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逆鱗 王妃,你可真是把本王當傻子一般……

音晚怔怔地看着他,緋色燭光鋪散于嬌面上,勾勒出複雜的容色。

無助的,憐憫的,哀傷的,最終皆化作一抹淡痕,緩緩消失在臉上。

他救不了她,就像當初,稚弱的音晚也救不了蕭煜。

音晚又低下了頭,道:“沒有。”

蕭煜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她,目光中含着探究。

她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謝家手握重權,是最炙手可熱的西京豪族。謝音晚是謝家嫡女,身份尊貴,備受寵愛,又生了這樣一張美麗的臉,受盡了上天垂憐,天生就該是個驕矜無憂慮的貴女。

可這些日子據蕭煜觀察,她好像活得也并不怎麽恣意痛快。那柔婉美麗的外表下似乎總藏着難言的惶惶不安,像一只被關在籠子裏、柔弱的鳥雀,心事重重,禁不得一點驚吓。

怎麽看,都不像是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嬌小姐。

蕭煜有些玩味地心想,難不成是因為那道亂點鴛鴦譜的聖旨,被迫嫁給了他,所以才終日郁郁寡歡?

他立刻否了這種猜測。

這是不可能的,瞧謝音晚對着他時這副冷淡樣,哪怕是在床上,任他如何折騰,連句求饒的軟話都不會說,索性閉上眼,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還指望她因他而牽動悲歡情緒,心生抑郁?

那純粹是自作多情。

蕭煜猜不透她,也不想猜了,只俯下身挑起音晚的下颌,迫使她正對着自己,緩聲道:“那現在清醒了嗎?能說正事了嗎?”

音晚倏地凝起心神,滿含警惕地看着他。

“王府戍衛今天下午抓了一個正想往府外傳遞消息的細作,正想打死,誰知她說是王妃的人,是受了王妃的指使。”

蕭煜手上加勁兒,将音晚的下颌捏得扭曲變形,目光若淬着銀茫的劍刃,割剮着音晚的臉,道:“本王這些日子殺了不少你們謝家的走狗,本想靜靜心,暫且不沾血了,可你偏要往上撞,怎麽,是嫌本王讓你活得太舒坦了嗎?”

音晚的嘴唇微微翕動,欲言,又止,默了片刻,啞聲問:“是誰?”

蕭煜差點笑出聲來,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跟他演戲,問他是誰,她自己派出去的人,她心裏不清楚麽?

他懶得再糾纏,松開音晚,拍了拍手,便有內侍押進來一個女子。

女子妙齡花貌,容色極美,只是發髻蓬亂,衣衫髒污,看上去很是狼狽。

音晚認得,是大伯贈她的陪嫁繡娘中的一個。

謝家這些年宗族內部關系複雜,父親深受排擠,當初大伯父提出要給她陪嫁,她就算再不情願,也怕落了不敬尊長的口舌,連累父親,只能應下。

繡娘大約是受了刑,踉跄着爬到羅帳前,戚戚哀求:“王妃救奴婢,奴婢可是大老爺給您的陪嫁,對您忠心耿耿的。”

音晚擡頭看向蕭煜:“殿下想要如何處置?”

蕭煜坐在南窗下的繡榻上,手裏把玩着一樽白釉綠流彩杯,漫然道:“既然是王妃的人,那就給她個體面,行‘雨澆梅花’之刑。”

話音甫落,那繡娘臉色霎時慘白,哭嚎着爬向音晚,鮮血淋淋的手剛要觸上她的衣裙,便被內侍挾住扔出羅帳外。

不怪她這麽害怕,“雨澆梅花”聽着文雅,實則殘忍無比。是要拿浸了水的宣紙一層一層鋪到人的臉上,把人活活憋死。

蕭煜把人送到音晚跟前,要在她面前殺,就是想讓她親眼看着,好長點記性。

受了十年牢獄之苦,一朝得勢,他的脾氣越發乖張暴戾,容不得一絲忤逆,哪怕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王妃。

蕭煜見音晚不說話,只當她沒話可說,朝內侍招了招手,讓他們把早就備好的銅盆宣紙拿進來。

繡娘已被吓傻,癱軟在地,連求饒聲都嗡在嗓子眼裏。

內侍正要把她架起來,音晚開口了。

“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她身體虛弱,聲音也低弱,如一團煙霧輕飄飄落地,蕭煜也不知聽見沒有,猶自靠在繡榻上飲茶,半阖着眼,一副疏懶模樣。

那些內侍都是蕭煜的心腹,仆随主,從來不拿音晚當回事,見淮王沒反應,也就權當沒聽見,依舊拉扯着繡娘要行刑。

眼見宣紙浸透了水,要往繡娘臉上糊,音晚顧不得別的,慌忙下床,蹲在蕭煜腿邊,攥住他的衣袖,仰頭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淮王殿下,我有更好的主意。”

蕭煜這才将手中彩杯擱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說吧。”

雖然他好像松了口,卻并沒有叫停殿中行刑的內侍,繡娘的啜泣聲混着繩索綁縛腿腳的聲音傳過來,讓音晚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敢耽擱,忙道:“殺一人容易,換長久清靜難。殿下不如借着這股勁兒,将剩下的繡娘都遣送回謝家,一了百了。”

蕭煜眉宇輕挑,流露出些許詫異:“可她們到底是你的陪嫁,如此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你我是禦賜成婚,本王可不想鬧得太難看,拂了皇兄的面子。”

他說話慢條斯理的,內侍已将第一張浸水的宣紙覆在了繡娘的臉上。

音晚回頭看了一眼,加快語速:“這不是被殿下抓住把柄了嗎?悄悄把人送回去,謝家自知理虧,必不會鬧,只要沒有鬧到明面上,陛下的顏面就不會丢。”

蕭煜不說話了,只垂眸緊凝着音晚,精光內蘊,像是想将她一層一層剖開,看看她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無人說話,繡娘粗重的喘息聲便格外清晰,內侍已往她臉上蓋了第二張宣紙。

音晚心跳如擂鼓,稍有遲疑,松開蕭煜的衣袖,試探着改握他的手,柔聲道:“這樣可以嗎,殿下?”

她的手涼滑如玉,落在蕭煜的掌心,帶着細微的顫抖。

她在害怕。

蕭煜任由她握着,饒有興致地欣賞着美人驚懼,心道,她害怕什麽呢?怕死人?

謝家掌權多年,向來秉承着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折在他們手上的人命無數,謝家的姑娘竟會怕死人?

看來,還真是個被父親護在懷裏,不知人間險惡的嬌小姐。

他不無嘲諷地想着,音晚猛地站起,要往繡娘那邊奔,被蕭煜扼住手腕拖了回來。

他将音晚扣在懷裏,慢聲道:“你說得有道理。這群姑娘平日裏叽叽喳喳,實在太聒噪,遠不如王妃這麽娴靜柔順,招本王疼惜……”

音晚被他鉗在懷裏,動彈不得,也無法回頭看看那繡娘怎麽樣了,只覺耳邊的喘息聲好像輕了許多,不由得更心慌。

“殿下既然覺得可以,那就讓他們停止行刑吧。”

蕭煜卻只望着她笑,笑容中頗具嘲諷,偏語調溫柔至極:“可是怎麽辦?本王向來說一不二的,朝令夕改有損淮王威嚴。”

音晚倏然一顫,只覺有盆冷水兜頭澆下,寒徹入骨。

更漏裏流沙“簌簌”陷落,塵光慢慢流逝。

宣紙下的喘息漸漸息止,繡娘的胳膊頹然垂落,任由內侍将紙一層一層糊到臉上,再沒了任何反應。

蕭煜将音晚的頭掰過去看着,喟然嘆道:“瞧瞧,人命其實脆弱得緊,說沒就沒了。”

音晚低下了頭,愁雲慘淡,恐懼與苦惱蓋過了傷心,發愁不知該如何跟大伯交代。

她下床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薄綢寝衣,衣帶系得松垮,伴随着輕微的嘆息,白膩的頸線若隐若現,分外撩人。

蕭煜看着懷裏的美人,一時有些出神,親了親她的額頭,傾心贊嘆:“你真美,難怪皇兄當初說,就算這門婚事再不合本王心意,可只要見到你,就該知道本王是不吃虧的。”

音晚身體僵硬,冷顏冷面,不作聲。

蕭煜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柔聲道:“不過是個賤婢,死就死了,也值得你這樣?你莫非是沒見過死人嗎?”

當然見過。

音晚跟這個死了的繡娘并沒有什麽感情,也不全是為她傷心,更多的是同病相憐,兔死狐悲。

她們都身不由己,是旁人手裏的棋子。

這樣的結局,不定哪一天就是她的。

到如今音晚也回過味來了,蕭煜是特意殺給她看的,她越害怕,越難受,他就越高興。

橫死的繡娘屍體尚擺在殿中央,蕭煜心道今兒這出戲才剛開始,他要借着這股勁給謝音晚立立規矩,讓她吃些苦頭。

謝音晚卻好似有所察覺,搶先一步,撫住胸口,皺起眉頭,道:“我胸口疼,想要歇息。”

蕭煜冷眼低睨她,甚是狐疑,自打謝音晚嫁進他淮王府就這疼那疼,成天病歪歪的,可沒聽說過還胸口疼,這是什麽時候添新的毛病了?

音晚蛾眉長斂,似是痛苦難耐,低啞着聲音道:“若是我死了,或是被吓瘋了,您皇兄的臉面就能周全了嗎?”

蕭煜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頗有些玩味地盯着她看。沒想到數月來忍氣吞聲、任由他拿捏的小姑娘還有這一面。

“您剛才也說,陛下病重,朝中局勢不穩,若是這個時候,傳出淮王苛待發妻的流言,對您來說總歸不是好事吧?”音晚敷衍地撫着胸口,目光灼灼地看着蕭煜:“禦史臺不是吃素的。”

禦史臺負責糾察彈劾百官疏漏,肅正綱紀,而音晚的二伯謝江剛好官拜禦史臺大夫。

兩人成婚數月,音晚從未拿家世壓過他,可今夜她算準了蕭煜是故意來為難折辱人的,索性攤開牌面。

果然觸了蕭煜的逆鱗,他面含冷怒,語調森涼:“你以為本王會怕你們謝家嗎?”

第 2 章 最後的期望

劉隊在聽到下屬的話後,急忙趕回警局,“咚咚”,劉隊敲響了局長辦公室的門,裏面傳來一個聲音“進來吧。”劉隊打開門鎖,徑直走了進去。房間內坐着一個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走進來的劉隊,笑着說:“小劉,來了啊,快坐。”

聽完劉隊心中頓感不适,平時局長雖然都是笑着的,但沒見過這麽熱情,同時心中也感到不妙,眼前這位局長姓謝,名銳。走到市局這個位置的都不是簡單人,他平時對人都是笑眯眯的,但在警界卻是因為手段狠出名的,在其當警察出勤的時候,對于那些小偷混混這類人出手從不留情,斷手斷腳是很平常的,但幾乎沒人敢告他,因為他後臺很硬。

據說有個大人物在撐腰,且這人非常記仇,曾經有個小混混被他執勤的時候打斷手,之後那個小混混去法院告他,沒告成,第二天卻被其他混混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這件事與謝銳脫不了關系,所以在警界有個“笑面虎”的稱號。

劉隊拉開椅子,随後坐下,直接了當地對着謝局長說道:“局長,你找我什麽事?”謝局長哈哈一笑,看着劉隊說道:“小劉啊,你還是這麽心急,聽說你剛接手了一個命案。”劉隊點了點頭,說:“是的,死者是浩方集團的董事長葉浩,目前已經證實這是一起兇殺案。

”聽了這話,謝局臉色微變,不過轉眼間卻恢複之前笑眯眯的模樣,劉隊眼睛一直盯着謝局看,看到謝局這幅模樣,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接着就聽到謝局說,“小劉啊,斷案呢,不要這麽果斷,聽說離案發到現在才幾個小時,你說會不會是自殺的呢?”

謝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劉隊回答道:“謝局,死者身上致命傷是槍傷,且現場沒有作案工具,案發時也有人呆在葉浩的辦公室裏,排除了自殺的可能性。”果然,聽了這話之後,謝局臉瞬間沉了下來,臉上也沒有一絲笑意了,冷聲對劉隊說:“劉隊長,這件案子性質比較複雜,上頭有命令,這件案子就以自殺結案吧。”

“……什麽?”劉隊驚愕地看着謝局長,沉默了一會,盯着謝局的雙眼說道:“您這不是讓我睜着眼睛說瞎話嗎?死者身上證據排除了自殺的可能,要是死者家屬出來鬧事怎麽辦?讓媒體曝光會損害警局的名譽。”謝局看着劉隊,冷笑道:“哼,小劉,實話告訴你吧,這件事牽涉很大,上面已經下命令了,說怎麽結案就怎麽結案,這件事不會有人去複查的,媒體那邊也不會有人報導的,家屬也不會鬧事,這個人就向人間揮發一樣,不會有人注意的。”

劉隊聽了這話,手微微顫抖,但是過了一會,又恢複平靜了,他知道,既然上面已經下決定,他也就查不下去了,自嘲地笑了笑,他也掰不動大手腕,憑借他的力量無法對抗上頭,既然想通了,擡起頭對着謝局說道:“是的,謝局,我知道怎麽做了。”說完,站起來轉身離去了,謝局看着劉隊的背影,咧開嘴笑了笑。砰,門關上了,結局也定下來了。

“這麽辦,不會有人查,家屬也不鬧,手段很厲害啊。”劉隊皺着眉頭想到,出了辦公室,就直接去找那個小陳的警員了,“小陳,死者家屬呢?在哪?”小陳回答道:“死者家屬還沒到,過了這麽久,應該早就到了,可是還沒到,而且也連接不上死者家屬。”

劉隊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說到:“死者家屬叫什麽,有沒有派人去問?”小陳回答道:“死者只有一個兒子,叫作葉桦,今年22歲,是浩方集團分公司的經理,派人去他家問過了,他家裏沒人在。”劉隊将手抵住下巴,邊撫摸邊思考,過了一會,對小陳說到:“找不到也好,小陳,通知其他警員,将死者屍體收回,撤銷所有有關這個案子的行動,這個案子結案了。”

小陳擺出一副驚愕的樣子,撓了撓頭,問道:“結案了?難道劉隊捉拿到嫌疑人了嗎?可是,就算抓到也要法院進行審判啊!”劉隊搖了搖頭,看向遠方,說道:“這個案子不存在嫌疑人,死者屬于自殺。”聽了這話,小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劉隊。“哎,我細胳膊掰不過大腿,所以,葉浩,可不要怨我。”劉隊沒有理會小陳的疑惑,心中默念。

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将葉桦眼前的祖屋襯托得陰暗恐怖。葉桦走到門前,取出了一把古舊的鑰匙,将鑰匙插進鎖裏面,運用特殊的方法才把它打開,且這把鎖不同于一般的鎖,這把鎖是葉桦祖上留下來的,是一把機關鎖,普通的盜賊是無法打開的。

葉桦将鎖打開後,推開了門,門上發出嘎吱的聲音,看來長久不用也有些生鏽。,這門十分沉重,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的。葉桦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才把門打開。

屋子裏面一片漆黑,葉桦早有準備,從兜裏拿出一只手電筒,随後用手電筒找到了屋子電燈的開關,打開燈,只見屋子中央的桌子上立着一個個牌位,葉桦走上前去,從放在桌子上的長方袋子中抽出三根香,點燃後恭敬地朝着牌位拜了拜,插在正中央的香爐上。

做完這些事,葉桦就開始做正事了,按照父親的吩咐在桌子右邊尋找着暗藏的櫃子,葉桦看向了桌子的右邊,沒有看到櫃子,想了想,按照電影上的做法,把手放在桌子右側四下摸尋。終于,在桌子右側的左下方摸到了一個方塊的突起,按了下去。

這時,櫃子竟然自動彈出。葉桦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看來這就是古時的機關術了,不過,這裏面到底藏着什麽,竟值得使用這種機關。”葉桦默默想到。

收回了思緒,葉桦看向了櫃子裏,只見櫃子裏面有着一個本子和一張冥紙,葉桦伸手将東西取出,先看向了本子,本子很破舊,卻沒有散開,本子的封面上赫然寫着三個字“修仙錄”,“什麽……,這世界難道真的存在仙人嗎?”當看到本子的封面後,雙眼猛地瞪大,他相信放着這種機關的桌子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是惡作劇,

于是葉桦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本子,觀看了起來,過了好久,葉桦才把目光從本子上收回,臉上露出了失望和不甘心的神色。原來,本子上記載的是一種修仙功法,只不過本子上也寫着修仙在現世已經不可行了。寫這本書的是葉桦的祖先葉龍,葉龍是一名修仙者,而葉龍的家族是一個修仙大族,傳承悠久,實力在古代屬一屬二,只可惜葉龍所在的時間地球剛好進入末法時代,地球上的靈氣消失耗盡,只剩下一些聖地還殘存着靈氣,而那時葉族因為被其他一流大族聯手排擠,沒有得到進入聖地的名額,在沒有靈氣的地球上,也逐漸沒落了,葉龍以後的族人都沒能修煉,逐漸變成一個普通的家族,而到如今只剩下葉桦一個族人了。

葉桦作為新時代的人,受許多,電視劇的影響,對修仙是非常向往的,畢竟仙人代表着長生不老,擁有無上的法力,而倘若能夠修仙,那麽代表着葉桦能夠擁有能力去報仇,可如今卻不能修仙了,可想而知,葉桦是多麽失落。葉桦同時也感到悲哀,當年的修仙大族竟然淪落至此,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好運不會停留。

葉桦帶着失落的心情将目光看向那張冥幣,失落的心情才略有減少,這張冥幣與現在的冥幣有所不同,整張冥幣看上去是黑的,上面印着一座橋,而橋上有很多鬼魂在排着隊,在冥幣的右下角有着一個印記,其色為青,印記上有着地府兩個字,而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印記卻依然明亮,仿佛剛印上去的。

這張冥幣是他祖先葉龍留下的,算是一件傳家寶,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據修仙錄中記載,這張冥幣是一件信物。當年,祖先葉龍曾救過一個鬼差,據說那個鬼差是到陽間拘拿壽命已盡的魂魄。

碰巧這魂魄是某位修仙者的親人,那位修仙者不肯将魂魄交出,想讓其親人以某種方式存活下去,可惜那鬼差很是固執,頭腦一熱竟然想強行拘捕,惹怒了那修仙者,被修仙者追殺,而葉龍剛好路過,出手救下了那鬼差,也因此鬼差留下一張信物,願為葉龍辦一件事作為報答。

然而,因為葉龍實力本就比那鬼差強,因此也用不到。後來,在葉龍臨死的時候,把那張冥幣留了下來,傳給後代,因為冥府與人間不同,鬼魂不靠靈力修煉,那鬼差如若沒死,也能存活很久。

葉桦眼中複雜地看着那張冥幣,心中祈禱:“期望那個鬼差還活着吧,這是我最後的期望了。

第 5 章

衆目睽睽之下,閻浩天把冬豔抱進房,用腳踢上門,确定不會讓任何人窺見她的美麗之後,才把懷中的她放下地。

“把衣服脫了,我想先看看你。”他目光熾烈,說出口的話卻不疾不徐。

冬豔愕然擡眸,滿面潮紅地看着他。

“怎麽,不願意?”他的眸很沈,嗓音也變得低啞。對她的渴望,比他想象的多更多,那欲火來得又急又快,連他自己都不太能适應,更別提這個才把初夜交給他不久的女人了。

所以,他總是盡可能的放慢對她的渴望,但受折磨的人總是他。

“不是……”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脫自己的衣服,這實在太令人害羞。

她僵在當不動也不敢動,讓閻浩天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人。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打算放過她,反而因為她這嬌羞可憐的模樣,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

“那就由我來。”他說。

俯身,他将臉湊近親吻上她的唇,就在她下意識要退開的同時,他的一只大掌從後頭扣住她纖細的腰往裏帶,另一手則探進了她衣領,扯掉她的肚兜系帶。

“唔……”她消極的抵抗着,因為他的略帶粗蠻。

她想對他的吻表現出無動于衷,卻很快就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吻,太激狂,像是要一口把她給吞了。

他的唇舌從她的唇蔓延到她敏感的頸,再來到她的鎖骨與胸,她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攀住他,想退退不開,想逃也逃不了……

她全身發熱又發燙,接着,卻是一陣涼。

原來,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全數落了地,她根本就是赤果果地站在他面前,她羞得只想把自己給藏起來,轉身想去抓繡床上的被單,卻讓身後的男人從後頭抱住了她……

這樣的姿勢,讓她一點安全感也沒有,想轉過身,他卻把她輕輕地推回去。

“就這樣讓我抱你。”

“夫君……”她羞恥得快哭出來。

身後的男人卻因她的輕咽而更加的緊繃,感覺那情yu滿得都快要溢出來,再也壓制不住。

他撩開外袍,解下褲帶……

“啊……”禁不住,她嬌吟出聲,不由自主地去迎合他。

這無疑是最魅惑男人的挑逗,瞬間挑起身後男人最原始的野獸欲|望,他緊緊抱住她赤luo的身軀,放肆的占有,任她在他身下嬌喘吶喊和哭泣……

直到激情散盡的那一刻。

時已入夏,荷花田裏百花齊放,荷香可以飄得好遠好遠。

冬豔的筆在畫紙上輕輕描繪着荷的風姿,孤傲而美麗,她的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似乎非常享受沈浸在童年的感覺。

“好美啊,夫人。”珍丫頭兩手托腮,看她家夫人一筆一畫便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當真是贊嘆不已。“別人家的夫人不是比繡花就是比彈琴,絕對沒人像夫人一樣畫一手好畫,那些花到夫人手中,都像活在畫裏似的。”

夫人嫁進閻家堡已月餘,珍丫頭只看過夫人畫畫,畫山也畫水,最愛的是畫荷,除了跟堡主在一起的時間,夫人多半都待在外頭,有時還會跑得不見人影,讓她在閻家堡跑了好幾圈才找到人。

每次她問夫人究竟上哪兒去時,夫人都只是笑笑,她也不好多問,只好努力跟緊一些,不過,這很難,因為她是丫頭,夫人要她去守竈房時,她也得去守,像今天這樣可以無所事事趴在涼亭的石桌上看夫人畫畫的時間,還真是不多。

冬豔瞄了一眼快去夢周公的丫頭,見她死命撐着眼皮,不由得感到好笑。“累了就睡吧,不必理我。”

聞言,珍丫頭反倒從石椅上彈起來。“珍丫頭不累的!不知有多少丫頭羨慕我可以這樣陪着夫人呢,光是坐在夫人身邊看着夫人,就是一種幸福啊。”

冬豔挑挑眉。“為什麽?”

“因為夫人很美啊,比夫人筆下的荷花還美,要是以後堡主大人和夫人生下小娃娃,鐵定是仙子下凡了。”

“娃娃?”冬豔一愕,像是聽見什麽可怕的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是啊,堡主大人和夫人這麽恩愛,大家都說很快就可以抱娃娃了呢,珍丫頭也想抱娃兒,以後夫人有小娃兒……”

“別再說了!”冬豔驀地站起,手上的筆掉在地上,弄黑了雪白衣裳她也不理會,轉身就走。

珍丫頭吓一跳,忙不疊追上去。“夫人,您要上哪兒去?”

“不要跟來!等畫幹了幫我收好再來尋我!”冬豔頭也不回地冷聲道,腳步匆忙而微亂。

娃娃……

該死的!她怎麽會忘了這麽大的事?

她絕不能生下她和閻浩天的孩子!她進閻家堡是為了藏寶圖,她和他之間沒有愛,她不能也不想有他的孩子!

她必須出堡一趟才行!這件事她甚至不能讓上官雲幫忙,站在他的立場,根本不可能管她死活!她必須自己想辦法弄到藥,如果真的不小心懷了孩子……該死的!她早該想到的!她做事從來沒有這麽不小心過……

他幾乎每天都抱她……

“啊!”冬豔突然撞上一堵肉牆,人差點被撞倒,幸好對方及時出手穩住了她的身子。

“這麽急匆匆地,上哪兒去?”

她擡頭,望進閻浩天的黑眸。“我……正要去找夫君……”

“是嗎?”閻浩天笑了。“這麽急着想見我?我當真是受寵若驚呢。怎麽?有事對我說?”

冬豔搖搖頭。“沒什麽……”

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心魂不定的模樣。

閻浩天挑挑眉,沒在此事上深究,道:“正好我要去找你,宮裏送來了一大馬車的織錦,你去挑挑有沒有喜歡的,讓人去裁制衣裳,嗯?”

“好。”

“還有,明日我要進城一趟,可能會待上數日,或者更久一些。”

冬豔一怔,很快地點下頭。“需要豔娘為夫君準備些什麽嗎?時間好像有點趕,我得快想想……”

閻浩天抓住她的手,笑睨着她有些倉惶的小臉。“別忙了,我經常來來去去,到哪兒都有我的住所,不需要特別帶些什麽。倒是你,臉色怎麽這麽蒼白?舍不得我嗎?要不,跟我一起去?”

“不!不用了!”好不容易他要出遠門,晚上她才有機會可以去采探堡內的其它地方,怎麽可能放掉這大好機會?

她回答得太快,快到讓閻浩天很難不皺起眉。

而在同時,她也驚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忙道:“我……最近覺得有點累,不想出門……何況,夫君是去辦正事,豔娘不适合跟着,這樣會被別人說閑話的,豔娘不喜歡。”

她有些困難的解釋着,望着他的容顏感到十分抱歉。

看來,她真的被他弄得很累呵,是他的錯,是他對她太需索無度,兩人分開一陣子也好。

想着,閻浩天點點頭,伸手拍拍她的臉。“那就乖乖待在堡裏等我回來,我會盡快把事情辦好,速速趕回。”

閻家堡依山傍水,占地寬廣,卻有一處幾無人煙,大門深鎖,這裏,想必就是下人們口中的閻家堡禁地了。

冬豔在這月餘,大白天裏探查過幾次,頂着閻家堡堡主夫人的身份,她幾乎沒有地方不可以去的,只除了這裏,每次都只能路過,因為沒人知道她懂武,堂堂堡主夫人也不能就這樣翻牆而入。

只能趁現在了……

月黑風高,衆人皆睡的時刻,一身黑衣的冬豔輕提口氣,便以絕佳的輕功翻上了高牆,貓似的悄聲落了地。

借着淡得不能再淡的月光,冬豔好半天才能适應眼前的黑暗,往這座宅第的院落深處行去,走了一會兒,沒看見任何房子,反倒見到一個洞穴,裏頭隐隐透着微光……

這不可能啊,沒有人進來過這裏,裏頭怎會有燭火?

難道,現在裏頭有人?

不,大門明明是鎖上的,難道裏頭的人跟她一樣是翻牆而入,卻還明目張膽的點燈?

冬豔壓低身子靠近山洞,以她的視線望進去,裏頭一個人也沒有,倒是有一張長案,上頭有着大大小小的牌位……

所以,這裏其實是閻家祠堂?

那木雕娃娃應該就被放在這裏吧?

她往前再探,終于知道這山洞裏頭為何有光了……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正安穩地躺在角落裏,散發着柔和的光波。

驀地,她松了一口氣,确定裏頭沒人,她打算直接進入一探究竟,或許她要找的圖會在這裏。

可沒料到,冬豔的腳才往前跨不到三步,好幾枝箭突然在同一時間往她疾射而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幾乎沒有防範,閃過了兩枝從旁呼嘯而過的箭,卻閃不過第三枝從右下方飛過來的長箭,那把長箭刺進了她後背,一股劇烈的刺痛傳來,她痛得叫出聲,不支的當場彬倒在地……

就在此時,巨大的鐘在遠處的高塔上被敲響,又急又快。

該死的!

那鐘是堡內有人闖入時,為了迅速召集大家而用的緊急裝置。

看來,是有人知道她闖進這個禁區了。

冬豔咬緊牙根,背上的劇痛讓她不住地冒出冷汗,她忍痛往後要退,卻見另一枝羽箭像是長了眼睛似地再次往她飛來……

她一個提氣往後疾退,雖閃過了那枝箭,卻在瞬間吐出了一口血水……

然後,她似乎聽到大門外急速奔過來的衆人腳步聲。

冬豔的冷汗一直滴,背上的血一直流,她知道一定要馬上離開此處,卻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她面前胡亂晃動。

難道,今夜她得命喪此處嗎?

她的命就這樣沒了也太不值了……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抓住她……

“跟我走!快!”

冬豔擡眸望向來人,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苦笑。

他,是欠她的嗎?

所以,她的命總是要他來救?

閻家堡衆人為了抓到那闖進禁區而受傷的人,幾乎可以說是把閻家堡裏裏外外都翻遍了,所有的火炬都被點亮,沿着血跡一路尋人,那血跡卻斷斷續續,還消失在堡外。

“霍爺,人應該已經逃走了。”有人報。

霍爺搖搖頭。“不可能,那人受了傷,箭上還喂了毒,根本跑不遠,一定還躲在堡內的某處,全都搜過了嗎?”

“報告霍爺,全讓人搜過了,只除了堡主大人的主屋,夫人還睡着呢,說沒看到任何人,珍丫頭也一直守在門邊,說沒看見人。”

“霍桑人呢?怎麽一直沒看見他?”

“我在這兒,爹。”霍桑急忙奔進。“找到人了嗎?除了啓動了機關,有沒有任何堡內的人受傷?”

霍爺看了他一眼。“你剛剛上哪兒去了?”

“我在山邊溫泉池那一帶找人,因為那兒僻靜又有溫泉水,孩兒想,或許犯人已喬裝離去?”

“一個受重傷又中毒的人不可能走得出閻家堡。那山洞地理位置甚為隐密,又居閻家堡最內部邊陲位置,就算是功力深厚的人也無法撐出堡。”

“或許,有第二人在?”

霍爺遲疑了一會兒,撫着長須道:“那人若是同夥,一起進入洞內,不該毫發未傷……”

霍桑聞言,沒再多話,反倒問:“那箭上的毒……致命嗎?”

霍爺莫名的朝他掃了一眼……

霍桑趕緊垂下眸,解釋道:“孩兒的意思是,若是致命的毒,就算躲得了一時,也無用。”

“那毒,不是以立即致命,但,全天不能解得了此毒者卻無幾人,若沒在七天內解除毒性,那毒便會深入內髒,終要致命。”

閻家堡數百年前便以設計機關見長,所以數百年來就算闖入者不計其數,也無人能破得了閻家堡的機關,闖入者非死即傷,時間一久,也就少有人敢硬闖了。

“或許,那人會闖進我們對門的赫連山莊求診?”霍桑擡眸一問。

說是對門,閻家堡和赫連山莊都位處于都城之外較偏遠之地,雖然兩家算是對門,相隔卻約莫半裏遠。

赫連山莊族人世代學醫,擁藥行五十九家,店內還有大夫駐診,在千邺國是出了名的慈善之家。

霍爺冷哼了一聲。“你現在不會是要我派人去搜查赫連山莊吧?那人是咱們堡主的死對頭,你不要忘了。”

死對頭嗎?

所以,閻家堡的敵人,應該就算是赫連山莊的朋友吧?

霍桑在衆人決定再去尋人之後,默默地退出大廳,往主屋行去,腳步越走越快,心急如焚。

看來,他今天還得跑一趟赫連山莊了。

她的命,他非救不可。

冬豔衣衫半褪地趴在繡床上。

毒箭,入膚入骨,色已深濃。

替她拔去箭之後,霍桑很快地為她處理背部的傷口,先在她的傷口敷上傷藥,再用布包紮起來。

“箭上有毒,我會盡快找人解,你先忍着。”霍桑把絲被拉上,叮咛道:“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受傷,珍丫頭那裏我會想辦法支開,找事讓她先忙一陣,膳食我會請人送進來,在堡主回來之前,你得盡快把傷養好,如果被發現了,連我也救不了你。”

冬豔苦笑,扯唇。“你為什麽要救我?”

“難道要我看你被抓起來?讓閻家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原來他們的堡主夫人嫁進來根本就是圖謀不軌?”這句話,帶着隐隐的責難。

但,與其說他在責難她,還不如說,他責難的是他自己。

她聽了無動于衷,平靜得像是在聽一件別人的事。

“那裏究竟有什麽?你以為,我又在圖謀什麽?我只是不小心走到不該走的地方……”

“我從你踏出房門就跟着你了,豔兒。一身夜行衣的你,要說是誤闖,你當你霍師兄是三歲娃兒嗎?那般容易哄騙?”

冬豔沉默良久,才幽幽嘆息道:“你不告發我,還幫着我,就不怕哪一天東窗事發之後被責罰嗎?”

霍桑淡淡地別開眼。“就算會因此被趕出去,我也要救的。”

“為什麽?就因為我是你師妹?因為我這個九年前的師妹,你要背叛閻家堡來護我?”

霍桑不想回答,反問:“告訴我,你究竟在找什麽?”

冬豔不語。

“那裏,不是你進得去的地方,不要再去了,下一次,你可能會死在那裏,我是說真的。”

“如果東西在那裏,我就非去不可。”

“你要找的,是藏寶圖吧?”幾乎每一個潛入閻家堡的人,都是為了那張傳說中的藏寶圖。

冬豔的身子一僵,沒否認。

“如果是,那個東西并不在那裏。”

聞言,冬豔忍痛拉着絲被半坐起身,他伸手想去扶,卻覺不宜,趕忙收回了手。

“你躺好,這樣會更痛的。”他忍不住道。

她蒼白的臉睨着他。“你怎麽知道東西不在那裏?你知道藏寶圖在哪裏嗎?”

霍桑的黑眸直勾勾地瞅着她。“我很确定在那裏頭的東西不是你要找的藏寶圖,其它的……我全都不知道。”

“你是因為怕我進去會死,所以才這麽說的吧。”冬豔微微苦笑。

她怎能信他?為了保住她的命,他可能什麽話都會說。

“是,我是不想看你死,但剛剛我說的話是真的,那裏沒有藏寶圖,甚至,有沒有藏寶圖這件事,我都不能确定。”

她看着他,想看出他的真心,柔弱無助的模樣,讓人看得心疼不已。

霍桑別開眼,轉身要離開。“我這幾日晚上都會來幫你換藥,自己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師兄……”她陡地喚住他。

霍桑停住腳步,還是沒回頭。

“謝謝你救了我。”她輕輕地說。“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明白……”

第 3 章 那個男人是冷的

須彌山,須彌山,這須彌山是何等神秘、又是何等尊貴,也是我出生的地方。說起來這天地間真正知道須彌山的人卻也不多,因為它牽扯的是一個既不是秘密、又偏偏瞞了所有人的秘密。

傳說盤古開天辟地後,大地之母、創世女神女娲娘娘用黃泥造人,日月星辰各司其職,子民安居樂業,四海歌舞升平。後來共工與颛顼争帝位,不勝而頭觸不周之山,導致天柱折,地維絕,四極廢,九州裂,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洪水泛濫,大火蔓延,人民流離失所。(百度摘抄、百度摘抄。)

在後來就有了創世女神女娲娘娘煉石補天,說了這麽一段其實也不是瞎扯,而是在向大家說明這個大地之母、創世女神女娲娘娘是多麽的霸氣,可就是這麽霸氣的女娲娘娘居然也會死,呃,用神仙的話來說,就是身歸混沌,或者羽化。

可畢竟是大地之母、創世女神女娲娘娘,即便是死,呃羽化都要與衆不同,仙體随着元神泯滅之時,卻留下了一個惹禍的寶貝,女娲之心。

這樣的寶貝毀不得,藏不住,仍不得着實惹了不少麻煩,單單女娲娘娘死後的三萬年裏,魔君蚩炀就帶着手下的衆魔族上了七次天庭,次數多的不像是攻打天庭,倒像是、倒像是鄰裏間串門子。

後來玉帝老兒終于坐不住,因為魔族的攻打,每過幾千年他就要将天宮修繕一番,這七次下來幾近破産,整日裏窩在小黑屋裏落淚,倒是攪的天地為之變色,竟惹得九州四海發了一次天洪,那慘狀卻又再次惹得天地為之變色。

後來遠古神族的九尾天狐一族中走出一人,終于将這個惹禍的寶貝帶走藏了起來,為了報答那個人的大恩,天庭劃出了仙鄉福地青丘,賜給九尾天狐一族作為他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那個九尾天狐一族的人就是白衍,狐祖白衍,那個我想要恨、想要忘、卻總是忘不掉的給我了性命的人。白衍從天庭帶走女娲之心之後,就來到了須彌山,部下層層仙罩過起了自我囚禁的日子。

天外仙山須彌山上薄霧缭繞,各種即便天庭都不一定有的仙草,布局合宜的種滿了整個山頭,其內無論亭臺樓閣,溪流假山俱是精美到了極致,這樣美麗的景致,無論是誰即便只能住上一日都是極為開心的,可偏偏住在這裏的那個人,卻并沒有絲毫的喜意。

一襲白衣迎風而立,那個男子安靜的站在白玉拱形石橋上,就那麽靜靜的站着,直到驕陽西斜、直到斜陽西下、直到夜幕降。

任由微風拉扯衣角,男子就那樣擡頭看天,不喜不悲,不怒不憂,仿佛一尊石雕,放佛就那麽站了千百年。

世人都說自己孤獨,可誰又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孤獨,真正的孤獨是即便你被孤獨折磨的半死不活,都無人看見、無人訴說、無人知曉,最後忘記孤獨究竟是什麽滋味。

夜幕深了,那個白色的身影終于動了動,許是站得太久身子僵了。

整個人身子先是猛地一顫,後手臂才終于緩緩擡起摸了摸胸口,僵直的轉身腳步踉跄的走下石橋,估計是腳也麻了,手指碰上石橋上的石雕,竟被劃出一個細小的血口,男子沒有在意,依舊緩緩的走下石橋,向着那一處巍峨的宮殿走去。

行走的腳步漸漸變得平順,直到他走到一處巨石,前方雖然道路平順,而那人卻停了腳步,單手扶着巨石,低頭竟滴下一滴淚來,手指上的傷口剛好也凝成一滴血珠,血與淚相吸着合在一起,竟一同滴在了一株弱小的桃樹上,一株頑強的從巨石下露出頭來的桃樹苗。

血與淚融合,血化骨,淚生肉,幾乎是剎那之間血淚珠竟然在桃樹苗上凝成一個仙胎,包裹在桃樹苗上唯一一朵花骨朵上,等男子發現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而那個桃樹苗就是我。

距離那一日又過了三百年,雖然期間我呆在花骨朵中的仙胎中,卻也曾數次感覺到殺意臨近,後來都記不的過了多久,那人終于不再想要抹除我,而是每一次路過我的時候,都會停下腳步,探究的看我一眼,後來竟也會在我面前駐足,直到我終于破胎而出。

一直都知道這山上有一個仙人,很厲害很厲害的仙人,更在三百年的孕育中參悟了一些天道無常,更認識到陰陽之術,五行之分,還有世事無常。

知道自己就要破胎而出時,心底是開心,畢竟被困在小小的花骨朵中整整三百年,我早已按耐不住,感覺終于可是馭動身體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雙探究的眸子。

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好看的很是過分,如玉般的臉上,刻畫着一對濃密而好看的眉,明明是飛揚的線條,可看着卻帶了淺淺的哀傷。

眼眸往下,我竟被那眸子吸引的在無心思去看其他。腦海中不住的思量着那眸子為何,為何那樣漂亮,烏黑的眸子就像是…,還不靈光的腦子在那時走了神,就這麽看着他,眨眼、在眨眼。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拂上那張冷臉,應該是冷臉吧,畢竟就那樣看着我,什麽表情都沒有,即便與我對視也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不想手指真的觸上一片冰涼,我吃了一驚,伸出去的手不自覺的收了回來,生平第一次開口說得話居然是:“好冷!你不覺得冷嗎?”

感覺那人猛地生氣了,冰冷的眸子變了變,人猛地起身,就那麽高高站起,低頭冷眼看着我,看得我渾身發冷,只得坐起身來看着他,害怕的再次說道:“我知道這裏就你一個人,不過以後不會了,我…,陪着你可好!”

眼看着那人猛地向後撤了一步,看向我的眼神又變了變。呃,難道我又說錯什麽了?不懂,真的不懂,只得心虛的再次說道:“我說的是真的!你是我的恩人,我會報答你的!”

那人卻像是更生氣了,半眯着眼眸看我,看了許久最後袍袖一甩,竟然就這麽走了!

我呆愣的坐在那裏,地上有些涼,身上也有些涼,記得那日的天氣有些陰,冷冷的就像那個離開的男人。

後來我坐在原地修煉了許久,畢竟不是神仙懷胎,這莫名而來的仙胎,雖好卻與我的元神不甚協和,知道我真正的将那具身體适應。

後來才知道那個男子叫白衍,狐祖白衍,還記得當時他是這麽說的。

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還是一個月後,我坐在一個石凳上,看他侍弄花草,白皙的手指穿梭在花草之間,我看得十分妒忌,于是嘟着嘴,賭氣一般的說了句:“我該怎麽稱呼你,你跟我一樣也是桃花妖嗎?呃,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他依舊全神貫注的将開敗的花蕾除去,一顆一顆的摘去發黃的枝葉,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或許應該說根本就但我不存在。

猛地就怒了,這一個月,整整一個月那人沒有說一句話,于是扯着嗓子說道:“你若是再不理我,那我就離開,雖然這山上有仙罩桎梏,可我總能想到辦法!”

跳下石凳,就在我真的考慮要不要下山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個幹啞的聲音:“白衍!”

第 3 章 魔珠之幻

幻魔血鑽!我突然心中竊喜,果然不虛此行,海爺一定發現了開啓寶石圖案的秘密。

田七自幼混跡琉璃廠,對幻魔血鑽的傳說早有耳聞,她将信将疑問道:“老爸你确定是文成公主的聘禮‘幻魔血鑽’?但怎麽鑲嵌到慈禧太後的玉如意上了呢?兩件物件差了幾百年,不可能如此湊巧吧?”

“幻魔血鑽”為何物我不甚了解,但田七口中的文成公主我卻是聽懂了。唐太宗李世民冊封宗室李太師之女為文成公主,遠嫁吐魯番統領松贊幹布,聯姻不僅平息了西域之戰亂,還穩固了大唐的江山基業。海爺說道:“松贊幹布第一次向大唐要求聯姻,但被唐太宗拒絕了,惱羞成怒的松贊幹布一鼓作氣攻打到邊塞,揚言打進長安城,但被大唐擊退,他害怕李世民踏平吐魯番,便将五千黃金和幻魔血鑽供奉給大唐,并且再次提出聯姻要求。李世民高瞻遠矚地促成文成公主和松贊幹布的政治婚姻,并将幻魔血鑽送給文成公主作嫁妝。”

總算知道了幻魔血鑽的來龍去脈,正好田七打過來一盆清水,海爺弄來幾張錫紙,圍在水盆四壁,用手電筒測試照射水中,錫紙将光線反射到水中央,形成了一塊“圓形區域”。看着準備妥當了,海爺伸過手來說,拿來玉如意,我給你揭曉幻魔血鑽的神秘面紗。

我情不自禁退後一步,搖頭說,海爺,你怎麽說也算是行家裏手,如此價值連城的寶貝放在水中,豈不是毀了?千年的沉澱呀,泡了水的寶貝你買呀?

海爺大概不想跟我這個門外漢過多解釋,但想了想還是勉為其難地說:“玉如意當然不能泡水,我只不過将柄端的五蝠戲珠圖案貼近水面而已,幻魔血鑽需要充足的光線照射才能喚醒”看我還猶豫,田七着急一睹魔珠的真容,催促說,“賴天寧!你到底想不想弄明白玉如意的秘密?真要弄壞了,京寶齋的萬貫家財還怕賠不起嗎?”

海爺說得自信滿滿,我既然有求于人,就不應該小家子氣,田七成心激将我。我大大方方地将玉如意遞過去說,海爺你盡管弄吧,壞了也不讓你賠,京寶齋的名氣比這玩意兒值錢。言外之意是說,你掂量着辦吧,寶貝弄壞了,你家“京寶齋”百年字號就名頭掃地了。

海爺小心翼翼地接過玉如意,雙手倒拽着柄手,将刻有五蝠戲珠的一端微微靠近“圓圈區域”。幾秒鐘的功夫,幻魔血鑽升起了一團紫氣,緊緊圍繞珠子四周。錫紙反射的光線勻稱地分布在魔珠上。我和田七抻着脖子看着,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吓着海爺。

或許慈禧太後的玉如意太過珍貴,更或許幻魔血鑽的獨一無二價值,海爺的雙手開始輕微抖動,他極力保持原有的姿勢,鼻尖上已經布滿了汗珠。我心想海爺你千萬挺住,哪怕為了京寶齋的聲譽你也要确保我的玉如意安然無恙呀。

幻魔血鑽噌的一下雪亮如鏡,像是能吸收錫紙反射過來的光線一樣,水面生生凹下去一個小圓球,亮度每增加一分,凹陷的圓球便跟着下沉一分,兩者相互後應,倒是頗為情趣,原來幻魔血鑽産生了一股張力,排斥四周的空間,水面才形成了怪異的現象。

海爺臉色凝重地吸了一口長氣,穩穩地屏住了呼吸,如此才能穩穩地操縱倒挂水面的玉如意。看他如此嚴肅的表情,我猜想下面會更精彩,果然不出所料,以前昙花一現的畫面再次浮現,只不過此時更清楚一些,怎麽形容呢?魔珠猶如一個投影儀,所有的視覺圖像被刻意放大,形成了一個立體場景,數不盡的亭臺樓榭跟着排山倒海般冒出來,一波接一波的沖擊着視覺神經,心裏極為震撼,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仿佛就在眼前,花草的經脈和磚瓦的紋路一清二楚,就連小如蝌蚪的碑刻文字都清晰可見。

我接觸過很多大大小小的墓葬,不管漢代的豎井墓葬,還是後期的豎井橫開墓穴,不管王侯将相的陵墓還是皇家陵園,我幾乎都不再陌生,對于這些似曾相識的閣樓亭臺,我莫名地倍感親切,随着我的精神世界跟墓葬場景合而為一,我感覺生命不再屬于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世界,那裏沒有寒冷,沒有喧嘩,甚至沒有鮮活的生靈。

我的瞳孔逐漸放大,随着心跳加快,感受如此真實,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着我的靈魂慢慢地走進一坐地下宮殿……

“嘩”的一聲水響,緊接着渾身一陣子冰冷,我從夢幻中莫然驚醒,一盆涼水将我淋成了落湯雞。田七笑得花枝亂顫,而海爺卻眼神複雜地望着我,似乎我的怪異模樣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海爺神秘地說:“幻魔血鑽所現景象如夢如幻,我和田七雖然也能都看到其中某些場景,但我敢肯定每個人的感受卻都不盡相同,這就是魔珠的不同之處,它能不知不覺中讀懂你的心,換句話說,你看到的或許你的心幻想而成的,要說一切都是虛幻也是不對的,一些場景真真實實的發生,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的內心世界豐富多彩,偶然間跟幻魔血鑽之間形成了一種共鳴,你才會被虛幻場景所迷幻,靈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見你迷失了本性,情急之下給你淋一瓢涼水,卻救了你一條小命,還好你克制能力勝任一籌,換作他人早已瘋癫了。”

我有點難為情說:“多謝海爺伸以援手,我人好端端地站在這,幻境一下子将我的魂魄奪走,好像我進入了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那裏到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墓室和數不盡的財寶,還有一具具載歌載舞的大粽子……”

海爺目光如炬地看了我幾眼,突然問道:“這個世界準确地将叫‘虛拟三維空間’,是一個陰陽世界,幻魔血鑽原是文成公主棺椁裏東西,據說被一個厲害的盜墓賊所得,此寶貝太過紮眼,偷偷地找來工匠鑲嵌于玉如意中,但幻魔血鑽聚集了千年陰氣,早已形成戾氣,你的魂魄被強行擄掠到虛幻空間裏游走,等到你筋疲力盡之時就是命喪黃泉的時辰了。”

田七說道:“我們三個唯獨賴天寧被幻魔血鑽俘獲靈魂,而我們卻安然無恙,難道魔珠跟他有血海深仇,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我哭笑不得說:“是啊,魔珠是文成公主的陪葬品,也不是我偷來的,幹麻非要我的命呢?”

海爺撓撓頭說:“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冤有頭債有主,幻魔血鑽也算通靈之物,按理說不會無緣無故的草菅人命的,更或許它不是想要你命,而想劫走你的魂魄,找個時機告訴你一些秘密。”

我說但願吧,慈禧太後說來并不是玉如意的第一個主人,文成公主一定跟松贊幹布埋葬于吐魯番,公主死後不久就被盜墓賊盜走,假設鑲嵌玉如意的工藝花費個三年五載,玉如意流轉至少有上千年的歷史,它的第一個主人是誰呢?

田七搶話說道:“這個我知道,幻魔血鑽被吐魯番法師下了詛咒,凡是它的主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當然除了真正主人文成公主以外,所以能有資格佩戴它的只有強勢女性,這個女人不但要有權勢還要有野心,否則鎮壓不住魔珠。當然,據說有野心的女人都想得到它,誰得到幻魔血鑽,誰就能當上女王。”

我和海爺幾乎異口同聲說道:“武則天!”

第 4 章 一個來自遠方的屁

回到丹崖宗,曲長河收起曳雲舟在學徒們的恭送下揚長而去。

這會兒其實天色尚早,剩下的時間便是留給大夥自修的,姚真習以為常,招呼紅箋同行。丹崖宗地盤很大,修練水靈根的學徒都住在靠近無盡海一側的山坡上,只是曲長河沒那麽好心,從下舟的地方走去住處需要兜一個很大的圈子。

半路經過春生林,隐隐有喧嘩聲自林子裏傳出來。

因為木靈根的學徒們常在春生林修煉,姚真好奇地向那邊張望了一下,紅箋卻擔心地站定,左右瞧瞧再沒旁人,道:“姚師姐,你先回去。”

姚真知道她要去做什麽,叮囑道:“小心點兒,能忍就忍了吧,反正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紅箋點了點頭示意明白,蹑手蹑腳往春生林過去細看究竟。姚真嘆了口氣獨自回住處,她已經夠倒黴的了,紅箋比自己還不如,不但沒有爹媽照應,還有一個木靈根的弟弟也跟來了丹崖宗。那個小累贅今年九歲,姚真見過幾回,按說九歲之齡練氣二層,修煉的速度還說得過去,姚真卻并不看好他的将來,三歲看老,這個叫方峥的孩子生性老實,一點防人之心也沒有,照這樣子十九會長成個傻大個兒。

紅箋的确是不放心弟弟,春生林這麽吵鬧,怕是沒有師長在場,弟弟是那幫木靈根學徒裏年紀最小的,修為也是最低的,若依舊是個小不點,或許別人看他是個孩子不好意思欺負,偏偏這一年來不知吃了什麽,個子飛竄,眼看着都比自己高了,她很怕一幫半大孩子嬉鬧起來沒有輕重。

此時春生林裏正劍拔弩張,争執的一方是丹崖宗的木靈根學徒,另一方卻是幾個跹雲宗的練氣期少年。

跹雲宗是與丹崖宗齊名的大宗門,今日跹雲宗的元嬰長老朱顯前來拜會丹崖宗宗主,順便帶了本宗的幾個小輩跟着開闊眼界,能跟随元嬰長老出門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輩,紅箋等人出海修煉之時,他們已同丹崖宗的木靈根學徒們打了不少交道,不知是功法的差異,還是這一代丹崖宗木靈根學徒中沒有出色的人才,跹雲宗幾個發現丹崖宗這幫人與己方年紀相若,修為卻差着一大截,言行舉止中便帶出了散慢輕視的意味。

跹雲宗藏在深山之中,這幾個少年都是初次見到煙波浩淼的無盡海,目眩神迷之際突聽不知是誰罵了一聲“鄉巴佬”,登時兩下便起了沖突。

紅箋到時,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正沖着丹崖宗衆人冷嘲熱諷:“誰要是沒種去叫師長,那就是還沒斷奶的軟蛋。也別說我是金靈根欺負你們,石師弟和你們一樣,也是木靈根。不敢動手就老老實實地認慫道歉,把那罵人的小子交出來讓我們好好認識一下。”

丹崖宗這邊十幾個少年被對方如此挑釁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方峥也在其中,站的位置稍微靠後。這些人中為首的少年紅箋見過幾回,知道他名叫張钰,同陳載之一樣,也是被卡在了練氣期六層。

張钰這會兒心中頗有些後悔,不管怎麽說對方遠來是客,打輸了丢人,打贏了在師長面前肯定也讨不了好,他仔細打量着對方這位“石師弟”,見他五官眉眼生得極俊,大約是木靈根的關系,少年一襲青衫,身若修竹,看上去英挺又溫和。

張钰估計着這人肯定比那穿白衣的少年好說話,便沖他一抱拳,道:“在下姓張名钰,還沒有請教這位兄弟怎麽稱呼?”

那“石師弟”還未開口,跹雲宗其他幾個已七嘴八舌叫道:“套什麽近乎,誰和他是兄弟?”“就是,清響哥,揍他!”

“石師弟”等衆人罵完了,方好脾氣地笑了一笑,向張钰道:“我叫石清響,不知張兄有何見教?”

張钰臉色已有些發青,見這姓石的還算客氣這才勉強道:“這架我們是不會打的,貴宗朱前輩大老遠來見我們宗主,必是有要緊事商量,我們這些練氣期弟子雖幫不上忙,可也不能添亂。咱們走!”

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言辭,紅箋聽着忍不住暗自喝了聲彩,因為弟弟方峥的關系,她知道張钰等人同自己一樣,只專注于修煉靈根,也沒有學到什麽武技,張钰這話意指跹雲宗幾個給師門添亂,丹崖宗宗主淩虛子雖然也是元嬰,但宗門裏還有一位化神期的大長老金東樓,整個大陸的化神期大能,紅箋他們也只聽說了這麽一位,可惜金長老這幾十年一直閉關,宗門的大小事概不參與,他們這些年輕人也就無緣一睹真容。

那邊張钰幾個要走,石清響卻笑道:“張兄言重了,不過切磋一下而已。”話音未落,他猛地招了下手,張钰等人腳下的泥土裏随之冒出來數十根青藤,如同長了眼睛般向着衆人雙腿纏去。

木系武技!張钰臉色變了,大叫一聲:“都閃開!”他一躍而起,随即意識到這種群攻的武技想要施展是何等耗費真元,這姓石的年紀看上去沒有自己大,卻必已突破了練氣六層的瓶頸。

事起突然,前面的弟子還好,後面幾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倉促之下有的便撞到了一處,登時便有兩個被那青藤牢牢捆住,青藤上寸許長的倒刺直接便刺入了皮肉中。

紅箋聽着弟弟“哎呀”一聲慘呼心猛然便縮成了一團,耳聽那石清響還似笑非笑地嘲道:“細皮嫩肉,這麽點兒小傷就受不了了麽?告訴我,是誰口出不遜,我便放了你倆。”登時便覺一股急火湧上心頭,一時氣得聲音都有些發抖,大聲道:“跹雲宗的人真是好不要臉,欺負個九歲的孩子算什麽本事?”

她聲音清脆,還帶着童音,一聽便知是個小姑娘,林中沖突的雙方一齊停住,循聲向她望過來。

方峥本來還大睜着兩眼緊咬牙關忍着疼,一見來的是姐姐,他再也忍不住了,癟癟嘴委屈地叫了聲“姐”,便放聲大哭。

他這一哭,跹雲宗幾個面面相觑,場面到是詭異得安靜下來。

石清響便像吃到了什麽壞東西,臉上露出尴尬之色,“嗖”的一聲便将那青藤收了回去,幹脆連另一個捆住的也放了。

紅箋蹲下身将方峥扶起來,方峥的褲腿碎得一绺一绺的,腳踝有幾處還出了血,弟弟受了欺負,她心裏很不好受,提起方峥的褲角看了看,還好都是些皮肉傷,她掏出帕子給方峥擦了擦臉,又給他撸了下鼻涕,方峥長得高大,低着頭乖乖任紅箋拾掇。

紅箋輕輕拍了拍弟弟的後背,柔聲道:“峥兒是男子漢,不哭了,這點痛都挨不了,将來還怎麽做大英雄?”方峥“嗯”了一聲,擡起胳膊緊緊攬住了紅箋的脖頸,抽泣兩聲漸漸平靜下來。

紅箋見狀站起身,護住方峥,目光冷冷向跹雲宗的幾個望過去。她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現在不是這幾個壞胚子的對手,也要将他們的樣子記下來,以後有機會再算賬。

石清響深感頭疼,這小丫頭看着不過十二三,她弟弟說是才九歲,九歲你長這麽高幹什麽,奶奶的,他石大少竟用“伏魔藤”将一個九歲的奶娃娃打得嚎啕大哭,傳出去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他見紅箋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怒意望過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開口解釋:“一場誤會,是我下手重了,我不知道令弟年紀這麽小。那個,對不住。”

紅箋将頭扭開,拉了方峥的手,道:“姐姐帶你上藥去。”她走出幾步,突然回過頭來明知故問:“還未請教這位高手尊姓大名。”

石清響只道她來得晚,沒聽到先前自己介紹,難得這小姑娘要息事寧人,他連忙抱拳道:“不敢,在下跹雲宗弟子石清響。”

紅箋聞言點了點頭,又問:“不知是哪個清,哪個響?”

石清響向來覺着自己的名字極為風雅,給這小姑娘問到,口角含笑回答:“便是‘竹露滴清響’的那個清響。”

紅箋皺眉想了半天,口裏好似自言自語:“石……清響,那不就是一個屁嗎?”說罷拉着方峥轉身而去。

走不幾步,紅箋便聽見身後一陣肆無忌憚地哄笑,石清響的那些同伴大聲怪叫:“清響哥,哎呀,不行了,可笑死我了。”“你快改名字去吧。哈哈。”

她不去看那石清響的反應,拉着方峥快步走出了春生林。

第 4 章

宮中戒備森嚴,哪裏來的野貓?

鏡容微阖雙目,手指撚着佛珠串,眉間有神色稍動,卻又被一襲清風吹拂平整。

佛子面色清平似水,睫羽濃密而纖長,不着半分顫動。

銀輝傾灑,映得他面容白皙皎皎。他如一輪月,端坐在菩薩像前。

“三師兄。”

有人低聲,提醒道。

鏡容淡淡颔首。

只一個動作,佛僧們安靜地站起身。他們結束了誦經,幾乎是不帶一丁點兒聲響地從蒲團上離去。

葭音躲在另一扇門後,靜悄悄地觀望裏面的動向。

原以為所有人都會離去,誰知那青衣之人卻巋然不動。他端坐在那裏,一人靜靜地守着燭火,似乎要坐到天明。

她不禁由衷感嘆:做和尚真累啊,一整晚守着青燈長帳,枯燥無趣,不能安寝。

葭音忽然有些同情這位鏡容法師。

正想着,先前那位名叫鏡心的小和尚竟徑直朝這扇門走來。這一回,對方顯然發現了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施……施主?”

有風吹動萬青殿的帷簾。

葭音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這小和尚也怪可愛,似乎意識驚動了殿內的三師兄,忙一捂嘴。

他壓低了聲音,不知為什麽,話語竟有些結巴:“女、女施主,所來何事?”

葭音想了想,自己過來拜拜觀音菩薩,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于是她将下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面前這位小和尚說了一遍。

鏡心一張臉漲得通紅,仍是結結巴巴:“好……貧僧要去同三、三師兄說,還望女施主稍等片刻。”

過了少時,小和尚滿面紅光地走過來,對她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女施主,我們三師兄請您進來。”

這一口一個“女施主”,喚得葭音很不自在。

她性子直爽,直接同他道:

“我叫葭音,你喚我阿音吧。不必再叫我女施主,我聽不習慣。”

鏡心點點頭:“好,阿音施主。”

葭音:……

晚風有些烈,将素白的帷帳吹湧得如一泓潮水。她玉指纖纖,清緩挑開紗簾。

鏡心一眼看見她指甲上染的蔻丹。

那般秾麗、鮮豔的紅,覆在極素淨的簾帳上,一紅一白,很是惹眼。

他忍不住低聲問道:“葭音姑娘,我們今天下午是不是在宮門前見過?”

一行僧人,伴着木魚聲和魚肚白,于宮門前悠悠然而至。

古木,檀香,撲面而來的莊嚴肅穆,她與衆人一齊垂眸。

葭音想了想:“也許是見過的。”

只是她只記得鏡容了。

一想到這個人,她從心底裏生了幾分好奇之意。透過素白的帷帳,她能看見對方直挺的身脊。暖黃色的燭火輕微搖曳,在他的周遭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

葭音腦海中立馬浮現一句詩:

清露鶴聲遠,碧雲仙吹長。

這句詩,她曾聽二姐姐唱過。當時覺得好聽,便暗自背下來了。

鏡心在一旁輕聲喚道:“三師兄,女施主來了。”

佛子守着青燈,沒有轉身。

鏡心便低聲同她道:“阿音施主,我們三師兄正在護燈,不能接待您。”

她點點頭,“無妨。”

只是——

方才一路走來,為了避開衆人,她選了些曲折的小道,如今鞋底上沾了泥。

眼前佛門聖地,她想了想,還是要在這群和尚面前裝一裝對菩薩的敬畏之心的。

于是她扶着柱子彎身,水青色的裙裾如一朵蓮花蕩漾開。

鏡心大驚失色:“阿音施主,您這是在做什麽——”

在做什麽?

在脫鞋。

少女不以為意:“院子裏有些泥沾在鞋底上,我怕弄髒了大殿。”

葭音褪下鞋襪,水青色的裙尾有些長,輕輕垂覆在她的腳邊,叫鏡心一刻都不敢低頭。

“阿音施主,這、這……”

小和尚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梗。

葭音掀開簾子,只身往殿裏走。

鏡心沒法兒,只好小心翼翼地跟着她。

二人來到觀音像前。

那是一樽碩大的觀音像,蓮花寶座,玉壺青枝。蓮花臺之前,有燭火燈臺,氤氲的水霧同月光交織着,袅袅上升。

她的目光沒有被那觀音吸引住,反而停駐在鏡容身上。

在這個位置,她只能看見那佛子的側臉。他面容白皙,面色清平,根本未理睬她這個“不速之客”。

葭音屏住呼吸,只見着他俊美而清晰的輪廓被月光籠着,那眉睫極長,讓月色在他眼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陰影。

如玉雪沾花濕霧,似皎月清冷而升。

她從未見過這樣俊美的佛子。

也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人。

心跳剎然漏了一拍,葭音抿了抿唇,裝作不經意地從他身上挪開目光。

心中想的卻是:

這樣好看的男人,為什麽偏偏要出家、當了和尚呢?

一炷香滅,鏡容這才睜開雙眼,波瀾不驚地望過來。

他知曉她的來意,神色很淡,不辨悲喜。

鏡心仰起臉,看着面前那碩大的觀音像,同她道:

“阿音施主,這就是您要看的觀音像。”

燥熱的清風,吹散了袅袅青煙。葭音歪着腦袋,看着面前的鑲金石頭。

“這就是觀音像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啊。”

鏡容涼飕飕看了她一眼。

吓得鏡心趕忙扯了扯葭音的袖子,壓低了聲音:

“阿音施主,您莫這樣說。我們三師兄,是全梵安寺最虔誠的佛子。”

這些話,在他面前說不得的。

“觀世音菩薩觀照世間悠悠疾苦,教化、救贖、超度衆生。大慈與一切衆生樂,大悲拔一切衆生苦。六根通智,慈悲為懷。若有衆生遭百千億困厄、患難,适聞光世音菩薩名者,辄有解脫。”(1)

正說着,鏡心雙手合十,朝那樽觀音像拜了一拜。

觀音慈眉善目,一雙眼似乎在注視着葭音。

她被小和尚灼灼的目光盯得沒法兒,在對方強烈的期待下,于蓮花寶座前奉上一炷香。

“菩薩在上,保佑葭音……順利演完這場戲。”

如若她不站出來,怕是整個棠梨館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夜風拂過素白帷帳,葭音跟着鏡心,來到側殿。

他不像鏡容那般無趣,反倒是話很多,帶着葭音參觀了萬青殿,又上了好幾炷香。

看着眼前的佛像,她腦海中無端浮現出鏡容的身形。

清清肅肅,朗朗正正。

暗香游動,卷起一帷雪白的紗帳。

她一個人站在側殿中。

周遭寂寥無人,鏡心也先行告退,只留下她獨自在側殿參觀。只是這小和尚離去之時,雙頰之上莫名帶了些紅暈。

葭音沒有細究。

她赤着腳,踩在冰冰涼涼的地面上。佛像前香燭未斷,她撚了個手勢,足尖兒一旋。

咿咿呀呀,唱起那段《觀音送子》來。

只一句。

身枝窈窕,眼波流轉,媚态橫生。

蟲聲,鳥聲,風聲。

一下安靜下來。

她踩着足尖,往裏走。

佛像前奉着青燈,明滅恍惚。

燭臺點點,泛着金色的光澤,皇家所貢,皆為上上佳品。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伸出手——

“莫動。”

一道清冽的男聲,冷不丁從身後響起。

葭音捧着燭臺的手一抖。

金邊燭臺險些摔落。

是鏡容。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一襲青衣落拓,手上撚了串佛珠。

她趕緊把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菩薩的貢品,真香啊……

葭音眼睜睜看着,鏡容面色平淡地與她擦肩而過。

他走上前,為燭臺換了一炷香,殿內變得明亮了些。點點燈火籠在佛子眉眼處,他眸中閃着虔誠與悲憫的光。

鐘聲杳杳,已至戌時。

鏡容拂了拂衣擺,于草蒲上盤腿坐下,開始護燈。

若無意外,他要在此處坐上一整夜。

極低的誦經之聲從耳邊傳來,伴着佛珠扣動的響聲。那佛子阖上眼,眼睫之下又落了一層薄薄的影。

葭音站在原地,看他。

看他清心寡欲,看他唇紅齒白。

她聽不清楚對方在念什麽。

只覺得他好看。

月色入戶,皎潔的光映在他安靜的面龐上,也映在他堅實的、凸起的喉結處。

冰冷的、毫無波瀾的表情,彰顯出他不可侵犯的威嚴。

他是萬人敬仰的鏡容法師,是清緣大師最喜愛的弟子。

葭音足尖點地,方邁一步,腳踝處的鈴铛響了一響。

剛剛就是這串鈴铛,讓她在萬青殿門口,被人當小野貓認了去。

如今她有些懊惱,為什麽要在腳上纏上一圈兒鈴铛,走起路來都不方便。

清脆的銅鈴之聲,在寂靜的側殿響起,分外醒目。

鏡容閉着眼,面色未動。

見狀,她便大了膽子,足心踩上冰涼的地面,又是一道叮鈴之聲,少女用腳挑開帷帳。

她的腳踝處,有一顆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小痣。

少女袖間籠了一抹暗香,涼沁沁,又甜絲絲的。瑩白的月光打在她耳垂處,琉璃耳墜閃了一閃。

她伸出手,好奇地探向那燭臺。

燈火恍惚,如同大風刮過,将青煙吹散。

手指剛觸碰到那冰涼的臺身,陡然間,身後之人啓唇。

“不許亂碰。”

他明明是阖着眼,卻将她的所作所為摸得一清二楚。

佛子聲音寡淡,尾音有些滲冷。

葭音悻悻然收回手。

啧,好兇。

作者有話說:

阿音:現在的鏡鏡好兇兇,嘤QAQ

—-

(1)大慈與一切衆生樂,大悲拔一切衆生苦。

引自《大智度論》卷二十七

(2)若有衆生遭百千億困厄、患難,适聞光世音菩薩名者,辄有解脫。

引自《正法華經·光世音普門品》

第 2 章 】

初秋,京城。

城東徐府前張燈結彩,紅豔的彩綢在帶着夏日餘熱的風中飛舞,鮮麗的顏色向世人召示着主人家中有喜。

一個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在距離徐府幾十裏的地方慢慢緩下了腳步,最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這道姑烏黑的長發绾束在蓮冠之下,眉目秀雅,身姿婀娜。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明淨若鏡,整個人透着一種超脫世俗的淡泊寧谧。

別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她卻如一道迷人的風景讓人眼睛一亮。

徐玉敏輕輕甩動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輕嘆,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京城,陌生的地方。

可這世間與她關系最親的人卻生活在這裏。

越接近京城,聽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原本要嫁給七皇子的人是她的胞姐,可給她的那封家書上明明言明皇上下旨要她出嫁的啊?

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樣的變故?

這一路行來,大家都在談論這樁賜婚,都在談論禮部尚書府上的徐二小姐,不知道為什麽那個養在深閨不為人知的二小姐突然頂替了她的姐姐成為了七皇子的王妃。

徐玉敏微微蹙眉,所有人都知道徐家換女另嫁,卻無人知道其中緣由為何,盡管衆人猜出的結論千奇百怪。而她要想知道原因,恐怕只能當面問父母。

徐家千金要成為當朝七皇子王妃的消息早就插上了翅膀飛出了京城,而喜期将近的現在,徐府門前卻少了些應有的熱鬧,反而多了些不該有的冷寂。

透着異樣的徐府景況讓徐玉敏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但她既然來了京城,心中便已經做了決定,聖旨賜婚是不可以違逆的,即便這裏的親人從未撫育過她分毫,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

心念一定,徐玉敏邁步朝着披紅挂彩的徐府大門慢慢走去。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徐玉敏心頭的不安也慢慢擴大,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門口的家丁看上去表情冷肅,半點喜慶的跡象也看不到,而且他們身姿挺拔,目光堅定,分明是行伍出身之人。

徐玉敏在大門前停下,微蹙着眉頭看着守門的兵丁。

在她打量他們的時候,兩個兵丁也同樣看清了她的容貌,然後他們做了相同的動作——轉身推開了身後的兩扇朱漆大門。

徐玉敏的目光直直地望進敞開的大門內,略一沉吟,便堅定地擡腳邁上了門前的石階。

不管裏面等着她的是什麽,她都只能選擇面對。

因為,她已經清楚地聽到身後傳來了沉悶而堅硬的步伐,那是由許多人同時行進而發出的聲響。

在她就要邁過大門門檻的時候,一群手執武器的兵丁已經站在了大門兩側,肅殺而冷凝的氛圍瞬間撲面而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抄家?

滅門?

徐玉敏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不露痕跡,步履從容淡定地穿廳過院,對院中三步一丁的情景視而不見。

客廳的門扇全部被打開,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廳中的情形。

做為一家之主的禮部尚書徐常禮蒼白的面色中透着難掩的疲憊與滄桑,在他看到踏進客廳的徐玉敏時,死寂悲涼的眼神終于重新煥發光澤,有些激動地從座椅上起身。

徐玉敏手執拂塵,施了個禮,口中道:“無上天尊。”

“敏兒——”看見眼前這人跟大女兒一模一樣的容貌,讓徐常禮很确定來者的身份,只是小女兒這一身的道家裝束,讓他心中的愧疚感益發濃重,話也益發地難以啓齒。

從不曾對女兒盡到教養的責任,從不曾讓她感受父母的寵愛憐惜,卻要她來承擔孿生姐姐闖下的滔天大禍,讓他喉間的話、舌尖的字艱澀難吐。

他不語。徐玉敏亦在施禮之後靜默無聲。

沉默終究要被打破,事情再難以啓齒,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際也要厚着臉皮說出來。

“敏兒,你終于回來了。”

徐玉敏揚眉,不發一言地看着父親,以眼神詢問她的不解。

迎着女兒質疑的目光,徐常禮繼續道:“你若不嫁,咱們徐家便是欺君之罪,罪及九族。”

徐玉敏悚然動容,她是有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壞到這種程度仍然讓她大吃一驚,只是抗婚便要罪及九族嗎?這樁事究竟還藏着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

若非聖眷恩寵,也不會有這樣的明旨賜婚,可既是恩寵,又為什麽弄成如今這般兵刀相向,罪滅九族的局面?

“父親,”徐玉敏定定神,慢條斯理地開口,“因我與姐姐乃是孿生姐妹,同生共養于家不祥,因此自幼便将我許身道家。可,既已許身道門,為什麽皇上仍然會指婚給我這道門中人?”

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弄清楚,她如今彷佛置身在一團不辨東西的白霧中。

面對垂垂老矣的生身父母,還有府內府外的森森刀兵,似乎她無論如何都在劫難逃。

可就算要引頸就戮,她也想做個明白鬼,有些事該問還是要問。

“聖命難違。”徐常禮神色間略帶苦色。

徐玉敏輕誦道號,“無上天尊,便是執意讓我還俗嫁人,事情不講清楚明白我便是拚個身死,此事也恕難從命。”

“敏兒……”徐常禮一下子彷佛又蒼老了幾歲,無力地擺擺手,“你随我到書房來吧。”

徐玉敏擺動一下手中拂塵,緩步跟了上去。

書房離此并不遠,只有幾丈遠的距離。

徐玉敏注意到,在他們走進書房的時候,周圍警戒的兵丁極有默契地走遠了些,但書房兩面打開的窗扇仍然可以讓外面的人清楚地看到裏面的動靜。

徐常禮的解說很清晰,亦很簡練。

但在他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書房裏的氣氛有些滞礙,隐約浮動着尴尬。

徐常禮坐在書案後,右手支額,有些無顏面對小女兒。

出生後數日,她便被他們送予一位過路的道姑托身道門,十幾年不曾相見,一朝會面卻是這般迫人的窘境。

徐玉敏輕輕順着手中銀白的拂塵,慢慢消化着剛剛聽到的消息。

她那個未曾謀面的孿生姐姐果真是一個敢愛敢恨、無所畏懼之人,不但公然拒婚,還敢與人茍合私奔。事發之後,竟然還言之鑿鑿地說當初選婚畫像上的人明明就是孿生妹妹——也就是她,一個從未長在徐家的方外之人!

徐玉敏的手從拂塵上移到自己尖俏而柔潤的下巴上,眸底微微透出幾分嘲弄之色。

難道她看上去真的那麽好拿捏嗎?

目光不期然地落到院中警衛森嚴的兵丁身上,徐玉敏嘴角輕扯,這樣的嚴陣以待,與其說是圍守徐家衆人,還不如說是防止她現身後再生波折。

這次她果然是被親人坑了啊,把從不曾親自撫育過的女兒當祭品一樣獻出去,做起來肯定是不會有什麽愧疚或猶豫的。

徐玉敏輕輕掃了強做鎮定的父親一眼,手中的拂塵在空中甩了兩個漂亮的弧度,然後玉唇輕啓,聲音清清亮亮地道:“好吧,為了還報父母的生育之恩,我答應嫁人。”

徐常禮并沒有喜形于色,反而有幾分愧色地看着小女兒,“是為父有愧于你。”

徐玉敏微微一笑,道:“無妨,從此之後,我與徐家便再無瓜葛了。”替嫁以還生育大恩,他老人家是這麽說的,她聽進心裏了。

徐常禮臉色一白,身子微微輕顫,雙手扶在桌沿穩住身子,聲音帶着壓抑的苦澀,點頭道:“這樣也好。”

徐玉敏自椅中站起,轉身朝外走去,口中道:“我一路風塵仆仆而來,府中應該有讓我休息的地方吧?”

“來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随着徐常禮的聲音響起,外面立刻有人應聲。

徐玉敏走出書房的時候,那位仆從已經躬身候在外面。

跟在仆役的身後緩步而行,徐玉敏并沒有多少閑情欣賞徐府錯落有致的景致,被太多人關注實在不是件讓人愉悅的經歷。

走進那間被紅色充斥的繡房時,徐玉敏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應。

從有記憶起,她的世界便是素淡而清淨的,沒有俗世的紛擾,也少了紅塵的喧鬧,在那樣的環境下,人的七情六欲似乎變得無足輕重。

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

徐玉敏一直這麽想自己的師父,今天卻突然發現或許在別人的眼中她也是這樣的形象。

低頭看看自己的月白道袍,再看看這滿室的朱紅,她突然有種強烈違和的感覺。

在她倚窗怔然出神的時候,下人已經為她準備好了沐浴的一應事物。

“婢子伺候小姐沐浴。”

徐玉敏眉頭微蹙,“不用,都下去吧。”她不需要這樣變相的監視。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低頭退了出去。

徐玉敏雙手抓在窗棂之上,極目遠眺,突然有種牆內、牆外是兩個世界的錯覺。

在步入京城之前,她從未想過在這裏等待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個不堪的局面。步入徐府之後,她才驚覺以前閑雲野鶴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複返了。

“嫁人?”一聲輕喃自唇瓣間逸出,徐玉敏的眸子微微眯起,輕輕吐出了一口胸腹間的濁氣,伸手拉上了窗扇。

隔絕了外人的窺視,她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一抹類似凄惶悲涼的神情。

親情,原來是這般的令人心寒!

三日後,當朝禮部尚書的千金出嫁。

一方蒙頭紅巾隔絕了外面喧天的鼓樂與鼎沸的人聲,看着腳上的紅繡鞋一步一步邁出去,走出徐家,走向外面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徐玉敏突然之間覺得十分好笑。

她到底是為什麽來京城?

難道就只是為了替一個自私任性的官家千金彌補錯誤嗎?

腳步停了下來,保持着一只腳踏入花轎的動作。

徐玉敏在想,自己到底要怎麽辦呢?

而随着她停頓時間的延長,衆人的目光也聚集了過來,更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樁婚事一波三折,竟然中途還更換了新娘,足以說明有內情。現在新娘子臨上轎前又出狀況,更印證了事情不單純。

一走了之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徐玉敏心下嘆了口氣,另一腳慢慢地擡起,上轎,落坐。

在轎簾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這幾日,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那麽不适應。花轎要去的地方,只會讓她更不适應,徐玉敏的手握成了拳。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路吹吹打打、熱鬧無比的迎親隊伍也順利地繞着城內轉了一圈,然後安安穩穩在七皇子的平王府前停了下來。

轎子一落地,徐玉敏便收斂了心神。

“王爺,不可……”

随着一聲驚呼,一股大力自外撲入,徐玉敏本能地做出閃避。

她自認閃得夠快,只可惜,還是被一雙大手攔腰抱住。

“你是我媳婦?媳婦,我要看你長得好不好看。”

一道清潤又透着率性天真的聲音響起,徐玉敏訝異方起,眼前突然一亮,蒙在頭上的喜帕已被人扯落。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俊逸中透着清秀的臉,黑如墨,亮如星的一雙眼眸卻帶着稚子的天真。

徐玉敏心頭疑雲頓起,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龍辰昱伸手撥開掩在她面上的流蘇,嘴角勾起,笑道:“新娘子果然很漂亮。”

不知如何回應,徐玉敏下意識回以淡然一笑。

“你是啞巴嗎,為什麽都不出聲?”龍辰昱絲毫不覺得兩人現在是以一種十分暧昧親昵的姿勢貼在一起,他的手甚至直接摸上了她的嘴角。

被他這般對待徐玉敏笑不出來了,僵着身子不敢亂動,粉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紅了起來。

“王爺,新娘子現在還不能開口說話,您還是先出來,還得拜堂呢。”圍觀的人适時出聲替徐玉敏解了圍。

“拜堂,我要拜堂。”龍辰昱興奮地鑽出花轎。

徐玉敏還來不及有什麽想法,喜娘已經掀簾鑽了進來。

喜娘沉默地幫她重新蓋上喜帕,然後攙扶着她下轎。

腳步從紅毯上一步一步邁過去,完全無視周遭雜亂的人語,徐玉敏木然地在司儀的唱禮中行完了大禮,然後被攙入洞房。

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的心思也轉動起來。

平王似乎智力上有些缺陷,父親大人是忘了說,還是根本就沒想讓她提前知道這個事實?看來,她那個姐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這樁親事轉嫁給她的。

她本來還在煩惱要怎麽脫身,又不累及徐家宗親,現在看來,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

房間裏靜悄悄的,随侍的幾個丫鬟一點聲響都沒有,彷佛這屋裏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徐玉敏不知道自己還得這樣端坐多久,一時無聊便收腳上床,打坐起來。

一旁服侍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沒有一個人多嘴,就連喜娘也選擇了沉默。

這幾日喜娘在徐府陪着徐玉敏學習禮儀規矩,已經很清楚這位主子是大禮不錯,小節不拘的性子,如果硬要跟她較真,那麽認輸的只能是別人。

“出去,出去,你們都出去,本王要跟媳婦洞房。”

龍辰昱人未進,聲先到,出口便語驚四座。

不過,沒有人流露出一絲訝異。

而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雖然因為他的話驚了一下,但還是很淡定的紋絲不動。

他進來得真快!

轉念一想,徐玉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這樣一位“天真單純”的新郎官,身份又是皇子,外面的人自然是不會多加阻攔。

新房裏的閑雜人等很快被清空,只餘高燃的龍鳳喜燭發出哔剝聲響。

徐玉敏依然安靜地端坐在床上。

龍辰昱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看到他在床前不住地走來走去,口裏還念念有詞。

徐玉敏很有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只要他不是要真的洞房,不管他要做什麽,她都不會有異議,也會以最大的寬容來配合他。

洞房這件事,她很排斥,非常排斥。

要跟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已經是件很強人所難的事,如果還必須與他肌膚相親、行敦倫之禮,徐玉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揭蓋頭,對,先揭蓋頭……”龍辰昱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床邊,臉上泛起一抹困惑之色,“可我不是已經揭過了嗎,為什麽還要再揭一次?”

盡管口中疑問,他仍然伸手掀起了徐玉敏頭上的喜帕,隔着鳳冠的流蘇她的美麗清晰可見。

龍辰昱湊近,伸手将流蘇分撥兩側,讓她那張清妍脫俗的臉再無一絲遮掩。

他挨着她坐下,雙手互握,帶了幾分扭捏地道:“嬷嬷說,洞房必須晚上才可以,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玉敏的嘴角微抽,突然間很想詛咒那些過于盡責的嬷嬷們。

“啊,對了,合卺酒,要喝了這個你才可以說話。”

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徐玉敏垂眸伸手接過,配合著他交杯而飲。

然後,她就看到龍辰昱蹲在跟前直直地看着自己,卻什麽也不說。

他不語,她不言。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終究是龍辰昱按捺不住,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你為什麽還是不說話?”

“我要說什麽?”她很誠實地發出質疑。

“說什麽也行,我可以叫你敏兒嗎?”

“嗯。”

“敏兒,你從今天起就是我媳婦了呢。”

徐玉敏低頭摩挲着袖口上繁複的繡紋,沒有出聲。雖然她真的很想告訴他,他的媳婦其實本來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有着一模一樣容貌,在徐家養大的正牌千金。

“嬷嬷說,我可以對自己的媳婦做任何想做的事。”他語調輕快地向她陳述着。

徐玉敏眉頭微蹙,不覺對他口中的那個嬷嬷十分厭惡。

“你想做什麽?”她問得很不安心。

“洞房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徐玉敏伸指按摩了下額側,聲音有些無力,“是嗎?”

龍辰昱點頭,獻寶似的道:“嬷嬷專門領我去看過活春宮表演,所以我能洞房的。”

“……”咬牙切齒,她修身養性的功夫還是不到家,否則不會這麽想殺人。

“嬷嬷說洞房很費體力,咱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徐玉敏用力揉了揉緊皺的眉心,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吃嘛,這芙蓉糕很好吃的。”

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那碟糕點,徐玉敏抿抿唇,想了下還是沒拒絕。她從早起到現在,什麽都沒吃,是該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了。

“聽說你是出家人,那為什麽你留着頭發?”龍辰昱眨巴着眼睛,好奇地詢問。

徐玉敏咽下口中的糕點,不厭其煩淡淡地道:“我入的是道門。”

“出家人是不是都茹素?”

“嗯。”

“那是不是以後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吃素?”龍辰昱的臉色苦了起來。

徐玉敏因為他的表情而微微勾起嘴角,道:“不用,我吃葷的。”

“你是出家人,為什麽還吃葷?”他臉上是滿滿的好奇。

徐玉敏抿了下唇,微微一笑,輕淡地道:“出家人也是有不守清規的。”師父那朵奇葩,出了家依然葷腥不忌,簡直是浪費了她那身世外仙人般的氣質,也不知道因此蒙蔽了多少無知的江湖人士。

龍辰昱依然蹲在地上,雙手放在她的膝上,仰頭看着她,道:“你也是個不守清規的人嗎?”

“吃素這種清規不守也罷。”徐玉敏這句話說得十分誠懇嚴肅。

龍辰昱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贊同,“對,不能委屈了嘴。”

“……”跟他處久了,她是不是也會變得傻氣?這種設想可真不怎麽美好,看來還是要盡快從這亂局中脫身才是上上之策。

細嚼慢咽地吃完了一碟芙蓉糕,順便喝了兩杯龍辰昱親手倒的香茗,徐玉敏終于滿足了。

龍辰昱像個大孩子一樣半趴在她的腿上,專心把玩着她腰間的挂飾。

徐玉敏看看他,又朝門口看了一眼,想着是不是應該再叫幾個丫鬟進來添點人氣,畢竟只有他們兩個,氣氛顯得有那麽一點暧昧。

“咱們先睡一會兒吧,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龍辰昱一邊研究她腰間的一方玉佩上的花紋一邊說。

先睡一會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也許這一覺就睡到天光大亮,洞房花燭夜能如此蒙混過去也是極好的。

想到這裏,徐玉敏欣然同意。

只是,在她想和衣躺下時,龍辰昱又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睡覺要脫衣服的,敏兒,快脫。”

徐玉敏在他強硬的态度下,只能權宜地除去了外衣。

誰知她一躺下,龍辰昱便伸手抱住了她,讓她一驚。

“敏兒身上好香,好軟,抱着好睡。”

徐玉敏用力深呼吸,壓下心頭的不悅,僵着身子貼靠在他懷中,閉目暗自默誦經文,要在這樣的情形下睡着,實在有點為難她。

龍辰昱濕熱的呼息就在她的耳邊,她甚至能夠聽到他胸膛裏那顆心有力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彷佛落在她的心頭。

一個猶如孩童的皇子,卻又如假包換是個真真切切的成年男子,他的身體、他的溫度,都一再提醒着徐玉敏,他其實是個危險的存在。

“我難受,敏兒……”龍辰昱有點可憐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徐玉敏自然也感覺到了他身體某處的變化,可是,難道要她獻身給他抒解嗎?

“好疼,我是不是生病了?”他滿是困惑地自語。

徐玉敏臉發燒,身發熱,心裏又急又羞又窘,怎麽回答都不對,只能裝死。

龍辰昱抱緊她,貼着她的身子磨蹭,呓語般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下面疼得快要炸開了。”

“你……別蹭了,會更難受的。”按教養嬷嬷在婚禮前給她惡補的洞房知識看來,這情況真是大大不妙,徐玉敏沒辦法再裝死,只得艱澀地出聲。

“為什麽?”偏偏他該死的很好學。

徐玉敏很慶幸自己沒有面對着他,羞紅了臉道:“你只要離我遠一點,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為什麽?”他執意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因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真正的原因,徐玉敏最後只能對他低吼道:“放開就是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哦。”龍辰昱很委屈地松了松手。

“放開。”她忍不住掙紮。

“我喜歡抱着你。”

“抱着就會難受,你還抱嗎?”

“抱。”他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給出答案。

徐玉敏無言了,其實她根本不需要有愧疚感,他這純屬于自找。

“我記得那天看到的情形,如果我進到你身體裏應該就不會痛了吧?”

徐玉敏被他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她竟然忘了他身邊還有一個非常“盡職”的嬷嬷。

龍辰昱的手開始去剝她的衣服,帶了些興奮地道:“一定是這樣的,我們不要睡了,先洞房吧。”

徐玉敏正猶豫着要不要動武,他突然又停了下來,開始在床上翻找。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舉動。

突然,龍辰昱從床角的一個錦盒裏找出一條雪白錦緞,然後往床的中央鋪好。

“你在做什麽?”她有些不太明白。

龍辰昱指着白錦緞對她說道:“元帕,明早嬷嬷們會來拿,她們說上面會有你的落紅。”

徐玉敏的臉色為之一變,元帕驗紅,她竟然忘了這件事!

師父曾經說過,大戶人家為驗女子貞潔,新婚次日是要驗元帕的。

龍辰昱突然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會有落紅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徐玉敏總覺得他的話裏似乎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眼臉微垂,遮掩了她眸底的情緒,徐玉敏靠坐在床欄處若有所思。

“好了,我們洞房吧。”龍辰昱催促着。

徐玉敏聞聲擡眼看去,瞬間又吓得別開眼,一抹殷紅之色飛快地爬上她的面、頸,燙得她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

他……他竟然赤裸一如嬰兒般,近在咫尺,這樣的視覺沖擊她承受不能,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龍辰昱伸手抱過她,将她放至元帕之上。

徐玉敏的手下意識握成拳,眼睜睜看着他的祿山之爪探向自己的衣襟,卻最終什麽也不能做。

拜堂都拜過了,哪能拒絕行房,自己若執意反抗,只怕于徐氏一族又是潑天大罪,既然已經答應了出嫁,便不能半途而廢。

沒有前戲,更沒有軟語溫存,龍辰昱似乎僅僅是為了滿足那份好奇心,又或者是為了元帕之上的落紅,壓根沒有絲毫顧及徐玉敏的感受。

他強硬地分開她的雙腿,對準穴口便挺身而入,一插到底,那層障礙的穿透讓兩個人都為之身子一緊。

龍辰昱沒有給她任何适應的時間,随即便是急切而帶着野性的大力抽送、頂撞。

徐玉敏痛得用力捶着他的肩背,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輕顫,眼前有片刻的昏眩發黑。

她的眼淚無聲地滑落枕畔,為她逝去的貞潔,也為這不能反抗的命運。

龍辰昱從最初的生硬莽撞漸漸變得如魚得水,微微閉阖着雙眼,享受地在妻子體內進進出出。

慢慢地,他開始撫弄她的身體,并不時俯身啃吻吮咬,因力道掌控得不熟練,弄得徐玉敏多處破皮出血。

徐玉敏被他折騰得渾身都痛,根本談不上什麽魚水之歡,她只想快一點結束這種煎熬。

當他終于傾洩了欲望的時候,她暗自籲了好大一口氣。

可惜,她高興得早了一點。

龍辰昱稍事休息後,再次來了興致,不管不顧地扯過她又開始享受閨房之樂。

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他有了技巧,也似乎多了些體貼,歡愛的時間也相應更久。

徐玉敏漸漸感受到了歡愛之愉,但更多還是他初嘗情事帶給她的粗暴之痛。

最後,身心俱疲的她在他魇足地退出後,很快沉入了夢鄉。

第 1 章 作品相關

《怎奈卿卿動人心》

作者:蜀國十三弦

文案

偏執克制(不住)權臣*撩而不自知·嬌弱美人

謝昶(chǎng)為當朝首輔,人人皆知他矜貴冷肅,不近女色。

無人知曉,首輔大人心裏藏着兩個秘密。

——他與一女子共感,就連那些事情上也不例外。

——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他失蹤多年的妹妹阿朝。

謝昶是家中養子,父母離世前尋一高人作法,令他與幼妹感識相通,命運相連,只盼他來日飛黃騰達之時,不忘養育之恩,照顧幼妹一世安穩。

後來城中大亂,妹妹在人群中與他走散,這一走散,竟八年遍尋不得。

直到有一日,梁王生辰宴上,謝昶以消酒為由出了水榭,實則身體起了屬于妹妹的反應。

而在此時,府上一間廂房內,傳來女子凄凄幽咽。

向來冷靜自持的首輔大人驟然滿臉陰沉,壓着想殺人的心情,擡腳踹開那道門,迎上一雙水霧盈盈的眼眸。

翌日,京中風言風語說首輔搶了梁王世子的美妾!

幾日後又有謠言傳出,那小妾竟是首輔大人失蹤多年的妹妹!

一年後衆人聽說,謝昶竟娶了那美妾!

十裏紅妝,明媒正娶!

【小劇場一】

起初,謝昶正襟危坐,目光從女子豔色驚人的紅唇移開,“女子不必追求鮮妍華麗,服飾整潔,妝容幹淨即可。”

沒有人教過她知恥慎行,往後他做兄長的來教。

後來,月夜紅燭,美人霞裙月帔,媚色天成。

謝昶溫熱薄唇吻下,“阿朝這麽穿,哥哥很喜歡。”

【劇場二】

下朝之後,向來勤勉的首輔匆匆趕回家,只因方才指尖微痛,便知嬌妻在家中給他繡荷包刺傷了手。

阿朝小心翼翼地觑他臉色,低喃道:“哥哥,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下人們瞧見,他們那冷漠無情的首輔竟将夫人的手指含在口中吸吮。

“說了多少遍,不是哥哥,是夫君。”

他這一生,見不得她笑對旁人,更無法忍受她與別的男人永夜相歡。

最好是,一輩子困在他身邊,所有喜怒哀樂、冷熱痛癢,都只為他一個人。

*雙c,年齡差9歲

*無血緣,前期親情,關系存續期間無親密暧昧

*男主非善類

內容标簽: 甜文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阿朝(zhāo),謝昶(chǎng)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和哥哥共感是種什麽體驗?

立意:傳揚真善美。

第 4 章 嘔吐

“啊!”一聲不甘的慘叫響徹天際。

恍惚中,看見師兄們已經封印了那樹妖。

大師兄晃動自己時,馮笙才迷茫的擡頭,“啊?”

地上一具枯朽的纖細樹身,淩崖在右方正強行削去大樹的修為。也就意味着一次軀體的死亡,老樹死去,新生根系。

馮笙覺得有些奇怪,這地上的樹身想必就是女子,怎會是這麽小的本體呢?

隐約記起女子臨終的哀嚎,竟覺得有些凄涼。女子人形,而夫君樹身,想來大樹或許已經死過一次。

馮笙顫顫小心肝,忙搖掉這荒謬的想法。

佑洺淺笑對馮笙說:“這女子和樹妖是一體的?”

馮笙驚道:“怎會一體?”

佑洺自己也露出不解:“橡樹雌雄同體,這樹,當真奇怪,竟能分成兩體,一般來說,能有如此修為,都應該已入仙才對。”

這樣一說,好像這裏的确不該是它們存在的地方。

馮笙覺得眼前一暗,淩崖已經站在身邊。

“出去看過了?”淩崖看了馮笙一眼,眼眸上挑,輕輕把手放在她額頭上。

頭有點燙,淩崖的手卻是非常冰。

馮笙捂上去,慌忙道:“師父你受傷了嗎?”

“沒有。”淩崖收回手,嫌棄的抖掉土渣子,疲憊的問衆人:“你們如何?”

師兄們面面相觑後,由佑洺師兄回答:“晚輩們無礙,休息片刻便可趕路。”

馮笙面無表情的拍手去除灰塵,看着師兄們原本整齊的衣衫皺皺巴巴。

“先出了這裏。”淩崖皺起眉頭。

馮笙心裏暗暗叫苦。

白骨路走起來真是另有風格。馮笙盡量目不斜視的緊盯師父的後袍,可“院子”的畫面清晰的出現在腦中。

腹中翻江倒海。先前壓下的惡心感一股腦沖了出來。

“唔!”馮笙捂着嘴停下了腳步。

淩崖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

馮笙眼睛瞪得像銅鈴。

淩崖長嘆一聲,迅速走來伸手抱住馮笙,馮笙吓得一哆嗦,眼神驚恐,伸出一只手推拒,卻被強硬的摟入懷中。

視線猛轉,內裏晃動,淩崖飛速帶馮笙沖出院子。看到肉塊下滴出的猩紅血珠,馮笙再也忍不住。

“哇……”

“……”

一路走向了安墨湖。從山上流下來的水道,已經狹窄了很多。

馮笙垂着頭恭恭謹謹的走着。

不時微微擡頭瞟瞟淩崖,又繼續耷拉着腦袋低頭趕路,至于湖邊。

師兄們打理自己的傷口和污漬。馮笙用水潤潤面頰,眼光又溜到師父身上。

淩崖在水邊清洗手掌。馮笙縮縮頭,憋住一口氣,大義凜然又壞心眼的走向師父。

“師父,”馮笙蹲下,揪住衣邊,鼓着一張臉,淺棕色眼眸中幾許落寂,低喃:“好臭……”

馮笙顫顫眉,盡力克制眉毛的走向。

淩崖眼中一冷,笑的溫柔:“不勞笙兒操心,我知道。”

一個輕輕的刮鼻,淩崖起身便走。

馮笙呆愣了一下,眼眸一閃,忙伸手一抓,抓着衣擺,啊的一聲,順着淩崖向前的力道趴伏在地上。

衆師兄轉頭看來。清隽的馮笙正一臉可憐欲哭的倒在石子地上,凄涼的拉着淩崖,那眼神,充滿了哀求,而她的師父一臉決然的向前。

何其凄慘!

佑洺師兄斷然到來:“師叔,師妹無意為之,望寬恕。”

偷偷看着師叔襟前的污漬。

淩崖笑着轉過頭。

看到師父射來的冰錐般的眼光,馮笙默默收回爪子,埋頭,裝鴕鳥。

聽到走遠的腳步聲,馮笙小心翼翼的擡頭。嘿嘿嘿,計劃成功。

鼻頭突然竄進一股怪味,馮笙一個沒忍住咳嗽起來,嗆起地上的灰塵一股腦鑽進了鼻子。

報應。

“師妹起來吧。”佑洺師兄扶起馮笙,溫柔安慰:“師叔只是一時氣急,別介意。”

“嗯,我懂。”馮笙假裝乖巧的軟軟回答。略略傷感了一下,哀傷颦眉的樣子做夠了,才歡歡快快的洗了把臉,正欲脫掉靴子光腳進水,一塊石頭砸進水中,膝部以下,全濕。

怒而回頭,但見佑洺師兄笑罵着推搡一人,咳着清清嗓子後,才為難的說:“馮笙師妹,男女有別。你還未及笄……”

“哦,”馮笙漠然的盯着他們一眼,語氣毫無感情:“非禮勿視,師兄們可要君子作為啊。”

啪的水聲跺的響亮無比。

太陽西斜,湖中染上了霞紅,圓圓的紅球正映在馮笙水中倒影的旁邊。

視線微微右移,一抹白色稍稍刺目,白袍被熏成輕粉,下擺滴着細小的水珠。目光上移,纖長卻不纖瘦的大手半握着,薄薄的唇,堅毅挺拔的鼻,清冷的眉眼,半濕的發束的随意而撩人。

美人出浴圖麽?啊,師父連帶衣服一起洗了個澡。

罪過罪過。

馮笙壓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裝作痛心疾首的哀視師父,眉眼委屈。

淩崖冷冷的看着着馮笙,唇角半翹,半天都不挪眼光。對視良久,馮笙只好弱弱的低下頭。

“佑洺。”淩崖終于轉頭,“傷勢如何?”

“弟子無礙。”

“笙兒。”

“诶!”馮笙拍拍褲腿乖巧的站起來。

空中劃出一條明亮完美的弧線,馮笙緊盯那閃耀的巴掌大東西,舉起雙手張開懷抱。

距離超了?

哦,站的太靠前。

馮笙忙忙後退幾步,卻踏入水中,突然的阻力讓人猝不及防。

還好我的平衡力還是不錯,穩穩的站住了腳!馮笙暗自得意,看那東西沖入自己的懷抱。

“撲通!”

“笙兒拿的是本門令牌,你們去劍峽青蝶谷參加掌門獨女生辰。這樹妖有異,請谷主代為查探一下。”

馮笙從水中慘兮兮握着令牌爬上來。

真是低估了。師父居然暗用那麽大的力,馮笙暗自腹诽,摸着腫起的小腹,硬生生被令牌砸進水裏的感覺真不爽。

砸進去的!

淩崖危險的看過來,對佑洺說:“她,必要時,用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

啊,我的玻璃心,就這樣,呯啪的碎了一地渣。馮笙哀嚎,抿起嘴巴雙眼朦胧的看着師父。

“是,弟子遵命。”佑洺師兄強忍着一腔笑意。

看師父毫不回應,馮笙咬咬牙,忍了。

“還沒好嗎?”佑洺師兄無奈的問。

“沒,有!”馮笙狠狠的捏訣,運氣。

一身,還是嗒嗒的滴水。師父就這樣丢下我走了。

“師妹,太陽都快下山了,我們總要下山投宿的啊。”

“啊!”馮笙自暴自棄的甩手,指着師兄:“吶,烘幹吧!”

“……”

塵世的一草一木都帶着濁氣,更真實。

馮笙坐在一旁,用探究的眼光看佑洺師兄對師父的師叔講述情況。

佝偻的身影卻意外的沒有露出孱弱。

“哦,如此。”欣慰的點點頭,她顯示出老人特有的慈祥。

“該去休息了。”老人點點拐杖,突然指着馮笙:“小姑娘,可否要陪我這老骨頭一同呢?我屋中還有一卧。”

“啊?”馮笙有些意外。

進來一位妙齡少女,對佑洺師兄矜持一笑,道:“您可随我來。”

佑洺看看馮笙,有些躊躇。

“沒事,你去吧。”馮笙嫌棄的對他擺擺手,“我随婆婆一起。”

“麻煩姑娘了。”師兄一頓後,恭謹的對少女颔首。

但見少女微微抿嘴含笑先行而去。

馮笙躺在床鋪上好奇又靜靜地等待婆婆的話語,她是師父的師叔啊。師父仙齡幾何我都不太清楚,那這位,更是——

月光很明亮,徐徐的撒進窗扉。

捂着被子的馮笙只露出兩只吧嗒吧嗒閃的明亮眸子。

“你叫馮笙對吧?嗯,灼洛真人可好?”老人臉上刀刻般的皺紋随着話語似乎舒展開來,蒼老的聲音中透着一絲懷念和無盡的,悲傷。

“灼洛仙尊?”馮笙迷茫的想了一下,“啊!我一共,就見了一面啊。他老人家,好像在怪磊峰閉關修行。”

“閉關?”婆婆的聲音露出點笑意,“他曾經,非常讨厭閉關的。”

哦……

馮笙吶吶的問:“為什麽,您會被趕出山門呢?”

老人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神有些飄忽。

一陣詭異的寂靜後,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