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仙人撫頂15

第119章 仙人撫頂15

在巫神宮所統禦的中州範圍, 巫女是有可能成為神女,進入巫神宮,供奉大天官的。

不過, 月枯村的巫女, 卻不會成為神女,也不會去巫神宮供奉大天官。

可以說, 此地的巫女,剝離于巫神宮的掌控。

此間之人,不信奉巫神宮,不信奉神女與天官,卻會豢養巫女與神子。

方壺山外月枯村, 是穢鬼林進出的必經路段。穢鬼與無支穢被封于穢鬼林,此地靈氣被穢息擾亂, 便容易誕生一些奇妖惡鬼,來欺壓百姓。

有一類妖, 統禦了此間妖鬼, 名喚“鬼姑”。

鬼姑自稱是無支穢下第一人,惡鬼之王。鬼姑可以惑人、吞噬記憶、植入記憶,靠着這些手段, 它無往不利, 在穢鬼林周遭,人間談鬼姑而色變。

好在鬼姑有軟肋——好吃善男信女,童男童女。

人間只要每五年供奉一童男或童女, 它便會庇佑此間五年,不出來作亂, 甚至會打跑其他那些張狂的污穢妖鬼。

這片混亂地方,一直将有靈氣的巫女供于鬼姑, 換得人間平安五年。既然人與妖定了契約,誰也沒有打破契約的意思,此地便沒有巫神宮發揮的餘地。

或者說,方壺山月枯村守住了穢鬼林朝下的第一線,讓巫神宮有更多精力去對抗穢鬼潮,巫神宮便默認了月枯村不同于他處的奇怪風俗——

巫女不晉為神女,不學神術,不入本宮。月枯村的巫女,僅供于鬼姑。

缇嬰便是這樣的小巫女。

她誕生之初,被測出身懷靈根,周遭村民驚喜且畏懼,将她看作是這一代要被供出的巫女。

他們養着小巫女,會贏來至少五年的風調雨順。

他們養着小巫女時,并沒想過小巫女日後會殺了鬼姑,打亂他們與妖簽下的契約,毀了他們遵守的祖法。

他們要的是一個被獻祭的小巫女,而不是一個想做英雄救他們的小巫女。

在這個虛妄世界中,缇嬰被地縛靈所壓的千萬惡念封了記憶,乖乖地被扣上腳鏈手鏈,被推入一個與狗洞差不多大的小房中,關了起來。

她茫茫然。

夜裏風聲赫赫,她聽到幾聲狗吠,趴在自己的小屋欄杆處朝外看。

與她相挨着的狗屋旁,蹲着一只黃狗。黃狗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爹娘送來的夜食,得主人拍頭誇獎。

那年輕婦人摸着狗的腦海,眉目溫柔:“阿黃,真乖。你要做有用的狗,知道嗎?啊,今夜好像會下雨,你睡在這裏會不會淋濕?”

婦人看着天色,猶豫一下,說:“我與夫君商量一下,今夜要不抱你進屋子睡一宿吧。”

阿黃歡喜地繞着主人叫。

阿黃又回頭,看向身後另一座狗屋——已經是個小少女、并非幼女身材的姑娘蜷縮着身子,趴在木欄邊,剔透的眼睛看着他們。

阿黃低頭看看自己碗中的狗食,又叫了兩聲。

女主人這才回頭,看向狗屋中的缇嬰。

缇嬰看到她,目中浮起讨好笑意,小聲道:“娘,我餓。”

她說:“我想吃飯。”

婦人盯着她,目露猶豫。

半晌,婦人悶不吭聲,抱起阿黃,進入點着一盞燭火的屋子,去與丈夫商量讓狗睡人屋一晚之事。

缇嬰蹲在狗屋中,她聽到沒有更多動靜了,又眼睜睜看着燭火熄滅了,就趕緊慌張地推開狗門,手腳趴在地上,鎖鏈叮叮光光。

她迫不及待去搶食阿黃剩下的不吃的狗糧。

她只有吃飽了,才會有力氣施展自己小小的法術,給村民們賜福。

不光有村民,還有其他城中鎮中前來求助的普通百姓。爹娘會拴着鏈子,讓她去施法。她沒有學過法術,全憑自己的感覺,有時會幫人,有時會害人。

幫人了會得到爹娘多加的一碗粥,做得不好了會得到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但是大家都說她是小巫女,她生來就是庇佑月枯村、是要被獻給鬼姑的。

天然幹淨的一張紙,自然是旁人如何塗抹都可以。

缇嬰聽着大家的意願做所有事,她只有很少的時候會不快樂——比如好餓、沒飯、爹娘嫌她吃得多的時候,阿黃多剩她一點飯就好了;比如爹打得她好疼,如果輕一點就好了;比如娘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罵她,罵她也無所謂,可是娘總揪她頭發,她總擔心自己頭發要掉光。

頭發掉光了,冬天就頭皮冷,狗屋裏太冷了,她受不了。

深夜中,缇嬰狼吞虎咽去吞食狗糧時,忽然偏頭,怔了一怔。

她隐約覺得哪裏不對。

因為……她應該很餓,但她吃下去後,竟有一種嘔吐反胃的感覺,讓她覺得并不餓。

就好像她平時吃慣了好吃好喝的,看不上這些狗食。

但是怎麽可能呢?

微妙的一瞬疑惑很短暫,缇嬰看到爹娘屋子的燭火又亮了,她害怕自己偷吃被打,連忙爬回自己的小屋中。

而即使這樣,男主人出來,看到阿黃的狗碗中粥水灑出一些,在月光下如碎銀,男主人勃然大怒。

他拍打狗屋:“小嬰,出來!看看你幹的好事!”

出去就會被打。

缇嬰緊緊拽着狗門,用身子牢牢抵着不讓外面的爹進來。她眼睛漆黑又幹淨,隔着小小木欄與外面的男人對望。

男人愣一下,啐了她一口。

缇嬰擦掉臉上的唾沫。

男人累了,嘟嘟囔囔道:“賠錢貨,屁用沒有,整天吃我這麽多吃的喝的,還要老子養着……你怎麽還沒被獻給鬼姑?”

缇嬰不敢說話,怕他更生氣。

她抵着木門,被那男人踹了好幾腳也不肯開門後,男主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缇嬰才松口氣。

她蹲跪在這裏,仰頭看着自己栖身的寸息距離之間的小屋,又有幾分困惑。

好小的屋子,她都沒法躺下,只能縮着坐……但是她不好提要求的,爹娘說,小巫女是要奉獻的,她整日要求那麽多,不是個合格巫女。

若不是合格的巫女,鬼姑不要她,她庇佑不了村民,大家大概就不要她,不養她了。

那怎麽行呢?

她對被抛棄有一腔恐懼與畏縮,就算她從來沒有去過外面,她也知道如果沒有爹娘給她屋子睡,給她吃給她穿,她會餓死的。

缇嬰靠着狗屋,虛虛地嘆了口氣。

她要睡覺了。

明日天亮了,還要施法救人呢。

次日,缇嬰果然被爹娘拽着鏈子,鎖到了村口的槐樹下。

缇嬰坐在一張簡陋的桌子後,稀稀拉拉的村民與外面來的鎮民們前來排隊——

“小巫女,我昨晚做了噩夢,你說,這是不是鬼姑對我有什麽暗示啊?”

“小巫女,我家的牛丢了,是誰偷的啊?”

“小巫女,你前天算錯了卦,你爹還管我多要了五文錢,你賠不賠?”

前面的都還好,一聽到“賠錢”,缇嬰心中就湧上恐懼。

她連忙:“我賠、我賠,你別告訴我爹……”

她慌慌地要賠錢,卻不知道自己哪裏有錢。慌亂之下,她從自己發間扯下了一根發帶想贈予人。而看到發帶粉白清薄的顏色,缇嬰怔了一怔,有什麽被壓制的記憶要努力沖破……

她正發呆間,“啪”的一巴掌,揮了下來。

她連人帶發帶,都被發怒的男人一掌打趴了。

躺在地上蜷縮一團的缇嬰,看到自己鼻端流了血。她害怕惶然時,又突然發現那血消失了……她摸自己鼻尖,那裏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缇嬰心中又一重古怪浮起:怎麽回事?怎麽好像是,有人替她擋了傷一樣?

周圍人漠然搖頭觀望,缇嬰的爹對她又踹又打,缇嬰的娘不忍心地別過眼,不看這個方向。

爹打了半天,然後無所謂地對來人說:“這算賠錢了吧?”

來人無語,與爹吵了起來。

他們的争執遠離了缇嬰,缇嬰輕輕松口氣。

她被一個人扶了起來,那人碰到她手臂時,她顫抖一下,肌肉猛縮:“別打我。”

婦人聲音尴尬:“小嬰,我是娘。”

躲在臂彎下的少女擡起一只眼,悄悄看她。

婦人抿着唇,将她拉扯起來。

她似乎想表達對缇嬰的關心,伸手要撫摸少女發髻、幫她撣去發間塵土。

缇嬰本能地朝後一躲,說:“別碰我頭發。”

婦人手一僵。

缇嬰想了想,說:“我會禿的。”

婦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半天,讪笑一聲,不說什麽了。

缇嬰重新被按到桌後坐着,被重新要求給陌生人們施法。缇嬰苦惱非常,既覺得自己不通法術,又覺得自己應該通,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婦人道:“你好好施法救人。都是因為你還不夠年齡,不能被獻給鬼姑,咱們村中才有這麽多壞事發生。這都是你的錯。”

缇嬰點頭:“我會快點長大的。”

婦人抹淚:“你一定要救我們,幫我們……”

缇嬰嬌聲嬌氣:“我會的。”

她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她應該不會法術,便只好糊裏糊塗給人施法,一會給人看病,一會給人算命。她心虛自己說的每句話都不準,自己根本沒有幫到別人,一直在壞事……

所以中午時,她被爹扣壓了飯菜,一點不給她吃,她也沒有怨言。

到晚上的時候,她只好又偷偷爬出狗屋,與阿黃搶吃的。

這一次她運氣沒有那麽好,被爹抓到了。

她被打得臉有點兒腫,縮回自己的狗屋中。

好痛。

但是沒辦法。

爹娘說她太麻煩了,她不敢說痛……

大約別人也會痛,但別人都沒說過,也許是因為她确實麻煩吧。

她深深愧疚于自己是一個無能的小巫女,她希望自己快快長大,成為一個厲害的可以幫助大家的巫女。

獻給鬼姑後……也許就好了。

大家都會開心。

缇嬰懷着這樣甜蜜的心願,睡了過去。

這樣的日子是她的日常。

缇嬰起初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經常有不習慣的想發火的感覺,但是被打着、被罵着、被人不停勸導着,她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就是這樣的。

她每一天,都在盼望着被送給鬼姑的日子。

也許她确實不是真正合格的小巫女……她怎能對爹娘有怨氣呢?

也許正是因為她不誠心,鬼姑才遲遲不來帶她走吧。

這一日,缇嬰又如往日一樣,被鎖在村口槐樹下,幫人批命算卦,蔔問兇吉。

中途,她打了個噴嚏。

對面的人臉一下子黑了。

在槐樹下站着監督她的爹過來,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扇下來。

缇嬰卻聰明了很多,裝作自己坐不穩的模樣,摔到地上。她屁股被腳鐐硌得痛,但是爹的巴掌沒有落到她臉上,她便又有一腔小得意。

爹罵她:“偷奸耍滑!”

缇嬰鼓起勇氣:“不是的。”

她說:“爹,天冷了,我好冷,我衣服太薄了。”

爹一愣,爹不可思議:“你是小巫女,你怎麽可能冷?又想騙我給你花錢裁衣?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養育之恩的?”

缇嬰苦悶。

她說:“不是的。”

真的冷啊。

難道因為她不是合格的小巫女,她才覺得冷嗎?別的巫女都不怕冷?

缇嬰耷拉下腦袋,反省羞愧一番,重新爬到桌前幫人算命,不敢再說自己冷了。

她的鼻尖被凍紅,臉頰涼如冰雪。

她咬牙說服自己:不冷。

正在這時,一片冰涼降到她鼻端。

她深吸口氣,又打了個噴嚏。

爹暴怒:“你又怎麽了?!”

缇嬰呆呆道:“爹,天真的冷了啊……下雪了。”

她屈膝坐在矮桌後,仰頭看着天空中漫漫灑灑飛下來的雪花。

雪花晶瑩,天地微白。

缇嬰心中忽而一頓。

她眼皮一揚,幽黑的眸子,向飛雪之後看去。

那裏,徐徐行來一個人影——

一個戴着風帽的雪衣少年,款款行來。

衣如鶴揚,身如雪清。他從雪中走出,風帽飛揚間,面容不現,已見翩然風雅之氣。

缇嬰的心猛然“咚咚”跳起。

不知緣由的情愫如攀蔓,纏繞她心間,讓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從飛雪中走出的少年。

在缇嬰眼中一身通白、清靜雅致的少年郎,在他人眼中,帶着一重血色。

他們都聞到了那弑殺寒意。

爹娘臉色大變,村民臉色大變,齊齊站直:“你是何人?!我們村子不歡迎你,小巫女不歡迎你!”

風帽揚起。

少年擡起了臉。

隔着紗幔,坐在木桌後的缇嬰,隐約窺到少年下巴脖頸處的一道道血痕,如枯枝般向上纏繞,實在陰森可怖。

他彬彬有禮:“在下江雪禾。”

他向前伸手:“小嬰,過來。”

缇嬰怔愣。

村民們冷笑:“你是什麽惡鬼妖魔,來哄騙我們的小巫女?小巫女不會跟你走的?”

這少年卻并不看他們。

隔着風帽,他看的人,是坐在那裏、發絲淩亂、面頰染灰的小姑娘。

小姑娘卻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她看了半天,悄悄地說:“我不認識你。”

江雪禾眸子一頓。

他目光落到她脖頸上的狗圈,手與腳上的鎖鏈。沉重的鐵鏈壓着她纖細的手腕,她手腕被磨出了一圈嫣紅。血痕被轉移到他手腕上,她自然是不知的。

她說一句話,就要偷偷看眼身邊人,十分不安。

江雪禾心中驟然劇痛。

他的殺意再無法掩飾——

他每日給她買漂亮衣衫喂她吃飯哄她睡覺,将她慣得嬌氣任性跋扈肆意。

他對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将她養得嬌妍可愛,是世上最漂亮的灼灼桃花。

他不肯她被任何人采摘。

而今,她卻在他不在的時候,被困在地縛靈的恐懼噩夢中,被弄成了這副模樣。

地縛靈奪走了她的記憶。

是了,地縛靈要織就心中恐怖來對付缇嬰。缇嬰最害怕的,不就是她的童年嗎?

缇嬰眼睜睜看着,這個雖然看不清面容、卻隐約覺得非常好看的少年哥哥,身上的氣勢在一點點發生變化。

好像有數不盡的黑氣籠罩住了他,在他腳下形成一團黑霧,宛如騰雲駕霧。

然後,無數藤蔓從四面八方飛出,絞殺向這裏的所有村民,包括她爹娘。

飛雪之下,一片濃郁血腥彌漫。

衆人尖叫跑躲,缇嬰一下子站起來,手腳上的鐵鏈重得她身子搖晃,臉色煞白。

缇嬰哆嗦:“你、你、你……”

爹娘慘叫:“小嬰,快阻止他,快救我們!”

村民們在地上滾爬,一道道蜿蜒血跡延伸向她,向她張開求救的手:“小巫女,救我們,救我們!”

缇嬰發抖。

缇嬰慌張道:“我、我救、我救……”

她怎麽救啊?

緊張畏懼之下,她手心掐緊,忽而掐出了一個發訣,指尖燃起一團水色霧光,映着她眉眼。

她想不到自己能使出這種不知名的法術,一下子呆住。

爹娘:“小嬰,救命!”

缇嬰着着急急,再顧不上自己哪裏學的奇怪術法,硬着頭皮向惡人沖去:“別害我爹娘!”

江雪禾殺人如喝水。

他先前被困于地縛靈對他的惡念中,他靠鬼魂修行,又奪舍了活人力量,才重回塵世間。

一旦弄清楚那個虛妄恐懼的原委,他便恢複自己本身的冷酷,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地縛靈最可怕的本就不是自己多厲害,而是人深陷于自己的恐懼,無法清醒。一旦清醒,地縛靈就沒什麽難對付的。

江雪禾殺盡那個虛妄中的所有人,破開了幻境,回到現實中,便發現缇嬰不見了。

淅瀝小雨中,他張開法眼鎖尋,用自己與缇嬰之間精忠陣的牽絆找人。她在地縛靈的虛妄中受到什麽傷,那些傷全都會轉移到他身上。

鼻尖滲血、手臂發青……

江雪禾冷冷地看着自己身上出現的變化。

他習慣了所有傷痛,這些小打小鬧的傷也不被他放在眼中,但是身上傷出現得越多,他心中殺意便越重。

他确認地縛靈一定遮蔽了小嬰,讓小嬰沉浸于舊日噩夢,才讓小嬰受傷累累。

唯一的慶幸是……他們不知道他與缇嬰之間有精忠陣,他們不知道他們殺不掉小嬰。而他會追着這些痕跡進入他們的惡念噩夢中,報複回去。

江雪禾殺人殺得從容淡定。

他好像又變回了從斷生道出來的夜殺。

只要他想殺,沒有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地方很快躺了一大片屍體,血流成河,江雪禾冷漠無比。他又眼睜睜看着那些屍體再次爬起來,變回人,向他撲來。

他再次殺掉。

他當然知道作為外來者,自己不可能殺得掉小嬰噩夢中的地縛靈,但是……看他們多死幾遍,也是快意。将他們抽筋斷骨、淩遲削肉,亦是暢快!

不掩飾殺意的白衣風帽少年,便如惡魔臨世般。

他踩着一地血污,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直到缇嬰跌跌撞撞地沖過來,朝他揮出幼稚可笑的法術。

江雪禾當然不會如自己那個噩夢中那樣,被她刺中。

他拽住她手腕,稍微運力,将她人扣在了自己懷裏。

缇嬰掙紮不掉,渾身僵硬。

眼見陰鸷森冷的殺氣包裹着她,卻像逗弄一樣,并不向她斬殺。她慌得睫毛顫抖,卻偏有一腔反覆,被壞人扣在懷裏,她也咬着唇,不肯呼救認輸。

風帽的紗幔拂過她的臉。

清清潤潤,像她記憶深處漂浮的一片羽毛……

缇嬰失神間,聽到扣壓她的少年聲音喑啞,不冷不熱:“打我?”

缇嬰咬牙:“怎麽,不行嗎?”

江雪禾漫不經心,另一只手再度揮殺,将襲來的人放倒。

江雪禾淡聲問缇嬰:“為什麽打我?”

缇嬰驚住。

她脫口而出:“你殺害我的家人,我反抗你,很正常吧?”

江雪禾眼眸中瞬浮一團血色氤氲。

可惜缇嬰看不到。

她被少年緊扣住手腕,被他轉個身,被迫面朝他。但是紗幔阻隔,她看不到他的臉。

這少年再次俯過來,掐住她下巴。

他聲音沙啞而陰涼,如毒蛇一般冷酷又玩味:“家人?

“我才是你的家人。”

他捏緊她下巴,聲音低柔之間,如同施下咒術一樣,滲透她的骨血:“只有我是你的家人。”

缇嬰大叫:“你殺我爹娘!”

他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他聞言低笑,握住她手腕,手指在她靈脈上一撥,拿捏住她。

江雪禾幽聲蠱惑:“我不光要自己殺,我還要你殺。”

他驀地擡手。

他摘下他所戴的風帽,一把扣在了缇嬰腦袋上。缇嬰眼前一黑又一亮,視野被紛紛擾擾的白紗蓋住。

她發覺自己的手被少年抓住。

紗幔罩下來,她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缇嬰:“你對我做了什麽?”

一道聲音,用傳音入密的法子,在她識海中響起,幽幽涼涼,捉摸不定:

“我在風帽上下了一個小隔絕術,掩了你的認知而已。

“你不用聽不用看,不用害怕不用傷心,跟着我殺人便是。”

缇嬰:“我不——”

她的反抗毫無用處,他握着她的手,從後抱着她,帶着她的手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符印。

空手畫符,符菉結印,赫赫威光,撲向周圍的鬼魅們。

風帽阻隔,所有的尖叫恐懼,都不能被風帽中的缇嬰聽到。多少血濺在風帽上,都不能被缇嬰看到。

她眼中只有幹淨的雪白色,鼻尖只聞到困着她的少年身上的氣息。

雪霧紛揚。

血氣彌漫。

江雪禾擁着懷中戴風帽的小少女,雪白衣袍沾血,長睫上兩點霜霧。衣袂飛揚,雪色風帽沾着的血跡,落在缇嬰的衣裙上、飛起的發帶上。

江雪禾眼睛溫和地看着周圍那些頂着她舊人面容的怪物們,他手上不停,抓着她冰涼手骨,帶着缇嬰一道殺人——

只有她的手,才能殺掉地縛靈的恐怖,才能破開虛妄。

只有怪物們死在她手中,她才能走出噩夢。

慘叫聲連連。

浩然藍色與青色的道光以江雪禾與缇嬰為陣心,向外彌漫。

當第一個人死在缇嬰手中時,掙紮不斷的缇嬰頓了一頓。

她的靈臺稍微清明,被壓着的記憶開始回歸。

她聞到師兄身上的雪香、血腥。

她手指微微發抖。

他握她的手分外有力。

繼續殺人。

一個個虛妄被破開。

江雪禾感覺到懷裏的少女安靜下來,不哭不鬧不掙紮了,他便知道她失去的記憶,在被找回。

他當做不知。

飛雪落在風帽上。

缇嬰結印的手,漸漸不再需要他指引。

無聲無息,怪物們消失,天地大寂,蒼然大雪下,只有師兄妹二人靜然而立。

江雪禾擁着缇嬰。

二人相握的手,虛浮于半空。

江雪禾緩緩道:“小嬰?”

他用傳音入密的方式與風帽下的少女說話。

缇嬰慢慢的:“……嗯。”

她問:“……消失了?”

江雪禾:“嗯。”

缇嬰沉默一下,忽然擡手要掀開風帽。江雪禾卻倏地攏住她腰身,從後抱着她不讓她亂動。

江雪禾看着一地髒污與衣襟上的血色。

他緩而柔:“別看

依嘩

,全是血,有點髒。”

缇嬰很久不動。

江雪禾以為她接受了,他低頭換氣間,眼睛捕捉到阿難那只地縛靈在雪林中逃竄的身影。他一凜,正要施法追蹤,懷裏抱着的缇嬰忽而掀開風帽,帽檐打到他下巴,讓他後退一步。

缇嬰掀開風帽,踮腳将風帽蓋到江雪禾發間。

她同樣看到了阿難逃跑的身影。

她面無表情,一手抓着師兄,一手朝後揮出一張符紙。

轟然巨響中,阿難慘叫着被打散,身後樹屋木屋一同消失,死活找不到的“淬靈池”如一汪清水,浮現在了飛雪天地間。

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缇嬰掀開少年的風帽,鑽入裏面,仰臉親吻江雪禾。

江雪禾半身後仰,閉目顫睫間,聽到缇嬰怯而堅定的聲音:“我覺得你很幹淨。”

第 119 章 一馬當先為開道

我不直到若雪這樣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我誤會她了?

快步跟上翠竹,不想沒走幾步就撞上迎面走來的若雪,心裏有些發虛,畢竟若真的是我誤解了若雪,這關乎一個女孩子的聲譽,只怕我道歉也無濟于事,更何況此時我若道歉只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冷着臉側身擋住若雪的去路,拿眼角看她,在看到若雪明顯楞了一下之後,我這才拿着腔調說道:“我很快就要離開一段時間,本想着将丞相府還有翠竹的安危交給你!看來你這是不願要走了?沒良心的,我只不過說你幾句,你偏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離開,難不成真的是為冤枉你了?”

覺得醞釀的差不過了,我這才緩緩轉身看着若雪,而後狠狠地扯下身前側柏的一根枝條,這才接着說道:“若真的是我冤枉了你!那就說明你并不是情願的!既然如此那就是徐鵬欺辱我的貼身丫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這就将這件事告訴徐伯,以徐伯的性子一定會将徐鵬送官!這也算是為你出了一口惡氣!”

偷偷看了一眼若雪,在我說道徐伯會将徐鵬送官的時候,若雪的表情明顯緊張了一些,不過看那樣子并不是十分的着急,于是轉念想了一下,接着說道:“就算将徐鵬送官也不能解了我這口惡氣,不若這樣,反正徐伯已經年邁再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麽忙,到時候就将他們一家都逐出丞相府吧!這樣也免得若雪尴尬了不是!”

若雪此時才剛剛開始着急,我心裏一喜,雖然若雪自始至終什麽都沒說,不過有一點我至少确定了,那就是那個人果然是徐鵬,不然我說了這麽多處置的話,若是錯了,若雪怎麽也要替徐鵬喊一下冤不是!

不遠處有人又忍不住笑了,我惱怒的回頭看那個沒有眼力勁得的人,畢竟現在可是關鍵時刻,若是被若雪看出我真實的目的,這件事只怕就真的黃了。

身後沒人,翠竹正一臉擔憂的看着若雪,顯然也看沒有那心思笑,忍不住又轉了轉身子向更遠處看去,果然那個該死的陳衍弘此時正用袖子擋住臉,才看見那厮,我手中的樹枝就飛快的向着那人射去,本想着讓那厮自制一下,別害了我的好事,可用的力道有些大了,一根樹枝直接将那厮的紫金發冠打飛了。

這才大陳可不是一個好兆頭,發冠掉了輕則是有牢獄,重則那可就是要掉頭,雖然只是一些謠言,可我還是忍不住一吐舌頭,連忙轉身裝作什麽都沒有做過,省的被人賴上。

這麽一會的時間,若雪已經跪在地上,一張臉漲得通紅,而後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他…,其實是…,小姐,要罰就罰若雪吧!”

哦?有八卦,雖然我此時應該立刻起啓程,可八卦這件事對于我一個十八歲還沒有嫁出去的老姑娘來說,那也絕對是百分百的正事,于是立刻擦亮了眼睛,耳朵伸長等待接下來的好戲。

“其實是怎麽了?難道真的是徐大哥逼迫你的?”

果然要下點猛料!

“那還用說,一定是若雪主動的呗!就那小子迂腐的夠可以的,你沒有點頭同意他們成親,那小子才不會幹那事呢!”

一個二十歲的小子,叫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小子!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不過有一點還是說到了重點,原來是若雪主動滴!

看了眼已經開始西斜的日頭,我也不敢在含糊下去,于是清了清嗓子這才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是被逼迫的?”

“不…,不是!”

看着若雪頭更低了,呃,臉也更紅了!忍不住惋惜半晌,最後只能滿是惆悵的說道:“那就好!這丞相府就交個你好還有徐大哥了!至于婚事嗎?是等到我回來,還是你們着急想要立刻完婚,就跟徐伯商議吧!不過我看徐伯很着急抱孫子呢!”

這個時候笑,會不會有些調笑的意味,不過還是算了忍不住嘛,于是笑了幾聲之後,這才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不準任何人出事!知道嗎?”

這件事已經解決,我想若雪這個時候一定不想繼續看到我,于是我也不再猶豫,轉頭看了一眼那妖嬈的滿頭青絲随風飄散的陳衍弘,說了一句:“美人,還不快走!等這花轎那!”

成功的看着那厮呆愣半晌,就連下巴都拉長了一下,我看了一眼翠竹,這是第一次要離京城,我不知道前路會有怎樣的艱險,也從沒想過此去會是一帆風順,可有些事大家都知道,卻誰都不願說出來,只是在動作上多了一些不舍而已。

伸手摸了摸翠竹的頭頂,我竟不知道該跟着丫頭說些什麽,最後只能無奈的一聳肩說道:“你這丫頭!照顧好自己,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回來的時候,我會檢查的!”

若雪此時忽然站了起來,待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才睜着一雙杏眼問道:“小姐,你這是要…,帶上若雪吧!若雪一定盡力保全小姐的!”

我抿起一抹淺笑看着她,最後卻只說了一句:“不用!我已經有了人選!你還是留在京城,幫我照顧好丞相府裏的所有人!”

若雪還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口,這樣感傷的時刻我十分的不習慣,于是重重的拍了拍若雪還有翠竹的肩膀,說了一句:“小姐我回來的時候,就該給翠竹找婆家了!”

本來說的就是玩笑話,想要讓兩個小丫頭開心一些,不想這句話說完那兩個沒腦子的小丫頭居然哭了!

身後立刻傳來一聲調侃的話語:“主子還未出嫁!她們怎麽嫁的出去呢!”

“陳衍弘,我不介意讓你這一路上都閉嘴!”

在身上一陣摸索,最後我只摸索出一個小笑的玉瓶,雖然裏面放着的是桂花露,沐浴時才會用的東西,不過為了讓我那句話更具有殺傷力,我還是講那瓶子逃了出來,邪邪的看着陳衍弘一笑,最後看到那厮整個人一哆嗦,轉身就走。

“那個,我家的家丁應該将東西送來了,我去看看!”

陳衍弘不知道,可作為我的大丫鬟自然之道我手中拿的東西是做什麽用的,于是就在陳衍弘小跑着離開花園的時候,兩個正吧唧吧唧落了的小丫頭忽然就笑了。

再次看了一眼翠竹,我還是不放心,畢竟她的家人才尋回來,我還沒來得及一一盤問,就這麽走了總覺得像是在家裏留下了一個隐患一樣。

為了讓個陳衍弘吃癟,我主動上了踏雪的馬鞍,名叫踏雪顧名思義踏雪是一匹周身雪白的寶馬,配上一旁烏黑的黑風,怎麽看怎麽好看。

黑風那厮見我直接上了踏雪,四個蹄子都已經不耐煩的開始刨地,我正耐心等着陳衍弘出醜,不想拿家夥居然賣弄輕功,腳尖一點地居然就這麽直接坐上了黑風的後背。

還不等黑風發威,那家夥就忽然趴在黑風的耳朵旁,一陣的嘀咕,雖然假裝不在意,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家夥究竟是在幹什麽,漸漸地黑風居然安靜下來了,這個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要知道我都被那黑風摔下來好幾回。

“哎!你跟很瘋說了什麽?”

我忍了再忍,還是沒忍住,于是板着臉問道。

有沒有說過陳衍弘那家夥的牙齒很白,白得皎如貝珠,只是看那笑臉一眼就會讓人忘了所有的哀傷。

陳衍弘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轉頭對我露齒一笑,我癟嘴側目,不去看他,耳朵卻再次聽到他爽朗而幹脆的笑聲,心裏忽然暖暖的,就連唇角都忍不住翹了起來,偏不能讓陳衍弘看到。

“想知道?”

三個字也是擠在笑聲裏的,僅僅只是停在耳朵裏都會心情忽然變好。

“那就追上我!讓我看看丞相教給你的騎術可還有用!”

丫丫的!皮一定癢癢了,我看着那厮居然狠狠地打了一下黑風的屁股還沒有被掀翻在地,已經決定了,等黑風回來,我一定餓那畜生三天,不…,五天!嗯!一定讓黑風那家夥認清楚究竟誰才是丫的主子!

摸了摸踏雪的鬓毛,只要我将馬兒騎出丞相府的後門,那些一直注視丞相府的人就會立刻行動起來,所以這一次我若是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城門,那一切都将是空談。

狠狠的一夾馬腹,踏雪跟黑風性子不一樣,可都是名種良駒,雖然一直養在同一個馬廄裏,可從沒有真正的比試過,我覺得踏雪估計也早就想要教訓一下黑風了,所以我只是加了一下馬腹,那家夥就立刻飛奔起來。

一開始我只以為陳衍弘只是為了跟我一較高下,可奔出去近十餘裏之後,我才真正的發覺,原來那厮是故意的!

京城就是京城,即便是傍晚時分街道上的人還是人滿為患的,更何況在過一會就是茶樓酒肆最熱鬧的時間。

陳衍弘在我馬前十幾米處,不知道是他的馬術真的十分了得,還是黑風第一次這樣聽話,一路上雖有些驚險,卻并沒有撞上一個人,縱馬時他驚擾了所有有可能會擋住去路的人,竟然在繁華的京城中,給我開辟出了一條寬敞大道,直到那城門近在眼前。

第 117 章 四大天王有三個不是常識嗎(中)

木葉。

在距離村子中心地區有些遠的西北方,有一處幽靜而普通的小院子,将千手一族的名字在木葉抹消之後,三筱就一直住在了這裏。

這一天上午不前不後的正中時分,臨時返回村子、正在木葉醫院挂專家門診的甲賀甲斐,匆匆的來到了這裏,對着三筱彙報了一個一直以來她非常在意的消息。

“三筱,前線收到關于羽生的消息了……就在今天,從雨之國他返回了前線營地。”甲賀說道。

這是一個好消息,所以才有必要告訴現在的三筱。

“是嗎?果然……嗎?

就像之前我說的那樣,你們太悲觀了,羽生是不可能那麽簡單就死掉的。畢竟是我看重的孩子,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死在戰場上。”

這個消息明顯讓三筱愣了一下,随後她就帶着笑意這麽說道……其實她有點慌,但勉強穩住,帶着些明明很擔心但又故作鎮定的感覺。

甲賀看破卻沒有說破,現在三筱的表現讓他覺得有點好笑,但得忍住。

“嗯,聽說他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受了傷,只能用逆向通靈強行逃離到了濕骨林,而後他一直養傷,到現在才回到了前線……奧,盡管他之前受傷很重,但現在已經沒問題了。”

“濕骨林啊,那确實沒什麽聯絡的手段……羽生能活下來就很不錯了。”三筱說道。

甲賀瞥了她一眼,明明剛剛還在說羽生肯定活着,現在卻又改口成了能活下來很不錯,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悲哀抑或是慶幸,在羽生失蹤的那一段時間,真正尤其關注他生死的人,有且只有三筱而已。

對于其他人來說,哪怕羽生真的死在了戰場之上,他也不過是每天死去的衆多忍者中的普通一員而已,或許有人感到遺憾,但大概只有三筱會真正沉痛……這是連羽生自身都不了解的,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不能明白三筱對待他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三筱,你有點太偏袒他了,據說羽生回到前線的時候可是活蹦亂跳的,完全看不到重傷的痕跡……作為一個忍者,就算是養傷,一般情況下養個差不多就有足夠的行動力返回前線了,然而他那種養到完好如初才慢吞吞的回去,不像是養傷倒像是養老……村子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他是在避戰摸魚了。”甲賀搖着頭說道。

他并不知道羽生是為了養精蓄銳打一場大仗、并且為了學習在戰場上得到的經驗,才在濕骨林呆了那麽久的,因此他的說法倒也站得住腳。

不是誰都會站在羽生的立場上考慮很多的,甲賀的想法,才是大部分人正常的想法。

“既然羽生不是從濕骨林返回木葉,而是直接返回前線的話,那說明他是再度返回雨之國然後穿越敵國抵達前線的,為了保證安全,他當然要等身體完全恢複之後才再次行動……猿飛或者村子如果連這個都計較的話,那接下來由我來跟他們講講道理。”三筱很不滿的瞥了一眼甲賀,然後這樣說道。

甲賀苦笑,三筱的反應已經不能用護犢子來形容了,再說的嚴重一點的話,這分明就能用寵溺來形容了。

在很遠的地方,發生的很有距離的事情,羽生當然是不知道的,這時候他已經見過了三代火影,并且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向他做出了說明,有蛞蝓作為共同經歷者的話,他說出的話到底是可信的。

所以,盡管羽生作為一個忍者,這麽長時間脫離指揮很不妥,然而在有着相應理由的前提下,他的做法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基本上找不到要制裁他的理由。

不過翹班就是翹班,雖說羽生已經向火影做了報備并且取得了諒解,但該向有關部門做出的解釋還是需要進行的。

旗木的小隊将羽生“押送”到火影身邊之後,也就撤離了,接下來因為自來也因為暫時沒事,全程由他繼續“押送”着羽生跑完了整個審查流程……這孩子的臉色到現在都有點發綠,倒不是因為之前羽生用非常有刺激性的話語來刺激了他,而是因為他在物理意義上臉就很綠……吃多了蟲子,僅僅是臉綠的話,自來也已經算是身體倍棒了。

坦白說,這是一件很遭罪的,就算羽生的胃口已經習慣了千手秘藥那麽刺激性重口味的東西,他也不想嘗試妙木山的特色菜。

不過自來也也算吃一塹長一智,下一次前往妙木山的時候他肯定能學會自帶幹糧了。

當羽生在木葉營地轉了一圈,最終完成了“重返程序”之後,幾乎這一天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

“羽生,你到底幹了多少壞事,為什麽後勤部分都要找你的麻煩?”自來也最後都這樣忍不住的問道。

“确切的說那不是後勤,”羽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個帳篷,然後繼續邊走邊說道,“是木葉資産管理委員會,由于先前的時候,我的小隊每次出任務都會把所攜帶的資源消耗一空,所以他們懷疑我參與侵占和倒賣火之國國有資産的行為,且有認定我有進一步損害木葉集體利益的趨向……

然後他們被我給臭罵了一頓,打仗難道不需要炮火準備、火力壓制嗎,我們在戰場上舍生忘死的戰鬥的時候,哪有功夫去一一計較什麽時候該不該用一張起爆符?還嫌棄一個前線忍者浪費?拜托,能用資源換取生存可能性本身就是很劃算的交換了。”

羽生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自來也想了想,然後接着問道,“那你浪費木葉資産了嗎?”

“浪費了啊,忍具發下來不就是給用的,難道還幫村子節省嗎?”

自來也,“我……”

這态度,未免太過理直氣壯了點。

事實證明,但凡木葉少一個羽生這樣的人,火之國就能在世界第一經濟強國的位置上多待一天。

…………

羽生随後了解到,當然他主動斷後之後,他剩下的小隊成員以及另外一支木葉小隊殘留下的小隊長都成功的逃了回來,他們的生存讓羽生的斷後有了足夠的意義。

但有一個問題是因為羽生太長時間失聯,此時他的小隊盡管沒有被徹底的打散,可那三人也已經不在這邊了。

羽生的隊友們,此時被調往了火之國東部,甚至很多時候他們會待在渦之國,為的是執行監視霧隐動向的任務……說起來,與雲隐一起合作監視霧隐,情報互通這樣的建議最開始還是羽生提出來的,只是沒想到現在這樣的任務會落到他的隊友的身上。

據說最近霧隐的動作有點明顯,就像是在醞釀什麽大動作一樣,因此木葉在不得已之下對那邊加派了監視人手。

對羽生的隊友們來說,各種意義上來這算是一件好事,起碼待在東線執行監視任務要遠比待在西邊戰場上來的安全的多。

如果可以的話,羽生倒是希望自己能跟自己的小隊成員在東線彙合,然而,在摸魚了那麽長時間之後,這種相對強度低一些的任務,于情于理也不會落到羽生的頭上。

所以接下來他這個羽生小隊僅剩的獨苗究竟會得到什麽樣的安排,還要看前線指揮部的意思。

第 119 章 :白骨羽蛇

骨劍帶着紅月墜入黃泉。

天地之間那緋色的光也已消亡,所有的一切都徹底黑暗了下來,唯有黃泉燃燒着熾熱的光焰,如沸騰奔湧的岩漿,也如銜尾不停打轉的火蟒。

那光浪之中,一個黑長的影子飛速穿梭過沸騰的黃泉,時不時鑽出水面,裸露出白骨嶙峋的背脊。

花容月貌的少女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存活下來的,是在冥君權柄之下發瘋的白骨夫人。

她已經失去了雙腿,但那骨節拼湊成的長尾卻更加粗壯,猶如蟒蛇的下身。

而黃泉的水平面也在不停地下降。

躲在小閣樓裏的素裙少女大口大口地給自己灌着孟婆湯,她捂着耳朵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着,她能感受到一個恐怖的東西正在誕生,而那個東西不僅會帶來永遠的死亡,甚至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怖。

……

一襲白裙的寧長久飛快地狂奔過街道,他環顧四周,在黑暗中無法看到九羽的身影,只是大聲吼道:“去告訴你主人。”

他雖看不見,但耳畔響起了一道狂風呼嘯的聲音,他知道九羽已經領命而去。

若是平日裏,他一定會對九羽的存在頗為好奇,九羽雖是後天靈,但後天靈與先天靈應屬同源才是,而此刻九羽所展現的東西,已然與先天靈的許多特性相違背了。

寧長久眼睜睜地看着天上的紅月破碎墜落,雖不敢置信,但大體還是猜到發生了什麽。

白夫人瘋了,徹底瘋了,她無法忍受最終自己身死城破,然後他們最差的選擇也是棄城而逃,她怎麽也不能接受這幾個這般戲耍算計自己的少年少女最終有機會全身而退。

所以她哪怕明知必死,也要榨幹自己骨頭中最後的神性,與這座城池和城池中的所有人一同滅亡!

而黑暗之中,寧長久的身前,一抹殺意一閃而過。

他短時間內來不及睜開劍目,只能憑借本能的感知進行閃躲。

臉頰微微刺痛,一道細長的血線濺開。

寧長久皺起了眉頭,回劍一擋一推,将第二道追擊來的劍招攔在了外面。

“樹白?”寧長久神色一怔,睜開劍目看着眼前行屍走肉般的身影,愕然明白,白夫人已經在他的大腦裏烙印下了思想,而他只要察覺到自己的蹤跡,便會拔劍趕來,不死不休。

寧長久嘆氣道:“這白夫人可真絕情啊……”

他的嘆息聲很快被鐵器碰撞的聲響淹沒。

既定的計劃在此刻被打破,因為趙襄兒身材較為嬌小的緣故,合她身的白裙穿在自己的身上便顯得有些緊,這影響着他的動作。

而樹白卻得到了白夫人恩賜的反饋,實力更強了一些,雖然此刻樹白得到的所有饋贈,在白夫人神性幹涸隕滅之後,會盡數淪為反噬,但此刻,樹白宛若一個人形的戰鬥機器,縱使寧長久的劍極為快速狠辣,他依舊可以精準地判斷出他劍的來勢與軌跡,将其精确無誤地格擋開來,然後在雙方鐵劍撞開的空隙裏,以更快的速度調整,出劍奪懷,向着致命的部位襲去。

寧長久手臂上肌肉緊繃,鐵劍傳來的巨大震感将他手骨震得發麻,而他短時間內不停地變幻劍招,雖取得了一些成效,但也只在樹白身上添了點不痛不癢的傷口,可樹白對于痛覺幾乎沒有感知,他的存在似只是為了最為純粹的殺戮,只是為了将眼前之人斬于刀刃之下。

黑暗中看不清劍招,長劍的清鳴聲呼嘯着死亡的氣息,在長街的不同角落接連不斷地響起。

寧長久想要暫時拖住他後遁逃離去,但樹白逼得太狠太急,他如果貿然遁逃,相當于将自己後背交給對方。

而黃泉之中,沸騰的水已經停了下來,濃烈的不可抵擋的死亡氣息席卷一切,它不帶任何溫度,在黃泉之上凝成實質,如一層黏稠的蠶絲,而那蠶絲之下,一個漩渦攪動起來,尖長的骨頭刺破水面的蠶絲,黏附着升騰起了自己身體,那骨角般的冠冕拖帶着死亡凝成的實質絲線,披着鱗鱗的骨甲,破開黃泉的水面沖了出來,白夫人仰天清嘯,那巨大的尾巴支撐起她的身軀,她的後背則生長出了半透明的翅膀,那翅膀的邊緣,附着滾邊般的細絨,好似羽翼。

此刻的她便像是黃泉中降臨的羽蛇,她依舊活在神話裏,卻已然不是自己的神話。

那是第一代冥君的神話!

黃泉之底,那些曾經在上游的沙河沖刷而下,如今深埋在沙水裏的屍骸,也活過來了一般,紛紛扒開細密的河沙,從裏面鑽了出來,而那些已經死去化作了亡靈的人們,許多的身體裏都生長出了魂蟲,它們蒼蠅一般在體內嗡嗡亂竄,将魂魄飛快地噬咬幹淨,然後化作半透明的形态飛入夜色裏,朝着白夫人所在的位置飛去。

它們依附在白夫人的身上,融入她蒼白的肌膚裏,成為她身體的養料。

而白夫人睜着一只雪白的眼眸和一只漆黑的、如破碎鏡面般的眼,她茫然或是漠然地俯視着這城中的一切,她想不起來自己的過去和即将面對的未來,那些孟婆湯消融了她的記憶和心智,她的內心只有幾個名字。

趙襄兒、寧長久、寧小齡。

關于這三個名字的背後,她唯一的執念唯有殺戮。

樹白是她的殺人機器,而此刻她也在搶奪冥君權柄失敗之後瘋了,淪為了“冥君”的殺人機器。

她蛇行上岸,這座城池卻沒有傾斜。

寧長久是利用規則漏洞的存在,他明明擁有至少通仙境的實力,實際境界卻連入玄都不到,“無足輕重”。所以他在兩岸的來去不會影響平衡。

而此刻的白夫人則是淩駕規則的存在,在她的神性還未消亡之前,這座城池便默認她是酆(feng)都的君主,酆都的規則本就是為她而生,她行走于自己的江山,視察着自己的國度,她的存在淩駕于一切之上。

只是當她選擇榨幹神骨中最後的神性時,在命運道路的盡頭,死亡已經是她唯一不可逆的結局。

白夫人伸出了手,五指張開,先前墜入黃泉中的骨劍重新被她握在了手中,骨劍的裂紋飛快地修複着,很快變得光滑而明亮,就像是一件釉面如蠟的新瓷。

骨劍握在掌心,然後掌心皮肉下的骨頭生長出來,紮破皮膚,與那骨劍生長在一起,就像是一把與身體徹底連為一體的袖劍。

她按照心裏該死之人的排名,先去殺死趙襄兒。

她腦海中勾勒出了趙襄兒的形象,然後感應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此刻“趙襄兒”正穿着一襲白裙在與樹白在一條長街上打鬥。

她确認了方位,帶着白骨長劍向着那邊蛇行而去,那些堅硬的磚瓦院牆在她的身軀下好似一張褶皺的白紙,她輕而易舉地碾碎并撕扯着一切,随後某一片刀劍碰撞聲密集的黑暗裏,她冷漠地舉起了手中的骨劍。

一劍斬落。

長街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死亡的氣息甚至壓抑住了聲波的傳遞。

而街面上,一道巨大的溝壑已經開裂,将整個長街的街面撕扯成了兩半,白夫人身影懸浮在溝壑的中央,她腳踏着虛空,雪白的瞳孔清晰地映照出了寧長久的臉。

這張臉和印象中的趙襄兒似乎不太一樣,雖然清秀但不夠漂亮。

這種的這抹古怪很快又被殺意抹去。

她開始為第二劍蓄勢。

先前寧長久在樹白對劍之時,他猛然察覺到一股死亡的警兆,那抹警兆出現之後,他所有的舉動便都是在下意識裏完成的,而此刻,地面那條溝壑距離的鞋邊只有寸許,他方才若是稍慢一些,便極有可能被斬下手臂!

他擡起頭,駭然地望着街道那邊,那裏赫然是一個頭戴白骨冠冕的身影。

那身影依舊帶着女子傲人的曲線,但她的皮膚下紮出了許多長骨,卻像是荊棘上的倒刺,猙獰駭人,沒有絲毫的美感,而她的下半身更是蟒蛇一樣的軀體,就像是神話傳說裏創世的女神。

而在他驚駭的瞬間,樹白的劍穿破了他的防線,一劍刺入他的胸口,頂着他撞向了長街的盡頭。

白夫人再次舉劍,一道無形無影,似死亡之氣凝成的劍意無聲地斬破空間,落到了聲前。

寧長久在胸口撕裂般的痛意中冷靜了下來,他屏住了呼吸,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視野裏消失了,磚瓦與院牆,夜色與溝壑,白骨與長刀,甚至是那死死頂着胸口的劍,他的神識在白夫人舉劍之時便已展開,那是死亡壓迫下展開的靈性,周圍所有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細節在此刻盡收心底。

劍氣跨街而來的那刻,寧長久将身體調整到了一個極為古怪的角度。

接着慘哼聲在黑暗中響起。

那是樹白的慘哼。

劍氣過處,他拿劍的右臂被瞬間斬斷,而他疼痛的反應也遲了一些。

白夫人的眼裏只有寧長久,所有路徑上的一切在她心中都不過是可随意摧毀的障礙。

而樹白在被斬下一只手臂之後,部分的神采随着痛意回到了他的眼眸中,他下意識地想要揮劍,但手臂已經離開了身體。

寧長久拔下了插入胸口的劍,他來不及處理傷口,只想靠着道門隐息術遁藏身影逃匿,這個念頭才一出現,白夫人舉劍行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身子還在轉身之際,一抹寒意在他的神識上割開了裂縫。

白夫人持着骨劍立在他的身後,揮劍的動作還在繼續,與她一息前立在原地時舉劍的動作銜接得毫無縫隙。

神識的海被絕望的黑色吞沒。

……

……

(下一章也已更新)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女士,我們要将犯人們分開押解兩地了,幾位是回格魯亞森與族人彙合呢,還是和我一起去奧特蘭德城游覽?”

聖子候選非常客氣的詢問起尖耳朵客人們的意見,當然也就只是問問,真正的意思在于逐客。要是聰明的話此時應該明白自己該告辭了,不管埃克特和喬伊斯表現得多麽高興,艾爾洛斯并不想把精靈們拖進聖光教廷的漩渦。

他自己都想跑呢,拉水鬼替死不是這麽幹的。

果然,精靈連人類的房子都不願意進,更不必提主城那麽大規模的聚落。玫雅第一個搖頭,其他精靈像被傳染了一樣個個跟着搖起頭。

“不去。”

“不要,很麻煩。”

“想喝酒,不進城。”

“被圍着看很煩。”

“不想去。”

既然他們不想去奧特蘭德,那就是要回森林裏去了。艾爾洛斯點頭表示理解:“我讓人去城裏買些就送到森林邊,放下就走,你們自己出來取可以吧?”

這倒是沒問題,其他精靈不等玫雅表态就紛紛同意。

“可以可以,放在哪兒呢?我們回去弄個标識吧,免得你們送酒找不到地方。”

艾爾洛斯心想你們真的是為了防止人類找不到地方嗎?還是說怕自己不能及時拿到酒水。話說這些精靈怎麽也都是酒鬼,回頭再一想估計還是環境因素——在胡佛村時玫雅就抱怨過找不到來源放心幹淨的飲用水,只能随便喝點酒解渴。所以說這個世界人均酒鬼更多的原因在于水的處理,無論過濾還是加熱,都是一種奢侈且小衆的古怪行為。

他把水的問題記錄在小本本上,單個人不方便也不經濟的行為集中起來做往往能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不過這得等秋天收成之後,要不然再好的事占用了農忙時間也會被佃農抱怨。

“那就麻煩諸位放個顯眼些的标識,人類的視力可不能與精靈比。”

按下心裏諸多念頭,聖子候選結束交談起身與短暫的同行者們告辭。玫雅站了起來,其他精靈四處找水滅火,打掃好營地後把弓箭往背上一甩,五個人揮揮手轉頭就走。

紮着精致小辮子的女性精靈戰士留在最後,她看看被拖在馬後準備送走的村民,沖他們好一陣龇牙咧嘴的威脅,轉頭又兇巴巴的恐吓艾爾洛斯:“你最好盯緊他們,這件事要是不了了之,我會從森林裏出來親手找回顏面。”

被人用藥放倒還拿走了武器,這都不僅僅是羞辱的問題。

精靈是極度抱團護短的種族,玫雅肯讓步完全是看在艾爾洛斯沒扔下他們獨自逃跑的義氣上,否則整個村子現在連條活着的狗也找不到了。

“放心,私自無證獵奴,甚至獵到神官與人類值得尊敬的鄰居頭上,無論教會還是吉魯克公國王室,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是完全無法容忍的。我的目标并不限于這幾個作惡的村民,還有那些命令他們做事的貴族,居中轉運販賣連通關系的商人,一個都跑不了。如果在追查中發現其他被拐賣的異族,我會及時聯系你,信就送到你們準備的标識下,可以嗎?”

這個安排再好不過,很擅長遷怒的玫雅聽了也沒有什麽意見,只是再三要聖子候選保證說話算數。

被她纏得實在受不了,艾爾洛斯索性伸出右手:“這樣吧,你不放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我們都以右手作為抵押物締結契約,只要我還活着,必然會堅持追查私自販賣異族人口的惡劣行為,只要你活着,沒有合理的理由不可以傷害無辜的人類。”

玫雅立刻也伸出右手,兩人在陽光下碰了碰胳膊,這樁契約就在光明與誓約之神的見證下正式締結。

拿到這份多少有些保證的許諾,精靈們撒開腿瞬間消失,艾爾洛斯用左手戳戳右手,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他吐出一口氣,轉身指揮閑下來的聖騎士們挖葡萄藤。

都是十幾年的老樁,移栽去耶倫蓋爾最多兩三年就能繼續繁花盛果,只要成功釀出品質中等的葡萄酒,就算将來他被調到其他教區修道院內外包括周邊村鎮也能過得富足安穩。

折損肯定存在,不過眼下正是春天,葡萄藤至少能活下來一半,總比将來被人一把火燒光了強。

“把花苞都掐掉,今年只求它們活着,開花結果的事等以後再說。”

忙忙亂亂收拾一通後護衛團終于開拔,大家還有一段路能同行,等到了奧特蘭德的煉金飛艇停駐點,一半人将會轉折北上,剩下一半人護送聖子候選進城去見牧首。

大部隊行進,物資充足,核心人物不作妖,矯正方向走了一天一夜後大家頭頂開始頻繁出現來來往往的煉金飛艇。中央大陸幅員遼闊,短距離移動可以使用馬車,施法者或其他職業強者能馴服各種魔獸作為馱獸,普通人的遠距離遷徙除了腿就只能選擇煉金飛艇,所以即便剛剛發生過一場駭人聽聞的慘案,航線上依舊熱鬧非凡。

“按照這個方向繼續向前,下午咱們就能到達奧特蘭德的飛艇停駐點,晚上您就會見到休伯安牧首。”

精靈們的離去讓埃克特緊繃的神經放松不少,但是一想到接下來面臨的挑戰,他又開始為聖子候選擔心——主要是梅爾大人的本職專業實在學得不怎麽樣,萬一休伯安大人心血來潮多問幾句,穿幫露餡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

對于他的擔憂,喬伊斯嗤之以鼻。

“你不會以為贊美詩背的好就能成為高階神官吧!不會把不會吧?埃克特我真不知道你居然如此單純可愛!”

牧師給了一個戲谑的眼神讓聖騎士長自行體會,埃克特愁苦嘆息:“你覺得我是個傻瓜嗎?能不能成為主教和會不會背贊美詩沒有任何關系,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能讓牧首察覺梅爾大人連最基本的虔誠也沒有。”

“額……”

就連喬伊斯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牧師樂觀道:“估計休伯安大人不會有工夫詢問梅爾大人的學業。”

他朝隊伍後方看了一眼,埃克特再次嘆氣:“但願吧,希望艾蘭德家族能掙紮得激烈些。”

事實上艾蘭德家族也确實很能折騰。

一行人到達飛艇停駐點後按照計劃兵分兩路。

安普頓商團被人炸了艘飛艇正是急于挽回聲譽的時候,聖光教廷願意再次選擇他們,動靜還這麽大,在奧特蘭德的商棧負責人幾乎感激涕零。

差點把祖宗十八代拉出來發誓的負責人飛速準備好單獨的飛艇,從到達停靠點到升空出發,半個護衛團成功飛向北方。

“咱們也該走了,鎮守伊利亞斯的王城主教是個聰明人,他會讓那些村民發揮最大價值。”

人證物證俱全,說句難聽的,那位主教實在是根再合适不過的攪屎棍,擾動風雲對他來說只能算基操。

艾爾洛斯對此保持沉默。他對王城主教的印象源自原身的記憶,對方是個圓圓胖胖和藹可親的老者,不知不覺哄得你給他數賣身錢的那種人。

安普頓商團在奧特蘭德城外的煉金飛艇停駐點與其說是個“點”,不如說是個小鎮。與商團有關的商鋪形成了一個小市集,市集外分布着來自大陸各地的商人會館、運輸隊營地、傭兵行會、施法者交易行,艾爾洛斯甚至看到了煉金術士的據點,那個巨大的元素洪爐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再往遠處去先是歪歪扭扭的木屋,然後是一片窩棚,都是在停駐點做工讨生活的居民。

整個鎮子總體占地面積并不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熱鬧且繁華。

聖光教廷的隊伍分開後為首的騎士打出聖地徽記,路兩邊無論做生意的還是閑逛的人“呼啦”一下子擠過來圍觀,錢都不顧上收。

主城附近的居民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不久之前聖光的牧首休伯安莅臨奧特蘭德,大家已經見過那份排場,眼看同一份熱鬧還能返場大家自然好奇不已。

“牧首大人出巡了?”

販賣光石燈具的商人高聲向打出徽記的聖騎士提問,騎在馬上的青年昂首挺胸驕傲不已:“不,是梅爾大人到了。你們知道梅爾大人是哪位候選麽?”

能走在最前面做旗手的聖騎士都是隊伍裏中最符合教義審美的傳統帥哥,金發碧眼魁梧挺拔,陽光照在他閃亮亮的盔甲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擠在兩邊圍觀的居民們聽他這麽說順勢就往隊伍中間看,只見由白袍苦修士牽着缰繩的馬匹上騎了個同樣身穿白袍的少年。金燦燦的太陽光下他灰白色的頭發泛着金屬光澤,五官秀麗俊俏,低垂的睫毛上仿佛纏繞着纏綿的情思,就是人有點瘦削。

emmmmmm……這就是梅爾候選?

傳說中剿滅鮮血大公擁蠹,從脫水症中挽救了摩爾城的聖子候選?

他分明還只是個柔軟的孩子!

竊竊私語的質疑聲猶如海浪拍擊岩石般洶湧,騎在馬上的少年目不斜視,就像什麽也沒聽見那樣不受其擾。

被讨論的人絲毫不為所動,居民們交頭接耳了一陣,碎語漸漸消失。

雖然梅爾候選怎麽看都不像個能夠力挽狂瀾的人,但他生得實在标致。尤其在一群聖騎士襯托下,那是一種不會咄咄逼人的、溫潤又安靜的美麗。

就像太陽底下适合歡呼那樣,皎皎明月挂在天幕中時閉上嘴靜靜欣賞才是最好的選擇。

聖子候選身邊護衛的聖騎士長忽然側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麽,少年擡起眼睛翹起嘴角笑着掃過兩旁狀似夾道歡迎的人群,不幸被掃到的賣水姑娘猛然捂緊胸口:“我的聖主啊!聖光在上!聖主與我同在,聖光照耀着我……”

媽媽他在看我!他好深情!他喜歡我!

和她分擔水桶重量的竹馬趕緊擡頭:“啊?”

不是,你什麽時候皈依的聖光教廷,我怎麽不知道?

緊接着他也接觸到梅爾候選含笑的視線,年輕的送水工迅速把頭埋低,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紅了臉。

梅爾候選的微笑掃過之處殺傷力甚是可怕,原本安靜欣賞的居民們無不屏氣斂聲,唯恐聲音太粗魯吓到那個精致的孩子。要說穿着他和一般的修士也沒有太大差別,無非袍子布料質地更垂些,編織草鞋的草莖更柔軟細致些,除此以外并沒有本質不同。

同樣寬大同樣樸素的素白袍子套在身上,有些人就是連露出來的腳踝都閃着柔光,可見聖子候選們都是被光明與契約之神偏愛的孩子這種論斷一分水都沒摻。

直到隊伍遠遠離去才有人小心翼翼喘息,意識到用力喘氣并不會讓聖地隊伍的背影消失,大口呼吸聲才此起彼伏響起。

“咱滴個乖乖啊!梅爾大人長得也太好看了,軟綿綿像只兔子,叫人心底癢癢的……哇啊!誰打咱啊!”頭一個做出如此評價的人冷不防挨了好幾記王八拳,他捂着臉站穩了擡頭向四周看,幾位彪悍的大嬸正在用束在腰間的圍裙擦手:“把你那惡心死人的眼神收收,再這麽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了,不許你這麽說梅爾大人!”

“就是個臉好看的孩子罷了,那些功績一定是他身邊的聖騎士們做的,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女人,男人好壞和臉有什麽關系!”

挨揍的人瞬間火大,他倒不是對聖子候選有意見,惱羞成怒之下忍不住遷怒。

大嬸們才懶得和這種對自己沒AC數的男人争辯,揚起拳頭晃晃就足以讓他閉嘴。但是年輕的女孩子就不一樣了,很快便讓這個倒黴蛋見識了一下厲害:“哪怕是塊爛泥至少我們的梅爾大人還是塊好看的爛泥,你呢?你是個啥?也不找個水桶照照你那張臉,算了也別細看,看多怕你眼瞎。”

這還是攻擊性比較弱的,常年在市集裏走街串巷的姑娘們動了真火不問候完對方上下三十六代都得算嘴皮子不夠利索,誇贊人措辭不夠雅致的家夥頓時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捂着臉穿過人群有多快逃多快。

獲得全面勝利的女孩子們有的扶着臉頰有的捂住胸口,湊在一群叽叽喳喳,說得全都是關于梅爾候選的傳聞。

“聽說他對修道院裏的修女和孤兒特別溫柔,有個修女不小心從樓梯上掉下去摔死了,我們的梅爾大人為她哭了一場!”

“我表叔家的兒子上回來提貨是說我們的梅爾大人保護了一對被人污蔑做女妖的母女,他真是個大好人!”

“他給佃農蓋房子,怕他們種田太累還買了牛!”

“他真好看!”

“是啊,他真好看!”

最後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梅爾大人為什麽是個神官?好吧,幸好梅爾大人是個神官!梅爾大人是大家的!棒!”

艾爾洛斯:我不是,我沒有,你們不要亂傳!

當然了已經走遠的聖地隊伍并不知道小鎮居民們如何為聖子候選心潮澎湃,突然講冷笑話逗笑聖子候選的埃克特深藏功與名,喬伊斯偷偷在馬背上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從飛艇停靠點向前又走了兩小時他們便來到奧特蘭德城外。

果然是南部重鎮,即便離得還有段距離艾爾洛斯也不能看清整座城池的全貌。高聳的城牆攔不住城內貴族們争奇鬥豔想要炫耀的心,各種色彩各種造型的房頂躍出城牆上沿,有一家甚至在房檐上嵌了圈光石,白天最多也就刺眼睛,到了晚上就是純純的光污染。

微風送來水腥味,說明這裏距離海岸線并不遙遠。

“您能看到的最高最顯眼的塔尖就是主城教堂的鐘塔,休伯安牧首已經在教堂裏等了好幾天,您能讓馬小跑起來嗎?”

還是那個最前面打出聖地徽記的聖騎士,他下馬來到艾爾洛斯馬前恭敬的用拳頭敲敲盔甲,懂事上道接地氣的聖子候選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自然也會認真為這個少年考慮。

然而艾爾洛斯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整個隊伍在城內道路上縱馬沒有問題嗎?”

這個……多少會有點問題。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每個家長都能看好自己的孩子,尤其當家長本身還在為明天的早飯在哪裏傷透腦筋。

再說了,奧特蘭德城可是巴別爾領的主城,城內行人也好小商小販也好那也是多的不得了。聖騎士建議讓馬跑起來的目的不是為了盡快到達教堂,而是在于“出問題”。只有出了問題聖子候選才有機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釋放治愈術救人,再搭配上聖地慣用的姿态和話術,效果不言而喻。

很快就反應過來,艾爾洛斯失笑,擡手拍拍這個聖騎士肩膀上的盔甲:“你叫什麽?”

“克裏斯托,大人,我的名字是克裏斯托。”聖騎士帶着點小激動自我介紹,埃克特笑着移開視線。

艾爾洛斯收回手:“好的,克裏斯托,類似的法子你向牧首建議過嗎?”

少年臉上的笑容猶如昙花一現,不笑的他看上去更像是尊大理石雕刻的神聖雕刻。克裏斯托感覺不太好,那點小激動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沒有。”

他哪裏有資格向休伯安大人建言,這個手段還是其他聖騎士閑聊間不小心洩露被他聽到的。

“沒關系,克裏斯托。”聖子候選身上的氣息重新變得柔和,他沒笑但放緩了眉眼:“我可以告訴你,不要做這樣的事。那些普通人只是普通,不是傻,類似取巧的手段總有一天會被識破,到時候他們要怎麽看待聖地?難道教廷和故設圈套再出手假惺惺英雄救美的渣滓一樣陰險?一旦留下這樣的印記,無論大家再怎樣挽救教廷的名譽也救不回來了,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會被認為沽名釣譽。”

“我不想讓兄弟們受這種委屈。”

他誠懇的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聲音柔和收斂,再遠一點就要聽不見了。

克裏斯托漲紅了臉狠狠點頭,忍住怒火與羞恥道謝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這股羞憤與聖子候選無關,他只是恍然想明白了為什麽偏偏自己能聽到兩位前輩的閑談。聖騎士不說嘴有多緊,至少不應該像兩個長舌婦那樣喋喋不休什麽話都敢随意往外吐,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

不!有人想借着自己給梅爾下絆子!

青年冷汗淋漓的騎在馬上,打從心底感到一股僥幸。

幸虧梅爾大人性格沉穩不喜張揚,否則他的候選之位穩不穩不知道,自己這個聖騎士恐怕不會再有向上的通道。

謝天謝地感謝聖主!

想清楚這一點,他揮手帶領隊伍老老實實規規矩矩降低速度來到城門口排隊。奧特蘭德城也是要收進城費的,收費标準比摩爾城高得多,衛兵不再幾個銅幣幾個銅幣的小打小鬧,而是要根據商人攜帶的商品數量嚴格計算。

艾爾洛斯看了一會兒,在袖子裏面掰手指——進城費,商稅,占地費,管理費,衛生費,行會攤1派,幫會抽成,對了還有什一稅,這一套算下來,住在摩爾城內的居民生活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阿拉托爾,你把安娜送去安普頓商團在城內的店面,送到就回來。”他壓低身體和苦修士咬耳朵,阿拉托爾重重點頭,松開缰繩向隊伍尾巴移動。安娜在最後面被一個聖騎士帶着,正支棱着腦袋轉圈往四下裏看。

小姑娘裹着執祭的黑色外袍,阿拉托爾走過去一下子就把她從馬上拎下來:“進城後我送你去能接手你的地方,再往後你就和梅爾大人沒有任何關系了。記住,不管你目的為何,打算做什麽,不要給大人惹麻煩,更不要亂說話影響大人的聲譽。”

安娜昏頭昏腦懵了一下,站定之後勃然大怒:“大人大人大人!你就知道你家大人!我……”

緊接着她看了眼認真盤查仔細收費的衛兵,強忍着把這口氣咽下去:“知道了,進城後橋歸橋路歸路,我懂。”

阿拉托爾沉默不語。

一小時後聖地的隊伍終于排到城門前,堅固的鐵質吊門被絞盤和絞索高高吊起,不等艾爾洛斯多看幾眼便被放行——教廷不必交納進城費,那些繁雜的規矩僅限于束縛老百姓。

走過外城門,內城門由兩尊十多米高的奉劍武士雕像支撐。這也是艾蘭德家族最引以為傲的工程,由第一代艾蘭德家主設計,歷經三代人的努力方才竣工。穿過宏偉的雕像,馬蹄便踏上巴別爾領主城最繁華的主幹道。

——這條路是聖騎士們進出教堂的必經之地,尤其這次隊伍裏帶着聖子候選,不趕緊把自家出彩的孩子拿出來顯一顯就不是聖光教廷的作風了。

麝香大道兩側複刻了之前在飛艇停靠點出現過的奇景,在道道癡迷進而狂熱的視線裏艾爾洛斯努力催眠自己在逛野生動物園……人關在籠子裏被老虎觀賞的那種。

硬着頭皮一路來到中軸線底端,聖光教廷在巴別爾領的主教堂屹立當中。

不愧是主城,教堂也修得霸氣無比,黃金鍍頂,白石為牆,裝飾性線條與巴掌大小的雕刻多得讓人不敢直視,除了全城最高點的鐘塔,超過城牆限制的塔頂少說也有五座,其他附屬建築更是數不勝數。七1八米高的奉燈修士雕像兩兩對立,從路基一直向上延伸到教堂門前,很難說不是在和內城門的那兩尊武士較勁。

同樣由白色大理石壘砌的臺階盡頭,身穿紅色長袍的休伯安牧首已經來到兩座神官雕像下等待聖子候選。

到了鋪設着大理石臺階的地方隊伍就不得不下馬步行了。圍觀市民不再向前跟随,埃克特和克裏斯托一左一右護衛艾爾洛斯拾階而上,牧師喬伊斯抱着法杖緊随其後,其他聖騎士同樣兩兩成行跟着往前走。

穿過一對又一對修士雕像,來到最後的神官像下,看清楚休伯安牧首長相的艾爾洛斯陷入沉默。

嗯……該怎麽說呢?

他其實根本就不必擔心在老妖怪們面前穿幫嘛,早就穿了。

對吧牧首大人,摩爾城救治點的大鍋飯糊糊好吃嗎?!

聖子候選:“奉勸某些老人家,不要耍小聰明。來騙,來偷襲我這個十幾歲的小年輕。這好嗎?這不好!”

牧首大人:“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腦子有點軸,只會埋頭做事,一點也不經營人設。這可真是,太好了!”

第 106 章 皇墓

第109章 皇墓

衆人下意識就朝聲音來源的地方望過去,只見一對容貌出衆的男女,帶着幾個人一起登上了山頂。

玄靈子看到這一行人後覺得有些眼熟,等想起來後嘴角一抽,這不就是那群不講武德的人嗎?

他仔細打量他們,在看清為首那位男子的臉後渾身一激靈。

“沈星然?!”

“沈星然?!”

第二道聲音來自于那位穿紫袍的男人。

周圍人很驚訝,他們沒想到這些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人居然還全部都認識。

幾個散修覺得他們之間的友誼更堅固了。

胥清歌和七隊的人也很驚訝,前者看向他,問道:“你跟他們都認識。”

沈星然點頭:“認識。”

玄靈子心裏苦啊,他何止跟沈星然認識,他根本就是被對方單方面的給毆打過。

他看了看沈星然,又看了看青衫男子和紫袍男子,神色有些複雜,都是神仙。

那神仙打架,他這個凡人會不會遭殃?

胥清歌嗅到了空氣中的藥香,她朝青衫男子看過去,唇角彎了彎。這還真是……

原來他們 對于掘她的墳這麽有興趣,以前怎麽沒看出來……

紫袍男子邁步向沈星然走來,而青衫男子略微遲疑了一下後也朝他們走了過來。

紫袍男子問沈星然,“你會對人皇墓感興趣?”

沈星然看着紫袍男子,也随口反問,“你對人皇墓也感興趣?”

紫袍男子搖頭,“我感興趣的不是人皇墓,而是華胥族。”男子頓了頓,他怕沈星然聽不懂,又補充道:“華胥氏族已經全然封閉近千年,我有些好奇,所以想來看看。”

他沒有注意到沈星然聽到他這話之後變得有些古怪的眼神。

旁邊的胥清歌更是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青衫男子一直在不着痕跡的打量胥清歌。

過了好一會他才将聲音壓低遲疑的開口,“華胥族,胥清歌?”

胥清歌擡眸看他,神色平淡的點頭,“是我。”

旁邊紫袍男子還打算跟沈星然說的話就這麽突兀的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着實難受。

“真的是你?我就瞧着還有幾分小時候的影子。”

沈星然蹙眉,偏頭問胥清歌:“什麽小時候的影子?”

胥清歌指了指青衫男子,“他來自神農氏族,姜祁。”

姜祁看着兩人交握的手,輕輕扯了扯唇角。

他轉頭對沈星然道:“你好,我與清歌是青梅竹馬。”

胥清歌:“……”

沈星然似笑非笑的回看他,“青梅竹馬?那我怎麽沒見過?”

姜祁一噎,随即笑開,“你沒見過沒關系,我與清歌還有婚約在身呢。”

沈星然桃花眼眯起,眉眼驟然就冷了下來,“哦,是嗎,我怎麽沒聽我家清歌提起過?”他特意在“我家”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胥清歌能感覺到,沈星然拉着她的手在收緊,她不客氣的朝姜祁翻了個白眼,“你說這話時不虧心嗎?我還小的時候你就長這樣了,咱兩哪來的娃娃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指着沈星然對姜祁說道:“我男朋友,沈星然。”

沈星然眉眼的霜雪因為她這一句話瞬間化掉,他唇角一彎,“你好,我是清歌的男朋友。”

紫袍男子在這個時候終于能開口了,他不好意思的朝胥清歌笑了笑,“那個,我是盤古荼,來自盤古氏族。”

胥清歌若有所思的看了盤古荼一眼,她小時候聽聞盤古氏族的族長也就是這的一任天皇,相貌平平,但妻子卻十分貌美。

這個盤古荼看樣子就是天皇與他貌美小嬌妻的孩子了。

胥清歌有些好奇,問沈星然:“你與盤古荼是怎麽認識的?”

沈星然眼裏含着一抹笑意,“他的母親,我曾叫姐姐。”

盤古荼急忙否認,“我不承認。”

“你沒有立場否認。”沈星然神色淡定,慢條斯理的說道:“就算我比你小,我也是你舅舅,小時候你叫過。”

盤古荼:“……”

“請問,這裏是石嶺山脈嗎?”一位身穿白色休閑服,頭戴鴨舌帽,盤腿坐在一柄懸浮在大木劍上的青年朝那裏的幾名散修問道。

那幾位散修見到這年輕人的陣勢後,猜測對方又是一位大佬。

“是,是的。”

“啊,那這裏是天水山嗎?”

“是。”

那年輕人激動的拍了拍坐下的大木劍,“木馬,我們終于找到了!謝謝你們啊!”

說完,年輕人調轉超控大木劍朝山頂的中心位置走去。然後在衆多身影中,他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年輕人有些激動,這下他回去的時候就不怕迷路了。

“姜祁,盤古荼!”

被叫到名字的兩人回頭,等看到坐在大木劍上興奮的沖他們招手的人時,不由感慨,“今天這日子,絕了。”

年輕人高興的飛到他們面前,起身收好飛劍。

看到這還有其他陌生的人後,自來熟的打招呼,“你們好啊,我叫軒轅邈。”

姜祁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軒轅邈:“華胥族封閉千年,好不容易有點消息了,我好奇啊!”說完,軒轅邈又神神秘秘的對他們說道:“我聽說上任人皇是個女的,還是個容色絕世的大美女。我就特別好奇,想來看看。”

胥清歌:“……”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她都退位了……

姜祁皺眉,“胡說,上任人皇是個男的。”

盤古荼:“我也聽說是個男的,不信你問這位……”盤古荼手指向胥清歌,然後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突兀的卡一下後才幹巴巴的介紹道:“她就是華胥族的人。”然後又指着軒轅邈給胥清歌介紹:“軒轅邈,軒轅族的人。”

姜祁在旁邊好心提醒,“清歌她是地皇。”

盤古荼,軒轅邈:“!!!”

胥清歌倒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的反應,只是淡定的點頭的回答他剛剛的問題:“嗯,上任人皇是個男的。”

盤古荼心情更複雜了,沈星然叫他母親姐姐也就算了,他女友是地皇,地位與他父親一樣……

軒轅邈舉手問道:“我有個問題想問,那個,人皇墓為啥會出現在這裏?”

胥清歌看向那處被雲海遮擋,還沒有準備再次現身的人皇墓,唇角極淺的勾了一下。

“我也想知道。”

第 110 章 酒裏有毒

秦凡捂着胸口,指着莫歡大喝:“賤人,你下毒!”

莫歡驚恐擺手,連忙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糟了,我記得孫旺為了防止別人偷喝的他的酒,放了兩瓶加了氰化鉀的假酒,我不是拿錯了吧!”

秦凡額頭青筋直冒,腦袋哐當一聲磕在桌面,身體不再動彈。

莫歡等了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

先用手指戳了幾下,随即又是大力推搡,同時叫喊着:“秦少,秦少……”

直到确定秦凡再無法動彈,莫歡陰測測說道:“哈哈,哈哈哈!秦凡,你也有今天!混蛋,跟孫旺一起死吧,老娘好不容易混到今天,你卻把一切都毀了。要不是因為你,老娘有必要哄你這個都硬不起來的廢物?還秦少!我呸,你當老娘這些年白混了,你老婆就是個處女……”

惡毒的言語罵了足有十幾分鐘,直到臉皮實在痛的受不了,莫歡這才拿出手機拔打電話。

原本以為進來的會是她的那個助理,萬萬沒有想到,進來的那個人竟然是蘇夏陽。

“寶貝,你太棒了!”

蘇夏陽進門确定秦凡沒有氣息,高興的抱着莫歡就是一通長吻。

莫歡真是痛并快樂着,好一會兒這才推開蘇夏陽。

“嗯,死人,輕點,老娘這臉痛着呢。”

蘇夏陽輕輕吹拂着莫歡臉孔,笑道:“我這不是高興嗎?這混蛋,害我被趕出蘇家,這下什麽仇都報了!”

莫歡得意道:“哪裏光是報仇,秦凡都死了,你還不能回蘇家?我可等着當蘇家大少奶奶呢!”

蘇夏陽哈哈大笑,放開莫歡,圍着秦凡打轉,時不時踢一下,邊走便說道:“我的心肝寶貝,你着什麽急啊?有了孫旺的錢,再加上一個大胖孫子,你覺得我老子,你公公真的會不在乎?

孫家雖然錢財比不上蘇家,但也是一大筆財富。

只要他牢牢掌握在手掌,就是一筆資本。

“急什麽嘛,咱們兩個先逍遙一年半載再說。現在,我們得想個法子把他弄出去,最好看上去像自然死亡或者自殺。你不是說,孫旺喝了氰化鉀會自己起來然後跳樓,他怎麽還沒動靜?”

蘇夏陽說着話,根本就沒注意到莫歡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突然之間,莫歡猛地喝道:“那是老娘的錢!我好不容易幹掉了孫旺,你上來分一筆算怎麽回事!”

蘇夏陽愣了一下,擡頭看着莫歡,臉色陰沉,冷哼道:“莫歡,你要搞清楚,氰化鉀是老子給你找來的,還有孫振涵是我找人幹掉的,你踏馬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沒有我,你上哪裏認識孫旺?沒有我,你就丫一個小模特,跟我擺什麽臉色!”

“擦,老老實實跟着老子,蘇家大少奶奶位置就是你的。不老實,老子分分鐘就收拾你。”

“蘇夏陽,你個王八蛋!老娘為了生孩子,為了你,挺着肚子還來給秦凡這王八蛋下毒,你就這麽對我,你還是人嘛!”

這時候,莫歡哪還顧忌什麽。

蘇夏陽這是要卸磨殺驢,她也不是好惹的,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

“邢大,事情果然有蹊跷。”

江雨柔直接推開邢鋼辦公室,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

對于江雨柔這樣的舉動,邢鋼除了搖頭苦笑,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來的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邢鋼從桌上抽出一個文件袋:“你先看看。”

江雨柔看也不看,直接道:“你先看這個,法醫剛送來的屍檢報告,孫旺血液當中含有大量氰化鉀。”

“這就對上了,這是孫旺助手提供的信息。孫旺是被莫歡約到茶樓去的,他們與另一家公司原本約在酒店談生意,半途接到電話才去的茶樓。另外,我已經證實,孫旺幾年前做過結紮手術,一般情況下,莫歡絕對不可能懷孕。”

“嘶……”

江雨柔吸了一口冷氣:“這女人好毒的心機,先殺老公,再殺老公前妻的兒子,這樣她就能順利接手孫家所有財産。”

“證據,辦案講究證據。這樣推理是沒錯,但是證據呢?”

邢鋼敲着桌子。

他們是警察,辦案不僅需要程序,更需要确鑿證據。

江雨柔陷入沉思。

作案動機有了,但是證據真的不好掌握。

雖然氰化鉀是違禁品,一般人根本弄不到,但是只要有心還是可能弄到。

渠道太多,如果是熟人介紹或者轉手買賣都還有跡可循,萬一是網上購買,天南地北上哪裏去找。

邢鋼也在思索着突破口,卻毫無頭緒。

就在這時,江雨柔被手機鈴聲吓了一跳。

有些歉意的對邢鋼尴尬笑笑,拿出手機一看,不滿道:“這家夥打我電話幹什麽!”

邢鋼笑道:“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哪天帶出來讓大家認識一下?”

江雨柔輕哼一聲,不屑道:“我哪有時間談戀愛,就算找也不會找這種花花公子。”

“誰?”

邢鋼還以為江雨柔跟他耍嘴皮,信口問了句。

江雨柔按掉電話,将手機上在他面前亮了一下。

邢鋼看到秦凡混蛋四個字,撇撇嘴不說話。

這家夥确實是個花花公子,名聲整個蘭陽市都知道。

就在邢鋼猶豫要不要提醒江雨柔別跟秦凡靠太近的時候,江雨柔的手機再次響起鈴聲,打電話的依舊是秦凡。

“看來這家夥還是有些優點,锲而不舍啊。”

“我看是死纏爛打臭不要臉!”

江雨柔罵咧咧的說着,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通鍵:“你到底想幹什麽!秦凡,我告訴你,別吃飽了撐着自己給自己找……”

江雨柔的話沒說完,聲音瞬間啞了。

不是她不說,而是她在電話中聽到莫歡的獨角戲。

“刑隊……”

江雨柔按下手機免提,莫歡得意嚣張的聲音傳入邢鋼耳中。

原本還擔心江雨柔上當吃虧的他,面色一沉。

“雨柔,你帶隊,立即出警。”

江雨柔一個敬禮,拿起手機開始錄音。

雖然這并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但是在法庭上可以作為參考資料。

兩輛黑色大衆開出警局,一路上并未拉警笛。

第 121 章 我要吃晚飯

好不容易陸花暖他們打算完了自己的房間,再加上今天爬了一天的山,陸花暖直接爬在了床上就想好好休息一樣。

但是雲皎月不會讓她這麽做。雲皎月氣勢洶洶地走到陸花暖的身邊,想一把把陸花暖拉起了。雲皎月太高估了自己的戰鬥力,自己沒拉動陸花暖,還一下子砸在了陸花暖的身上。

嗷的一聲,陸花暖一下子彈了起來。到目前為止,這是陸花暖雙腳離地最遠的一次。“皎月,你要幹嘛?你想殺人滅口嗎,只是因為我把你的雞蛋吃了?”陸花暖揉着被雲皎月砸疼的肚子,哭喪着臉說道,“實在不行,我把我私藏的雞腿給你好了……你不要這樣。”

雲皎月鼓着腮幫子說:“你胡說什麽嘛,誰稀罕你的雞腿。明明是你答應我的,要幫男生收拾房間的。結果你現在又趴下睡覺。你到底去不去……”

陸花暖無奈地爬起來跟着雲皎月去幫連清他們收拾東西。男生這邊王樂、連清、玉寧三個人一個房間。丁俊明,屈正文和另外一個男生一個房間。

當雲皎月帶着陸花暖興致勃勃地找到連清的房間,一進門就大聲說道:“連清,我來幫你收拾房間了。”不過雲皎月馬上就閉嘴了,因為她看見這三個人的房間很整潔,而且這三個人都開始各幹各的事情,有看書,有寫字,還有坐在窗邊看景的。

雲皎月不敢相信地說道:“你們怎麽收拾的這麽快,而且還這麽整理。”

王樂放下手裏的書腼腆地笑了笑,“因為男生的東西沒有女生那麽多,而且我經常一個人外出,東西都是自己打理的。連清和玉寧他們倆也幾乎沒有什麽行李,就我的行李比較多一點。所以很快就收拾完了。”

陸花暖緊跟着雲皎月走進了房間,掃視了一眼整個房間,點了點頭說:“都收拾完了,不錯不錯。那本小姐就回房間睡覺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突然一陣風從衆人身邊刮過,原來是坐在書桌後面寫字的玉寧出現在了門口,攔住了要走的陸花暖,對她說:“花暖,你還沒有吃晚飯。一起做完了晚飯,吃完再睡覺吧。”

陸花暖擡頭一看是玉寧,沒好氣地說:“我不餓,你讓開。”正好從某人的肚子裏傳來咕咕地叫聲。某人紅着臉繼續說道:“我真的不餓……”好吧,更大的咕咕聲在這個房間裏回蕩,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都盯着陸花暖看。

陸花暖紅着臉小聲嘟囔地說:“好吧,咱們先吃飯吧。我要吃晚飯,快一點做飯。”提起吃飯,陸花暖的精神頭貌似好了一些,但還是沒有多大的勁頭。

王樂出門去喊丁俊明和屈正文,其他的人紛紛洗鍋洗菜還有生火。連清圍着大家準備的菜轉了一圈,說:“這些怎麽都是青菜,肉怎麽這麽少?”

負責帶食材的王樂說:“我本來想帶,可是怕帶到山上這段路程太熱。食物壞掉了。”

第 115 章 算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算計

“此處地宮與其他紅月城的地宮一樣,血腥之氣凝而不散,地面已形成陰土,顯然是一處常年屠戮生靈的兇地。而地宮被帶來的這些人,除了修士之外,便是擁有靈根氣血旺盛的凡人,恐怕是用來作為獻祭的祭品。”韓立面色凝重,解釋道。

“公輸鴻修煉的便是血之法則,莫非此法如此邪異,竟需以生靈之血修煉?”蛟十六有些詫異的說道。

“若真是如此,他們為何不立即發動血祭,還要再進行一次篩選?”蛟九有些半信半疑地問道。

“據我猜測,他們之所以先将這些人修煉資質佳之人挑選出來,為的是将其培養成那些穿着血袍的高階修士,供公輸鴻驅使,且為了防止這些人洩密,應該在神魂之被下了某種禁制。至于剩下的其他人……恐怕等到挑選完成,真正的獻祭會開始了。”韓立沉吟着答道。

“照這情形來看,那應該還有些時間,足夠我們将此人拿下再離開這裏了。”蛟九瞥了一眼那名矮漢散仙,傳音說道。

然而其話音剛落,空間周圍嗡鳴之聲大作。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周圍牆壁之驀然間浮現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色紋路,如同蜘蛛一般遍布開來,頃刻間布滿了周圍所有牆壁。

這些血色紋路一閃過後,猶如花朵綻放一般,浮現出許許多多血光隐隐的眼睛,活物一般不停蠕動,看起來詭異之極,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身被映照成血紅之色,周圍的空氣之彌漫的血腥氣味十倍濃郁起來。

地下空間之,衆人眼見周圍情景,不少人臉開始浮現出惶恐之色。

蛟九嘴巴一動,正要說什麽。

周圍又是“嗡”的一聲,那些血色眼睛陡然光芒大放,一道道血光從那些血色眼睛飛射而出,密集如雨,籠罩了整個地下空間,根本不容躲閃。

每一道血光,都散發出一陣陣莫名的法則波動。

韓立三人心一驚。

雖然不知道這血光是什麽,但顯然不是對他們有利的東西。

韓立當機立斷的心念一催,全身皮膚表面浮現出一層晶瑩光膜。

同時一揮手,祭出一個黃色圓鏡和一柄青色如意,一閃之下化為黃,青兩個光環,籠罩住了身體。

這兩件法寶,是他從擊殺的寒晶族大乘圖哈身得來,随意祭煉了一番便帶在了身。

蛟九反應也是極快,兩手掐訣,身周浮現出一道道藍色水波,層層疊疊的包裹住了身體,護住全身。

蛟十六則揮手祭出一柄青色大傘,在頭頂滴溜溜旋轉之下,道道耀眼的青色光絲從傘面垂下,形成一個青色光球,籠罩住了他的身體。

“怎麽會?時間明明還沒到啊……”那名矮漢散仙在看到四周血色眼睛出現的瞬間,眼閃過一絲錯愕,但周圍無數血光飛射而至。

他身子一顫,似乎對這些血光頗為畏懼,一張口,噴出了一面血幡,滴溜溜一轉下,,血幡驀然化為一層血色光罩護住了身體。

從周圍血眼飛出的血光速度極快,眨眼間便紛紛落在身處空間的衆人身。

韓立等人身周的法寶光芒赫然形同虛設,血光一閃之下便輕易穿透了所有人的防禦,沒入他們體內。

韓立臉色大變,神識立刻遍布全身。

但那詭異血光一沒入他的身體,竟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他不禁心咯噔一下。

“砰砰……砰砰……”

在此刻,一股怪的震動突然在韓立耳邊響起。

他的心髒不知為何,突然間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而且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其體內血液流動也随之加快了數倍,并且全身筋脈變得灼熱無,丹田內法力也受到了心髒跳動的影響,開始變得不穩。

蛟九,蛟十六也驚呼出聲,顯然情況和韓立一樣。

“這是什麽東西!”

“我好難受……”

“受不了了……”

“啊!”

一連串悶響,夾雜着凄厲的慘叫從四面方傳來。

韓立等人擡頭望去。

只見周圍那些凡人和低階修士身體被血光擊,全身皮膚立刻變得血紅,顫抖不已。

然後“砰”的一聲,身體直接鼓脹爆裂開來,化為一股股粘稠的血霧。

前後不過數個呼吸之間,周圍數十萬人便盡數爆裂開來,化為無數血霧,彌漫了整個地下空間。

血色眼睛眨動,空間的血霧飛快彙聚,凝聚成一片片血雲,原本擁擠的地下空間變得空蕩,視野變得開闊。

距離韓立三人遠處,赫然還站着四個身影,全身也都被各色光芒籠罩,赫然正是蛟一行人。

他們不知何時,竟也潛入到了這裏。

蛟九與蛟十六二人見此情形,心微喜。

不管怎麽說,在這種詭異情形下遇到同路人總是令人振奮的一件事,七名真仙合力,總能有辦法化解眼前這一幕。

韓立目光飛快掃了一眼空的血雲,心卻是一沉,全身青光大放,竭力運轉體內法力,同時連連施展一些秘法,試圖平息體內的異變。

可惜,無論他施展什麽手段,都無法使得體內情況有絲毫好轉,心髒搏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一股無形之力出現在他體內攢動,朝着心髒處壓迫而去。

他的身體卻恰恰相反,被另一股力量充塞着,飛快膨脹開來。

他皮膚浮現出一層詭異的血紅,只是顏色極淡。

韓立心一動,腦海不禁浮現出剛剛那些凡人和低階修士全身爆裂的情況。

與此同時,蛟九和蛟十六,乃至遠處的蛟等人此刻全身皮膚也浮現出一層詭異的血紅。

但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連高臺之的那名紫袍矮漢,情形赫然也和他們一樣,表情猙獰,顯得有些痛楚。

但此刻他們自然無暇去管此人了。

到了此時此刻,情況已經明顯。

他們自以為成功的潛入,其實早已被公輸鴻發現,将計計的将他們困在了這地下,而對方為了讓一切看似不露痕跡,似乎連這名散仙手下,也準備犧牲掉了。

思量間,周圍那些血色眼睛仍不斷眨動,一道道血光繼續飛射而出。

衆人雖然竭力躲閃,但仍然不斷被血光擊。

每被一道血光入體,便會有一股詭異法則之力侵入體內,他們體內的心髒跳動的頻率陡增一截。

幾個呼吸之間,在場諸人都面露痛苦之色,胸腔內的心髒翻滾如雷,似乎要從他們體內跳出來。

七人之,恐怕處境尚可的也是韓立了,他既已修成了真極之軀,全身下堅不可摧,心髒也是一樣,遠一般修士堅韌。

體內心髒雖然跳動的越來越快,但他還可以承受下來。

蛟九臉色陰沉,到了這一刻,其身法力不再掩飾,口念念有詞下,無數藍色符從他身密密麻麻的飛射而出,交織凝聚出一層薄薄的護罩。

這護罩雖然看似單薄,但表面水光流轉,散發出一股股強烈的水之法則波動。

周圍飛射而來的血光打在藍色護罩,雖然仍然可以輕易穿透,但明顯被抵消了不少。

“原來如此,法則之力果然還是得法則之力才能抵擋……”韓立眼見此景,心暗道。

韓立和蛟九雖暫時看起來還沒什麽大礙,但蛟十六情況卻頗為糟糕了。

此刻的他雖也手段盡出,但被數層光罩籠罩下的身體微微鼓脹,皮膚鮮紅如血,五官不斷滲出血液。

“此地不宜久留,先設法離開這裏!”蛟九沉聲喝道,身藍光一卷,沖天飛射而出。

蛟十六二話不說的立刻跟。

韓立受這些血光影響最小,不過此處實在詭異,他自然不想留在這裏遭人算計,也随即跟了去。

遠處的蛟等人顯然也想到了什麽,也紛紛周身遁光一起。

身處半空,蛟九手臂猛地一揮,一柄水藍飛刀脫手飛射而出,一閃化為一道十幾丈長的藍色巨刀,發出隆隆的風雷之音,狠狠斬在空間頂部的石壁。

然而在藍色巨刀碰到地下空間的牆壁的瞬間,異變突生!

大片血光毫無征兆的從牆壁浮現,形成一層血色光幕,裏面隐現無數符,下缭繞不定。

“铛”的一巨聲!

藍色巨刀如劈在金石之,血色光幕安然無恙,閃也不閃,穩固如山。

蛟九臉色一變!

轟隆!

在此刻,一聲巨大轟鳴聲傳來。

只見一道被黑光包裹着的三棱黑錐從不遠處的蛟十六身飛出。

蛟十六眼隐現急色,一口精血噴出,一閃即逝的沒入黑錐之。

黑錐頓時光芒大放下飛快旋轉起來,表面浮現無數細小符,一道道黑色閃電如蛇般纏繞,發出驚天的雷鳴。

黑色閃電波及之處,虛空劇烈震蕩,甚至浮現出一道道黑色裂紋。

(三更完畢,明天繼續三更!諸位道友,別忘投一張月票支持下忘語哦)

第 111 章 :那個差役

“差大哥,我叫溫少祺,你叫什麽啊,我與你一見如故,莫不如做個兄弟吧。”

“差大哥,你可是要去看晚膳布置地怎樣了?你放心吧,我剛從那邊過來的,晚膳都已經煮好了,現如今應是擡到西邊去了,你看,村裏的人都出來排隊了呢。”

“差大哥,你用過晚膳了嗎?你喜歡吃什麽,我那邊有些酒樓中帶過來的吃食,十分美味,若是差大哥喜歡,便……”

溫少祺一邊小跑一邊像只鳥兒似地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面上累地通紅也全不在意,只一心看着差役領頭人,似乎真地是跟他一見如故,想跟他交心一番。

差役領頭人只是悶頭往前走,并不理。

江芙蕖看得正歡樂,那差役領頭人忽然就停了下來,轉頭沖溫少祺冷喝一句,“閉嘴!”

溫少祺跑地急,也沒預料到差役領頭人會忽然停下來,一頭撞到他身上。

不過,領頭人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溫少祺反而被撞退了幾步,她“哎喲”一聲,撫着額頭看差役領頭人,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嬌蠻,“差大哥,你怎地不說一聲就停下來了,還撞痛了我。”

完全把領頭人的冷喝當了耳邊風。

“你,用過晚膳了?”領頭人語氣平靜,同樣把溫少祺的埋怨當了空氣。

溫少祺聽領頭人問她,當即面上一喜,忙不疊地點頭,“吃過了的,差大哥,我跟你說,我那兒還剩些翡翠水餃,麻醬老鴨,香酥……”

“那去那邊搬兩箱衣物到村裏去。”領頭人打斷溫少祺的話,擡手指向不遠處放在帳篷外的一堆木箱。

那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個別差役,俱都是這次來幫忙的義工,而且還有不少華服公子,他們滿頭大汗,灰頭土臉,或拖或拉,也有兩人一起擡的,将帳篷裏的箱子搬出來,再一箱箱往村子裏運,看樣子勞作了不短的時間。

還真地是來幹活的,這可有些出乎江芙蕖的意料,她還以為……都是來混榮譽的呢,畢竟那王政通也說了,所有參與瘟疫救治工作的人,政府都會有嘉獎。這群人穿地光鮮亮麗的,怎麽都不像是去幹活的,路上還找事,想不讓她多想都難。

江芙蕖其實很奇怪,溫少祺怎麽混到這義工隊伍裏來了,她不是在渠城嗎?難道她也跟她一樣,要去上京城?從這個方向走的話,目的地真地有限。

可她要是去上京城的話,幹嘛跑來做義工,她自己女扮男裝她不知道嗎?就這樣還想混個嘉獎?那也得能送到啊,報備的時候不查,落實的時候總不能送個不存在的人,怎麽看都是白忙活一場的事,還是小姑娘單純心善?她看走了眼?

溫少祺嘴巴張地圓圓的,愣愣地看着領頭人,半天才面色僵硬地開口,“差大哥,你讓我去搬那箱子?”

“你不是義工?”領頭人淡漠地看她一眼,那意思,你敢說不是,你就有事了。

“我是。”溫少祺一個激靈,點了頭,她是義工沒錯了,但她這細胳膊瘦腿的能幹那種粗活?其他的差役都只是讓她去幫襯下廚子,做些看顧的活,怎麽這差大哥……不過也對,溫少祺很快轉過念頭來,這差大哥跟其他的差大哥都不同,否則她也不會特特上來跟他寒暄了。

本以為他會很樂意跟自己做個知己的,誰知他竟是個半天一句話沒有的悶葫蘆,唉,反正在這的時日還長,再找機會好了,她就不信了,憑她溫少祺的本事,結交不上這位一看就十分不同的差大哥。

領頭人見她應了是,也沒什麽反應,只轉頭就走,撇下溫少祺一人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賭咒發誓。

江芙蕖簡直要被這溫少祺和差役笑死了,這兩個人,一個熱情地跟火一樣,一個冷漠地跟冰一樣,火想融化冰,可誰知這是塊萬年的寒冰,不要說融化,就連點水珠都沒掉。

溫少祺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差異領頭人哪裏,她這人看似心思多,其實腸子也是直的,大概是年紀小未經世故之由。她這般纏着差役領頭人絕非她說的什麽一見如故,只怕這領頭人身上有什麽她能圖的東西。

有可圖嗎?江芙蕖想到溫少祺說這領頭人口音是京裏的,難道是因為他是上京城人?這現代的京裏戶口炙手可熱,堯國的上京城戶口也這麽值錢???她穿的這身子也是上京城人啊,怎麽沒見別人區別對待過!!!

“居士要進梁村嗎?”一道冷漠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江芙蕖一個咯噔,收了面上的看好戲神色,一臉肅容地轉過頭。這領頭人有毛病啊,到底是從哪裏拐過來的,剛還看着他往西邊去呢。

江芙蕖沒說話,站在一旁的司硯便搶先開了口,“官爺,居士本就身子虛,日裏才進一趟梁村回來便昏睡了一個時辰,若是再進去,只怕瘟疫沒完,居士便先沒了。這瘟疫之事,便讓其他人管吧,莫要煩着居士了。”

司硯的話落,那領頭人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一雙如墨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江芙蕖,也不說話,可眼睛裏分明是詢問的意思。

“無事的,司硯。”江芙蕖嘆了一口氣,她反抓住司硯的手,将她拉到跟前,然後小聲地與她道,“我與你保證,自己不會有事,你便依我的,待得明日我若還暈,你指東我也不往西的,如此可行?”

對着關心維護自己的人,江芙蕖是無論如何都講不出重話的。

司硯面帶猶疑地看着江芙蕖,似乎還是不放心,她咬了咬牙,也湊到江芙蕖耳邊小聲問了一句,“居士,你沒有染上瘟疫嗎?”

原來司硯之所以如此失态,是感覺她染了瘟疫,江芙蕖哭笑不得,“沒有的,司硯,我惜命地很,怎會将自己置于如此險地。”

司硯聽得這話,眼中一喜,面上也松了下來,不過,她仍舊沒有放她一個人進梁村的意思,她飛快地掏出一面面罩,戴在面上,“那居士,你去哪兒我都随着你,也能幫襯一二。”

說完這話,她還看了那差役領頭人一眼,很是防備。

江芙蕖這次沒有阻止她,有個人跟着也好,萬一碰上需要使力的活,她還真地是無能為力。

“我想進去把試方的藥人挑出來。”江芙蕖看向那差役領頭人,“官爺要一道進去嗎?”

莫名其妙地轉到她身後,肯定也是想進去村子的吧,就是不知道他要進去做什麽,難道他也要查那瘟疫的病源,不會這麽巧吧,他有那個意識?

領頭人沒有說話,只微微點了下颌,目光在司硯的身上掃過,然後擡腳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