斷,無助地喃喃:“沒……沒呼吸了……死了……”

我慌忙讓趕來的醫官先看宦虞,檢查後醫官遺憾地搖頭道:“沒救了……已經斷氣了……”

容六嚎哭出來的瞬間,我顫抖着喃喃道:“……春一……對不住……”我抓住章合:“……留她……留她全屍……”

章合點頭應允了。

我一直睜眼撐到容六抱着宦虞離開,才終于在失血過多的寒冷中昏迷過去。

一切按計劃進行。

我醒過來時容六這樣對我說。她眼底還殘留着事發後的驚魂未定。雖說是演給章合看的一出戲,但真刀實槍的傷口和鮮血讓她聯想到了不太愉快的回憶。她告訴我虞姑娘受的那一掌沒有看起來的厲害,妫冴出掌之前強自收回了大部分力道,鮮血和斷氣現象大多是藥力作用,如今暫且處于假死狀态,已經着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至于我的傷口,也不算很深,只是失血較多,其他也沒什麽大礙。

容六說倒是妫冴狀态有些不對勁,章合把我抱回他自己的府邸,而妫冴則被攔在宮門內,妫冴就在宮門前站到現在。

“我昏迷了多久?”

“快七個時辰了。”

我掀開被子站起來,容六攔住我道:“阿九姐你別亂動,傷口會裂開的!”

“反正不痛,不礙事。”

“不行!醫官說就是因為沒有痛感你才會亂來,讓傷口裂得更大!”

“不能讓他一直站在那裏。”

“我知道!”容六大聲道:“我馬上就去勸陛下回宮!他不聽的話我便打暈他拖他回去!左右他昨天貿然收力受了內傷,現在的他打不過我!你好好躺下,別讓傷勢惡化了!”

她通紅着眼圈嚴厲地盯着我,我不知為何心軟下來,聽話躺了回去。

容六抹了一圈眼淚,拍拍我的肩,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看陛下。”

容六走後,我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腦中走馬燈一樣充斥着繁多的思緒。

這個地方充斥着章合的味道,讓我難以呼吸。

章合輕聲進來的時候,我閉上眼睛裝睡。他坐在床頭,無聲無息地呆了半個多時辰。等到雞鳴破曉,方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并不很懂圍棋,只知些皮毛,文中有誤的話請直接給作者留言,不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