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你到底把朕當什麽?

話音剛落, 自熙攘人群裏走出幾個人,從四面朝他們包圍過來。

短褐黑靴,是平民裝扮, 但腰背挺直, 步伐有序, 彼此之間配合密切,将所有可逃的路線都擋住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禁軍。

音晚緊抓着嚴西舟的袖子,想把他摁到自己身後, 可他卻握住了劍柄, 一聲淺淺嗚咽, 利刃出鞘。

音晚向後趔趄了幾步,嚴西舟已經和禁軍打起來了。

這是鬧市街衢,人煙衆多, 見此處有人鬥毆,皆驚呼着散開。

前面刀光劍影, 音晚已經插不進手了, 只能靠在牆邊, 忐忑地關注着戰局。

西舟的武藝甚高,若單打獨鬥,那些禁軍必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可是禁軍并不講江湖道義,且平素演練的都是合圍陣法,配合默契,就算西舟勇猛異常, 但在合圍之下,卻是半點上風都占不到。

音晚心中焦惶,額間漸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再這麽下去, 等西舟的力氣耗盡了,豈不止剩下束手就擒這一條路了麽?

她正飛快地想着脫身之策,倏然見西舟騰空躍起,突破禁軍的合圍圈,向他們身後攻去。

音晚眼見那些禁軍神色大變,齊齊追趕,卻聽一陣低沉嗓音傳來:“退下。”

她悚然一凜。

空中傳來劍锷相切的尖利聲響,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若裹挾寒風的勁竹,滌蕩在秋陽下,雪亮劍芒似流螢飛快舞過,帶着肅殺之氣,彼此各不相讓。

嚴西舟知道他今天帶不走音晚了,所以破釜沉舟,哪怕舍命,也要給這狗皇帝身上添幾道口子。

但他過分輕敵了。

他以為這是個自小養尊處優的皇子,哪怕命途多舛,練就頗深城府,也必不會如普通人那般,暑九寒天苦練武藝。可他錯了,至多三招下來,他便察覺出這是個練家子,劍在他手中像是一尾蜿蜒青蛇,靈巧刁鑽,專攻他疏于防守之處——他的弱點已被對方洞悉。

劍光交錯,胸前猛挨了一腳,嚴西舟被踹了出去。

音晚忙奔上來,擋在嚴西舟身前,将要刺出去的鋒銳劍鋒堪堪停在她身前兩寸。

蕭煜一手執劍,氣息分毫不亂,眸中一片森寒:“讓開。”

音晚搖頭。

蕭煜的目光變得尖銳:“你剛才沒看見他要殺我嗎?”

音晚害怕極了,挪動腳步,更加穩當地擋住西舟,聲音都在打顫:“他殺不了你,他是個傻子,不值得你為此開殺戒。”

蕭煜的臉色愈發沉冷:“如果我就要開殺戒呢?”

音晚想說:那就先殺我。可她知道,這話一旦說出來,只會讓事情更糟。因而定了定心神,道:“我可以發誓,再也不見他了。”

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身後的西舟屏息加重,但現如今顧不上這許多了,就算再不相見也比丢了性命強。

蕭煜薄唇緊抿,冷冷看着她,許久,他把劍收回鞘中,吩咐禁軍:“把他押下去。”

音晚目送着西舟被押走,陡覺腕間一緊,蕭煜緊抓着她,涼聲道:“你不必發誓了,從今往後,你哪裏都去不了。”

他拽着音晚走向馬車,把她塞進去,冷眸瞥了一眼追趕而來的陳桓,道:“你的賬先記着。”

馬車微有颠簸,蕭煜的目光似利刃割剮着音晚的臉,沉默了半路,他好似平複了心情,緩緩提起唇角,似月度梨花枝,漾起極清淺的笑。

“所以,沒有人給你下毒,你自始至終都是在跟我演戲。”語調明明平緩柔隽,卻無端透出森然戾氣。

音晚垂目,默然相對。

蕭煜擡手撫過她的面頰,柔膩光滑中帶着細微涼意。她剛才受的驚吓太甚,起了一層冷汗,被蕭煜這麽碰觸着,也不知是冷,還是懼,竟輕微地瑟縮了一下。

他的瞳眸更加冷了幾分,将她拽進懷裏,柔聲道:“晚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溫香軟玉盈懷,淺香脈脈,她是極乖順的,他要抱便抱,要摸便摸,全然不反抗。

可沉默了良久,正當他俯下身想親親她的時候,她驀得轉過身,美眸中镌滿嘲諷:“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蕭煜一愣,指骨修長,滑過她的面頰,溫柔道:“自然是妻,你是我的妻,我是永遠不會像你那麽狠心,總想着不告而別。”

音晚冽然一笑:“是嗎?這世上竟有我們這樣的夫妻,算計、囚禁、傷害……真是夫妻情深。”

蕭煜也不惱,面上流轉過幾分傷心:“所以,就算我後來做了這麽多,你也只記得最初的傷害?我囚禁你,你若是聽話,我會這麽做嗎?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你逃出來同你的西舟哥哥花前月下。這麽些天,是不是都是他陪着你?”

話說到最後,含上了凜然殺氣。

“沒有。”音晚神色冷淡:“他沒有陪着我,我們之間沒有私情。”

蕭煜輕哼了一聲。

“晚晚,你明明心裏厭惡極了我,可還是要忍着惡心,陪着耐心一遍又一遍對我說,你與嚴西舟沒有私情。怎麽,你是怕我殺了他?”

音晚望着他,他那雙俊美鳳眸裏清澈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青絲披散,枕于膝上,好一副恩愛缱绻的畫卷。

她輕笑了笑:“你總是這樣,我想走,想離開你,你就覺得我是有了外心,把過錯全都推到別人身上,你心裏就會好受些麽?我兄長生死未蔔,你一心只想着歡樂,還要往我身上潑髒水,污蔑我與人私通。這樁樁件件,哪一件涼不透人的心,你覺得橫在我們中間的只是一個嚴西舟嗎?”

“不,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旁人,從未。”

蕭煜微微發怔,凝着她的臉,沉默許久,嘴唇翕動,仿佛想說什麽,馬車驟然而止,望春那尖細聲音傳進來:“陛下,到了。”

蕭煜把音晚抱下馬車,上了步辇,直奔昭陽殿。

榮姑姑領着宮女們在殿門迎候,蕭煜拽着音晚的腕快步而入,沖她們喝道:“你們出去,沒有朕的吩咐不許進來。”

宮女們齊齊告退,蕭煜轉過身把音晚扔到了床上。

時至深秋,空中彌漫着涼意,宮女們都換上了缥碧秋衫,徘徊在院中,有桂花簌簌飄落,石階滿香,碎花點綴在瀾瀾碧色間,清雅宜人。

榮姑姑本守在廊檐下,生怕殿內兩位祖宗會吵起來,守着守着,裏頭卻無了說話的聲音,只有些古怪且暧昧的細碎響動。

她嘆了口氣,從石階走下來。

望春正端着拂塵候在院裏,他到底年輕,許是心思淺,又或是想安慰榮姑姑,便道:“姑姑嘆什麽氣?這是恩寵,陛下對娘娘眷戀至深。”

榮姑姑道:“陛下根本就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

望春駭了一跳,忙擡手虛捂住嘴,告誡:“陛下英明神武,什麽都懂,您說這話可是有些不敬了。”

榮姑姑嗤道:“英明神武也管不着夫妻間床榻上的那點事,那是另一門學問……”

殿裏面傳出裂帛的聲響,宛如驚弦刺耳。

榮姑姑不無擔憂道:“娘娘的身子骨那麽弱,怎麽經得起?陛下太不知輕重了。”

望春卻要為他家陛下抱幾句不平:“皇後就知道輕重了麽?”此言一出,又立即意識到不好褒貶主子的是非,也不期榮姑姑能附和他,只默默靠回廊檐穹柱,阖眼打盹。

裏頭折騰了許久,從晨光熹微到暮色将至,才傳出要水的聲音。

榮姑姑忙領着宮女們進去。

床外灑花绫帳垂下,蕭煜合上亵衣,拂帳而出,讓榮姑姑端着熱水進去給音晚清洗身體。

他朝望春招手:“藥好了?”

望春道:“早就好了,太醫一直候着,未敢離開。”

蕭煜點了點頭,讓人把藥端進來。

青釉冰瓷碗內是濃酽黑沉的湯藥,冒着縷縷熱氣,蕭煜單手端進來,拂帳而入,送到音晚嘴邊。

音晚眼中猶有未散的霧氣,擡眸看向蕭煜。

蕭煜纾解了一番,心情看上去好似好些了,沒奚落她,只道:“太醫說這藥至多再喝兩個月,你體內的毒就可以暫且壓制下去,到時候可停一段時間的藥,看看會不會複發,若是不會,藥就可以停了。”

音晚眸中掠過驚喜,卻又有些不敢相信,睫毛微微顫動,仰看着蕭煜,想問什麽卻又不敢問的模樣。

蕭煜眉宇微蹙,像藏着心事,看出她的忐忑不安,卻不再說什麽,只盯着她把藥喝了。

他半分留戀都無,轉身出去,望春已備好了衮服玉冠,他擡起胳膊讓人伺候着穿戴,道:“從今日起,禁軍嚴守昭陽殿門戶,無朕旨意,皇後不得出去。”

榮姑姑忙出來:“這是要将皇後禁足?”

蕭煜淡掠了她一眼:“她不該被禁足嗎?”

榮姑姑一時語噎,只惴惴斂袖低下頭。

蕭煜看了看她,道:“你還是随朕回宣室殿吧,朕會另遣派人來做這昭陽殿的掌事宮女。”

榮姑姑訝然,心中一陣紛亂,但随即便想明白了。

當初在清泉寺,她并不是有意放走皇後的,那是她的疏忽,她倒也認了。只是這些日子随侍于前,她對皇後生出了感情,憐憫她,愛護她,這樣的偏袒落在皇帝陛下眼中,卻足以激起疑慮。

她說不是有意,誰又能證明?怎麽證明?

說到底,還是帝王疑心深重。

蕭煜回了宣室殿,一女子早候在那裏,她的容顏并不出衆,但身形嬌俏,氣質雅清,見聖駕來了,斂袖鞠禮,極沉穩的模樣。

蕭煜讓她平身,道:“尚宮說你最沉穩機敏,所以朕才選你去伺候皇後。”

女子低首:“蒙陛下信賴,奴婢定當盡力。”

“盡力是一回事,另外你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蕭煜手撫過檀木架上的毫筆,漫然道:“皇後每日幹了什麽,說了什麽話,見過什麽人……”蕭煜微頓,臉上漾起詭異的笑:“她現在什麽人也見不到了,總之,她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都要告訴朕。”

女子應是。

蕭煜又道:“朕給你改個名字吧,從前在潛邸時,皇後身邊有個侍女叫青狄,甚得她的喜愛,你就叫紫引吧。”

紫引跪地叩謝皇帝賜名。

蕭煜接着說:“皇後心思清透,必會猜出你是朕的人,也許會發脾氣,不許你靠近。不管怎麽樣,你都得給朕把她看住了。”

第 38 章 你想幹嘛

李翺聽後心中一喜,立即運用自己的鑒寶法眼,朝四周的各種古玩看了過去。

什麽民窯、官窯一一映在眼簾,甚至還有幾個為數不多的禦窯,還有那竹、木、牙、角,文房四寶,品質以及來歷,還有實時的行情價格,李翺此時全都一清二楚。

不過這看的越是清楚,李翺心中就越是感到無奈,這些古玩不要說是真品的價格了,就是一些贗品的價格,都遠遠超過了李翺的想象。

“有錢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李翺說着便嘆息的搖了搖頭。

“老板,你這塊田黃石怎麽賣?”

就在李翺不停的打量四周之時,唐尋路直接走到一處玉石店鋪內,拿起了一塊外表好似雞油皮的玉石。

“小兄弟,好眼力啊,這可是我們店的上等雞油黃”

店鋪內一名微胖中年男子,見到唐尋路和李翺二人進來後,趕忙笑嘻嘻的朝他們介紹了起來。

“您看我這雞油黃,質地細密堅實,又不乏濕潤凝膩,你要是喜歡,這個價…”

店鋪老板說着,便和唐尋路比劃了起來。

李翺不懂古玩黑話,自然也不懂他們的手勢,不過李翺此時則再次施展鑒寶法眼,朝唐尋路挑中的這塊雞油黃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當緊,頓時令李翺對這名看似頗為忠厚的店鋪老板,大感鄙夷。

因為這塊根本就不是雞油黃,而是田黃石最下等的硬田石。

其外表只是被店鋪老板做了手腳,而這塊硬田石的真實品相,則是質地粗劣,溫潤不足,沒有絲毫靈性,而且內部雜質甚多,市面價格最多也就三四百一克。

“怎麽樣小兄弟?這雞油黃拍賣的價格,一克可都達到三萬了,有時候喊到六萬都很平常的,我可是個實在人,不跟你玩虛的,也不來拍賣那一套,一口價兩萬八,你要覺得合适就趕緊帶回家,我有個朋友可是老早就就相中我這塊雞油黃了,出價五萬我都沒舍得賣他”

“那你為什麽這麽便宜賣給他們呢?”

此時一名少女一邊說着,一邊接過了唐尋路手中的這塊假冒雞油黃。

“心柔?”

見到這名妙齡少女出現後,唐尋路立即笑着朝她問道:“看來你我真是有緣分啊,在這兒都能遇到,莫非你在跟蹤哥哥我嗎?”

“想得美!”

被稱為心柔的少女,說着便瞪了一眼壞笑的唐尋路。

原來這名少女,便是省會瑤池珠寶的千金,葉心柔。

也是唯一一家能夠在財富上,和唐尋路家的大唐集團抗衡的公司。

“瞧您說的,雖然我和這兩位小兄弟不認識,但是我看你們學生的打扮,知道你們是祖國未來的頂梁柱,自然要給你們優惠了”

這店鋪老板可真是個八面玲珑的家夥,明明是想要哄騙唐尋路,以次充好,可是卻說的自己無比高上。

“老唐,你…”

這時李翺本想對唐尋路說出實情,阻止他購買這塊冒牌雞油黃的、

可是剛一開口,便聽到一旁的葉心柔,沖着店鋪老板說道:“老板,你這雞油黃價格倒是不貴。但是對我們學生來說,還是超過了我們的預算,因此還是算了吧,走吧二位”

葉心柔說着便沖唐尋路使了一個眼色,随即率先離開。

莫非這個葉心柔,也看出了這塊假冒雞油黃的真實情況嗎?

李翺一邊跟着唐尋路離開,一邊心中暗暗嘀咕了起來。

“怎麽了心柔?莫非這塊雞油黃,有什麽古怪嗎?”

離開這店鋪後,唐尋路立即朝前面的葉心柔問道。

“廢話,那塊根本就不是正兒八經的雞油黃”

葉心柔一見四周無人後,立即沖唐尋路不滿的說道。

“為什麽?你怎麽看出來的?”

此時不僅是唐尋路大吃一驚,就連一旁的李翺,也對這名葉心柔來了興趣。

因為他先前可是憑借自己那鑒寶法眼,這才看出了這塊僞造的雞油黃,但是這葉心柔不過肉眼凡胎,她又是如果辨別的呢?

“看是看不出來的,不過我能摸出來,雖然我不清楚剛才那個雞油黃,到底是用什麽僞造的,但其本質是一定要比雞油黃低的,否則店鋪老板就賺不了錢了”

“有兩下子啊,不愧是瑤池珠寶未來的繼承人啊!”

唐尋路聽後,立即沖葉心柔豎起了大拇指。

“那是當然了,你以為都跟你似的,人傻錢多啊”

“你別胡說八道啊,我家又不是專做珠寶生意的,哪像你啊,這麽精明”

“對了,忘了跟你介紹了”

唐尋路說着便将手搭在李翺肩膀上,沖葉心柔介紹了起來。

“我兄弟李翺,我們三中足球隊明日之星,市高中聯賽明日之星,而且要不了多久,便是三中歷史上第一個,捧起市高中聯賽冠軍杯的當家球星”

“老唐!”

聽到唐尋路給自己帶了這麽高的帽子,李翺頓感臉上一紅,頗為的不好意思。

“是嗎?沒聽說過”

葉心柔随意的打量了一下李翺,然後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什麽?市高中聯賽上,一舉擊潰上一屆衛冕冠軍二中,你居然沒聽說過,孤陋寡聞”

唐尋路滿臉不可思議的沖葉心柔問道。

“有病吧你,我是女的,我又不關注足球”

葉心柔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唐尋路。

“好吧,李翺我給你介紹一下啊,這位就是,算了,我們還是繼續逛古玩市場吧”

“什麽叫算了!”

葉心柔說着便對唐尋路開始了拳打腳踢。

“哈哈!”

此時唐尋路一邊躲避,一邊哈哈大笑,李翺也被這二人打鬧的模樣,逗得合不攏嘴。

“跟你開玩笑呢?李翺,這位就是咱們市,也是咱們省最大的珠寶商,瑤池珠寶未來的接班人,葉心柔”

“幸會!”

“你好!”

葉心柔說着便伸朝李翺出手,見到對方要和自己握手,李翺頓時臉上一紅,因為長這麽大,他還從來沒有碰過女孩子的手啊。

李翺緊張之下,也不知為何居然直接伸開了雙臂。

“你想幹嘛?”

葉心柔見到李翺這種怪異的舉動,直接連退數步。

“啊!不好意思!”

李翺這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舉動,頓時尴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見到李翺尴尬的樣子後,一旁的唐尋路立即幫他打起了圓場。

“人家外國人的見面禮,都是這樣的”

“他有不是外國人”

“這叫中西結合,懂嗎你,咱走李翺,不搭理她!”

唐尋路說着便耷拉着李翺的肩膀,繼續朝前走去,然後又壞笑着,小聲沖李翺說道:“行啊你小子,居然想趁機占人家小美女的便宜”

“不是啊,我…我…”

第 47 章 暴露真心

羽夜夜腦袋一痛, 從昏厥中被天問砸醒。她望着明亮如白晝的天色,好奇問道:“天亮了嗎?”

“什麽天亮了。”天問情緒激動喊道,“這是你師父的漫天靈力。他現在正要宰了那個采花賊。”

羽夜夜心頭一顫, 慌忙掀被下床:“必須阻止……”

“啪!”她的一只腳剛剛踏下床,天問猛地撞到她腦袋上,把她打回床上。

天問暴跳道:“那個采花賊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樣下去會暴露的。”

“暴露?什麽會暴露?”羽夜夜揉着腦袋上的紅腫, 不解問道。

“你會暴露!”天問脫口而出道,“你是玄天山青帝的弟子, 未來會繼承他的一切。這件事目前只有玄天山的人才知道。今夜, 你師父的反應這麽激動,三界肯定會不顧一切打聽緣由。你的存在很快就會傳遍三界。”

羽夜夜無所謂道:“暴露了有什麽問題嗎?雖然我境界低,會給師父丢臉。師父不會在意這些……”

“問題大了。”天問苦惱道, “那些小飛蛾知道他身邊有女人, 一定又會不怕死地撲過來。啊啊啊!好不容易過了兩年安靜的生活。”

天問越說越激動,直接遷怒羽夜夜道:“你們的速度怎麽這麽慢。兩年時間足夠你們生米煮成熟飯,抱三個小娃娃了。你們竟然還停留在親親抱抱的階段。”

羽夜夜揪住它的書頁,揚聲道:“哪裏有親親, 不要把你的幻想當現實。”

天問言辭振振道:“這些細枝末節不重要。趁現在還有時間。你快脫光了, 躺你師父床上等着。他回來之後,你趕快把他睡了。”

羽夜夜用力捏了捏天問的書角, 不解問道:“為什麽你總是說這些話?師父又不是我的戀愛對象。”

天問一怔,它疑惑道:“不是戀愛對象?”

羽夜夜神情理所當然道:“師父以後是要飛升的, 當然在戀愛對象的範圍外。”

“靠, ”天問立刻不屑道,“這算什麽理由。”

它頓了下,找到了羽夜夜話語中的重點,吃驚問道:“不是戀愛對象就不能一起睡覺了嗎?”

羽夜夜頓時也懵了。一瞬間, 她心底某個地方竟然覺得天問的話有一定道理。

天問見她愣住,立刻用哄騙的口吻說道:“你肯定想和你師父睡覺。飛升的事情等飛升的時候再說。你先把你師父睡了。他那麽好看,境界又高,你一點都不吃虧。如果你以後遇到更好的了,你再把他踹了。”

羽夜夜聽着天問明顯渣女的發言,嘴角撇了下,直接無視它,向外走去。

“你去哪裏?”天問在身後喊道。

“去斜陽峰。師父如果真的殺了曲逐陽……”羽夜夜沒有繼續說下去。

曲逐陽若是現在死了,一百年後的許多事情都會改變。尤其,将再也無人知道魔界在玄天山的細作是誰。

“你不會真的看上那個采花賊了吧?”天問胡亂猜道。

“我怕師父髒了星落劍!”羽夜夜大聲給了一個理由。

天問望着她飛快消失的身影,壓低聲音苦惱道:“因為他要飛升,所以夜夜不睡他。可是,如果夜夜不睡,怎麽阻止他飛升。難搞的人一下子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你們分明在為難我!”

**

漫天白光從玄天山的上空擴散而去,耀目的天雷徑直落下。遙遠的北方,極暗的西邊,皆可望見這一奇異景色。

斜陽峰,天雷落在一切異變的中心。

曲逐陽悶咳一聲咽下口中的血。頭頂凝聚的天雷随時都會落下,他看也沒看。因為比起天雷,更加恐怖的是眼前的人。

玄天山青帝,仙界之首。當他是同伴的時候,讓人無比安心。若他是敵人,則代表着死的絕望。

寒風猛烈地刮起,将青帝月白色的衣衫吹得瑟瑟作響,

“曲逐陽,”青帝冷若冰凍的聲音響起,“你對夜夜懷有殺意嗎?”

剛剛淡薄幾分的薄紅色身影頓時清晰地浮現在曲逐陽的眼前。他眸色一沉,壓抑着什麽的聲音道:“回禀帝君,在那個瞬間,我确實對羽夜夜懷有殺意。”

曲逐陽話語剛說出口,立刻感覺到了來自青帝的刺骨殺意。他的臉色頓時煞白。眼前的人是他自數百年前來到玄天山,一直仰望高高在上的帝君。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面對來自帝君的赤.裸裸的殺意。

星落劍微動。青帝抑制着體內翻湧的情緒,冷聲質問道:“理由是什麽?”

曲逐陽臉色頓沉。他緊閉雙唇,明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青帝眸色驟凝。他的手伸至虛空,握住冰寒的星落劍。剎那間,與之前迥然不同的淩厲靈力肆虐而起。

“帝君。”一道白練飛掠而來。

下一瞬間,淨白出現在兩人面前。他望了一眼随時可能落下的星落劍,恭敬道:“帝君,是我逼迫曲逐陽送羽夜夜回星落峰。”

淨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能推測此事與羽夜夜有關。

青帝厲聲呵斥道:“淨白,你以為本君不會追究你嗎?”

淨白銀白之色的雙眸微動。羽夜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帝君對曲逐陽釋放如此殺意。

倏忽之間,又是幾道身影先後趕至。

“帝君,請息怒。”天樞長老低下頭懇求道。

行度快步走到曲逐陽身邊,壓低聲音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夷則長老望着帝君冰凝的容顏,眼角的餘光望了一眼雪冰峰的方向,雙眉微蹙低下頭。

**

羽夜夜正在飛奔趕向斜陽峰。距離越近,前方壓迫身體的靈力就越強大。她的身體因為本能的恐懼不住顫抖,體內的靈力在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面前四處湧動。

前方人影幢幢。

羽夜夜腳步頓了下,直奔其中一人身邊,哆嗦的嘴唇顫聲喊道:“宗師兄。”

宗連回頭看到羽夜夜,本就蒼白臉上又白了幾分。他立刻阻止道:“羽師妹,你怎麽會在這裏?帝君的靈力龐大,距離太近會傷到你,快退回去。”

羽夜夜看向宗連身邊其他幾人。他們都是斜陽峰弟子中的拔尖者,此時卻都陰沉着臉色,無法上前。

“師父在那裏。”羽夜夜急促說道。

宗連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他們的師父也在那裏,可是他們過不去。

“天樞長老他們已經趕了過去。”宗連才說了一句,再也說不下去。天樞長老他們一刻鐘前就過去了,但是帝君的靈力沒有任何斂去的跡象。

“我去看看。”羽夜夜說着就要過去。

“羽師妹!”宗連急忙攔住她。

他打量了下她的樣子,不解問道:“羽師妹,你感覺怎麽樣?身體沒有不舒服嗎?”

“我沒事。”羽夜夜輕輕撫摸了一下腰側心鏡幻化的桃枝。或許是心鏡上有師父靈力的緣故,前方的靈力雖然讓她感到難受,還沒有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宗連略一沉思,當機立斷懇求道:“羽師妹,求你救一救師父。我知道師父平日常常出言不遜,有時候做事的手段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可是,師父一直以來都以玄天山為重。即便他犯了錯,也罪不至死。”

羽夜夜的腦海中不經意浮現曲逐陽對自己展露的殺意。剎那間,她的身心俱寒。羽夜夜的手迅速握住自己發抖的胳膊。

她避開宗連的目光,聲音輕顫道:“我,我試一試。”

說罷,羽夜夜逃也似迅速向前奔去。

“宗師兄,”常毅擔憂問道,“羽師妹能勸動帝君嗎?我們連帝君為什麽對師父發難都不知道。”

宗連愁眉不展:“不知道。但是,上次帝君因為羽師妹罰了師父。這一次……”

宗連瞳孔驟然擴大。這一次,帝君難道也是因為羽師妹?

**

距離越來越近,呼吸更加艱難。羽夜夜費力喘息着,擡眸望向前方。她一眼就看到了青帝月白色的身影,還有他手中反射出清冷光芒的星落劍。

羽夜夜深深呼吸幾下,向前挪動腳步。她的臉上頓時露出痛苦之色。現在的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加讓人難受。

終于,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羽夜夜再也無法前進半步。她深深凝視着青帝冷峻的側顏,輕顫的聲音喊出一聲微弱的喚聲:“師父。”

她的聲音很輕,頃刻間融入空氣中。

青帝卻聽見了。他回首看到羽夜夜,周身的威壓瞬息間斂去。

強烈的壓迫感驟然消失,羽夜夜深呼吸一下,快步跑上前。她不經意看向其他人,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曲逐陽的身上。

曲逐陽似乎傷得很重。他冷沉着臉,嘴角血跡未幹,頭發被寒風吹得有些淩亂。

羽夜夜心頭一顫,不由輕輕扯住青帝的衣袖,還有些發抖的雙唇輕聲喊道:“師父。”

曲逐陽聽到羽夜夜的聲音,一直不變的神色微動。他冷沉的眼睛不由自主向她望去,看到羽夜夜的手緊攥着青帝的衣袖。剎那間,幻情海中他被緊攥不放的衣袖和眼前的畫面重合在一起。

曲逐陽的眸底飛快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他冷眸微擡看向羽夜夜,正迎上她一臉詫異望向自己的視線。她眼中蘊含的情緒十分明顯,有震驚,有同情。

曲逐陽心中一沉,心神剎那間亂了。他迅速扭頭避開她的視線,臉色比剛剛更加難看。

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即便曲逐陽不想承認,他卻不得不面對現實。今夜,比起帝君的殺意,羽夜夜的目光更加讓他在意。

青帝神情微凝。曲逐陽的靈力亂了?這還是今夜第一次。青帝側目望去,看到了曲逐陽仿佛正在忍受什麽不堪的表情。

青帝不解的目光緩緩落向身邊的羽夜夜。曲逐陽靈力的紊亂是在夜夜出現之後。

青帝注視着羽夜夜,眼前不經意浮現出雲霧缭繞的幻情海,耳畔驟然響起羽夜夜記憶中,曲逐陽夾雜着明顯的動搖與不可置信的聲音:“我竟然會栽在你的手裏。”

青帝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握着星落劍的手一緊,發白的手背立時顯出根根青色的筋脈。

他明白了。

剎那間,莫名的刺骨寒意襲上青帝的身心。

羽夜夜不知道自己單純的一眼,讓曲逐陽在青帝的面前徹底暴露了真心。她面對劍拔弩張的場面,試圖憑借一己之力緩和一切。

“師父,”羽夜夜緩緩松開攥着青帝衣袖的手,低下頭,“是弟子有錯在先,目無尊長,将曲峰主從空中推了下去。曲峰主一時不悅,才會用靈力威吓弟子。懇求師父息怒。”

天樞長老等人聽見羽夜夜的話,一直凝重無比的臉色立刻放松許多。聽羽夜夜所言,這并不是什麽大事。

曲逐陽眼角的餘光望着羽夜夜垂下的頭顱,他的心中莫名翻湧起一種別的情緒。他正要開口。行度搶先用傳音入密阻止道:“不想她的努力白費,你就別開口。”

青帝望着面前主動認錯的羽夜夜,眸色微暗。他冷聲道:“夜夜,曲逐陽對你展示的不是靈力威吓,而是明白無誤的殺意。”

羽夜夜鼓起勇氣,擡起頭道:“但是,曲峰主并沒有殺害弟子。就如同,師父此刻雖然也對曲峰主表露出殺意,最後也不會殺他一樣。”

羽夜夜剛剛說完,立刻從青帝深深凝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別樣的壓力。她輕輕咬了下緋唇,用弱了幾分的聲音說道:“師父,是弟子和曲峰主玩鬧之時失了分寸。讓您擔心了。”

青帝聽着羽夜夜明顯袒護的話,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他薄唇微動,聲音清冷道:“羽夜夜,目無尊長……”

羽夜夜心頭一顫,驚訝地看向青帝。

“……罰無念峰面壁三日。曲逐陽,言行有失,罰斜陽峰禁足十日。”青帝剛剛說完,羽夜夜的臉色就白了。

怎麽感覺自己被罰得更重。話說,自己根本沒有被罰的理由。羽夜夜張口想問。她迎着青帝冰冷的雙眸,身體一顫,立刻什麽都問不出口。

“帝君!”就在衆人以為今夜的事情告一段落之際,參商有氣無力的聲音從空中的傳音陣法中傳來,“璇玑玉衡動蕩。”

羽夜夜看着剛剛還齊聚一堂的衆人眨眼間都跟着青帝去了七星峰。她僵在原地,氣惱地跺了跺腳。

早知道會把自己搭進去,她才不要救曲逐陽!

羽夜夜沒有注意到身後因為被禁足留在斜陽峰的曲逐陽。他緊抿雙唇,凝視她的雙眸中晃動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

深夜,羽夜夜孤身一人站在面壁崖前很想立刻轉身跑回星落峰。她想了想被發現後更加嚴重的懲罰,只能忍耐着在冰冷的石頭上坐下。

忽然,頭頂的崖上晃過一抹光亮。

羽夜夜擡頭望去,看到了笑容溫和的宗連。

“羽師妹,面壁崖環境艱苦,辛苦你了。”宗連說着将一個儲物袋丢下來。

羽夜夜好奇地打開儲物袋,頃刻間将平日就寝所需的物品都翻了出來。雖然沒有寝衣。被褥,枕頭和燭火之類的東西一應俱全。

宗連不好意思道:“羽師妹,你放心,這些都是沒有人用過的備用之物。事出突然,我暫時只能準備這些東西。你還缺什麽東西,明天我備齊了一塊送來。”

羽夜夜點燃燭火,面壁崖頓時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溫馨光芒。她仰頭笑道:“宗師兄,謝謝你。”

宗連聽到她道謝,張開口想要說什麽,最後什麽都沒說。

**

星落峰。

天問等了許久,終于等到青帝回來。

“事情怎麽樣了?”天問向他身後望去。

青帝神情平靜道:“璇玑玉衡恢複了原狀。”

“我問的不是這個。”天問疑惑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夜夜呢?”

青帝神情一滞。他在桌前坐下,沉聲道:“在面壁崖。”

天問立刻大聲質問道:“什麽?你幹嘛把她關面壁崖。那裏又冷又暗,夜夜現在肯定在哭。你快給我去接她回來。”

青帝擡眸看向無念峰的方向。漆黑的夜空下,視野盡頭是一片漆黑。

青帝沉默片刻,神識輕車熟路捕捉到面壁崖上的畫面。羽夜夜躺在溫暖的被褥上,在燭火的環繞下正在一邊看書,一邊津津有味吃着蜜餞。

青帝認出被褥上的标識是斜陽峰的東西。他迅疾收回神識,冷聲道:“沒哭。”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天問吵嚷着,飛到青帝的手中。一圈月白色的光芒頓時浮現在它漆黑色的書卷上。

“咦?”天問驚訝道,“那個采花賊倒是挺細心。”

它剛剛說完,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拍飛出房間。

一陣輕風掠過,熄滅了房間的燭火。青帝在黑暗中凝神仔細回憶今夜發生的事情。

良久,他喃喃道:“罰錯了。”

**

夜極深了,萬籁俱寂。

面壁崖上,燃到一半的燭火随風搖曳。

忽然,一陣詭異的夜風拂過,熄滅了所有的燭火。被褥上的羽夜夜頓時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卻仿佛沒有意識到,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片刻,青帝悄無聲息走到她的身邊。他擡手将燃到一半的紅燭揮到一旁,從衣袖內掏出一個漆黑色的布袋。

青帝将布袋放到睡着的羽夜夜手中,輕輕解開系帶。剎那間,從黑色的布袋裏綻放出夜明珠溫馨的光芒。這是比燭火更加安全,可靠的照明之物。

青帝看了一眼羽夜夜的身邊,俯身将她手邊掉落下來的書撿起合上放在一旁。他的目光不經意觸及空了的蜜餞罐,還有其他各種吃到一半的小食盒。

一瞬間,他生出了她究竟是否在被罰的疑惑。

青帝微不可查地輕嘆一聲,伸手将她踢落的被褥重新蓋好。做完這一切,他望了一眼周圍幽暗的山林,擡手在她的周圍結下護身的結界。

一陣輕風掠過,面壁崖上沒有了月白色的身影。睡夢中的羽夜夜攥了攥手心散發溫馨光芒的夜明珠,向溫暖的被褥裏鑽了鑽。

**

天微微亮,宗連将羽夜夜要求的書和零食全部準備好之後,送去給曲逐陽過目。

曲逐陽躺在病榻上,狀似随意掃了一眼。他的目光在紅燭上多定格了幾個剎那後,冷聲道:“左邊抽屜裏有個暗盒,用那個代替紅燭。”

“是,師父。”宗連走過去,取出暗盒,一同帶着去了面壁崖。

天亮之後,羽夜夜從睡夢中醒來,擡眼就發現自己昨夜淩亂的床榻突然變得十分整齊。

“師父?”她擡眸四處望了望沒有看到青帝的身影。

忽然,她感到手心比較沉,低頭一看,自己正抱着一袋沉甸甸的夜明珠。

羽夜夜揉着眼睛坐起身,又發現一旁的石頭上擺着昨夜見過的儲物袋。她将裏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翻出來一個暗盒。

羽夜夜打開漆黑的盒子,雙眸中頓時映照出夜明珠明亮的光芒。

羽夜夜低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那袋夜明珠,又擡頭看了看手中暗盒內的夜明珠,臉上露出凝重的思考之色。

過了半晌,羽夜夜歡喜的聲音在面壁崖上清澈響起:“我暴富了!”

**

當羽夜夜沉浸在自己突然暴富的喜悅之中,玄天山各處生出不同的情緒。

雪冰峰上,霜凝細細聽着昨夜在斜陽峰上發生的一切,臉上露出姣好的笑容:“妩佳,現在外面都是怎麽說的?”

施妩佳困惑不解道:“除了羽夜夜和曲逐陽被罰之外,大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霜凝擡起手指看向指甲上鮮紅色的蔻丹,輕笑道:“大家是不是忘了。羽夜夜在被帝君帶回玄天山之時,可是衣衫不整。曲逐陽一看到她就對她親密無比。兩人甚至還夜半在我雪冰峰私會。”

“曲逐陽更曾當着諸位長老的面宣言,他看上了羽夜夜,所以蠱惑了她參加甄選大會。等着她入斜陽峰,與他長相厮守,日夜恩愛。”

霜凝心中無法抑制的喜悅讓她嘴角揚起的幅度高了些:“面壁崖這種地方,平日無人會去。無論你在那裏做什麽,都沒有人會發現。”

“帝君品行高潔。若是自己的弟子與人發生了茍且之事,帝君勢必會震怒,想要殺掉對方也是情理之中。”霜凝适時地停下話語。

施妩佳立刻心領神會,嘆服道:“師父,您說的話句句在理,絲絲入扣,令人信服。”

霜凝輕笑道:“為師只是說出事實和假設罷了。其他可什麽都沒說。”

霜凝的目光望向梳妝臺上一個密封木盒,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如果羽夜夜珠胎暗結,那麽一切假設都将變成事實。聽說七星峰會定期給羽夜夜送藥補之物。雖然雙方都說是藥補,如果那是安胎之藥呢?”

霜凝微笑看向施妩佳:“妩佳,你上次收了羽夜夜的胭脂。禮尚往來,你該回贈她一些禮物,以示同門之誼。”

霜凝指尖輕動,密封的木盒飛入施妩佳的手中。

**

遙遠的北方,七條毛茸茸的尾巴高高束起,凝視仙界的一雙狹長鳳眼良久才收回。

極暗的西邊。漆黑的大殿之上,巫灼寒冷眸看向面前殿內跪着的人:“谛聽,你剛剛說什麽?”

“魔君大人,我找到了自己的眼睛。她在玄天山。”少年眼神空洞答道。

巫灼寒神情驟凝:“本君讓你找的是逆天者。”

谛聽怔了下,淡定地點了點頭:“魔君大人,我忘了。”

巫灼寒語調微揚:“罷了,你去玄天山吧。查清楚青帝發生了什麽事情。順便把你的眼睛帶回來。”

谛聽單膝跪下,神情恭敬:“謹遵禦命。”

第 42 章 突破

已經走遠的卿瑤音終于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了面具。

卿瑤音落到地上,稍微歇息着,摘下面具,用手指抹下嘴角的鮮血,輕啐了一口,那個侍衛,未經允許,竟然連公主的車都敢查探,難道他活的不耐煩了嗎?

按照傾柔之前得到的消息來說,萬齊國有兩個最,一是三皇子,最不受寵,而是小公主,被寵到沒邊,不過,卿瑤音怎麽覺得,實情并沒有那麽簡單呢。

後背上一陣陣的疼痛感傳來,卿瑤音皺了皺眉頭,蝴蝶骨裂,右下第十一肋骨折,內髒輕微受損,就連脊柱都有微微的震蕩,卿瑤音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侍衛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這還是她躲得快,要是不快的話,估計她今天就出不來了。不過,若是卿瑤音聽到蘇媛媛此刻心裏在想什麽,可能會再吐出一口血來。

這個小妮子腦袋裏都在想什麽呀,她只不過是不想波及到無辜的人好嗎,況且真算起來的話,蘇媛媛還是她扯進來的。

稍作調息,卿瑤音迅速離開,這裏可不宜久留。

玉琴池和卿小北兩人已混在前一批出宮的車夫中,平安無事的出了宮,三人約定,在斷情崖碰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宮裏,蘇檀龍顏大怒,那麽多人去追一個女子竟然還能讓她逃了去?那他養這麽多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書桌上的硯臺被橫掃下地,墨水暈開紙上,一室無聲。

忽然,武戟小心翼翼的說道。

“皇上,有一事,卑職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說。”@&@!

蘇檀有些不耐煩,那個女子已經讓他感覺到了深深地危機感。

“那女子逃出去并不是偶然,可能是有人幫忙。”

“哦?是誰?”

難道那女子在宮裏還有接應的人,如果是真的,這還了得!他的皇宮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

“常平公主,那女子是藏在常平公主出宮的馬車裏的,卑職不清楚,為何在那個時刻公主突然要出宮,也不知道,為何那女子要藏在常平公主的馬車上……”*&)

武戟沒有說完,留下一部分讓蘇檀自己想像,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觀察着皇帝的臉色。

皇帝沒有說話,垂下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全城戒備,所有人進出城必須接受嚴格的檢查,有一點點可以的地方就要收押,用蘇檀的原話來說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玉琴池和卿小北二人早就到了斷情崖,這個地方僻靜至極,尋常時間也不會有什麽人經過,所以她們很順利的到了斷情崖。

不過,令人擔憂的是,過了很久,卿瑤音都沒有趕到。

玉琴池心中發慌,卿小北雖然也很擔心,可是懂事的卿小北還是沒有大吵大鬧,就那麽一直望着來時的路,只不過那緊緊抿着的嘴唇一不小心洩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平日裏最貪吃的小白,這個時候也選擇了靜靜地趴在卿小北懷裏,給他無聲的安慰,安慰他不要擔心,老魔女一定會沒事的。

蘇暮澈原本在處理事宜,突然被緊急召回,心裏頓了一下,為什麽皇帝會突然召他回去,難道發生了什麽事?

打死他都沒想到卿瑤音會出事,畢竟卿瑤音在他心裏是漢子一般的存在。

蘇暮澈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回去才發現,原來真的是卿瑤音出事了!我去,直接驚動了皇帝,那個女人到底做了什麽?

卿瑤音也很委屈,她到底做了什麽,不就是在烏梅院睡了一晚上麽,就被人四處追殺,也是夠了。

當卿瑤音踉踉跄跄的趕到斷情崖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卿瑤音見到二人,一屁股坐到地上,真的沒力氣了,鬼知道她是怎麽撐過來的。

卿小北看見娘親,第一反應是要撲進卿瑤音懷裏,可是跑近了一看,娘親身上有傷,卿小北怕碰到卿瑤音的傷口,站在卿瑤音面前來了個急剎車,差點把小白被飛出去。

這一下倒是把卿瑤音給逗笑了,卿小北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卿瑤音笑了笑,稍稍動了動沒事的那半邊身子,抱住卿小北。

“小家夥都多大啦還哭鼻子,羞不羞。”

卿小北毫不客氣的将眼淚蹭到卿瑤音身上。

“你這個女人,我是在心疼你好嗎!你被揍成這個樣子,我也很丢人啊!”

卿瑤音的笑容凝結在臉上,這還是她的親兒子嗎,會不會是當年一不小心撿來的,她不想要了怎麽辦。

卿瑤音身上的傷太嚴重,街上又全部被封鎖,玉琴池只好把随身攜帶的療傷藥喂了她幾顆。

而卿瑤音空間裏都是一些藥材,成品丹藥少之又少,弄得卿瑤音後悔不已,雖然她會煉丹,可是目前這身體情況也沒辦法煉啊,她發誓,等回去之後,一定要在空間中裝上它幾百幾千顆丹藥!

夜幕漸漸降臨,三人找了一處隐蔽的山洞,用以藏身。

身旁烤着抓來的野兔,金黃色的表皮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因為受熱滲出的油滴落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卿小北今日,也分外的聽話,安靜極了。

卿瑤音一邊享受着烤好的兔子腿,一邊看着乖乖的卿小北,這生活,簡直完美呀,就連身上的傷都不那麽痛了。

如果可以有選擇的機會的話,她覺得,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然而,天不盡人意,總會有一些事情在你放松的時候悄悄發生。

烤着火馬上就要睡着的卿瑤音突然驚醒,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記得蘇暮澈曾經提到。

在這斷情崖上,每到夜晚的時候便會升起迷霧,而那些進去的,活着出來的人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如果蘇暮澈說的是真的的話,那她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卿瑤音猛的坐起來,神識向遠處蔓延她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她寧願蘇暮澈那時候是在和她開玩笑。

不過,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

第 49 章 吓呆

顧绮羅腦補了一下蕭江北和太子殿下搶最後一塊豆腐皮的情景,臉上也立刻露出了囧囧有神的表情:那可是太子啊,蕭江北這貨就敢真的動手和太子搶豆腐皮?那是你姐夫沒錯,可将來你們就是君臣,歷史上有和未來皇帝搶豆腐皮吃的臣子嗎?你這是要為野史志趣類的文獻提供素材?在赫赫軍功之外,還要用這種事走另一條道路的流芳百世嗎?

“嗯,總算結果還很好。”杏花又換了杯茶,捧過來遞給顧绮羅,她一口喝下,點點頭自語道,接着又搖頭苦笑:既然太子殿下都纡尊降貴親自幫百味館打廣告了,那日後這百味館只怕就要忙起來了。只是如此一來,人手肯定就不夠用了。

想到周太夫人身旁的琥珀和珍珠,顧绮羅眼睛微微眯起,喃喃道:“如今百味館裏并沒有廚師,暫時還需要杏花你支撐着,另外,讓曾遠趕緊招幾個小學徒,對了,今兒春雨沒過去,你就是自己張羅了那一桌子菜的?豈不是忙死?”

顧绮羅忽然想起這個問題,連忙擡頭問杏花,就見小妮子的面色一紅,期期艾艾道:“也沒怎麽忙,好在我去的時候,曾大哥已經把東西都預備好了,然後他幫我打着下手,所以倒沒用多長時間。姑娘說的沒錯,是該趕緊招兩個學徒了,先前怕百味館打不開局面,招了人也是白白花錢,如今不同往日,再不招人,日後招來的是不是別家探子,那可就難說了。”

“這倒不怕,你以為這些菜還能保密麽?不過我心裏有數。咱們每個月推出三道新菜,就足夠保持百味館這塊金字招牌長盛不衰。等到賺了錢,再開分店,一天只安排十桌,到時照樣賓客如雲……”

“好了,姑娘別又開始暢想未來了,您就說眼下咱們該怎麽做。”杏花雖然是個心氣高的丫頭。但心裏始終還是把自己當做奴婢的。這輩子竟然能見一回太子,未來的皇帝陛下,她何止是心滿意足?因舉動難得的帶了一點活潑。攀着顧绮羅的肩膀咯咯笑說着,忽然擡頭疑惑道:“是了,春雨呢?春雨去哪裏了?”

“在屋裏呢。”顧绮羅也擡頭,然後就看見對面不遠處的春雨。跟一尊泥胎雕塑似得,兩個眼珠子動也不動看着前面。如同中了邪一般。

顧绮羅這一驚非同小可,忙站起身來到春雨面前,抓着她搖晃道:“春雨,春雨。你怎麽了?別吓我,你……你這是怎麽了?”老天,可千萬別讓這小丫頭出事兒啊。她沒帶着學醫的金手指穿越,不會治病啊。

“春雨……”

杏花也奔了過來。聽見她的聲音,春雨就如同大夢方醒一般,直愣愣看着她,好半晌才喃喃道:“姐姐,你……你看見太子了?我……我哥哥也見了?是……是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嗎?”

“我類個去。”顧绮羅扶着額頭呻吟了一聲,她讓春雨吓得魂飛魄散,卻不料小丫頭只是讓“太子殿下”這塊金字招牌給轟得石化了。

“那當然。”杏花得意笑道:“你真是個沒出息的,幸虧今兒沒帶你過去,不然親眼見到太子,你還不昏過去?到那時我們還要忙乎你,哪裏有時間?曾大哥比你可強多了,我去的時候,他把肉絲都切好了,菜蔬也都洗幹淨了。”

“沒想到……沒想到哥哥竟然能見到太子。”春雨一下子捂着臉哭了起來:“爹,娘,哥哥見到太子了,嗚嗚嗚,他……他能娶上媳婦了,咱們家不會絕後了……”

顧绮羅和杏花聽得一腦袋黑線,這見到太子和娶媳婦有什麽關系?杏花便斥道:“胡說什麽?曾大哥一表人才,怎麽可能娶不上媳婦?你真是杞人憂天。”

“姐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們當初窮成了什麽樣子,之前沒有百味館,哥哥就住在南門附近一處草窩棚裏,到了冬日,風從那些縫隙往裏透……嗚嗚嗚……我先前也不敢和人說我還有哥哥,更不敢給他送東西……”

春雨說到這裏,便來到顧绮羅面前,猛地雙膝跪倒,哽咽哭道:“姑娘,姑娘,這都是您帶給我們兄妹的福氣,若不是您,奴婢和哥哥如今還不知怎樣呢。”

“行了行了,這是你們自己的福氣,和我并沒有什麽關系。”顧绮羅心想太子殿下這四個字的刺激還真是大,春雨都失心瘋了,接下來她不會就要跑到太太面前感謝對方把她買進來了吧?

“春雨說的也沒錯,若不是姑娘,哪有我們如今的好福氣。”杏花也感嘆了一句,這一句卻是她的肺腑之言:“姑娘,我知道,這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主子了。”

“別這麽武斷,天下間和貼身丫頭情同姐妹的小姐也不少,你沒看那些戲文?”顧绮羅搖搖頭,卻見杏花苦笑道:“那不過是戲文,情同姐妹?哪有這樣的事,多說主子們待自己貼身的下人好一些罷了,卻再也沒有姑娘這樣把下人主子一視同仁,真當做姐妹的。”

“好了好了,不要給我戴高帽了,來來來,咱們抓緊時間布置一下今後的工作安排。”顧绮羅敲敲桌子,面色恢複正經嚴肅,但杏花和春雨卻帶着眼淚笑出聲來,圍上前道:“姑娘說吧,我們聽姑娘的。”

“杏花從明日起,就每天上午去百味館,一邊做廚師,一邊幫着曾遠招學徒……”

“姑娘,這能成嗎?太太肯定不會答應的。”杏花大驚,這随着姑娘出去走走還行,從此後天天跑出去做廚師?被呂夫人知道了,不但沒自己的好果子吃,連顧绮羅都要受訓斥。

“這事兒我和老爺說,這家裏做主的又不只是太太。”顧绮羅一揮手,沉聲道:“百味館的事,以後你要多多精心。我最近只怕沒辦法往那裏去,我要和春雨搬去祖母屋裏住着,方便照顧她。”

“發生什麽事了?”

杏花春雨一下子就聽出這話不對勁兒,她們倆都是才回來,還不知道事情經過,于是顧绮羅和兩人說了一下,只把兩個丫頭都聽住了。

“怎會這樣巧?姑娘眼看着就出閣了。老太太卻得了這樣的病。”杏花立刻有了和顧绮羅一樣的懷疑。

顧绮羅站起身。沉聲道:“不管這是巧合還是人為,到如今,我必要去祖母那裏守着才能放心。琥珀和珍珠與你們不一樣。琥珀原本就是太太眼前的丫頭,珍珠雖是後來的,但整日跟着琥珀,也不見得能好到哪裏。如今咱們搬過去,仔細照顧祖母。一旦有人動什麽手腳,咱們就能找出來。”

“姑娘稍安勿躁,這事兒即便揪出來,怕是也未必能牽連到太太頭上。您不能在老爺面前漏口風。”杏花生怕顧绮羅憤怒之下失了理智,卻見主子點頭道:“這事兒我心裏有數,咱們先不動聲色。只說祖母如今這個情況,我不放心。必要在她身邊服侍才行。”

“那婚事怎麽辦?蕭家眼看就來下聘了,婚期也定好了,忽然出了老太太這事兒……”杏花跺腳,而顧绮羅沉默了一會兒,也無奈嘆息道:“祖母若不能痊愈,婚期……也只好推遲。我不能讓她變成這樣糊裏糊塗的,在這府中任人欺辱。”

“老爺到底還是一家之主,也沒有姑娘說的這樣嚴重。”

杏花小聲道,她是真不願意顧绮羅推遲婚期,卻見主子幽幽嘆息一聲,搖頭道:“不用說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蕭江北……他一定會明白我的苦衷,支持我的。”

杏花想想:也是,二公子對自家姑娘的感情,瞎子都看得出來。不然能請動太子,就為了給姑娘的百味館撐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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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稀得說你,為了一個女人,就把本太子都扯過去給你那未婚妻做招牌,你說有你這樣兒為了女色就坑你姐夫我的嗎?還能不能有一點兒出息了?”

榮親王府如今已成了太子府,一回來,太子殿下就指着蕭江北數落開了。

“怎麽了?江北做了什麽錯事?惹得殿下這樣惱他?”正說着呢,就聽一個柔美聲音傳來,接着側妃蕭靜春從屏風後走進來,笑吟吟道:“妾身一進門,就聽見殿下說江北沒出息,往常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你問他。”

太子殿下冷哼了一聲:“今兒巴巴過來,嘴皮子都磨破了,非要請我下館子,我說府裏廚子做的飯菜就很好,何必出去這麽麻煩?不行,一定要請我去,說是那家飯館的飯菜與衆不同,保準我沒吃過。我一聽,行啊,難得我這小舅子今兒這樣盛意拳拳的,不能拂了他一片苦心不是?我就興沖沖和他去了。結果等了一個時辰,才總算是把飯菜吃到嘴裏,鬧到最後怎麽着?原來那飯館是顧家大姑娘開得,因為地方偏僻,沒人去,他拉着我過去,要把我當虎皮做成那店外的幌子呢。”

“殿下和我搶豆腐皮時不也很起勁?”蕭江北見自家姐姐明顯也是被吓呆了,連忙分辯道:“何況我又沒說錯,那些菜你從前吃過幾樣?吃完贊不絕口的不是你?”

第 69 章 倒V

第 69 章 倒V

書信以最快速度被送出,緊急隔離室也在極短時間內籌備妥當。彼得準時把老約翰和他老婆帶到聖子候選面前,聽說地毯上躺的那個不成人形的東西居然是自己的兒子,老兩口悲喜交加。

兒子找到了,活的。兒子生病了,不一定能救活。

“他得的是傳染病,這一點不會有錯,具體是什麽,我拿不太準。既然有可能傳染給其他人,那就不方便讓執祭們貼身照料了。我已經讓廚房燒了熱水,具體你們按照我說的做,必備物品不會短缺,有什麽需要也千萬別悶着不說。”

老約翰兩口子平日除了敲鐘看門也沒什麽可忙的,其實門也沒啥可看,真要上門找茬打架的他們兩個哪裏攔得住?因此輪換着照料兒子小約翰剛剛好。此前陪他們來找聖子候選讨說法的農婦乃是外嫁出去的女兒,這種“好”事就別牽連她了。

老兩口眼淚汪汪的千恩萬謝,認真聽聖子候選說了要如何照顧病人如何保護自己。說到一半牧師喬伊斯風塵仆仆趕回來,執祭替他開了門,青年直奔地毯上的小約翰而去。

翻開眼皮掰開嘴看了一番,喬伊斯先去洗了手才搖着頭回來:“是脫水病。”

還好還好,他沒有張嘴就是什麽“神罰”,艾爾洛斯深感欣慰。

“這個‘脫水病’,有什麽典型症狀?”顧不上老約翰兩口子瞬間灰敗的表情,他追着牧師确認。

霍亂的三個階段主要分為吐瀉期、虛弱期和恢複期,能被治好活下來的人才有這三個階段,缺醫少藥沒有預防準備的情況下絕大多數患者撐不過第一階段。

喬伊斯詳細描述了“脫水病”病人可能出現的情況,艾爾洛斯确定他說的就是霍亂無疑。

“我本想着現在是冬天,應該不至于……唉。”

千防萬防,防不住這位傳染病大佬。相對于其他人恨不得躲到牆裏面去的模樣,聖子候選只是揮了揮手,沉郁了大概一分鐘就振作起來:“沒事,不好治,但是好預防。”

他甚至有些慶幸遇到的是霍亂,如果真撞上黑死病,別說普通佃農,聖子候選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完好無損的活下來。

“直接向瓦爾哈利亞斯學院的煉金專業下訂單,購買三百塊兒‘洗手塊’,最便宜的那種,越快越好。另外讓閑着的執祭和佃農去把耶倫蓋爾內外的排水溝全都清理一下,要求所有人都必須洗幹淨手,必須吃熟食,必須喝燒開後的水。我允許他們每周進兩次森林,這件事交給菲利普斯。”

幾個苦修士上前用地毯裹起小約翰送進“隔離室”,老約翰夫婦兩個抹着眼淚跟進去。聖子候選說了,只要兒子還有一口氣,他就絕對不會被放棄。

“老婆子,你快把火盆點起來,我去搬熱水,能救活不能救活,總不能讓約翰就這麽渾身污穢的躺着……”

罹患霍亂的病人……那是真的,除非親爹媽任誰都無法忍受。

“叫你不聽話!叫你亂跑!”

老約翰恨不得把兒子推起來狠狠給他一頓,他在屋子裏白白原地轉了五六圈,最後到底沒舍得。

廚房把熱水送到隔離室外,修女那邊及時送來幹淨的新衣,每隔兩小時聖子候選就過來一趟施放法術,真正有效的煉金藥水也不計代價的優先供給。等到第二天中午,不再嘔吐也不再拉肚子的小約翰突然發起高燒。

人人都以為他終于活不成了,只有聽到消息趕來的艾爾洛斯松了口氣:“發燒就是要好了,再多喂些淡鹽水下去,隔一會兒喂幾口糖水,別一下子灌太多。”

該說不說,這個小約翰多少有點運氣在身上,他憑借着不甚強壯的體質熬進了霍亂的第三階段。

又過了幾天,高燒退去的小約翰已經可以坐起來靠着牆壁喝些稀湯。老約翰夫婦兩個恨不得能有分身之術,一面照顧兒子一面好日夜不停的跪在教堂裏感謝聖主。

提供藥水的喬伊斯:“……”

提供治療的聖子候選:“……”

行吧,還真就是“一切榮耀皆歸于聖主”了。

眼看不成的人硬被拉回來,悄悄關注隔離室的執祭們頓時松了口氣,埃克特更是寫了封長信送回聖地竭盡所能描繪這場“奇跡”。

想想看吧,聖子候選這回可是實打實的治愈了絕症——點石成金、妙手回春、洞察人心,這三大法寶不止邪1教愛用,正經教派也很難拒絕。只要有這一個例子在手,梅爾大人“實力低微”的說法就站不住腳!

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意識到,艾爾洛斯距離聖子那個位置其實并不遙遠……

聖恩節清早,小約翰在父母護持下走出隔離室前往主教堂。這一天是極其重要的宗教節日,能來的教徒一個不落都要在主教堂裏聽一段福音才能安心。

艾爾洛斯從早禱一直站到現在,忽然眼風掃過入口處,略微皺了下眉頭又放開。

主教堂裏坐滿了前來禱告的教徒,不少眼尖的人正頻頻扭頭朝門口看。

這事兒應該是埃克特和喬伊斯聯合起來謀劃的,雖說小約翰已經脫離危險但到底還是個病患,就算沒有傳染性了也該好好卧床休息。自己又不打算競争聖子的位置,真沒必要這麽折騰人。

再說了,小約翰能夠轉危為安的方法根本無法大範圍普及——煉金藥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來的稀糖漿,兩小時一次的治愈術就連某些小國窮國的國王也不一定能夠享受到,加上幾乎無限制的熱水、鹽、糖……換算成中央大陸的物價,救他一條命相當于賣了帝都三環兩套房。

“聖主慈悲!梅爾大人慈悲!”

老約翰夫婦扶着兒子一直走到祭壇下,虔誠而感激的五體投地高聲頌贊。

看到這一幕的教徒們哪裏會不好奇?紛紛低聲交頭接耳詢問因果。得知耶倫蓋爾修道院居然救活了一個罹患脫水病的佃農,竊竊私語瞬間變得如同雷鳴般激動。

那可是脫水病啊!傳說中死神手下的三大祭祀之一!

看着教徒們驀然亮起的眼神,艾爾洛斯心裏一點也不高興。他到不是說遇到危機時刻不願意放開修道院接納病人,而是在氣憤自己寫的信再次被忽略。

市政廳也好,瑪麗埃塔夫人也罷,一點該有的作為都沒有。

“安靜!”

從不多話的聖子候選罕見的在禱告儀式上提高聲音。

紛雜的交談瞬間停止,主教堂高遠的穹頂下靜得滲人。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死神的鐮刀架在脖子上了人們仍舊無動于衷。

艾爾洛斯木着臉對約翰一家道:“大病初愈,你們先到一旁坐着,感謝聖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教徒們發出善意的低笑,在笑聲中老約翰夫婦扶着兒子顫顫巍巍找了個臺階坐下。

等到笑聲消失,聖子候選破例親自帶着孤兒唱詩班背誦贊美詩,一切儀式結束後他擡手向下壓壓,教徒們納悶的重新坐回去。

平日裏這不就已經能走了麽?梅爾大人挑選今天是想要說啥?

艾爾洛斯……深恨自己平時不曾積極營業,今天真有事了,反倒難以張口。但是不說又不行,照着摩爾城的行政效率,等官員們有反應了下城區的貧民估計也死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看到了,耶倫蓋爾收治了一名不幸感染脫水症的可憐信徒。”

他必須把霍亂的危險性與預防方法公布出來:“我們查閱了往年災難發生時的記錄,在細節中發現所有生病的人都是因為不夠虔誠。”

你跟這些人說霍亂弧菌說傳染源說科學,他們能跳起來直奔裁判所哭訴。

最好的辦法還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我知道在座各位在心裏都是再堅定不過的信徒,但行為上呢?因為各種各樣的困難,你們放縱自己生活在污穢與淤泥之中!所以聖主發怒了,祂不願庇護那些不尊教義的家夥,任由他們被死神的祭祀俘獲!”

少年憤怒的斥責讓不少年齡比他大出數倍的教徒紅了臉,但又不得不在心底認同他的責罵。

要不然怎麽解釋疾病無差別的帶走任何人的生命?他們信仰的神明為什麽沒有庇護他們?

今天,耶倫蓋爾的聖子候選給出答案——都是因為你們自己先違反了教義,所以才會被神明抛棄!

雖然不負責任,但卻是個現階段無法證僞也沒人敢去證僞的理由。

“今天是聖恩節,我在此代聖主向諸信徒賜福。同時我也必須再次重申教義,請各位回去後嚴格執行。”

“必須吃潔淨且成熟的食物,必須喝潔淨且成熟的水,必須讓自己保持身體與心靈的潔淨!”

能一大早跑來耶倫蓋爾主教堂坐着祈禱的,家中至少也是中産,吃熟食喝開水勤洗澡對他們來說不算太過為難。感謝上天這次來的只是霍亂不是鼠疫,不然就大家一塊等死吧!

艾爾洛斯連蒙帶吓指着教徒們的鼻子呵斥一通,大棒打完了擡手釋放治愈術,算是補個甜棗。

大過節清早起來不明不白被人叮了滿頭包的教徒們走出教堂時滿眼淚花,見人就舉手贊美太陽贊美聖主贊美聖子候選梅爾大人。

“大人關心我們,大人叮囑我們要虔誠,大人還把教義一個字一個字解釋給我們聽好叫我們照着做,大人真是個好心的神官!”

艾爾洛斯:“……”

我唯一沒想到的是你們居然五行缺罵,真是開了眼界了。

第 44 章

按照計劃,四百年前三千幼童由墨雲宗送進魔淵,交給魔族來使。但不知為何,一進魔淵,束縛他們的咒法就莫明失效,周睽和淩風也是因此才撿的一條性命。

他一直沒有深究過此事,眼下聽無名法師的話,應該就是雲希夷做的手腳。

周睽有些意外,他看了無名法師一會兒,才狀似訝異地挑了挑眉:“保下性命?大師說的是那一時還是半刻?”

無名默然。

那三千人全是不滿十歲的孩子,就算能暫且逃走,又能在魔淵裏活幾天呢?

“但閣下也不得不承認雲希夷的善心,”無名法師道,“沒有他,就沒有你的今日。”

“哦,這樣說來,雲希夷被修真界所害,祭了魔淵封印,那我和修真界為伍,豈不才是真正的恩将仇報?”

周睽沒什麽興趣,一番話說得意興闌珊,如果不是為了給澹寧拖延時間,他說不定會當場走人。

無名法師卻深深皺起眉,很慢道:“雲希夷并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沒有後來的事,為了修真界和人間的安寧,他也會自願獻出自己的性命。”

“他能心甘情願被血祭,”周睽冷淡道,“當時墨雲宗的其他人呢?”

無名眼底閃動,又陷入沉默之中。

不用想,周睽就知道他下次開口會說些什麽,無非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所有人的利益要棄卒保帥之類的話,這種調調連澹寧都聽到耳朵起繭子了。

他走神想道:也不知道澹寧那邊怎麽樣了……

然而無名卻并沒有再說話,興許是周睽毫不在意的态度讓他不滿,他揮動錫杖在空中畫出幾個符咒,錫杖頂端突然爆出無數有耀眼的光芒的金色梵文,直向周睽攢動而去。

周睽猛然擡眼。

黑色火焰毫無預兆地從空氣中出現,如一條長蛇般從旁邊竄出,硬生生将金色梵文截斷了一半。

火焰吞噬燃燒發出刺耳的噼啪聲,剩下的一半金色梵文鋪天蓋地般向周睽壓來,他目光淩厲,竟躲都沒躲,伸手便作勢要接!

無名詫異地将目光投過來,手上動作卻絲毫未停,催動梵文繼續向前。

這是一招試探,但如果能就此将周睽擊殺,那就再好不過。

然而下一瞬,他臉上卻只剩震驚之色——

金色梵文轟然砸落在周睽身上,卻又如死去的飛鳥般了無生氣地一個個掉落下來,在地上化為金色漣漪,中心冒出一簇簇小小的黑色火苗。

再看還未落到周睽身上的梵文,雖然顏色與之前一樣金亮,裏面卻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個徒有其表的外殼。

無名收了招,面色愈發嚴肅:“化形為火,內空外明……你竟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周睽臉上也沒了笑意:“大師一出手就是殺招,說這種話貌似不太合适。”

無名第一招就沒有留手,竟使出了獨空寺的金梵聖訣,端的是要置他于死地。

無名向他一行禮:“雲希夷當初留你一條性命,你卻誤入歧途。我為了好友的意願和人間的安寧,今日也必須要将你斬殺于此。”

周睽沒有多說話,事已至此只有兵戎相見,沒什麽言和的可能了。

無名法師半路修佛,底子并不紮實,論實力絕不是周睽的對手。

然而不知為何,他內心卻隐隐不安起來,數百年積累起的直覺讓他覺得事情可能并不像表面這樣簡單。

沒有時間給周睽多想,無名的錫杖在瞬息間便殺至眼前。

他鬼魅般地一側身避過,兩手各擊出一道黑色火焰,向無名的方向襲去。

出乎澹寧意料,甩脫開無名法師後,他的進展異常順利。

比起修真門派的弟子,獨空寺的僧侶更專心于研讀佛經、鑽研禪理,現在大抵是他們參悟的時間,澹寧走過好幾間殿堂都沒有見一個人影。

沈冥被關押在配殿後的暗室中,外面所設的禁制也并不是什麽高深的禁制,顯然覺得只要能困住化神期的沈冥就夠用。

澹寧粗粗一看,直接視若無物地用破空咒穿過禁制,大步向內走去。

沒走多遠,他就看到了沈冥的身影。他在最裏面的牢室,被閃着銀光的鎖鏈束縛住手腳,所幸從整齊的衣着上看,他應該沒受什麽虐待。

這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

比預想中的劫人容易太多,澹寧心裏除了驚喜竟還有些複雜,他們之前做的多番準備,竟一個都沒有用上。

他快步過去,表情卻在半路就變了。

只見沈冥臉上是細小的黯淡鱗片,零零碎碎地順着肌膚延伸到衣物下,右邊手臂更是變成了被鱗片覆蓋滿的指爪,無力地垂在一旁。

上次見面用了試血咒,沈冥都沒有如此大的反應,竟然身體上已經現出魔态——只怕是被人強行催發成這樣的。

沈冥此時終于注意到了澹寧,他張張嘴想說話,卻只發出了虛弱的咳聲。

澹寧有點不忍看,拿出黑色短刃,幾下幫沈冥切斷鎖鏈:“你這是誰下的手?”

失去鎖鏈的束縛,沈冥一下子倒在地上,澹寧急忙蹲下去給他注入了一點兒靈力,沈冥才緩過來一些。

他低聲說出了一個澹寧沒聽過的名字,應該是淩玄臺的一位長老,也可能是萬象門或者淩玄臺的人。

澹寧伸手去拉他,卻發現沈冥的狀況不容樂觀,他身體發涼,比自己想象中差得多。

更何況現在這樣子出去,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沈冥不是個人。

“你這個……”他瞥了眼沈冥的右手,意有所指道,“能變回去嗎?”

沈冥茫然地看着他:“前輩,我,我不知道……”

“變不回去也沒關系,”澹寧快速道,他拿出周睽給他的一件法器,“我先幫你把袁非魚下在你身上的标記和保明咒去掉。”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沈冥看起來依舊在狀況之外,“我師父呢?前輩你是來帶我出去的嗎?”

“叫我澹寧就行,”澹寧言簡意赅,“我是來救你的,現在趕時間,不能跟你解釋太多,你只需要知道萬象門已經對你起了殺心就行。”

沈冥點點頭,垂下眼睛沒有再言語。

澹寧心裏記挂着周睽,一刻也不願耽擱,他拿出一件披風給沈冥:“你的手太顯眼了,又不會破空,先穿上這個掩人耳目……”

沈冥卻并沒有将披風接過去,依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澹寧覺得奇怪,嘴上又喊了一聲:“沈冥?”

“沒什麽。”沈冥這才反應過來,感激地笑了笑,伸手去拿澹寧遞過來的披風。

——卻接了個空。

披風被扔在地上,澹寧已經退到了三尺之外,他的臉色慎之又慎,黑色短刃的尖端對着沈冥。

“你不是個化神期。”澹寧一字一頓道。

“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能好心地留我一條性命……”

無名靠在大殿的金像前,他剛剛被一道黑色火焰當胸穿過,五髒六腑都燒得厲害。

而如果不是周睽之後再沒動手,他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周睽只道:“我殺你沒有好處,澹寧也不喜歡。”

無名搖頭:“你我之間,今日應該必有一死的。”

周睽挑了挑眉,并不以為然:“為你的人間大義、世道安寧而死嗎?”

無名沒有說話,神情之間卻是已默認了的樣子。

周睽一瞬間覺得無比諷刺。

“萬象門用雲希夷血祭魔淵封印,淩玄臺最得意的弟子是人魔雙血,陳忠被魔族寄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問,“你們便是用這種方式踐行人間正道的?”

無名本已經閉眼不打算再說話,聽到他的話重新睜開眼睛:“陳忠怎麽了?”

周睽:“被魔族寄生,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陳憶霜也随他赴死。”

“被魔族寄生……”無名重複了一遍,似是不相信,“可陳忠最後見到的人是你,空口無憑,你這麽說又如何能讓人相信?”

他好像有些動搖,問周睽:“你到底是站在人這一邊,還是魔淵裏魔族那一邊?”

周睽淡淡反問:“如果我站在魔族那一邊,當初又為什麽要破開魔淵封印而出呢?”

他不欲多說,也知道多說無益,轉身想要離去。

陳忠死的地方猶有魔族的痕跡,只要種下懷疑的種子,無名會自己去查。

只走出一步,周睽便看着腳下的流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重新轉過身面對無名,臉色陰沉至極。

“大師好套路,拖延時間的本事也很強。”

所有的一切連同無名剛才拼命對他下的死手都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真正的殺招是這個不知何時布下的陣法。

他當初一個反定歌破陣帶走十四個大乘期,如今竟被故技重施,着了提前被設下的陣法的道。

“今日你我必有一死……”無名看着自己開始發灰的指尖,苦笑了一聲,“現在閣下可以跟我講講陳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周睽卻沒有理他,他的眼睛掃過地上所有淺淡的紋路與流光,劃過牆壁上沖天而起的銀色光柱……

黑色火焰從他周身竄出來,竟是之前從未見過的猛烈勢頭,如同飛龍一般在大殿上方環繞集結。

無名嘴唇緊抿,看了看自己已經全然發灰的手指,又擡頭,好似明白了周睽的意圖。

——他想強行沖開法陣。

第 40 章 雙頭巨蟒(上)

(更新時間:2003-8-819:21:00本章字數:6542)

當鑒院的人員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已經又是半個小時後了。出面的仍然是鐵戰和那位魔策士。對于剛剛漫長的等待時間,他們只以準備試場來推托。衆人雖然不滿但也只能接受了。薩摩等人當然知道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不過既然做戲當然要做到足,所以也跟著其他人嘟嘟哝哝地埋怨幾句。

衆人再次分別往兩個甬道行去。前兩天那位叫做鐵戰的漢子還是一樣一身灰藍色勁裝,領在前頭。

鐵戰停步之後,立刻轉過身看著衆人,神色有些複雜:

“今天,你們要挑戰武士。對手不像前兩日那麽輕松。”說到這頓了一頓,接著續道:“有幾點要特別注意。比試時,不可用任何非武力的方法取勝。也就是說,一定要有确實的武術動作過關才算成功。”

衆人你眼望我眼,黝黑男子滿臉迷惑,倒是薩摩等人有些知道為什麽了。對照鈕克多的說法,包準是上次他們用了太多很難評斷過關與否的手段所造成的。

鐵戰只看了衆人的反應一眼随即繼續道:

“還有,這一次比試可以攜帶武器,但只限攜帶鑒院裏提供的各項武器。”說著,手往後一指。

衆人看向鐵戰指的方向,一個兵器架就靠在牆邊,各式各樣的武器擺在上面。

琳琅滿目的兵器,薩摩等人大多都叫不出名字,就算皮喇當過事務官,對軍事雜務相當清楚,兵器也了解不少,但人族的武器花樣顯然比龍人族複雜多了,皮喇也僅叫得出刀劍槌棒匕戢槍這幾種。

這也難怪,因為,龍人武術中拳掌腳都很擅長,但武器卻不常用,只有後來因為長期與獸人族對戰,因此開始由當時的龍皇傳授一套刀法,這之後,龍人族的武術裏也才多刀法這一項。後來,王宮侍衛又多傳了一套劍法,刀劍于是成為龍人族最常用的武器。至于其他武器,就算有機會看到,大概也叫不出名字來。精靈族方面,武器使用的經驗更貧乏了,因為精靈人擅長的武術也只有遠距攻擊的弓箭上得了臺面。

不同的是,薩摩不像尼路他們只比較專精刀法劍法,後來一些武器的使用都是半路出家,他還學了圖蘇教給他的匕法和槍法。因為,圖蘇發現,人族的武器好好利用的話可以提高攻擊力,因此,整理了一些收集來的人族秘笈,結合了龍人族的武術動作、心法,創出了一套匕法和槍法,并加強原有的刀法和劍術。雖然說不上是最好,但起碼也是不可小觑。圖蘇還來不及将他們傳授給将軍和長老們,好讓他們授下,就先傳給薩摩。倒是後來這幾年有将武術謄本交給将軍、長老,讓他們傳給手下。所以可預見的将來,龍人族的武術将會漸漸多樣起來。

衆人瞪著滿滿的武器架,正在猶豫該拿什麽武器時,鐵戰又說了:

“這一次的比試,對象是雙頭蟒!”為了避免又有人大叫“我的對手在哪裏”因此他們決定告知他們,要對戰的“魔獸”。

衆人點點頭,雙頭蟒衆人都不陌生,只差有沒有實際交手過罷了!

“只要你能将雙頭蟒活捉,那麽就算過關。”鐵戰補充,還特地強調了活捉二字。

薩摩等人聽到要活捉,呆了一呆,一致決定不拿武器了。因為,鑒院的武器雖不算好,但再差的武器落到他們這種身手的人手裏,殺傷力還是很強。為了避免不小心把雙頭蟒砍成七七四十九段,因此衆人決定還是不拿武器保險一些。

鐵戰見在場八人只有黝黑的漢子去取了武器,也不多問。因為這幾個沒拿武器的家夥正是規定改變的罪魁禍首,不拿武器也好,免得他們又莫名其妙地砍死幾只,大大折損魔獸。這次這些雙頭蟒可是衆人拚著性命抓來的哩!

鐵戰見衆人已經準備好,随即揚聲宣布道:

“考試地點跟上一次一樣。測驗過程中,要是決定放棄,就舉起右手畫大圓,門自然就會開啓。不用擔心你們的生命安全,鑒院人員會随時監控,保障你們的安全。”雖然這些話兩天前便說過了,但是雙頭蟒不同于幻蛙,所以鐵戰還是必須再重複一次。

熟門熟路,衆人很配合地各自進入兩天前進入的房間。

其實雙頭蟒并不是真的有兩個頭,而是因為,這種魔獸的尾巴極為靈活,像極另一個頭,因此才這麽叫它。雙頭蟒跟幻蛙不同,它的生活範圍比幻蛙要廣闊許多。幻蛙喜歡潮濕的密林,雙頭蟒卻遍布各大陸森林,只要有森林就有它的蹤跡。唯一沒有雙頭蟒的地方就是模裏邦聯的極北地區,原因無他,就是這裏太過寒冷,沒有森林!

雙頭蟒的皮膚十分堅硬,平常刀劍傷不了它。利牙含有劇毒,中者兩個時辰內若無法中和或逼出毒素,就回天乏術。此外,它的尾巴上更有如利刃般的結構,可以出其不意輕松殺死獵物。雙頭蟒身軀龐大,據說最長可以長到九尺,算是相當難纏的魔獸,尚幸這種魔獸蛇性很強,喜歡躲藏,通常在人類還沒發現它時,它就會主動回避。但若是想對它打什麽主意,它一攻擊起來,那個兇狠樣簡直就是不死不休。

衆人都知道,面對這種魔獸,要他們活捉它簡直就是叫他們跟它拚命的意思了!只是衆人藝高人膽大,還是空著手進入試場。

景色沒變,一樣的假森林和水元素聚成的天空,但氣氛卻大大不同。上次一進來,整個房間盡是散發著懶懶的氣息。這次進來,卻透著冷冷的危險感。“嘶”聲隐約傳來,更是增添了驚悚的感覺。八個人沒有猶豫,堅定地走進森林裏。

試場外,鐵戰看著八個人一一進了試場,便走到一旁盤腿坐下。他本可以先離開,等待各試場裁判工作結束之後再出來公布結果,但有了兩天前的事件,他決定在這裏等。因為,他們鑒院對薩摩等人還有很多懷疑。他必須在這裏随時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鐵戰并沒有等太久,十五分鐘不到。那七個讓他在這裏等的始作俑者便先後出來了。

藍頭發綠眼睛,老是帶著微笑的少年首先出現。他扛著偌大一截枝幹,笑容滿面地出現在鐵戰面前。這少年當然就是耐達依了。鐵戰正考慮著該如何開口問結果時,“澎”地一聲,那截樹幹從耐達依的肩上落到自己面前,帶起好大一蓬煙塵。鐵戰定睛一看,霎時呆若木雞。

身形龐大的雙頭蟒竟然乖乖的盤在樹幹上,讓這少年帶出來了?!喔!不!鐵戰看清了。雙頭蟒根本不是盤在樹幹上,而是綁在樹幹上!看它整個身軀在樹幹上打了好幾個結,難怪連動都動不了。

這到底是怎麽做的?難道這少年這般無聊,活抓了雙頭蟒,還要将它五花大綁捆在樹枝上才帶出來?!鐵戰滿腦子疑問。

其實原因很簡單……

有魔獸獵捕經驗的耐達依進到森林裏,很快就找到藏匿在枝幹樹叢間的雙頭蟒。憑他當了四年的魔獸終結者,要對付雙頭蟒哪還不是手到擒來。只不過以前跟班塔耶打賭,都是打死,從來也沒活捉過。這次要活捉,自然要比較費工夫了!

耐達依看著眼前蛇信吞吐,嘶嘶作響的雙頭蟒,腦筋開始飛快地轉動起來。不一會,耐達依就露出了燦爛耀眼的笑容。

“來吧!笨蛇!”耐答依笑嘻嘻地對著盤在假樹樹幹上吞吐著舌頭的雙頭蟒招招手。他想到一個很适合蛇的結局了!

雙頭蟒不知道耐達依心中的打算,見耐達依逼近,巨大身軀立刻猶如箭矢般疾射而出,去勢洶洶!

但是,耐答依還是不改戲谑的本色。他不直接跟雙頭蟒對打,只是左閃右避,帶著它在假樹叢中穿梭來去。靠著他過人的身法,一時竟也耍得雙頭蟒團團亂轉。

蟒身看來雖笨重卻奇異地靈活無比,在樹叢中竄上竄下一點問題也沒有,若非耐達依本就是六人當中身手最靈活的一個,換成了其他人要跟它玩捉迷藏恐怕就有些辛苦了。

耐達依一邊躲,一邊還捉弄地擺弄樹枝樹幹,将它們弄得左搖右晃,讓巨蟒時不時便挨上一兩下,雖然皮粗肉厚也不怎麽疼,但還是将雙頭蟒惹得火冒三丈,嘶聲連連。

偶爾雙頭蟒落後了,耐達依還會停下腳步,趁機打個幾掌。這種做法更是把雙頭蟒激得拼了老命追,好似不将眼前可恨的人類吞下肚子裏不甘休似的。

耐達依就這樣打帶跑,跟雙頭蟒鬧了好一陣子。突然,耐達依停下腳步,微喘地轉身看向巨蟒,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雙頭蟒顯然被敵人突然的停步吓了一跳,也猛地頓了一下。随即又兇性大發地飛撲向前,獠牙大張,打算将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咬死。

雙頭蟒狠撲向前,卻突然從尾巴傳來一道強烈的拉扯力量,雙頭蟒前撲不成,反倒受這力量牽制,反彈回去,一頭撞上一株假樹的大枝幹,強烈的沖擊力道将大樹撞得簌簌猛顫,也将雙頭莽撞得頭昏眼花。昏亂之中,雙頭蟒直覺還想前沖,但是,任憑它如何努力往前,換來的依舊是一次又一次的回撞。巨蟒沖刺了幾次,猛然覺得身軀隐隐發痛,回頭一看……

可不是?雙頭蟒長長的身軀在一棵大樹間纏繞,上上下下打了兩三個結,會覺得痛正是因為綁得太緊,終于壓迫到它遲鈍的痛覺神經了。

“哎呀!你怎麽老去撞樹呢?來,讓我瞧瞧。”耐達依關心地走近雙頭蟒,換來雙頭蟒緊張地蛇信猛吐,嘶聲大作。

耐達依對雙頭蟒的威脅視若無睹,自顧自地關心:

“哎呀!真糟糕,打結了呀!”耐達依甚是憐憫地道。

“都怪你,何必對我苦苦相逼呢?你不追我,我也不會帶著你兜圈子呀!”耐達依很遺憾地攤攤手。

“而且,你也太沒有自覺了。你瞧瞧你,也不想想你是蛇呀!怎麽也跟著我這個“人”到處轉呢?所以,這實在不是我的錯啊!”耐達依繼續對雙頭蟒曉以大義。雙頭蟒還是一樣嘶嘶猛叫,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原來,這巨蟒在剛才那好一陣的追逐中,讓耐達依帶著飛快地兜兜轉轉,身體竟因此纏在假樹枝幹上,動也動不了。更絕得是,它還是纏在同一株。

耐達依繞著雙頭蟒走了幾圈,一邊啧啧稱奇,一邊還不忘出口揶揄:

“其實我也滿佩服你的,你這些結原本也沒打這麽緊,可是你不知道為什麽硬要把它們拉得這麽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其實,耐達依當然知道,這是因為雙頭蟒皮肉太過粗厚,痛覺不敏銳才造成這樣的“慘劇”,不過他還是很故意地裝做不知道。

雙頭蟒大概作夢也想不到,皮堅肉厚這個本來讓他引以為傲的優勢,這時竟會成為它失手被捕的原因。

或許是雙頭蟒也明白他敗得有多冤枉,因此更是猛力掙紮,“嘶”聲大作,連帶搖得假樹簌簌擺動。

見雙頭蟒掙紮得厲害,耐達依竟悠哉悠哉地坐到地上,雙手托腮,好是天真的問:

“很不舒服吧!想不想我放了你?”

巨蟒“嘶嘶”回應。

見狀,耐達依忽又皺起眉頭道:

“可是,我瞧這幾個結很難解哩!我要是放開你了,說不定你還要反咬我一口哩!你說會不會啊?”

耐達依口氣雖然為難,但兩顆眼珠子卻團團亂轉,一看就知道心裏一定又再打什麽鬼主意了。果然,他的下一句話就将他的企圖表露無遺。

“我當然也很想放了你啦!但是,我覺得如果你能永遠綁在這裏,應該也滿有趣的。你說是不是?”耐達依雖然用商量的口吻,卻在心裏轉著恐怖的念頭。

這次巨蟒似乎察覺不對了,“嘶”聲更大,巨大的蛇身也不停扭動掙紮。

就在躲在一旁從頭驚訝到尾的鑒院人員開始考慮,該不該出面阻止耐達依非人性的做法時,耐達依似乎也想起來,只有活捉才算過關。因此,他遺憾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道:

“可是,我忽然想到好像不能讓你永遠挂在這裏。我想,還是以後遇到你的親戚朋友時再這麽做吧!”口氣很是不舍。

雙頭蟒似乎也察覺危險遠去,嘶聲弱了下來,本來兇光畢露的墨綠色大眼,如今也閃動著委屈求饒的光芒。

可惜它的敵人似乎天生缺乏同情心,完全沒有理會雙頭蟒求饒的眼神,反而自顧自地盤算著。

現在該怎麽交差呢?耐達依看著已然纏死在樹幹上的雙頭巨蟒,很是苦惱。他不打算解開它,當然,不容易解開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他這個曠世佢作這麽快就沒了,依他想,這種大作最好是公開展示最好了!

于是,耐達依稍一沉吟,便想到如何兼顧展示與交差了。只見他舉起右掌,在一旁鑒院人員大驚和雙頭蟒驚悚的嘶叫聲中,斜劈而下。應掌,一棵合抱大樹順著切口,斜斜倒下。這棵巨樹,竟然一掌便被“劈”倒了,樹幹切口光滑地叫人心寒。

耐達依以掌做刃,截掉多餘的枝幹,雙手一抱一甩,扛著纏著巨蟒的枝幹走了!于是,在門外等候的鐵戰,看到的就是耐達依不辭辛勞地扛著樹幹出來,樹幹上還纏著被吓昏的雙頭蟒。

鐵戰跟幾位鑒院同事忙碌了好一陣子,仍舊沒解開雙頭蟒的結。正苦惱著如何處理時,又看到另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個人倒是醒目,一頭紅色亂發,配上壯碩的身材,很是威風。可惜這麽威風的人此刻卻是垂頭喪氣而來。

“哈!大塊頭,你也出來啦!”耐達依精神地主動開口招呼。原來這壯漢不是別人,正是漢斯。

漢斯擡眼看了耐達依一眼,嘆了一口氣,馬上又垂下頭去。

耐達依哪裏見過魯漢漢斯這麽喪氣過?這反應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只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端詳著漢斯。

這一看,可看出點端倪來了。可不是,漢斯身上衣服斑斑點點,都是血跡,這可是進去前沒有的。看漢斯的模樣也不像受傷的人,那麽,血跡從何而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尾倒楣的雙頭蟒了。

“我說,漢斯啊!你該不會把那條大蛇給弄死了吧?”耐達依口氣很同情,表情很遺憾,可惜那眼神中閃動的分明就是興災樂禍的光芒。

可惜,漢斯完全沒發現同伴假意的關懷,聞言還道耐達依真為他覺得難過呢?因此,他很誠實地道:

“那條蛇把老子綁住了,老子想掙開,它就斷了。”漢斯越說越是委屈,一個粗莽大漢此刻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滿臉懊惱後悔。

聞言,耐達依毫不客氣地收起遺憾的表情,咧開嘴哈哈大笑。

“喔!很厲害啊!大獲全勝呢!”耐達依一邊拭淚,一邊道。

“我打死它,輸了!”漢斯鼓起臉,很不高興。其實,他打死那條怪蛇了啊!這麽厲害為什麽就不能過關呢?人類的标準真的很奇怪呀!

“其實啊!你應該把它一截截接起來,說不定它還能活!”耐達依眨眨眼,很是天真地建議。

莽漢漢斯聞言驚訝不已。

“接起來還能活嗎?好奇怪的蛇啊!”說著還當真思考起來,好一會兒又搖搖頭:“不行,斷太多塊了,接不起來。”

耐達依聞言,更加誇張地笑了起來,換來漢斯懊惱不解的瞪視。

這邊耐達依捉弄漢斯捉弄得高興,一旁的鐵戰卻聽得滿臉愕然。雙頭蟒強韌的皮肉可是魔獸中少見的,這個莽漢竟然把它掙斷?它真是不敢相信。

原來,漢斯對敵,最不擅長的就是防守。加上性格急躁,每次對敵老是沖第一,以這種個性,要他躲敵人簡直是要他的命。以前在模裏邦聯遇到雙頭蟒,哪一次不是三兩下就把它弄死了。這次要他活捉,這不是為難他嗎?

因此,就在漢斯氣得一腳踩上巨蟒的大頭時,雙頭蟒也順勢将巨大的蟒身纏上了漢斯的身體。

幾乎是一纏上,漢斯就察覺到一股大力壓迫而來,力量之大,就連漢斯這樣耐打的人都覺得痛。

漢斯被雙頭蟒緊緊捆住,急得他用力一掙!不過,雙頭蟒也不愧是以皮堅肉厚聞名,以漢斯的蠻力,這急忙一掙,竟是沒掙開。漢斯又掙了幾次,都沒掙脫,可偏巨蟒也沒能耐捆死漢斯,一時之間一人一蛇就膠著在那裏。漢斯往外掙,巨蟒往內捆,誰都奈何不了誰。

巨蟒很有耐心,跟漢斯乾耗著。打算等漢斯力竭,好一口吃了他。不過,以漢斯的能耐,巨蟒要想達成目的恐怕并不容易。要是漢斯真跟巨蟒耗下去,也不見得會輸,可惜,漢斯卻沒有巨蟒的好耐心,他被捆著,越捆越氣悶。

“你他娘的給老子滾開!”漢斯全身不能動,只好動嘴巴,呼呼喝喝地嚷嚷起來。

巨蟒被漢斯踩在腳下的大頭,嘶嘶示威著,倒像在嘲笑漢斯的無能為力。漢斯氣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勁力一放,往外猛掙……

“噗!”地一聲,巨蟒捆繞著漢斯的身軀爆了開來,鮮血飛濺,血肉四散。

看著滿地的碎肉和鮮血,漢斯呆了!

死掉了?!那條大蛇被他這麽一掙,斷成好幾十截,散在地上,蛇頭蛇尾擺動掙紮了一陣就不動了。

漢斯就這樣冤枉地失敗了!

若非一開始就說明要活捉,像現在這種結果恐怕又會引起一場争議。因為,能空手掙脫還怔斷雙頭蟒堅硬蛇身的,還真是沒幾人。

第 39 章 逃

趙元在這呆了一會就走了,留下葉桦一人在房間內。

盤坐在床上的葉桦沒有和往常一樣進行修煉,而是坐在床上思考着問題,眼中偶爾有光芒射出,有時又會變得暗淡,有時眼珠子直轉,有時呆呆地看着前面。

過了好一會了,葉桦才從這種狀态退出,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仿佛要将胸腔中的空氣全部吐出,長而緩慢,剛才,葉桦是在分析錢管家發現趙元是他奴隸的可能性,可想了半天,葉桦沒想出半點頭緒來。無奈,葉桦的臉上浮起擔憂之色,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日,葉桦早早便起身了,洗漱完畢後,換上了整潔的白袍,眼中帶着堅定,身體挺直,帶着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輕輕的打開門,朝着錢管家的住處走去。葉桦想好了,若是這次錢管家真的發現趙元被他奴隸了,想要殺他洩憤,他也只能再次拉虎皮做大旗,擡出魏老祖的名頭來。

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魏老爺的奴隸,而魏老爺又是這府上的最大者,錢管家只是在魏老爺的手下做事,應該不會不顧魏老爺吧。這三年內,葉桦曾多次找過小靈通,和他的關系也還不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知道了自己與府上的奴隸的不同之處。

據小靈通所說,府上的奴隸一般都是以魏府的名義購買的,像他這種魏老爺親自收的奴隸很少,而這些魏老祖親自收下的奴隸,除了葉桦之外,大多服侍在魏老爺的身邊。如同皇帝身邊的太監一般,但古時的太監恰恰是最得寵的,離皇帝最近,借着皇帝的名頭行使着極大的權利。

所以,雖然不知為何,葉桦沒有像其他奴隸一樣,但他确實是魏老祖的奴隸,從身份上來講,他和錢管家是平起平坐的。

在葉桦的思考下,葉桦來到了錢管家的院子,看着這院子,葉桦不禁感慨萬分,這地位和房子看來是挂鈎的,眼前這座院子雖說分外的大,氣勢也十分足,但是卻比不上雲供奉的院子,看來這煉丹師的身份還真是吃遍天下。

高高的屋頂一眼可見,沖破了周圍牆壁的束縛,白色的牆壁,沒有一絲雜色,若用神識看去,就可發現這座院子的鬼氣濃度遠比周圍的高,隐隐約約能後看到院子周圍散發着一股微弱的光芒,如同一個保護罩一般,護住了碩大的院子。

葉桦見到門是敞開的,仿佛在歡迎他的到來,但在葉桦看來,門口仿佛一張張開的嘴巴,等待着獵物的送上門,葉桦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這時,一個穿着青色雜役服裝的人攔住了他,問道“你是什麽人,來這裏何事?”語氣不怎麽和善,看來是在這裏管家院子裏呆久了,以為自己就是管家了吧,葉桦嘲諷地看着他,奴子的性格如此,那主子怕是好不到哪去。

“哼,錢管家找我來的,我怎麽知道是何事,要不你去問下錢管家。”葉桦冷哼一聲,作為一個修士,他有自己的脾氣,見到一個普通的靈魂對他這般,不由語氣帶着不爽。

“等着。”那名雜役轉身離去,向着一件房間走去,很快就出來了,對着葉桦說到:“錢管家讓你進去。”說完,身體微微讓開了一條道,眼睛卻時刻緊盯着葉桦,像提防小偷一樣。

葉桦擺出一張冷臉,沒在對這名雜役發脾氣,心中卻暗想,要是真得罪了人,第一個被錢管家推出去賠罪的就是你。

葉桦大步前行,很快就來到那件房間,還沒進房間,葉桦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威壓,葉桦臉色不由有些變化,這股威壓應該是鬼差修士發出的,若非刻意收起了這股威壓,恐怕葉桦都沒膽子進去了。

走進房間內,葉桦便看到這房間內只有錢管家一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的位子上,平淡的臉上挂着兩條粗粗的眉毛,黃色的臉,炯炯有神的眼睛帶着攝人的能力,無形之中帶着威嚴。見葉桦進來,雙眼便直直地盯着葉桦,頓時葉桦只覺得這世界都黑暗了,只有那一雙眼睛,正如毒蛇一般看着他,頭皮發麻,背後有些涼飕飕的。

不過,這種感覺在一瞬間就消失了,差點讓葉桦認為那只是幻覺。

葉桦也沒有時間想這些了,上前幾步,對着錢管家拱手道:“錢管家。”

只見錢管家擡手擺了擺,淡淡的說道:“用不得如此,你又不是修士,何必做着等禮數。”

葉桦心頭一跳,感覺這話已有所指,錢管家不會真的真的發現了他的事吧。

“錢管家,不知你找我來是有何事?”葉桦輕聲問道,語氣有些急促,帶着些許緊張。

“确實有事,老爺要見你。”錢管家随意地說道,但這話卻驚到了葉桦。

魏老祖找他何事,從現在看來,當初魏老祖收他做奴隸的事情,很是古怪,魏老祖若是要招奴隸,恐怕有很多人争着搶着來吧,随便一個都不會比他差,為什麽偏偏選中他。

“走吧,我帶你去。”說完,錢管家便站起身來,朝着門外走去。

葉桦見此,雖然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但是還是沒開口,緊緊跟随在錢管家的身後。錢管家出了院子,便朝着一個方向走去,沒在開口說話了。葉桦見此,也沒有機會發問,只能默默地跟在後頭,當錢管家的影子。

沒過多久,葉桦卻看到了前方有一個敞開的大門,赫然是魏府的大門口,葉桦不由一驚,開口問道:“錢管家,您不是帶我去見魏老爺嗎?怎麽出來了。”

“魏老爺在城外呢。”錢管家平靜的說到,背對這葉桦。

葉桦心中感覺有些不妙,但錢管家這麽說,他也只能繼續跟着了。然而,在通過大門時,葉桦卻發現了一件事,這個大門竟然沒人守衛,葉桦來到魏府的那天,可是有修士守衛在門前的,現如今怎麽沒有呢。

難道是換崗了嗎?眼前這件事有些詭異,讓葉桦心中更加的不妙,冷汗都開始出現在葉桦腦門上。而葉桦卻沒注意到,錢管家的神識始終在葉桦身邊圍繞,看到了葉桦的表情,錢管家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可惜,因為錢管家背對着葉桦,所以葉桦沒有看到。

今天這事便是錢管家計劃好了,替趙元報仇,事實上,魏老爺沒有要見葉桦,這只是錢管家撒的一個謊,為了引葉桦到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幹掉。這件事情上,錢管家不會讓人知道他今天帶葉桦出去過,所以他在守衛大門的修士換崗的時候将他帶出,而平時的換崗是在大門處換的,不會離開門口。

但是今天執勤的是錢管家的手下,甚至說是心腹,所以錢管家才會選擇在今日動手。用神識命令兩名手下走開一段時間,兩個手下雖說疑惑,但也不會違反錢管家的話,即便最後這兩名手下被懲罰了,也不會知道錢管家在這段時間幹了什麽。

至于那個見過葉桦的雜役,錢管家的嘴角浮起冷笑,恐怕現在已經倒下了。

很快,錢管家就帶着葉桦順着一條偏僻的小路走向城外了,魏府本身就在安靜的地方,所以有偏僻的路也是正常。看着一路上無人,葉桦心中一涼,頓時腳步停了下來,這錢管家怕是要對他動手,葉桦向周圍看去,發現什麽人影都沒有,真是個動手的好地方。

察覺到葉桦停止不動了,錢管家轉過身來,問道:“怎麽不走了。”

“去城外怎麽走這條路,不用經過城門口嗎?”葉桦冷聲問道,看向錢管家的眼神充滿警惕。

錢管家似乎沒看到葉桦的眼神,僵硬的臉上浮起一道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開口說道:“這條路也可以通往城外的嗎。”

“既然都是通往城外,不如走城門的那一條。”葉桦的臉色十分難看。

“這條就好,走吧,魏老爺還等着呢。”錢管家笑眯眯的說着,這笑容卻有些陰森,讓葉桦頭皮發麻,眼中的警惕越發強烈。

葉桦沉默,似乎不想再走了,心中卻在想着,這裏離魏府有些遠了,怕是死了都沒人注意,看來錢管家真是發現了他奴隸趙元的事了,同時心中有些悔恨,自己怎麽那麽愚笨,竟看不出錢管家想要謀害他,早知如此,他絕對不會跑出魏府。

“不行,若是出了城外,絕對回不來了。”葉桦心中出現這樣的想法,卻沒有表露在臉上。

接着,葉桦仿佛妥協了一般,對着錢管家說到:“那好吧。”

錢管家笑了一下,竟帶着嘲諷,将身子轉過去,要接着往城外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葉桦迅猛地轉過身去,手中十分迅速地掐着一個法決,帶着一股雷霆之勢,手指因為快速移動,都出現了幻影,這道法決仿佛用盡了葉桦全身的力氣,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被葉桦施展出來,頓時一股黑霧從身體內湧出,覆蓋着雙腿,葉桦心中十分焦急的喊道:“行。”頓時,原地只剩下一個殘影了。

第 40 章 國家煉金術師作秀(修)

大家商量了不短的時間,才确定下了計劃,約定好兩天之後實施。

因為憲兵隊的監控中,之前有發現斯卡的行蹤在中央,不久前還刺殺了一位煉金術師,現在斯卡很可能還在中央,是行動的好時機。

商議之後,艾爾利克兄弟倆就先回自己的旅店休息了。

兩人在明面上受到的關注不小,雖然沒有實時監控,但是也不适合在這裏久留。

至于姚麟三人組,就留在倉庫和一豐在一起了。

“既然我們都說定了,那麽賢者之石還是暫時留在我這裏了,等解決了人造人之後,這塊賢者之石就給你們。

現在我們随時可能面對戰鬥,有需要使用賢者之石的可能,你們三人無法使用煉金術和煉丹術,賢者之石在你們手裏的用途不大,而我是煉金術師,可能有用得上賢者之石的地方,賢者之石放在我這裏的用處更大。”

姚麟點了點頭,不僅僅是這個道理,同時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在姚麟他們完成所有合作之前,一豐是不肯能将賢者之石給他們的,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但是都很默契地不會點破。

現在艾爾利克兄弟倆離開了,剛才要是打起來,艾爾利克兄弟倆肯定會幫着一豐,畢竟算是師弟,雖然第一天見面,但是肯定不會見着新國的人搶師弟的賢者之石的。

在知道賢者之石的材料之後,兄弟倆已經不指望靠着賢者之石來恢複自己的身體了,但是別人使用是別人的自由,兄弟倆還沒有自大到去随便評判別人的地步。

現在兄弟倆不在,對姚麟一行人來講是一個機會,不過姚麟還是沒有去搶一豐持有的賢者之石,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小孩子很危險,真不一定能打過。

另一方面,就是和一豐合作,得到的利益,遠遠超過直接搶走以小塊賢者之石。

如果按照目前的計劃,如果成功,那麽姚麟就可以順利地将張家收到麾下,并且獲得西方亞美特裏斯的新任領袖的友誼,最終帶着賢者之石回國。

在衡量了得失之後,姚麟才決定放棄了強搶的計劃,通過合作的方式得到賢者之石。

而一豐在确認了對方是真心合作之後,則開始向老頭子福爺請教一些武道和如何感知氣息的問題。

即使一豐天賦異禀,這輩子也才僅僅12歲出頭,上輩子又沒有接觸過劍術,實戰經驗還是不夠,有機會接受老前輩的戰鬥指導,是個好事。

既然不晉升魔人,就無法提高魔力,那麽目前就要專注于如何提高身體素質和劍術以及作戰技巧。

同時,新國來到者們感知氣息的能力,也是一豐非常需要的。

這個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學會的了,在不知道原理的情況下,一豐也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長時間才能琢磨出來,不如趁着這個機會直接向這幾位新國人學習。

福爺老頭子在得到姚麟的同意之後,也非常熱心腸地開始和一豐介紹了起來。

不論哪個文化,師生情誼都是很重要的,福爺對于有這個機會拉攏一個看起來對少主很有用的人非常熱心,同時,一豐的東方面孔,不由得讓這幾位想入非非。

他們基本确認,這個少年沒有效忠于新國的任何一族,因為有着賢者之石的他,如果有這個意圖的話,不論找哪族,都會得到非常優厚的待遇。

既然如此,為何不趁着這個時機,好好拉攏一下少年。

所以福爺基本上算是傾囊相授了。

一豐有着煉金術師的底子,再加上原本就是伐刀者,可以利用魔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其他騎士的魔力,用了一天的時間,就稍微感到了一點門路。

不過時間有限,因為到了和愛德華他們約定,将斯卡引出來的時候了。

傳訊工作都交給新國三人組了,他們仨有點忍者的感覺,很會隐蔽自己,這樣聯絡起來不容易被發現。

同時,能夠分辨氣息的他們,可以輕松發現除了大總統以外的人造人,确保自己不被跟蹤。

這一天,愛德華開始了他的炫耀+作死之旅。

在城區,遠離有憲兵隊駐紮的地方,開始大肆宣傳自己的國家煉金術師的身份。

使用煉金術,開始給大衆免費修理,對于他這個等級的煉金術師,牆補個洞、花盆碎了重現煉制好、接好栅欄等工作都是小事情,而且作為見過真理的煉金術師,可以直接進行拍掌煉成,不需要像一般煉金術師一樣畫煉成陣。

一時間整個城區都開始傳揚這位熱心腸的少年天才國家煉金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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