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劉意映畢竟是公主出生,骨子裏還是有一份傲氣。她自然不會主動跟司馬珩說,要他迎娶自己。反正因為劉祯之死一事,要她再嫁司馬珩,她心裏還是有幾分猶豫的。

不過,韓協倒是不顧世俗目光,娶了名聲不佳的劉燕竹為嫡妻。在成婚之前,劉燕竹過府來探望劉意映的時候,劉意映曾問過她,為何願意嫁給韓協。

當時,劉燕竹只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阿祯聰敏一世,終究也逃不過死于非命的結局。在這亂世之中,男子尚且如此,何況我們這些手無縛雞這力的弱女子呢?如今我所圖的,不過就是自己與孩子能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聽了劉燕竹的話,劉意映默了片刻。其實,自己如今何嘗不是與劉燕竹一樣呢,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只是,這趙王府,真的能給自己庇護嗎?想到這裏,劉意映心中卻有幾分不确定。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剛剛經歷改朝換代,整個王朝百廢待新,司馬曜推出許多休養生息的法案,讓百姓們得以喘息,市井之間,也日漸繁榮。

也許是想要搏一個好名聲,司馬曜也聽從司馬珩的建議,下旨将劉祯按帝王之禮安葬于景陵,周淑妃得以陪葬景陵。

剛剛立國,有許多事要處理,司馬珩平日也異常繁忙,常常劉意映睡了,他還沒有歸來。次日待她起身之時,他又早已出門了。兩人好幾日碰不了一面,也是常有之事。

慢慢的,劉意映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似乎不像剛回來那般濃烈了,滿心想的都是自己腹中的孩子。想必他也是如此吧?久了不想,便淡了,所以,再不聽他提迎娶自己之事。不過這一切,劉意映只默默在自己心中想,從未在司馬珩面前表露出來。她在趙王府的生活,似乎甚為平靜。

夏去秋來,劉意映也快要臨盆了。

聽禦醫說,要想生孩子的時候順利一些,平時便要多多走動。上回周淑妃難産血崩,劉意映是親眼所見的,因而,對這個孩子的到來,她雖然充滿期待,但心中也有幾分害怕。為了生産的順利,她每日無事之時,便到園子裏走走逛逛。

司馬曜稱帝之後,便搬到皇宮居住。司馬珏與司馬妍年幼,也随着韓夫人進了宮,原來的丞相府、昭平公主府便都成了司馬珩的趙王府。原本這兩處宅院便是相連在一起的,如今更是名正言順合二為一了。

這日,許是因為快生了,劉意映覺得晚食過後,胃像是被腹中孩子頂着似的,飽脹難受。她帶着冬雪,在公主府的園子裏轉了一圈,仍覺得積食難消。想着丞相府裏的園子更大一些,便與冬雪往丞相府那邊走去。

韓夫人喜桂,故而丞相府的花園裏種了不少桂花樹。如今,有幾棵性急的桂樹早已吐露着芬芳,園中香氣四溢,讓人心曠神怡。走到其中,聞着花香,劉意映的心情好了不少,似乎也沒有先前那麽煩燥了。

走到司馬珩以前所住的“劍韻居”附近,看見有下人端着碗碟忙前忙後的,劉意映有些意外,對着冬雪問道:“王爺回府了嗎?”

“回來了的。”冬雪應道,“先前我去膳房看湯水的時候,便聽到有人叫給王爺傳晚食。”

想到如今司馬珩權勢滔天,劉氏一族畢竟要依附于他,況且有兩日都沒有與他照面了,劉意映也覺得自己也應該去向他問個安,表示一下好意。這麽一想,她便對着冬雪說道:“這幾日王爺都回來得晚,想是處理公務辛苦了,我們去探望一下他。”

“是。”冬雪點了點頭。

兩人便往“劍韻居”走去。

剛走到院門口,劉意映便看見良伯從院中走出來。

看見劉意映,良伯怔了一下,趕緊上前行禮道:“小人見過夫人。”如今劉意映已不是公主,與司馬珩和離之後,住在這趙王府中,又沒有名分,故而下人都對她以夫人相稱。

“王爺回來了?”劉意映對着良伯問道。

“王爺未正時刻回來的,剛吃過晚食,如今正在書室呢。”良伯回答道。

“那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劉意映望着良伯。

良伯笑了笑,說道:“王爺早就交待過,夫人在府中可自由出入,想去哪裏都可以的。小人這就去禀報王爺。”

聽了良伯的話,知道司馬珩如此在意自己,劉意映心情大好,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那不必特意去禀報了,我自己進去便是。”說罷便往院中走去,良伯不敢耽擱,跟了上去。

進了院子,上了石梯,還未走近,劉意映便聽見有屋中有女子說話之聲。她一愣,心中有些納悶。這司馬珩房中怎麽會有女子?

“這屋中除了王爺,還有什麽人嗎?”劉意映轉過臉,對着良伯問道。

“回夫人的話。”良伯望着劉意映,笑得恭敬,“範元上回跟随王爺出征,身受重傷,還未痊愈。皇後娘娘怕我們這些糙漢子照顧不好王爺,便派了個侍女前來照顧王爺起居。”

聽到這話,劉意映腳下不禁一滞。

“柳琴姑娘也确實能幹。”良伯樂呵呵地說道,“自從她來了,不僅将王爺照顧得十分周到,還侍花弄草,我們這院子似乎都更有生氣了。”

良伯的話,聽到劉意映耳中卻是其名刺耳。她沒再說話,咬着唇,加快腳步往前走去,走到門邊,看到屋中的情景,她一愣,不禁停下腳。

屋裏,司馬珩正坐在案前,手執着筆不知在寫着什麽。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立在他身旁,雙眼緊緊盯着司馬珩的紙上。突然,那女子輕呼一聲,然後用手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聽到那銀鈴一般的笑聲,司馬珩擡起頭,回望着她,面上也是開懷的笑容,說道:“你現在可知道了?”

那少女慢慢放下手,望着司馬珩,眉目帶嬌,唇頰含春,然後點了點頭。

随即,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看到這裏,劉意映只覺得有一股酸澀之氣,直從心底沖上來。他這般毫無城府的笑容,似乎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兩人自從成親在一起,便互相算計防範着。他對着自己,似乎總像戴着個面具。

難怪,這些日子,他對自己淡了許多,自己連他的面也難得見一回。原來,他的身邊早有了美貌佳人相伴。想必,自己早被他扔到九宵雲外去了吧?

想到這裏,她緊緊咬着唇,心裏無比難受。劉意映,你太傻了!你以為他曾經為你擋了一箭,他對你的情意便會直到海枯石爛都不敢改變嗎?自古男兒多薄幸,何況,他還是可能為帝成王之人,怎麽可能對你這個亡國公主一心一意呢?幸好,你現在便看清了這一切。劉意映,你現在回頭,還不望太遲。

良伯卻沒有發覺劉意映的異常,見她站在門邊不說話,以為她等着自己向司馬珩通傳。他趕緊上前幾步,立在門口,對着屋中的司馬珩說道:“王爺,劉夫人過來了。”

司馬珩聽到這話,趕緊回過頭來,看見劉意映正站在門前。她身上的衣裳雖然寬大,卻掩不住她碩大的肚子。他怔了一下,随即展顏一笑,叫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如今,也只有司馬珩還稱劉意映為公主。她曾經叫他不必再如此稱呼自己,他卻推說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可她看得清楚,他對着自己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保留,完全不似先前那般真誠。見此,她垂下眼眸,輕咬着唇,沒有說話。

“公主,你怎麽了?”司馬珩看出劉意映面色有些不對勁。

冬雪看見劉意映沒說話,忙說道:“夫人說王爺處理公務辛苦,特意過來探望一下王爺。”

“那便有勞公主了。”司馬珩一聽,心情大好,對着劉意映招手叫道,“公主,你還站在那裏做甚?快進屋來呀。”

劉意映擡起頭來,笑了笑,說道:“我原以為王爺處理公務辛苦,才來探望,卻不想王爺身邊早有佳人相伴。看來,我過來,實屬多此一舉。我就不打擾王爺了!”說罷,也不待司馬珩回話,轉過身,便向回走去。

聽了這話,司馬珩一臉愕然。他轉過臉,望了望自己身旁的少女,突然心底一動。先前,劉意映是在吃醋?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陣狂喜,趕緊起身追了出去。

聽到司馬珩追出來的聲音,劉意映腳下越發急。原本以為自己不在意,到了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心裏居然會如此在意。她緊緊咬着唇,不讓自己眼底的淚水溢出來。

司馬珩在她身後大叫道:“公主,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意映聽到司馬珩的聲音,非但沒停,反而走得更快。不過,她畢竟是快要臨盆的婦人,自然比不得司馬珩身姿矯健,很快便被他追了上來。

司馬珩見劉意映不肯理自己,自顧自向前走去,心一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叫道:“公主,你別急着走,你先聽我說!”

“我不聽!”劉意映将自己的手腕狠狠一甩,想要将他的手甩開。

司馬珩卻緊緊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放手:“公主,你先別生氣,随我回去再說!”

劉意映心中氣得慌,便使勁向外拉,口中叫道:“你放開我!我還回去幹什麽?看你有佳人相伴,紅.袖添香?”

“公主,你別誤會。”司馬珩忙說道,“柳琴真的只是我的侍女而已。”

“侍女?”劉意映冷哼一聲,“怕是暖床侍女吧?”說完,她死命往外拉着自己的衣袖。

冬雪看見劉意映與司馬珩就這般拉扯起來,與良伯面面相觑,卻都不敢上前相勸。

突然,一聲絲帛撕裂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又是劉意映一聲驚呼,便看見劉意映袖邊被司馬珩扯下來,然後她整個人便重重地坐到了地上。

冬雪見狀,一下便懵了。劉意映可是懷着孕呢,哪裏禁得起這般摔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孩子要明天才生得成了。

第 69 章

劉意映擡起頭,望着母親,眼中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地流了下來。

看見劉意映楚楚可憐的模樣,田太後狠下心來,一臉冷凜地看着她。

劉意映咬了咬唇,将自己臉上的淚水擦淨,這才對着田太後說道:“母後,你方才說的這些,女兒都沒有忘!可是,女兒也是沒有法子啊!”

“沒有法子?”聽了她的話,田太後一臉痛心,“那你便要跟着我們劉家的仇人?你是不是心中還有他?還是,為了腹中的孩子才不得不跟着他的?”

“不是!我沒有跟他說這孩子的身世!”劉意映搖了搖頭,“他一直以為這孩子是張煊的。”

聞言,田太後怔了怔,然後說道:“他還以為這孩子是張煊的?那他能容得下這孩子?”

“能容下。”劉意映凄然一笑,說道,“他說,除了不能讓這孩子跟他姓司馬之外,他會待他如親生之子!”

“所以,你就被他打動了?”田太後冷哼一聲,說道,“因此,你就要回到他身邊?”

“母後,不是這樣的!”劉意映急忙辯解道,“他說,如果我願意回到他身邊,他會放過周太妃剛産下的那個孩子,保他一世平安。他還說,就算以後捉到阿哲和張煊,他也願意放他們一條生路!”

“那你就信他了?”田太後冷笑。

“母後,我若不信他,還能有什麽辦法?”劉意映擡起淚眼,望着母親,“事到如今,母後還能有其他法子保住這孩子的性命嗎?”

說到這裏,劉意映擡起望着躺在床上的周淑妃,吸了一口氣,一臉凄清地說道:“這孩子可是周姐姐用自己的命換來的!我答應過她,拼了命也會保下這孩子的?母後,你說,我怎麽能不顧他的生死?”

聽了劉意映的話,田太後臉上微微有幾分動容。

“母後,皇兄沒了,大齊也沒了!除了這幾個孩子,我們還能留住些什麽?”說到這裏,劉意映哽咽起來,“只要有他們在,就算大齊亡了,但至少我們劉家的根沒有斷,皇兄也有後人可傳于世。”說完這番話,劉意映已是滿臉淚水。

此時,田太後雖然還緊繃着臉,但兩頰上緩緩滑落的淚水,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的軟弱。

“母後,難道你會忍心看着這些孩子死嗎?”劉意映流淚問道,“你真的舍得嗎?”

“我,我自然是舍不得他們的……”說到這裏,田太後伸出雙手,将自己的臉捂住,壓抑地哭出聲來。

“母後,我也舍不得他們。”劉意映望着田太後,任由淚水在自己的臉頰上肆虐,“所以,我才答應司馬珩跟他的。只要能保住這幾個孩子的性命,我還有什麽是不能做的?”

田太後哭了半晌,才将手放了下來。她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擡起頭來,看着劉意映,一臉蒼涼地問道:“意映,我們真沒有路可走了?”

“還能有什麽路可走?”劉意映苦笑。

“沒想到,我們真的會走到除了投靠仇人之外,再無他路可走的地步。”田太後一臉哀傷地說道。

“母後……”劉意映嗚咽道。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母親。

田太後默了片刻,又問道:“意映,司馬珩真的還不知道你腹中孩子的身世?”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是,他真不知道。”

“那好,那你就跟着他吧。”田太後無奈地說道。

劉意映身子一顫,然後應道:“嗯。”

“不過,你永遠也別告訴他關于你腹中孩子的身世!”說到這裏,田太後的眼中慢慢露出一絲掩不住的恨意,“他既然如此看重于你,你若生下他人的孩子,定然會是他心中永難磨滅的刺。那麽,就讓他心裏,永遠都梗着這要刺吧!”

劉意映咬了咬唇,然後垂下眼,輕聲說道:“我知道了,母後。”

“好了,既然如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上,也別讓他等久了,我們這就出去吧。”說完,田太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擡腳往外面走去。

劉意映站在原地怔了片刻,聽到田太後催促自己趕快跟上,這才趕緊邁步追了上去。

一直等在屋外,心中惴惴不安的司馬珩,看見劉意映與田太後出了門來,忙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對着劉意映問道:“公主,沒事吧?”

“沒事。”劉意映望着司馬珩,輕聲說道,“母後已經同意讓我與張煊和離了。”

“真的?”司馬珩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

“自然是真的。”劉意映沒好氣地說道。

司馬珩沒管劉意映,趕緊對着田太後拱手行禮:“多謝太後成全!”

“太後?”田太後冷冷一笑,“怕是待我下旨讓意映與張煊和離之後,我也不是太後了吧?”

司馬珩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太後放心,我定然會妥善安置你們的。”

“我一把老骨頭了,是死是活都不要緊。”田太後冷冷說道,“只是那剛出生的孩子,你說了放他一命,自然要說到做到,切不可表面放他,暗中害他。還有玉瑩,是個女子,對你們毫無威脅,你也別打主意害她。”她心中畢竟還是在意劉祯留下的一雙兒女。

“太後放心,我既然說會保他們的平安,就絕對不會食言的。”司馬珩趕緊說道。

“那就好。”田太後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可不要辜負意映對你的信任。”

聞言,司馬珩擡眸看了劉意映一眼,然後對着田太後應道:“太後放心,此生此世,我司馬珩必不會負公主的!”

雖然早已清楚他對自己的情意,但聽到這話的時候,劉意映心頭還是禁不住一震,眼睛又濕潤起來。

“難得你不嫌棄意映腹中懷着張煊的孩子,還願意與在一起。你這份心意也着實難得,我立刻便下旨讓她與張煊和離。不過,意映可不能沒有名分的跟着你。”田太後說道。

“太後放心,待我回了雒陽禀明父母之後,自然會再次迎娶公主。”司馬珩趕緊說道,“她仍然會是我司馬珩的正妻。”

“好!”田太後點了點頭,然後拉起劉意映的手,交到司馬珩手中,“司馬珩,這是我第二回把意映交給你了,希望你這一次不會讓我失望。”

“太後放心!”司馬珩将劉意映的手緊緊握在手中,“我會一心一意對公主好的。”

聽到這話,劉意映咬着唇,将自己快要流出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

“那你就帶她走吧!”田太後無奈地揮了揮手。

“先不急,還要勞煩太後幫我照顧公主幾日。”司馬珩趕緊說道,“在定州的時候,公主就暫時留在靈泉宮裏,也算與太後作個伴。待我處理完定州之事,回了雒陽,公主再随我一起離開。”

“那也好。”田太後輕輕一嘆,“我們母女也可以多團聚幾日。”

就這般,一場驚天風波,就這麽平息下來。

晌午時分,韓協居然找了一口上好的紫檀棺木回來,将周淑妃的屍身收斂之後,田太後便讓她的棺椁與劉祯的棺椁一起停于靈臺山上的靈覺寺中。

司馬珩還答應田太後,回到雒陽之後,一定以帝王之禮為劉祯下葬。田太後聽了之後,安慰不少。

幾日後,司馬珩與韓協肅清了定州城內的龍騰軍餘部,留了部分虎贲軍鎮守定州,便帶着虎贲軍主力回了雒陽。

時隔半年多,劉意映與田太後等人終于又回到了這裏,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皇宮如今已被司馬曜所占,田太後等人自然是回不去了。劉燕竹就把田太後等人接到自己的安平公主府中暫時安身。劉意映則與司馬珩一起,回到了昭平公主府。

推開自己的寝居,劉意映不禁感慨萬千。這屋中,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當初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似乎自己只出門逛了一趟街。

“公主。”看着劉意映眼眶泛紅,司馬珩上前,攬着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所有的一切,都與從前一模一樣。不僅是這院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還有我的心意。”

聞言,劉意映心頭輕輕一跳。她轉過臉,看着他含笑的容顏,還是那麽好看,似乎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所有的一切還與從前一樣。可她知道,其實,所有的一切,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劉意映頓了頓,然後說道:“将軍,你答應我的事,可一定要做到。”

“公主,你放心。”他握着她的手,緊緊放在掌心裏,輕聲說道,“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的。”

“可要是你父親不願意放過安兒怎麽辦?”劉意映望着他,眉頭輕蹙。田太後為那剛出生的孩子取名為安,希望他平安一世。

“公主,我既然敢對你說留他們的性命,自然有把握說服父親。”司馬珩望着她,嘴角含笑。

劉意映盯着他,看他眼中目光堅定,讓她心安不少。她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我們可一切都靠将軍了。”語畢,眼淚卻忍不住滴落下來。

“公主,你別胡思亂想了。”司馬珩趕緊将她臉上的淚水拭幹,然後扶着她走到床邊坐下,柔聲說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受了許多苦。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就只管把自己的身子養好,平安誕下腹中的孩子才是。”

這些日子來,司馬珩确實像他說的那般,似乎并不在意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血,對劉意映照顧有加,生怕她會動了胎氣。看着他對自己噓寒問暖,劉意映常常忍不住想,若是他知道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又會是怎麽樣的情形呢?可惜,母後不讓自己跟他說。而且,就算自己說了,他也未必會信。

看着劉意映怔怔地發着神,不知在想什麽事。司馬珩輕輕理了理她垂在耳邊的發縧,輕聲問道:“公主,你累了嗎?要不,就早點歇息吧?”

“好。”劉意映收起心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是回丞相府歇息嗎?”她與他已經和離,不可能沒有名分同床共枕。

“我就歇在你旁邊屋裏。”司馬珩對着她笑了笑,說道,“我叫人把那屋子收拾了一下,你若是有事要找我,一聲便是。”

劉意映一怔,說道:“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畢竟,他的身份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了。

“無妨。”司馬珩微笑道,“收拾一番,那屋子也挺好的。”

“你,你為何要對我如此好?”劉意映望着他,輕輕吸了吸鼻子。

“你說呢?”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光華萬千。那些光芒似乎直透進她的心中。

她忙低下頭,再不敢看他。

半月後,司馬曜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吳,封司馬珩為趙王,司馬珏為豫王。劉安被封為平國公,并賜了一處宅第。而劉意映與劉燕竹都被廢黜公主之尊,改封為縣主。

對于自己已經不再是公主一事,劉意映也不甚在意。在她心中,只要自己的親人能夠平安無事,她也不在乎是否還有一個公主的虛名。只是,司馬珩在定州的時候說過,回了雒陽便會迎娶她,卻一直未再提起。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看了瘋狂動物城,所以,又回來晚了

第 68 章

劉意映冷冷看着司馬珩,說道:“我沒聽錯的話,你的意思是,還要我跟你在一起?”

“公主,我從未想過要放你走。”司馬珩望着她,目光堅定,“與你和離只是權宜之策。在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很快便會回到我身邊來的。”

“可是,你殺了我皇兄,你讓我怎麽再跟着你?”劉意映對着他大叫道,淚水再次從眼眶中洶湧而出,“司馬珩,我恨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公主,你皇兄不是我殺的!”司馬珩急忙辯解道,“那日,我将他誘進圈套,是打算活捉他的,根本沒想過要殺他。後來聽說他死了,我也很吃驚。我想,他應該是被冷箭所害!”

“司馬珩,你休要狡辯!就算是冷箭,也是你們虎贲軍所放!”劉意映看着司馬珩,眼中滿是怨恨之色,“雖然我皇兄不是你親手所殺,也是因你而死!”

聞言,司馬珩深深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雖說劉祯的死,對他來說也是個意外,不過,他總歸脫不了幹系。只是後來,他查了很久,也沒查出到底是誰殺了劉祯,就算他用千兩黃金做賞金,想以此激出當日殺劉祯的人,也未能奏效。

“司馬珩!”劉意映叫着他的名字,聲音冰冷,再不似以前叫着他驸馬時,那般嬌柔甜美。

他回過神來,擡起眼,定定地望着她。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有橘黃色的光芒從她身後透出,微風溫柔地吹拂着她垂下的秀發,輕輕飄揚着,美得奪人心魄。就仿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般,只那麽一眼,他便沉溺至今。

“公主。”他喃喃叫着她。

“我不可能再回到你身邊了!今日,要麽你放我們走,要麽,我就從這門樓上跳下去!反正這孩子你們也不會讓他留在這世上,我就帶着他一起走,黃泉路上,我們姑侄倆也有個伴。”說話時,她聲音輕輕顫抖,手心裏全都是汗。

她知道,自己在打賭!她在用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命來賭,賭司馬珩對自己的情意,賭他舍不得讓自己死!

果然,聽了劉意映的話,司馬珩神色微動。他緊緊盯着劉意映,半晌,才緩緩說道:“公主,我先前已經說了,這一回,我不可能再放你走了!”

聞言,劉意映身子一顫,仿佛一腳踏空,便跌入了無邊的懸崖一般。難道,自己真的賭輸了?原來,劉意映在他心裏,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重要?她定定地望着司馬珩,呆了半晌,突然咧開嘴,清淺的一笑,然後說道:“那我就只有帶着這孩子去找他的父母了!”說着,她回過身,看來看門樓的下方,一陣暈眩。她笑了笑,輕聲說道,“其實這麽高跳下去,一下就摔死了,應該也不會感覺到疼吧?”

“公主!”司馬珩一聽,急得大叫道,“你千萬別輕舉妄動,我話還沒有說完。”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到了這個時候,劉意映的眼中已經流不出眼淚了,“你既然不肯放我走,那我除了從這裏跳下去,我還能怎麽辦?我答應過周姐姐,我拼了命也會保住這孩子的。如果保不住他,我又豈能茍活于世?”

“我不會放你走,但我可以放掉這孩子!”司馬珩急忙說道,“太後,安平公主,就算是以後抓到了張煊,皇後和劉哲,我都可以留下他們的性命!”

“你能放過他們?你不怕他們東山再起?”劉意映似乎不敢相信司馬珩的話。

“我既然敢說放過他們,自然就不會怕!”司馬珩胸有成竹地說道。

“真的?”劉意映眼中閃爍着光芒。事到如今,沒有比家人的安危更讓她激動的。

“公主,我可以放掉他們所有的人,不過,你必須回到我身邊。”司馬珩雙眼緊緊盯着劉意映,“而且,田太後必須要下旨,讓你與張煊和離。”

劉意映呆了呆,搖頭說道:“我母後那麽恨你,不會答應的。”

“如果用她孫子的命來換,你說她會不會答應?”司馬珩反問道。

劉意映一怔。是啊,如果用孫子的命來換,想必母後也沒得選擇嗎?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只要你能保住他們的命,我什麽都答應你。”

聽到劉意映終于應了自己,司馬珩長長出了一口氣。不過,看劉意映還站樓牆邊,他的心還是懸着。他忙對着劉意映叫道:“公主,那你先走過來。”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抱着孩子走了回來。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死,如今,還有什麽可怕的呢?不如就繼續賭下去!

她剛一走進,司馬珩便一把将她摟進懷裏,呼吸急促。

“公主,以後可不許再做傻事來吓我了!”他喃喃說道。

劉意映僵着身子,被他擁在懷裏。她想要掙開他,可想着從此以後,那些自己所在乎之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裏,她的手便軟了。她無奈地上眼,淚水長流。

正在這時,懷中的嬰孩似乎覺得不舒服,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聽到這哭聲,劉意映似乎一下回過神來。她驚了一下,趕緊推開司馬珩,手忙腳急地哄起孩子來了。

劉意映從未帶過孩子,雖然看陳皇後和周淑妃以前哄過孩子,自己畢竟沒有經驗,哄了半晌,那孩子還是哭鬧不停。

看着劉意映一臉無措,司馬珩突然說道:“公主,把孩子給我吧。”

“你行?”劉意映一臉意外地望着司馬珩。

“我小時候哄過阿珏的。”司馬珩笑了笑,向劉意映伸出手去。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将孩子交給了司馬珩。如果他要有心殺這孩子,自己怎麽阻止都留不下的。

司馬珩接過孩子,溫柔地摟在懷中,一邊輕聲與他說着什麽話,一邊輕輕拍着他。讓人驚訝的是,那孩子居然真的慢慢止住哭聲,癟着小嘴又睡了過去。

對此,劉意映很是驚訝,叫道:“你真的會哄孩子?”

“我何時騙過你?”司馬珩一臉得意地望着她。

她默了默,說道:“你騙過我。”

司馬珩訝然道:“何時?”

“你騙我去跟皇兄說,你們會從鷹澗峽回來。”劉意映小聲地說道。

“我可是有親口對你說過,我們會從鷹澗峽回來?”他定定地望着她。

她一時語噎。他确實沒有親口對自己說過,而是自己聽了司馬珏的話,猜出來的。她咬了咬唇,說道:“那還不是你故意讓阿珏來誘我!”

“反正我沒有親口騙過你!”司馬珩看了看她,說道,“公主,你相信我!我之前從未向你說過謊,以後也不會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說道,“而且,我以後也不會再做任何讓你誤會的事!”

劉意映低下頭,默不作聲。

“這孩子哭得這麽厲害,恐怕是餓了。”司馬珩又說道,“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吧?”

劉意映點了點頭。

“我們先回去,先讓人熬點米漿給他喝,我立即派人去為他尋個乳母。”

劉意映皺着眉頭說道:“現在世道這麽亂,還能找到乳娘嗎?”

“多出點銀子,肯定能找到的。”司馬珩伸手為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髻,又說道,“這門樓上風大,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劉意映默然點了點頭,向他伸出手,想要接過孩子。

“就讓我抱着他吧。”司馬珩沒有将孩子交給她,而是對着她說道,“你身子不便,下去的時候,顧着自己便好。”說罷便轉身往門樓下走去。

劉意映愣了片刻,跟了上去。

田太後與劉燕竹看見劉意映跟在司馬珩身後回了仁和宮,面色大變。見劉意映沒有能夠逃出靈泉宮去,又想到這剛出生的孩子怕是性命堪憂,兩人心中不禁焦急萬分。

司馬珩摒退人之後,便跟田太後說,讓她下旨讓劉意映與張煊和離。

田太後愣了愣,問道:“不知司馬将軍要意映與張煊和離,是何道理?”

司馬珩看了劉意映一眼,笑着說道:“昭平公主已經答應我,要回到我身邊,自然要與張煊和離。”

聞言,田太後一驚,忙擡起眼,望向劉意映。劉意映見母親望過來,心中一慌,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母親。

見劉意映這般模樣,田太後不動聲色地轉回頭,對着司馬珩沉聲說道:“司馬将軍,可否容哀家與昭平公主私下到裏屋去說幾句話?”

“可以。”司馬珩很幹脆地應了下來。

“多謝将軍!”說罷,田太後擡起頭,對着劉意映冷冷叫道:“意映,随母後進來!”說完也不再看劉意映,便徑直向裏屋走去。

“是。”劉意映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此時周淑妃還躺在裏屋的床上。一走進屋,便覺得有一股血腥陰冷之氣撲面而來。

田太後并未靠近周淑妃,只走到屋子正中,便停了下來,不過,她并未轉身,而是背對着劉意映。

看着母親僵硬的背影,劉意映小聲地叫道:“母後。”

“你跟母後說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田太後緩緩轉過身來,用淩厲的眼神望着女兒,“你忘了你皇兄是怎麽死的?你忘了我們大齊的天下是被誰奪走的?你居然還要跟殺你皇兄,奪劉家江山的人在一起?”

看着母親如同刀尖一般銳利的眼神,直□□自己心中,劉意映不禁渾身一顫。

第 67 章

李阿婆雖然已經快五十歲了,可她長年在民間勞作,身強體健。而冬雪從小在宮中長大,作為劉意映的貼身宮女,她也不曾做過重活,力氣自然比不得李阿婆。

此時,李阿婆看見雲桃拿着匕首沖了上來,以為她要殺自己。強烈的求生欲讓她使出渾身的力氣,來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她伸出雙手,将扼住抓住冬雪的手使勁往外一掰。冬雪吃痛,手不由得一松,李阿婆便從她的鉗制下掙脫出來,一邊大叫着救命,一邊死命向外跑去。

冬雪愣了片刻,便下意識地跟着她追了上去。

司馬珩聽見裏邊動靜不對,拍着門大叫道:“李阿婆,出什麽事了?”

聽到司馬珩的聲音,冬雪一呆,便停了下來。她知道,這回是瞞不下去了。

李阿婆對着司馬珩大叫道:“将軍,救命啊!她們要害我!”

司馬珩聽到李阿婆的叫聲,使勁拍門,叫道:“快開門!否則我将門踢開了!”

此時,李阿婆已經跑到門前,她趕緊将門栓放下,一打開門,便看見司馬珩正站在門前。她一愣,随即便伏在司馬珩腳下,痛哭道:“将軍,救我啊!”一張縱橫交錯的老臉上滿是淚水。

“昭平公主呢?”司馬珩緊張地問道。

“公主、秋霜姑娘和那個嬰孩都不見了。”李阿婆說道。

司馬珩一怔。不見了?怎麽可能不見了?他四處看了看這屋子,不像能藏人的模樣。

“昭平公主呢?”他擡起眼,對着劉燕竹問道。

劉燕竹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雲桃、冬雪都低着頭,看也不敢看他。

他又四處看了看,突然,他看見那兩扇正對着自己的窗戶,心中一動,便準備上前去察看。劉燕竹見勢不妙,一下沖了過來,将他攔住,厲聲說道:“司馬将軍,請勿要冒犯周太妃!”

司馬珩一頓,冷冷看了劉燕竹一眼,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出了屋,他并沒有急于離開,而是繞到屋後,走到窗前,用手在下窗框上抹了抹。果然,上面有新鮮的泥土,應該有人翻窗的時候,蹭上去的。看來,劉意映應該就是從這裏離開的。

他知道,這一回若讓她走了,也許此生,都再難見到她了。想到這裏,他趕緊向殿後看去,果然,在這裏找到一扇門。他不敢耽擱,帶上一隊人追了出去。

司馬珩的動靜,劉燕竹在屋中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司馬珩已經發現劉意映從後門逃走了。可是,她卻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在心中祈禱劉意映已經順利逃出了靈泉宮,不要被司馬珩找到。

這邊,劉意映與秋霜出了仁和宮的後門,便向宮門跑去。此時靈泉宮中已經大亂,不時有叛軍和逃命的宮人跑過。劉意映怕人認出自己,便與秋霜兩人一邊躲,一邊跑,行動便有些慢。

看見天色已經發白了,劉意映心中更是焦急萬分。自己若不在天亮之前逃出去,怕就逃不掉了。幸好,這剛出生的嬰孩很乖,一直在秋霜懷裏安靜地睡着。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與劉意映正在生死攸關之時,所以,不給姑母添麻煩。一想到這裏,劉意映心中便更是心疼。

眼看着宮門越來越近,劉意映與秋霜躲在暗處,準備找時機準假扮逃難的宮女出門去。

秋霜見守在門邊的侍衛剛剛放了幾個宮人出門去,後面也沒有宮人跟上來,此時出去也不怕有人會認出劉意映來。于是,她便與劉意映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向宮門走去。劉意映還特意從秋霜手中接着孩子,抱在懷中,用來遮住自己鼓起的肚子。就這般,兩人急匆匆地走到侍衛跟前。

秋霜将劉意映擋在身後,然後走到侍衛面前,小心地行了一禮,說道:“軍爺,我們是宮中的宮女,想要出宮尋親去。”

那侍衛看着劉意映,眉頭微微一皺,問道:“這個抱孩子的婦人也是宮女?”

秋霜笑着說道:“想必軍爺你還不知道,周太妃就快生了,這婦人原本是找來做乳母的。可如今這情形,太後公主都自身難保,她害怕了,便想帶着孩子離開。”

侍衛看劉意映姿容秀麗,風華高雅,非尋常女子可比,有些懷疑地說道:“如此漂亮的小娘子,居然也來做乳娘?”

劉意映怕自己引人注意,便低下頭,不敢搭話。

“軍爺有所不知,這皇家選乳娘,都要找相貌好的,這樣奶出來的孩子長得才好看。”秋霜說道。

侍衛看着劉意映,似乎還在猶豫着到底該不該放她出宮。

正在這時,只見一隊人從宮裏追了過來。司馬珩走在最外面,看見劉意映與秋霜正站在宮門口與侍衛說着什麽,趕緊大叫道:“攔住她們,不許她們出宮!”

劉意映身子一顫,扭頭一望,卻看見司馬珩居然帶着人追了上來。她心中暗叫不好,還未等身邊的侍衛反應過來,抱着孩子便往旁邊門樓上跑去。

侍衛回過神來,正準備去追,卻被秋霜死命地攔住,待幾人制住秋霜,劉意映已經爬上大半截了。

張煊等人離開後,虎贲軍進了靈泉宮,只守住進出宮的宮門,門樓上還沒有派人值守,因此劉意映一路跑來,也未遇到人阻止。可她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嬌公主,身手哪比得過這些沙場上拼殺過來的青壯男子,剛上了宮城,便被追上來的士兵堵得嚴嚴實實。

劉意映看見自己已無路可逃了。她緊緊摟着懷裏的孩子,慢慢退到牆邊,轉過頭,向城樓下面望了望。這裏離地足有四丈高,看來,是沒法跳下去逃生了。

司馬珩一跑上門樓,就看見劉意映抱着孩子往樓下張望着。他以為劉意映要跳樓,心中大駭,大叫道:“公主,你想要做什麽?”

劉意映聽到聲音,轉過臉來,看着司馬珩正一臉緊張的望着自己。

她往後一退,身子顫着聲音說道:“你,你別過來!”

“好!我不過來!”司馬珩趕緊擺了擺手,說道,“公主,你千萬別做傻事!”他又怕将劉意映逼得太緊了,便叫圍住劉意映的士兵往後面退了退。

看着司馬珩緊繃着的臉,神情極為緊張,劉意映心頭突然一動。她知道,他是怕自己想不開從門樓上跳下去。果然,他心裏對自己,還是在意的。此時,劉意映心裏已經說不出什麽感覺了。他雖對自己情深意重,可他畢竟殺了劉祯,這是自己永遠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公主,你為什麽要跑?”司馬珩又問道。

“我為什麽跑?”想着還在懷裏安然熟睡的孩子,眼淚一下從劉意映的眼中湧了出來。她盯着司馬珩,怨恨地說道:“我不跑,還能怎麽辦?”

司馬珩看着劉意映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心裏一疼。他對着她,輕聲說道:“公主,你有什麽難處,跟我說便是,我一定會幫你的。難道,你到了這個時候,還信不過我?”

“你幫我?”劉意映大笑起來,“司馬珩,我要防的人就是你,我還能指望你能幫我?”

聞言,司馬珩一怔,問道:“為何?你為何要防我?公主,這世上你最用不着防的人,便是我!我絕不會做對你不利之事!”

“你不會做對我不利之事?”劉意映冷笑,“你殺我皇兄,奪我劉家的江山,這難道不是對我不利之事嗎?”

司馬珩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公主,我只能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害你。”

“我都家破人亡了,你這還不是害我嗎?”劉意映望着司馬珩大哭道。

“公主,對不起!”司馬珩心頭一疼,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她說的沒錯,他确實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他一開始才會心虛,不知道如何面對她,才不敢來見發她。

“司馬珩,我們倆畢竟夫妻一場。你若是還念着我們往日的情意,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放過這個孩子,讓我們走?”劉意映擡起淚眼,定定地望着司馬珩。

看着劉意映臉頰上滿是淚痕,司馬珩心疼不已。可是,他知道,這一回,如果自己放她離開,她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躲起來,也許自己此生此世都見不到她了。想到這裏,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公主,我不可能再放你走了。”

“為什麽?”劉意映望着司馬珩,大聲質問道,“當初是你要與我和離的,如今你為何又不讓我走?”

“公主,當初與你和離,确實是迫不得以。當時你執意要來定州,我擔心你來了後,會因為是我的妻子,有人對你不利。”司馬珩向她解釋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害你了,你自然也該回到我身邊了。”

“晚了,司馬珩!我已經重新嫁人了!”劉意映望着司馬珩,将懷中的孩子往上面抱了一點,露出自己已然很突出的肚子,“而且,我還有了孩子。”

聞言,司馬珩一怔,眼神頓時有幾分苦澀。片刻後,他又說道:“公主,你與張煊的婚約,可以解除的。至于你腹中的孩子……”說到這裏,司馬珩頓了頓,然後艱難地開口說道,“我可以答應你,我除了不能讓他随我姓司馬之外,我可以待他如親生之子。”

除了不能讓他姓司馬!劉意映心裏一涼!這孩子明明是姓司馬的,可他的親生父親卻不能讓他姓司馬,而當初張煊卻跟自己說,可以讓他姓張。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女生節,祝大家節日快樂!我晚上與朋友吃了飯,才回來。明天是婦女節,我們晚上也有活動,可能來不及碼字了,如果碼不出來,就請一天假哈!正月裏,飯局有點多,還請大家原諒。

第 66 章 第六十五

看着躺在床上,已經毫無生氣的周淑妃,劉燕竹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無助地望着劉意映,問道:“意映,周妃死了,這孩子可怎麽辦啊?”

對啊,那剛出生的男嬰怎麽辦?劉意映收起淚水,問道:“孩子呢?”

“公主,小皇子在奴婢這裏。”秋霜應道。

劉意映趕緊站起身來,走到秋霜身邊,看着她懷中的嬰兒。他此時正安靜熟睡着。母親的離去,他渾然不覺,先前屋裏這麽大的動靜,居然也沒将他吵醒。

劉意映伸出手指,輕輕貼到他的臉頰上,在那細嫩的皮膚上,輕輕摩挲着。這孩子,才剛剛來到人世間,卻已經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一想到這裏,劉意映對他心疼不已。可是,現在屋外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男人,等着要他的命。她答應過周淑妃,就算死,也要保住這孩子。如果真的留不住他,那帶着她就一起死吧!

想到這裏,劉意映将自己臉上的淚水抹幹,然後轉過臉來,對着李阿婆說道:“李阿婆,你去屋外,告訴司馬珩與韓協,周太妃已經身故……”說到這裏,劉意映眼中的淚水再次傾瀉而出,她好不容易将情緒平複下來,繼續說道,“你跟他們說,我們要為她收拾一下身子,請他們不要來打擾。還有,請他們為周太妃找一副上好的棺木。”

李阿婆點了點頭,說道:“小婦人記住了。”說着便轉身準備出門。

劉意映又叫住她,說道:“李阿婆,太妃已去,這裏也用不着你了。你出去之後,就不必返回了。”

“是,公主。”李阿婆又行了一禮,這才出了門去。

看着李阿婆走到門外,劉意映趕緊叫冬雪趕緊将門闩好,然後伸手從秋霜手中接過孩子抱在懷中,對着秋霜說道:“秋霜,你去把窗戶打開,我抱着孩子翻窗出去,再從後門悄悄離開。”

秋霜一聽,大吃一驚:“公主,你要做什麽?”

“我不想辦法帶着他逃走,難道讓我看着他被外面的人害死嗎?”劉意映哭道。

秋霜搖着頭,說道:“不行!公主,你這麽做太危險了!不如,你将小皇子交給奴婢,讓奴婢帶着他逃走。”

劉意映搖了搖頭:“秋霜,只能是我帶着他走!若是司馬珩發現了,只有我,才能讓他有一線生機。”

秋霜知道司馬珩對劉意映感情深厚,上回在雒陽,司馬珩為了救劉意映,差點送了命。她也知道,劉意映說得對,只有對劉意映,司馬珩才有可能手下留情。于是,秋霜抹了抹眼淚,說道:“公主要帶小皇子走,奴婢不攔公主。不過,請公主帶着奴婢一起走吧。不然,奴婢不放心。”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多一個人總多幾分照應。”說罷,她又轉過頭對着劉燕竹說道,“皇姐,母後她們就靠你多照顧了。我若能逃出去,自會想法子找你們的。”

劉燕竹走上前,緊緊握住劉意映的手,說道:“母後和玉瑩都交給我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啊!”

“我會的。”劉意映點了點頭,“對了,皇姐,你們盡量幫我們拖延時間,別讓他們發現我們逃了。”

“我知道的。”劉燕竹含淚應道。

待劉意映将事情交待完之後,雲桃與冬雪便幫着劉意映便與秋霜一起翻窗離開。

李阿婆出了屋之後,便跟在屋外候着的田太後、司馬珩與韓協說,周淑妃因為産後血崩已經殁了。

田太後聽到之後,面色大變,随即頹然跌坐到地上,掩面而泣。紫芸強忍着淚水,上前扶起她,不住勸慰着她。

司馬珩與韓協也沒想到,生個孩子就要了周淑妃的命。兩人對視一眼,一臉凝重。

“昭平公主如何了?”司馬珩又問道。

“周太妃去了,公主很傷心,說要為周太妃收拾身子,還請兩位将軍幫忙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木,用于收斂周太妃。”李阿婆說道。

司馬珩沉吟了一個,轉過臉對着韓協說道:“阿協,這事你去辦一下。”

韓協點了點頭,說道:“我到城裏棺材鋪去看看,中午前便趕回來。”說完他便起身出了門。

“将軍,若沒什麽事,小婦人也退下了。”李阿婆對着司馬珩說道,“公主說,這裏用不着我了。”

“先不慌!李阿婆,你進屋去,替我把昭平公主叫出來。”司馬珩對着李阿婆說道,“那裏面血腥氣太濃,又剛死了人。她是雙身之人,讓她別呆在裏面。”

“是,将軍。”李阿婆點了點頭,只好又回身往屋裏走去。走到門前,她一推門,卻發現推不開。她用力拍了拍,大聲叫道:“冬雪姑娘,勞煩你替我開一下門。”

此時,冬雪和雲桃剛手忙腳亂地幫着劉意映翻過窗去,沒想到這李阿婆居然又回來了。冬雪見劉意映與秋霜剛出了門不久,應該還未跑遠,自然不敢開門放李阿婆進來,只好敷衍地回答道:“李阿婆,你等一下,我們正在給太妃收拾身子,待收拾幹淨了,就來給你開門。”

李阿婆一愣。這周淑妃是自己接生的,有什麽不能看的?不過,冬雪既然這麽說,她也不好多言,只好回過臉,一臉為難地望着司馬珩。

司馬珩向着她點了點下巴,示意她繼續叫門。

李阿婆無奈地轉過身去,對着屋中叫道:“冬雪姑娘,既然如此,小婦人不進來也行,可否勞煩姑娘請昭平公主出來?”

冬雪望着劉燕竹,見她對着自己搖了搖頭,便對着門外說道:“公主,公主,她,她走不開。”

司馬珩聽到冬雪這話,心中隐隐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劉意映怎麽可能走不開?就算是幫周淑妃抹身子,屋裏可有三個宮女在,哪裏用得着她動手?難道劉意映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司馬珩走到門邊,對着李阿婆說道:“你跟她們說,你有話要與昭平公主說,讓公主說句話。”

李阿婆點了點頭,又對着屋內叫道:“那可否讓公主與小婦人說句話?”

“公主,公主沒空說話。”冬雪心中極其緊張,聲音都微微發顫。

司馬珩與冬雪在公主府也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對她也有幾分了解。如今,聽到她這麽說,聲音都變了,越發确定其中有古怪。況且,劉意映再是有事要做,也不至于出個聲的功夫都沒有。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急,便對着屋裏大聲叫道:“冬雪,公主為什麽不說話?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沒有啊!”冬雪聽到司馬珩的聲音,心中更是害怕。

“那你讓公主出個聲。”他大聲說道。

冬雪一聽,面色大驚,一臉驚惶地望着劉燕竹,問道:“公主,這,這可怎麽辦?”

劉燕竹咬了咬唇,然後對着門口大聲叫道:“司馬珩,你可是有什麽事要與我說?”

聽到劉燕竹的聲音,司馬珩一愣,又問道:“安平公主,怎麽是你?昭平公主呢?”

劉燕竹一臉冷凜地說道:“司馬珩,你只說讓公主出個聲,又沒說讓誰說話,難道我劉燕竹不是公主嗎?”

司馬珩知道這劉燕竹最擅長的便是胡攪蠻纏,當年自己被她糾纏時,可沒少吃她的虧。他頓了頓,才又說道:“安平公主,得罪了。我要與昭平公主說話。”

“意映說,她不想與你說話。”劉燕竹說道。

聞言,司馬珩一愣。想到先前劉意映對自己的一臉厭惡之色,她不想理自己,倒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如今這時候,她也不至于連話也不與自己說吧?想到自己感覺到的種種古怪,他心中更是不放心,又說道:“昭平公主不願與我說話就罷了。不過,要讓李阿婆進來看一下,她是否安好。”

劉燕竹冷冷說道:“司馬珩,意映與你已經和離,她如今已是張家婦,是否安好,與你已不相幹,你還看她做甚?”

聽了劉燕竹的話,司馬珩一梗。劉意映嫁給張煊,還有了張煊的孩子,本就是他心頭的傷痛。先前,他之所以讓韓協進靈泉宮,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已經成為張煊之妻的劉意映。可是,在他以為劉意映小産有兇險時,他便不顧一切地趕了過來。當時他便想着,她另嫁他人又如何,她有了別人的孩子有如何,只要她人好好的,他一切都可以不計較。

可是,如今劉燕竹又把這傷疤揭了開來,還是讓他心頭一陣隐痛。他強迫自己的情緒盡量平和,對着屋中的劉燕竹說道:“安平公主,我也不再與你多說了。如今,你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讓李阿婆進屋來看看。第二,讓昭平公主出來見我。否則,我只好叫人破門而入了,到時便怪不得我對周淑妃不敬了。”

“啊?”聽了司馬珩的話,雲桃吓得手足無措,對着劉燕竹說道,“公主,可不能讓那些下作的男子進來污了太妃啊!”

劉燕竹沉吟了片刻,然後對着冬雪說道:“冬雪,你去給李阿婆開門,找機會壓制住她,死死捂着她的嘴,讓她開不了口說話。”說到這裏,她又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遞給雲桃,說道,“雲桃,冬雪得了手,你便将這匕首架在李阿婆脖子上,逼着她按我們的話跟司馬珩說。”

“驸馬都起了疑心了,我們這樣做,他能信嗎?”冬雪怯怯地問道。

“冬雪,他已經不是意映驸馬了。”劉燕竹瞪了冬雪一眼,又說道,“不管他信不信,我們能拖一時是一時。你去開門吧!”

“是。”冬雪點了點,然後一邊向着門邊跑去,一邊應道,“驸……司馬将軍,奴婢這就來為李阿婆開門。”說着,她走到門邊,将門栓放了下來。

門一開,李阿婆便走了進來,對着冬雪問道:“昭平公主呢?”

“在,在裏面。”冬雪心虛地說道。

“将軍叫我請公主出去,說裏面血腥氣太重,對她和孩子不好。”李阿婆一邊說,一邊往裏面走去,眼睛也随意地往屋中四處看去,卻覺得屋裏好像少了些人。她沒有看見昭平公主,也沒有看見先前抱孩子那個宮女,甚至連那剛出生的嬰孩也不見了。

“安平公主,昭平公主呢?”李阿婆一臉訝然,對着劉燕竹問道,“怎麽沒看見她?”

劉燕竹陰沉着沒有吭聲,而是對着李阿婆身後的冬雪使了個眼色。

李阿婆也看見劉燕竹對冬雪的暗示,心中一震,頓感不妙,趕緊轉身向屋外走去。

冬雪一下向着她撲上來,将她按在牆上,一只手扼着她的脖子,一只手緊緊捂着她的嘴,口中顫聲說道:“李阿婆,你千萬別叫,只要你不亂叫,我們便不會傷害你。”

這時,雲桃抽出匕首,也跑了過來。

第 65 章

這些日子來,劉意映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司馬珩。這一刻,被他擁在懷裏,對她來說,似乎在夢中一般。她人恍惚着,腦中一片空白。

“意映,你在做什麽?”

田太後尖利的叫喊聲一下将劉意映從夢中驚醒。當她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仇人摟在懷裏時,她身子一震,下意識地伸出手,猛然将司馬珩向後推去。因為太用力,身子失去平衡,她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後退去。

“公主,當心!”司馬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幫她站穩。

“不要你碰我!”劉意映狠狠甩開他的手,一臉厭惡之色。

司馬珩一怔,頓了頓,将握成着拳頭的手收了回來。

田太後疾步走上前來,一把将劉意映拉到自己身後,然後擡起頭,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着司馬珩,問道:“韓将軍不是讓我們三日內才搬出嗎,不知司馬将軍這時候進這仁和宮做甚?是想現在就趕我們走嗎?”

司馬珩的目光越過田太後,定定望着劉意映,口中卻是對田太後說道:“太後多心了,韓将軍是與你們說笑的。只要你們願意,這靈泉宮你們可以繼續住下去。”

“哦?”田太後冷冷一笑,“那我們不是還要多謝司馬将軍,給我們這群孤兒寡母一個容身之處?”

司馬珩一怔,然後垂下眼眸,唇邊緊抿,沒有再說話。

正在這時,周淑妃一聲痛苦的叫聲突然從屋中傳了出來。

聽到周淑妃的叫聲,劉意映想起正事,對着司馬珩焦急地問道:“對了,不是說穩婆來了嗎?在哪裏?”

“公主,你不是好好的嗎?叫穩婆來做甚?”司馬珩擡起頭來,一臉緊張地望着劉意映。

“周太妃要生了。”劉意映又問道,“穩婆到底來了沒有?”

“原來是我聽岔了。”司馬珩似乎松了一口氣,說道:“他們說仁和宮裏有人早産,要找穩婆,我還以為是你。”

聽了他的話,劉意映心弦像被人輕輕拔了一下。看來,他并沒有因為自己再嫁,而對自己有所改變,他仍然是在意自己的。想到這裏,她輕輕咬着唇,低着頭沒有說話。

“那你到底有沒有找穩婆來?”田太後不耐煩地問道。

“有。”司馬珩趕緊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對着門外高聲叫道,“将李阿婆帶進來!”

“來了!”

話音一落,劉意映便看見韓協便領着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進了門來。

只見他走到司馬珩面前,說道:“阿珩,我跟你說不會是劉意映吧,你還不信。半個時辰前,她還站在仁和宮門前氣勢洶洶地與我吵嘴,怎麽可能這麽一會兒便小産?你還以為我騙你!你看站在那裏,精神好得跟脫缰的野馬似的,總該信我了嗎?”

“你才是野馬。”劉意映一臉不滿地瞪着韓協。

司馬珩沒有理韓協,對着那婦人叫道:“李阿婆。”

李阿婆走上來,站到司馬珩面前,小心地應道:“将軍,小婦人在。”

“你速速進屋去為周太妃接生。”司馬珩說道。

“小婦人遵命。”李阿婆行了一禮,便往屋裏走去。

見李阿婆走到自己跟前,劉意映一把拉住她,一臉急切地說道:“李阿婆,你可一定要保周太妃母子平安啊!”

“公主,小婦人會盡力的。”李阿婆應了劉意映一聲,然後便急忙進了屋去。

“公主,你別擔心,李阿婆為人接生大半輩子了,經驗豐富,不會有事的。”司馬珩安慰着劉意映。

劉意映仰起臉看了司馬珩一眼,沒有說話。

看着李阿婆進了屋,劉意映與田太後期待着能夠盡快傳來好消息。可她進去了半晌,只聽到周淑妃不時發出痛苦而無力的叫聲,遲遲等不到那聲嬰孩的啼哭聲。

劉意映與田太後互相扶持着,心中萬分焦急。雖然司馬珩與韓協也在屋裏,但此時她們已然顧不得這兩人了,心思全都放在周淑妃和那快要出生的孩子身上。

看着劉意映一臉冷若冰霜之态,韓協在一旁不懷好意地叫道:“劉意映,你最好求菩薩保佑周婧這胎生的是女兒。”

劉意映猛然轉過頭來,怔怔地望着韓協。想着自己與韓協先前在仁和宮門前的那番對話,她一下反應過來是什麽思。她心中大怒,“霍”地一聲站着來,指着司馬珩與韓協質問道:“你們真的如此心狠?”

司馬珩眉頭微蹙,愣愣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韓協對着劉意映挑了挑眉,唇邊勾着一抹可惡的笑容。

見司馬珩沒有說話,劉意映一呆,随即像是墜入冰窟一般,從頭到腳都透着冰涼。看來,這一次,真的指望不上司馬珩會幫自己了。可這孩子是劉祯的遺腹子,他還在母親腹中時,歷便經種種劫難,難道真的剛見天日,就要丢了性命嗎?

想到這裏,劉意映的眼淚驀地沖到眼眶邊。她緊緊咬着唇,不想讓司馬珩與韓協看見自己不争氣的眼淚流下來。可是,她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下這個孩子。也許,真的像韓協說的,周淑妃生個女孩便好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被韓協這一鬧,劉意映心中更是焦急,便叫了紫芸進屋去看看。

沒多時,紫芸便出了門來,面有喜色地對着田太後與劉意映說道:“那穩婆果然有些法子。聽雲桃說,孩子原本是橫在肚中的,那穩婆在周太妃肚子上轉了半晌,居然把胎轉了過來。如今,孩子已入了盆,應該就快生出來了。”

劉意映與田太後一聽,長松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幸好這穩婆還不錯。”說罷,田太後閉上眼,撥動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這李阿婆可是定州最好的穩婆。”韓協望着劉意映,一臉得意地說道,“她這手法自然出衆。”

劉意映頓了頓,然後對着韓協不情願地說道:“多謝。”

“不用謝我,這人是阿珩找的。”韓協似笑非笑道,“他以為是你小産,費了老大功夫才找到這李阿婆的。”

聞言,劉意映一呆。心,似乎再次被人撥了一下。

田太後驀然睜開眼,抓住劉意映的手,說道:“意映,別被人亂了心智。”

劉意映将頭轉過回來,對着母親說道:“母後放心,我不會的。”

田太後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一聲嬰孩嘹亮的哭聲打破了黑夜地沉寂。劉意映一下跳起來,抓住田太後的手,大叫道:“母後,太妃終于生了!”

“是啊!”田太後激動得眼泛淚光,不住地點着頭,“生了就好,生了就好。”這孩子是劉祯死後所誕,田太後自然看得十分重。

“也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紫芸笑嘻嘻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劉意映的心頭又“咯噔”一下。周淑妃生的若是男兒,他們真不會殺了他吧?想到這裏,劉意映不由自主地轉過臉去,看了一眼韓協。

韓協見她盯着自己,對着她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司馬珩坐在一旁,一臉狐疑地瞧着兩人。

劉意映眉頭一皺,轉過臉來,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絕不能讓他們把劉祯的子嗣害了。想到這裏,她傾過身,将唇湊到田太後耳邊,輕聲說道:“母後,我進屋去看看。”

“屋裏剛生産,血腥氣大,你也有身子,還是別進去了。”田太後不放心地說道。

“沒事。”劉意映笑着搖了搖頭,“都到這個時候了,母後還顧這些幹什麽?”

知女莫若母,田太後也猜到劉意映想做什麽了。她猶豫了片刻,然後說道:“那你顧着自己的身子。”

“女兒知道。”劉意映點了點頭,又握了握母親的手,然後轉身向屋裏走去。

劉意映剛進屋,便看見冬雪驚慌失措地向門前跑來。

“冬雪,何事驚慌?”劉意映叫住冬雪。

“公主,太妃血崩了!”冬雪說話時,聲音都發着顫。

“什麽?”劉意映臉色一變,急忙問道,“李阿婆沒想法子替她止血嗎?”

“沒有法子!”冬雪臉上涕淚橫飛,不停搖着頭說道,“李阿婆說,如今只有聽天由命了。”

“那你快出去叫他們請醫工過來!”劉意映說道

“是!”冬雪繼續向屋外跑去。

劉意映也沒有耽擱,一口氣跑到床邊,卻看見周淑妃平躺在床上,面白如紙,氣若游絲,身下有血在不斷地暈開。劉燕竹扶着她,用繡帕不停地抹着她臉上的虛汗。雲桃一邊哭,一邊與李阿婆一起用布絮去堵血。可那崩漏的血哪裏堵得住?血不停地湧出來,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染成血紅一片。

“太妃,太妃……”劉意映低下身子,握住周淑妃的手,輕輕叫着她。

周淑妃還有點殘存的意識,聽到劉意映的呼喚,她努力睜開眼睛,望着劉意映,虛弱地應道:“公主。”

“你還有兩個孩子要你照顧呢,你可一定要挺下去呀。”劉意映早已淚流滿面。

“公主,是個男孩。”周淑妃望着劉意映,澀然說道,“他們真的會殺掉他嗎?”

劉意映一愣,随即搖着頭,說道:“不會的。我不會讓他們害他的。”

“公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周淑妃用力握住劉意映的手,眼角流下兩行晶瑩的淚珠。

劉燕竹趕緊用繡帕替她抹去,口中說道:“太妃,你別激動,身子要緊。”。

“太妃,你放心,我拼了命也會救他的。”劉意映安慰着周淑妃,“你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公主,我心裏有數,我這回怕是過不了這關了。” 周淑妃望着劉意映,眼淚不停地從她眼中滑落,“以後,玉瑩姐弟倆,就有勞兩位公主替我照顧了。”

“你休要胡說。”劉燕竹紅着眼睛說道,“你是他們的母親,自然是你親自來照顧他們。”

“我也想,可是,我怕是沒這個福分看着他們長大了。公主,我,我,好冷啊!我是不是就快死了?”說到這裏,周淑妃無神的眼睛不知望着什麽地方,慢慢,她的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啊!我看見陛下!他是不是來接我了?”

“太妃……”劉意映無力地叫着周淑妃,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有眼淚不停地滑落。

“公主,你們不要為我傷心。我死了,便又可以見到陛下了。”周淑妃終于轉過眼來,看着劉意映,蒼白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動人的紅暈,“當年我跟着母親進宮向太後拜年的時候,在禦花園裏偶然看見了陛下,只那一眼,我便喜歡上他。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連陛下也不知道。其實,當年我可以不進宮的,爹爹已經幫我選好了一門親事,是嫁給留陽侯世子為正妻。可我寧願進宮做妃子,也不想另嫁他人做主母,就是因為我喜歡陛下啊。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麽都可以不要的。”

聽到這裏,劉意映一怔。想着當年在母親宮中看見的周淑妃,是那麽的鮮妍動人。可如今,她的生命卻随着那流出的鮮血,一點一點的逝去。想到這裏,劉意映再也忍不住了,大哭道:“周姐姐,你別說了。”

周淑妃的眼中卻閃動着異樣的光芒,口中喃喃說道:“陛下一個人在下面,太寂寞了。一定是老天爺給我一個機會,要我下去陪他。公主,我這時候下去找陛下,沒有皇後在,沒有其他的妃嫔在,只有我們兩人,真好!他終于只屬于我一人了!”

周淑妃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說到後面,似乎只聽到氣聲。

劉意映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周姐姐,皇兄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把你們的孩子養大,希望你長命百歲的!你別再說話了,留點精神,醫工馬上便來了!”

“我等不及了,我要去見陛下了。”說到這裏,周淑妃慢慢閉上眼睛,唇邊仍然帶着那抹少女一般明豔動人的微笑。

見狀,劉意映心裏猛然一縮。她輕輕推了推周淑妃,流着眼淚說道:“周姐姐,你這時可不能睡着啊!”

可是,周淑妃已無一點反應。

劉意映擡起頭,一臉驚惶地看着劉燕竹,叫道:“皇姐……”

劉燕竹伸出顫抖的手,往周淑妃鼻下探了探。突然,她像是驚了一下,猛然将手縮了回來。

“皇姐,周姐姐她怎麽了?”劉意映怯聲問道。

“她,她已經沒氣了。”劉燕竹面色煞白,聲音顫得厲害。

劉意映一呆,随即撲到周淑妃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周淑妃,她太自私了,居然真的丢下兩個孩子,去找自己的愛人了!

第 64 章

聽了韓協的話,劉意映突然想到周淑妃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命運?如果等待着這兩個孩子的,将會是如此悲慘的命運,那還不如別把他們生下來。可是,要她放棄他們,她又舍不得。可是,到底要有什麽辦法,才能救下他們?

這時,司馬珩的名字突然從她腦中跳出來。也許,他便是這兩個孩子最後的希望了。只是,到了如此地步,他還會幫自己嗎?這個時候,就算自己跑到他面前說腹中骨肉是他的,他肯定也不會相信的。不過,不管怎麽樣,總還是要試一試才會死心的。

想到這裏,劉意映咬了咬唇,然後擡起頭,看着韓協,朗聲說道:“韓将軍,司馬珩在哪裏?我想見他一面!”

韓協輕蔑地瞅了劉意映一眼,說道:“事到臨頭,昭平公主還是怕死嗎?想叫阿珩來救你?”

劉意映冷着臉,說道:“我要見司馬珩!”

韓協冷哼道:“昭平公主,你以為阿珩還是原來那個你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驸馬嗎?到了這個時候,你想見他便能見?再說了,你們已經和離,你如今已是張家婦,你以為阿珩還想見到你?如果他想見你,今日進這靈泉宮的,便不是我了!”

劉意映面色蒼白,怔怔地看着韓協。

“我告訴你,你見不到阿珩的!”韓協冷冷說道,“他早已經帶兵前去截殺你如今的驸馬張煊了。不出意外,張煊會在黃泉路上等着你兒子,讓他們父子在地下再相聚吧!”

聽了韓協的話,劉意映心如刀絞。看來,司馬珩真的已對自己斷情絕義了。自己真傻,為什麽還對他抱有幻想,從他下令殺皇兄的那一刻起,他肯定早已将自己抛之九霄雲個了。

劉意映努力将自己面色變得平靜,不想讓韓協看出自己的軟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韓協說道:“我們一家在哪裏團聚,便不勞韓将軍操心了!對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沒話說我便回去了!”

韓協睨着劉意映,頓了頓,又說道:“這靈泉宮已經姓司馬了。你們劉家的人,三日內要搬出這裏。”

“用不了三日,我們明日便可以離開。”劉意映擡起下巴,眼神是透着倔強,“只是不知韓将軍打算如何安置我們?是把我們下到大獄裏,還是叫我們自己另找居所?”

韓協頓了頓,說道:“你們可以自己尋住處,只我會派兵護送你們一道去!”

護送?其實是監視吧?劉意映冷冷一笑,說道:“那便多謝韓将軍了!”說罷轉身往宮門內走去。

“對了,叫安平公主出來見我!”韓協在她身後叫道。

“我皇姐不會見你這個亂臣賊子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劉意映頭也沒回,徑直走到宮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劉燕竹站在門前迎劉意映,聽到她敲門,便趕緊将門打開。門剛開了一個縫,劉燕竹半張臉便現了出來。

韓協見了,大叫道:“安平公主,我有話要與你說,你出來一下!”

劉燕竹擡起頭,恨恨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與你無話可說!”說罷便将劉意映拉進門去,然後“砰!”地一聲把門閉上。

見此情景,韓協一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劉意映進了門,便看見周淑妃摟着劉玉瑩,滿面是淚站在自己面前。

“太妃,你怎麽了?”劉意映一驚,趕緊問道。

“公主,我肚子裏的孩子與玉瑩,也會這樣被他們這樣對待嗎?”周淑妃淚眼婆娑地問道。

想到先前韓協所說之話,劉意映心底一黯。看周淑妃哭得傷心,她心中實在不忍,趕緊說道:“太妃,你別亂想。韓協先前說的是我肚中的孩子,沒有說要這樣對玉瑩和你這未出世的孩子。”

“他們對張煊的孩子尚且如此,何況陛下玉瑩他們是陛下的骨血呢?”說到這裏,周淑妃掩面而泣,“公主,我們該怎麽辦啊?快想辦法救救我的孩子吧!”

劉意映看見周淑妃懷裏的劉玉瑩見母親大哭,面上一臉驚惶之色。她怕吓着劉玉瑩,忙對着劉燕竹說道:“皇姐,你先把玉瑩帶走,我再慢慢勸周太妃。”

“哦,好。”站在一旁的劉燕竹這才回過神來,上前拉着劉玉瑩的小手,輕聲哄着她說道,“玉瑩乖,跟姑母去後院陪着姐姐睡覺。”

劉玉瑩癟着小嘴,看着周淑妃,哭着叫着:“母妃。”

周淑妃捂着臉,嘤嘤的哭泣在院中悲涼地回蕩着。

劉意映躬下身子,對着玉瑩輕聲說道:“玉瑩,你別怕。昭平姑母會照顧你母妃的,你先跟着安平姑母去後院歇息吧。”

劉玉瑩望着劉意映,乖巧點了點頭,小臉蛋上挂着淚花。劉意映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便叫她跟着劉燕竹往後殿去了。

見劉玉瑩與劉燕竹走遠了,劉意映這才轉過臉,對着周淑妃說道:“太妃,你別再哭了。你看你先前那模樣,都吓到玉瑩了。”說着又寬慰道,“你也別急,這急也是急不來的,我們靜下心來,再慢慢想法子吧。”

“還能有什麽法子啊?”周淑妃擡起淚眼,一臉絕望地說道。

“會有辦法的。”劉意映望着周淑妃,勉強笑了笑,“你先前也應該聽到了,我這肚中的孩子其實不是張煊的,而是司馬珩的,他就算不要我了,總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吧?”

“就算是真的,又怎麽樣?他是不會信你的。”周淑妃搖了搖頭。

“他就算不信我,但他也不敢說這孩子不是他的。”劉意映說道,“不管怎麽樣,他總還是會有些顧忌的吧?他總還是會想,萬一這孩子是他的怎麽辦?他總不能害自己的孩子吧?”話雖這樣說,其實她心裏也沒有一點把握。

周淑妃似乎被她說動了,慢慢斂住哭聲。

“只要司馬珩松了口,我們就還有機會逃出生天。”劉意映又說道。

“公主,我死不要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這兩個孩子啊!”周淑妃哀求道。

“太妃,別說什麽死不死的。”說到這裏,劉意映把手輕輕貼到周淑妃的肚子上,“玉瑩和這孩子都還要靠你這個母妃養育成人呢,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好。”周淑妃重重點了點頭。

“外面冷,我們進屋去吧。”說罷,劉意映扶着周淑妃往殿內走出,又叮囑道,“進了屋,太妃可千萬別在母後面前提起這些事。”

“我明白的。”周淑妃用繡帕擦了擦臉,讓自己的面容看不出哭過的痕跡,然後擡腳上石階。剛邁開腳,突然,她驚呼一聲“哎呀”,然後一臉痛苦地捧着肚子。

劉意映面色一變,急忙問道:“太妃,你怎麽了?”

“公主,我肚子突然痛,可能是孩子要出生了。”周淑妃的手指緊緊抓住劉意映的手腕,因為用力,手指尖泛着青白,額頭上慢慢有汗沁出。

看見羊水從周淑妃身上流出,将她的裙子都浸濕了,劉意映大驚,叫道:“太妃,你怎麽這個時候要生孩子呀?這可怎麽辦啊?”

“快,快去幫我找穩婆。”周淑妃一臉痛苦叫道。

本來宮裏早有備好穩婆。不過,原來選好的穩婆在城破之後已随着宮人們逃命出宮,如今又到哪裏去找穩婆呢?如果實在沒法子,只有去求韓協去找個穩婆來。

想到這裏,劉意映對着周淑妃的侍女雲桃叫道:“雲桃,你到宮門口去跟那個兇神惡煞的韓協說,讓他找個穩婆進來。”

“是,公主。”雲桃行了一禮,慌忙向外跑去。

劉意映扶着滿臉痛色的周淑妃往殿內走去。秋霜和冬雪聽到動靜,趕緊跑出來幫着劉意映将周淑妃扶了進去。

田太後看見周淑妃這時候要生産了,大吃一驚,趕緊讓紫芸扶着自己起了身,讓周淑妃躺在了床上。

劉意映從未經歷過女人生産的場面,看着周淑妃躺在床上不停哀號着,她緊張得渾身發抖,緊緊抓住田太後的手,叫道:“母後,這可怎麽辦啊?”

田太後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說道:“別怕,有母後在。快,派人去找個穩婆來。”

“我已經讓雲香去找韓協了,他應該會幫着找一個穩婆吧。”劉意映的語氣有幾分不确定。

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叛軍會不會管這屋中人的死活,說不定,他們巴不得周淑妃一屍兩命。

田太後默了片刻,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要看淑妃的造化了。”

聽到周淑妃痛苦的叫喊聲,劉意映更是手足撫措:“母後,快想辦法幫幫她呀。”

“淑妃産過一胎,這是第二胎,只要胎位正,應該不會太難生産的。”田太後安慰着劉意映,“當初我生你皇兄的時候,差點痛得暈死過去,生了半天才生下來。生你便順利多了,只用半個時辰便将你生了下來。”

“那便好。”劉意映長舒一口氣。

正在這時,雲桃走了回來,對着劉意映與田太後行了禮,說道:“韓将軍說,他立刻派人去找穩婆。”

“那便好。”田太後點了點頭,“你去照顧你主子吧。”

“是。”雲桃退了下去。

田太後轉過臉來,對着劉意映說道:“婦人生産,這血腥氣太重。意映,你自己也有了身孕,最好先回避一下。我們在這裏也幫不上忙,還是出去等着吧。”

“嗯。”劉意映應了一聲,扶着田太後出了屋,在外殿候着。

劉燕竹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一見劉意映,她便急忙問道:“周太妃不是還要一個月才生嗎?怎麽突然要生了?”

“不知道。”劉意映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孩子命也苦啊。”田太後長嘆一聲。

劉燕竹一聽,便默不作聲了。周淑妃懷孕不久,便逃亡出雒陽,不久前丈夫又被殺,如今又被挾持在叛軍手中,可能終于熬不下去了吧。

“對了,玉瑩呢?”劉意映問道。

“已經睡下了。”劉燕竹似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又說道,“母後,意映,你們先到側殿去歇息一會兒吧,我去看看周太妃。”

“我們還在就在這裏等着吧。”田太後一臉憂心道,“如今這時候,哪裏還靜得下心歇息啊!”

“那讓紫芸拿件襖子給母後披上,別受了寒。”劉燕竹關切地說道。

“嗯。”田太後點了點頭。

劉燕竹又轉過臉,對着劉意映說道:“意映,你照顧好母後,我進屋去了。”見劉意映應了自己,劉燕竹便進了屋去。

劉意映與田太後便在屋外焦急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可半個時辰過去了,周太妃呼痛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似乎已經筋皮力盡了,卻還沒有聽到嬰孩的啼哭聲。

劉意映着急地說道:“母後,你不是說第二回生産應該很順的,怎麽周太妃還未誕下孩子啊?”

田太後皺着眉頭,說道:“照理應該不用這麽久啊。”說罷田太後又叫了紫芸進去看看。

紫芸領了命,便進了屋去。沒多久,她便跑出門來,一臉驚慌地說道:“太皇太後,昭平公主,安平公主說周太妃難産,必須得讓穩婆趕緊過來。”

一聽周太妃難産,劉意映的臉“刷”地變得雪白,望着田太後無措地問道:“母後,這,這可怎麽辦啊?”

田太後臉色青白,張開沒有一絲血色的雙唇,顫聲說道:“如果外面的人不幫忙,我們還能到哪裏去找穩婆?如今這時候,只能看她們娘倆的造化了。”

劉意映一聽,一下将嘴捂住,破碎地哭泣聲從指縫中不斷溢出。難道,真的是天要亡劉氏嗎?

突然,一陣重重地擂門聲突然響起,将衆人都驚了一跳。

“誰在叫門?”紫芸跑到殿門前,大聲問道。

“勞煩姑娘開一下門,穩婆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這應該是看守仁和宮的士兵。

劉意映一聽,又驚又喜:“謝天謝地,這穩婆總算來了!紫芸,趕快去開門!”

“是!”紫芸應了一聲,便前往開門。

劉意映心中着急,便跟在紫芸身後走上前去。

紫芸走到宮門前,伸手剛把門闩放下來,只聽“砰!”的一聲,大門便被人粗魯地撞開,緊接着一個身着銀色铠甲的人便沖了進來。

那人背對着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看見闖進來的是一個軍人,并非穩婆。劉意映一愣,下意識地問道:“咦?不是說穩婆來了嗎?你是誰?”

那人聽到劉意映的聲音,身子震了一下,轉過臉來,看着劉意映,驚聲叫道:“公主!?”

這是司馬珩的聲音!

劉意映只覺得腦中“轟”的一響,整個人便像中了定身術一般,呆呆地站着,似乎周圍的一切全部都忘記了。

他慢慢向着自己走過來,英俊的面容慢慢從陰影中現了出來,燈光暈在他身後,仿佛他整個人都在閃着光似的,讓她覺得恍然在夢中一般。緊接着,她便覺得自己墜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耳邊聽到他喃喃說道:“公主,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他們跟我說你小産了……謝天謝地,你還好好的!”

聞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劉意映的身子越發僵硬,眼中一片模樣。她想要大哭一場,張了張嘴,卻又哭不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那位應酬回來,沒吃飽,又叫我幫他炒飯,又幫他剝橙子,又叫我幫他熬姜湯,折騰了我半天。而且,我也沒想到碼了這麽久才碼到驸馬出來。快到十二點了,我先發出來,明天有空再來捉蟲和修改語法。

對了,周淑妃在劉祯死了之後,應該是太妃了,不過,我寫的時候為了方便,還是寫的淑妃,不過他們叫的是太妃。如果大家覺得這樣不太适合,我有空再改改,麽麽!晚安!

第 63 章

看着田太後閉上眼睛不再理自己,劉意映是心如刀絞。她輕聲喚了母親幾聲,但田太後又回到了剛剛那般模樣,任人怎麽呼喚,她都不理不睬,似乎完全與這世間隔絕了。

劉意映知道,田太後心裏怨恨着自己要留下司馬珩的孩子。想到這裏,她伏到田太後的身上,泣聲說道:“母後,我知道,你心裏埋怨我。可是,司馬珩再壞,這孩子總是無辜的呀。對我來說,我不管他的父親是誰,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別人都不要他,但我忍不下這個心不要他!母後,你也是做母親的,難道你就忍心不要女兒了嗎?”說罷,劉意映伏在太後身邊,放聲大哭起來。多日來的委屈,多日來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了。

劉燕竹與周淑妃見母女倆似乎鬧僵了,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劉燕竹嘆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勸慰着劉意映。

“意映,叫你來勸母後,你怎麽與她使起性子來了?”劉燕竹在劉意映耳邊悄聲說道,“趕緊跟母後好好說話。”

聽到劉燕竹的話,劉意映擡起淚眼,點了點頭,強迫自己止住哭,又低下聲對着田太後勸道:“母後,你就算心裏對女兒有氣,但你也不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說到這裏,劉意映眼淚又掉了下來,“我知道,皇兄不在了,阿哲也走了。可是,母後,我和皇姐還在,玉瑩還在呀!我們都不是你至親至愛之人嗎?”

說到這裏,劉意映輕輕推了一下劉玉瑩,說道:“玉瑩,你快求求皇祖母,讓皇祖母別不要你。”

劉玉瑩也只有四歲,聽劉意映這麽說,小臉一下皺了起來,對着劉意映問道:“姑母,皇祖母不要玉瑩了嗎?”

劉意映點了點頭,吓唬她道:“你已經沒有父皇了,皇祖母再不要你,那你可怎麽辦?”

劉玉瑩一聽,便咧嘴大哭起來,撲到田太後身上大叫道:“皇祖母,你別不要玉瑩呀!玉瑩以後會乖乖的,好好聽話,好好用食,好好學詩書。等母妃生了弟弟,玉瑩也會好好愛護弟弟的。皇祖母,你可千萬別不要玉瑩啊!”

聽着劉玉瑩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劉意映心中也很是不忍。可是,母後連自己也不想理了,如今能打動她的,便只有劉玉瑩了。想到這裏,她便狠下心,将準備上前安慰劉玉瑩的周淑妃攔了下來。

劉玉瑩趴在田太後身上,小臉蛋上全是淚水,哭喊道:“皇祖母,你為什麽不跟玉瑩說話啊?你不是真的不喜歡玉瑩了?玉瑩錯了,玉瑩以後都改,玉瑩以後只做皇祖母喜歡的事情。”

聽到劉玉瑩大聲哭着,那稚嫩的嗓子似乎都快啞了,劉意映與周淑妃、劉燕竹都忍不住跟着掉起淚來。

“是啊,母後,阿哲雖然離開了,但玉瑩還在你身邊啊。”劉燕竹也上前勸道,“而且,淑妃也快生了。這個孩子,皇兄都無緣與他相見呢,你忍心他連祖母都見不到嗎?”

“皇祖母,玉瑩已經沒有父皇疼了,是不是皇祖母也不疼玉瑩了?玉瑩真的會很乖的,還有母妃肚子裏的小弟弟,他也會很乖的。皇祖母,你別不要我們呀!”劉玉瑩還在嗚嗚的哭着。

聽到這裏,田太後的神色終于有了松動。慢慢地,有眼淚從她緊閉的眼中滑落出來。

“皇祖母,你別哭。”劉玉瑩用小手替田太後擦拭着眼淚,“你別生玉瑩的氣,玉瑩會乖的。”

田太後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劉玉瑩的手,含淚說道:“皇祖母怎麽舍得不要玉瑩呢?”說罷,便放聲大哭起來。

劉意映等人見狀,也就着哭了起來。正在大家哭作一團時,突然紫芸慌忙跑進門來,大叫道:“不好了,叛軍已經進了宮,正往仁和宮走來呢!”

劉意映一愣,擡起頭來,問道:“這麽快?”

“是啊!”紫芸點了點頭,“公主,我們怎麽辦啊?”

劉燕竹回過神來,對着田太後叫道:“母後,你快起來,我們趕緊逃出宮吧!”

“賊人都進了宮了,我們還能逃到哪裏去?”田太後苦笑一聲,又說道,“再說了,如今司馬氏已得天下,除了那些蠻夷之地,這天下哪裏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逃不掉也沒關系。”周淑妃也在一旁抹着眼淚,含笑說道,“就算今日被叛軍奪了性命,我就帶着玉瑩一起去找陛下,也算團聚了。”

聽到周淑妃的話,田太後似乎很是安慰。她拉過周淑妃的手,在掌中輕輕握着:“好孩子,那我們就與阿祯一起在地下團聚吧。”說到這裏,她看着粉雕玉琢一般的劉玉瑩,眼中滿是不舍,“只是玉瑩這麽小,我,我舍不得她啊!”說罷便将劉玉瑩摟着懷裏,大哭起來。

劉意映見母親傷心大哭,反而安下心來。至少她還有在乎的人,也就是說,她還有活下去的欲.望。至于叛軍進宮一事,她也不是十分擔心。一來留下來的都是婦孺,按慣例,只會褫奪封號,沒為官奴,不會大開殺戒。二來,她心裏也還有着一絲奢望,希望司馬珩能看在她與他曾經的情意上,能放過這一屋婦人。

可是她又想到,當司馬珩知道她另嫁他人,以為她懷了張煊的孩子,會不會怨恨她?還會願意放過大家嗎?

終于,叛軍來到了仁和宮前。慶幸的是,他們只是将仁和宮圍了起來,并沒有貿然闖進來。

秋霜出去探查了一番,回來說道:“我隐隐聽說好像他們是在等将軍來。”

将軍?聽到這話,劉意映的心忍不住猛然一跳。他們要等的人,是司馬珩嗎?不管司馬珩還念不念往日的情分,為了母後,為了玉瑩,她都要去試一試。想到這裏,她對着田太後說道:“母後,我出去看看,你們在屋裏呆着,千萬別出來。”說罷便走出殿,來到宮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

劉燕竹不放心她,也跟了過來。

沒多時,門外慢慢有了聲響。一個男子渾厚的聲音響起:“問了沒有,這仁和宮裏如今有些什麽人?”

“回将軍,小從先前抓了一個宮人來問過了,說田太後、安平公主、昭平公主、周淑妃她們都在裏面。”有人應道。

“什麽?燕竹也在裏面!”男子高聲大笑,“這樣也好,省得我到處去找!”

劉意映一聽,眉頭漸漸皺起,心頭大道不妙。來的人并不是司馬珩,而是上回在雒陽城中,想要一箭射死自己的韓協。這一回,他會不會趁司馬珩不在,再置自己于死地?想到這裏,她心裏更是打起了鼓。

“将軍,我們現在要不要進去将她們都捉起來?”

“不用,就讓她們留在裏面。”韓協說道,“還有,她們若需要糧物,一概滿足。”

“是,将軍!”

“還有,叫宮人進去通傳一下,讓安平公主出來跟我談談。”韓協又說道。

聽到這裏,劉意映一怔,轉過頭看着劉燕竹。

此時,劉燕竹的臉是又紅又白,嘴裏恨恨道:“這個韓協,真是個牛皮糖,粘上了還甩不掉了。”

劉意映默然片刻,然後說道:“皇姐,你還是留在屋裏,我出去跟他說說。”

“你出去?”劉燕竹一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你別去!上回你不是說他要用箭射殺你嗎?還是我出去吧,反正他圖的也是我這個身子,又不會要了我的命。”

“皇姐!”聽到這裏,劉意映臉一下漲得通紅,“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讓你出去!不管怎麽樣,你也是大齊的公主,怎麽能讓別人如此輕賤?”說罷劉意映也不理劉燕竹,便徑直向前走去。

看着劉意映的背影,劉燕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叫住她,想了想,卻又停住了。她知道,劉意映從小便性格倔強,認定的事,很難改變的。想到這裏,她嘆了一口氣,便站在門後聽着動靜,想着劉意映與韓協說僵了,自己再出去打圓場吧。

韓協看見宮門開了一個縫,滿懷期待地以為會是劉燕竹,沒想到閃身出來的,卻是劉意映。他怔了怔,随即嘴角輕蔑地撇了撇,說道:“安平公主呢?”

“皇姐有事走不開。”劉意映擡起頭來,望着韓協,一臉平靜地說道,“韓将軍有何事,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韓協眉頭微皺,眼睛在劉意映已經明顯鼓起的小腹上巡視了一圈,然後說道:“昭平公主,你肚子這麽大了,怕是沒兩個月便快生了吧?還是回屋多歇息養養胎才是,讓你姐姐出來與我說話。”

劉意映淡淡瞥了韓協一眼,冷冷說道:“不勞韓将軍費心,我還有四個月才生呢。韓将軍有什麽話,跟我說便是,我皇姐不會出來的!”

“我才懶得與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女人說話。”韓協冷哼一聲,說道,“你半年前才與阿珩和離,轉眼便另嫁他人,還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你有沒有考慮過阿珩的感受?”

劉意映冷笑道:“韓将軍既然知道我已與司馬珩和離,那我什麽時候再嫁人生子,已與司馬珩無關,何來考慮他的感受這一說?”

韓協一聽,臉色一變,随即大聲說道:“你果然無情!當初阿珩為了救你,連命都差點沒了,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我真想把你的心剜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劉意映毫無懼色地望着韓協,說道:“死,我劉意映并不怕,從皇兄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到能活多久。不過,我想請求你們……”說到這裏,她咬了咬唇,低頭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就算要殺我,可不可以容我生下這個孩子再殺。”

韓協本就恨劉意映對司馬珩絕情絕義,聽她不要命也要保住張煊的骨血,心中更是憤懑,恨恨說道:“張煊的孽種生下來又如何?若是男兒,必定生下來便被摔死。若是女子,也逃不過沒為官妓之命!”

聽到這裏,劉意映面色一白。是啊,自己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世人都以為這孩子是張煊的。若是生的是男兒,他們必定會斬草除根的。若是女兒,要是真像韓協說的被沒為官妓,那會是生不如死!如果會是這樣結局,真不如不把他生下來,倒還幹淨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本來想寫到公主與驸馬相見的,不過,實在太晚了,就沒有寫下去的,只有明天再見驸馬了。麽麽,睡覺了!晚安!

第 62 章

西浮山離定州城有五六裏路遠,無人從中傳信,劉意映便與定州城內的消息完全斷絕了,也不知道張煊發現自己跑掉之後,會掀起怎麽樣的風浪。

在青慈庵住在了小半個月後,劉意映偶爾從前來青慈庵內拜佛的香客口中得知,虎贲軍已經在定州城外二十裏處紮了營,就等着攻城了。看來,這場仗已是箭在弦上,形勢十分危急了。

劉意映也幫不上忙,每日便跟着庵裏的尼姑們拜佛誦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已經不祈求能夠大齊的江山能夠千秋萬世,只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平安無事。

很快,叛軍就開始攻城了。不少無依無靠的婦人逃不了,便帶着年幼的孩子來到青慈庵避禍。惠安師太心善,凡是來的婦人,一概都收留下來,陸陸續續這青慈庵便有四五十人在此。人一多,庵中糧食便有些供給不上,也不知這仗要打到什麽時候才完,惠安師太為了能多維持一些日子,便每日只熬了粥分給衆人。

劉意映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的,哪吃過這種苦?加之她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正是嘴饞之時,沒了東西吃,人便日漸消瘦下來。

冬雪看在眼中,急在心頭。只是如今這世道,就算花重金也買不到糧食。可她又不忍心看劉意映就這般跟着衆人一起熬,她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拿了一錠銀子給劉燕竹留在庵外照應的門房,讓他想辦法弄點吃的給劉意映。

到了晚上,那門房回來了,糧食沒買到,卻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吃産奶的母羊。冬雪大喜,将羊偷偷藏在自己的屋中,每日擠羊奶給劉意映喝。

這羊奶又腥又臊,劉意映一聞到便欲作嘔,可想着自己沒東西吃,腹中孩子又正在長身體,為了孩子,她便強忍着不适将奶喝了下去。她只盼望這場仗能早日結束,日子恢複到從前。

又拖了幾日,有消息傳來,龍騰軍與虎贲軍正面交鋒,大敗而歸,傷亡慘重,定州已撐不了幾日了。劉意映聽了,心裏很是難受。可她對此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日日求佛,保佑家人能平安無事。

這天深夜,劉意映已經睡了,冬雪突然進屋來叫醒她,說劉燕竹來了青慈庵。劉意映一聽,怕田太後有什麽事,慌忙起身迎出來。

一到廳中,便看見劉燕竹站在屋中,一身青色衫裙,外面披了一個黑色的披風,顯得風塵仆仆,甚是疲倦。

劉意映心頭一急,趕緊上前問道:“皇姐,你深夜前來,可是母後有事?”

劉燕竹看劉意映神色驚慌,怕吓着她,趕緊說道:“意映別慌,母後暫且無事。”

劉意映一聽,放下心來,又問道:“那皇姐此時前來,可是有急事?”

劉燕竹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有大事要告訴你!”

一聽說“大事”兩個字,劉意映心裏便發毛。上回聽到大事,便是劉祯被殺的消息。因而,她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趕緊問道:“到底有何事?”

劉燕竹頓了頓,然後長嘆一聲,說道:“張煊與皇嫂帶着阿哲棄定州城逃了!”

“什麽?他們棄城逃了?”劉意映一聽,大驚失色,“可事到如今,他們還能逃到哪裏去?”

“他們去西羌了。”劉燕竹一臉凝重道,“我也是才聽人說,張煊早與西羌王有聯系,眼看着定州守不住了,便帶上皇嫂與阿哲逃往西羌!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出了城。”

“張煊怎麽能帶着阿哲投靠異族?”劉意映一臉悲色,“他怎麽能做如此不忠不義之事?”

這時,劉燕竹擡起頭來,一臉沉郁地望着她,說道:“意映,你不覺得,三年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張煊,已經與三年前離開雒陽的張煊,完全不一樣了嗎?”

聞言,劉意映一愣。原來不僅是自己有這樣的感覺,皇姐也感覺到了。如今陰冷深沉的張煊,與自己記憶中溫潤如玉的張煊,真的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會有如此的改變?

如今張煊與陳太後帶着劉哲已逃走,虎贲軍應該很快便會進入定州了。想到這裏,劉意映又問道:“那母後也與他們一起走了?”

“母後沒有離開。”劉燕竹搖了搖頭,說道,“母後說她死也要死在中土,堅持不離開。而周淑妃快臨盆了,身子笨重,他們也沒有帶她走,玉瑩便一起留了下來。”

“皇姐,那你要走嗎?”劉意映擡起頭來,望着劉燕竹,問道,“皇姐如今前來,是來與我道別的嗎?”

“母後不走,我怎能走?”劉燕竹苦笑道,“再說了,我心裏早就有準備,若劉家敗了,大不了就一死。反正這些年,我活着也累,死了倒還幹淨些。”

“皇姐,你別這麽說!”聽到劉燕竹的話,劉意映也有些傷感,“能活下去,自然還是活着好。”她知道,這些年,劉燕竹雖然表面放.蕩不羁,其實她心裏也苦。

“好啦,不說這些啦!”劉燕竹輕聲一嘆,又說道,“我來找你,是來接你回靈泉宮的。阿祯去了,阿哲也被帶走了。如今母後精神極差,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與人說話。我看她這模樣,像是一心求死。她那身子本就不好,我怕她撐不下去,你還是回去勸勸她吧!”

劉意映一聽田太後如此情況,心中大急,趕緊說道:“那我們這就回去吧!” 反正陳皇後與張煊離開了,她也不怕有人再害她腹中的孩子。

“劉映,你回去之前,有一件事你要考慮清楚。”劉燕竹鄭重道,“定州一旦失守,司馬珩肯定要進城來的。到時,你如何面對他?”

聞言,劉意映一怔,随即凄然一笑,說道:“在我知道皇兄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斷了對那個人的一切念想。”說着這裏,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就算再見他又能怎麽樣?他,他是我們劉家的仇人。”

“如今司馬氏得了天下,我們劉氏一門或是會被斬草除根,或是淪為官奴。”劉燕竹望着劉意映,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可是,意映,你與我們不一樣。司馬珩對你有情,他又是你腹中孩子的父親,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好好跟他說,他必定不會為難你的。”

“那又怎麽樣?”劉意映擡起頭來,已是滿臉的淚水,“我與他已恩斷義絕。何況,當初皇兄為了掩蓋這孩子的身世,叫人四處傳言說這孩子是我與張煊成親前便有染而懷上的。如今,就算我跟他說這孩子是他的,恐怕他也不會信,說不定以為我為了活命诓他的。皇姐,就算大齊沒了,就算我劉意映是亡國之人,但我這大齊昭平公主的骨氣還是有的。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去求他的!”說罷捂着臉輕聲哭泣着。

劉燕竹見劉意映哭得傷心,一把将她摟進懷裏,泣聲道:“意映,你說,我們姐妹為何都如此命苦呀?”語罷,姐妹倆抱頭痛哭。

冬雪勸了好久,兩位公主才慢慢平複情緒。待冬雪收拾好了東西,三人便一起返回靈泉宮。在青慈庵避難的百姓中,還有一些嬰孩,劉意映想着自己回了靈泉宮,應該也用不上這羊了,臨別之前,特意把那頭産奶的羊交給惠安師太,以備不時之需要。

劉意映跟随劉燕竹回到靈泉宮時,已過了醜時。如今靈泉宮內,人已經逃得差不多了,顯得格外蕭索。她一踏進仁和宮田太後的寝殿,便看見大腹便便的周太妃摟着劉祯的小女兒劉玉瑩坐在蒲席上抹眼淚,田太後還像那日她離開之時一般,躺在床榻之上,緊閉着雙眼。

如今,在仁和宮裏的宮人也沒剩幾個了,除了周淑妃從娘家帶進宮來的一個侍女之外,便只有紫芸、秋霜等五六個宮人。

看見劉意映回了宮來,周淑妃與秋霜都是驚喜不已。

“公主,你回來便好了。”周淑妃連忙起了身,上前拉着劉意映的手,拭着眼淚說道,“你快勸勸太皇太後吧。她這樣,身子怎麽受得住啊?”

秋霜行了禮,便拉抱着劉意映的腿,泣不成聲:“公主,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來,奴婢可是日日擔驚受怕啊。如今見了公主平安,奴婢才算心安了。”

“秋霜,你別擔心,有皇姐照顧,我沒事的。”劉意映将她扶了起來,着急地問道,“對了,母後到底如何了?”

秋霜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公主,自從你離開之後,老太後精神更差了。如今,陳太後又将陛下帶走了,老太後便一直不吃不喝的,一心只求早日去見先皇,奴婢們都快急死了。”

“你們沒勸母後嗎?”劉意映問道。

“怎麽沒勸呀?”周淑妃在一旁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勸了老太後好一陣,也沒用。”

“那我去試試。”劉意映說道。

“嗯。”周淑妃望着劉意映點了點頭,“公主,如今就我們幾個人相依為命了。你可要好好勸勸老太後保重身子啊。”

“我知道的。”劉意映點了點頭,然後走上前,拉着劉玉瑩的小手,輕聲說道,“玉瑩,跟姑母過來陪皇祖母說話啊。”

劉玉瑩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點了點頭,乖乖地跟着劉意映走到田太後的床榻前。

劉意映走到床邊,看着母親消瘦的臉龐,她一陣心酸。傾下身來,含淚喚道:“母後,是我。我是意映。我回來了。”

田太後躺在床上,沒有動一下,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劉意映的呼喚。可是,劉意映卻看見田太後眼皮下面的眼珠輕輕滾動了幾下。她知道,母親聽到了自己的話。

“母後,我知道你在聽我說話。”劉意映輕聲說道,“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理我了?母後,沒跟你說一聲就偷跑出宮,是我不對。不過,我也是迫不得以的啊!如果我不走,我那孩子就要被張煊和皇嫂害了。我沒有法子,只好逃走的。”說到這裏,劉意映已泣不成聲。

聽到劉意映輕聲哭泣着,田太後顫巍巍地睜開雙眼,用渾濁的雙眼盯着劉意映,眼神卻甚是淩厲:“意映,你出去,是不是去找司馬珩那個逆賊了?”

劉意映一聽,趕緊搖頭說道:“娘,他如今是我們的仇人,我怎麽可能還去找他?”說到這裏,她看了劉燕竹一眼,說道,“我去找了皇姐,她把我送到了西浮山青慈庵中暫住。”

“是啊,母後,意映确實一直呆在青慈庵。”劉燕竹趕緊說道,“惠安師太可以作證。”

田太後眼中的鋒芒微微斂住,然後又說道:“意映,你既然知道司馬珩是我劉家的仇人,為何還要留下他的孽種?你皇嫂要除掉這個孽種,有什麽不對?”田太後聲音不大,聽在劉意映耳中,卻很是嚴厲。

劉意映一驚,随即說道:“可是母後,他不僅僅是司馬珩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呀!他是您的外孫呀!你怎麽忍心看着他被人害死啊?”

“他是我殺子仇人之子,怎麽可能是我的外孫?”田太後冷冷地望着劉意映,聲音甚為冷漠。

聽了田太後的話,劉意映一呆,眼淚便傾瀉而下。看來,母親也不想讓自己要這個孩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同事請吃飯,所以回來晚了!明天争取早點!明天不出意外,司馬珩同志粗線哦。

第 61 章

劉意映回了仁和宮,便去了田太後的屋裏。自從劉祯的死訊傳了回來,田太後的身子更是一落千丈。

劉意映進屋的時候,田太後正昏昏沉沉地睡着,秋霜與她身邊的大宮女紫芸陪在她身邊,服侍着她。

劉意映對着紫芸與秋霜輕聲問道:“太後今日如何?”

紫芸搖了搖頭,嘆着氣說道:“跟前幾日一樣,沒什麽起色。”

聞言,劉意映臉色一黯。她輕輕走上前,看着床榻之上,母親那蒼白的臉,心裏一陣難受。母後膝下只自己與皇兄兩個孩子。如今,皇兄死了,自己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也不得不離開皇宮。也不知道母後醒了之後,得知自己逃出皇宮,受得了不。想到這裏,她眼中瞬間便濕潤了起來。

“公主,別傷心了。”秋霜上前勸道,“好好調養着,太後的身子會好的。”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又轉過臉,對着紫芸說道:“紫芸,你跟随母後多年,她一直待你不薄。往後的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公主放心,奴婢定會盡心服侍太後的。”紫芸應道。

劉意映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然後叫上秋霜悄悄出了門來。

兩人走到殿外一偏僻之處,秋霜忙問道:“公主,叫奴婢出來,可是有事?”

劉意映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對着秋霜悄聲說道:“秋霜,我要離開靈宮了。”

聞言,秋霜一驚,忙問道:“公主,你要去哪裏?是司空大人讓你回張府去嗎?”

“不是。”劉意映搖了搖頭,“張煊不知道我離開,我跟他說我要留在宮裏陪母後。我這一回,要偷偷離開。”

“那公主為何要離開呀?”秋霜不解地望着劉意映。

“秋霜,如果我不離開,我的孩子就會被他們害死。”說到這裏,劉意映鼻尖一酸,眼淚便流了下來。

秋霜一聽,面色一變,問道:“公主,你這話是何意?誰要害小公子?”

“是張煊和皇嫂容不下他。”說到這裏,她輕輕地撫着腹部,咬了咬唇,然後說道,“雖然他的仇人之子,可是,他不僅僅是司馬珩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我狠不下心看着他被人害死。可在這宮中,我根本鬥不過他們,所以,我只有逃出去,這樣,這孩子還有活命的希望。”

“既然如此,公主那就走吧。”秋霜叫道,“奴婢這就回屋收拾一下,然後再陪着公主一起走。”

“不,秋霜,你留下來!”劉意映制止道。

秋霜一怔,茫然失措的問道:“公主,我為何要留下來?你不要秋霜了嗎?”

“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幫我做。”說着,劉意映拉着秋霜的手,緩緩說道,“秋霜,我走了之後,便不能在母後身邊侍奉她了。你一向比冬雪穩重,你留在母後身邊,我才能放心。所以,你就留在母後身邊替我這個不孝的女兒盡盡孝吧。”

“可奴婢舍不得公主啊。”秋霜眼淚汪汪地望着劉意映。

“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如今宮裏這般景象,只有将你留在母後身邊,我還放心一點。”劉意映含淚說道,“秋霜,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顧母後。日後有機會,我會回來探望她的。”

“嗯。”秋霜哭着點了點頭,又問道,“公主,你逃出宮,是要去找驸馬嗎?”畢竟劉意映腹中的孩子是司馬珩的,找他也是人之常情。

聞言,劉意映一怔,随即搖了搖頭,說道:“他殺了皇兄,便是我劉家的敵人,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怎麽可能再去找他?”

“那公主打算去哪裏?”

劉意映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出了靈泉宮之後,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公主,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弱女子在外面,可怎麽辦呀?”秋霜一臉擔憂。

“我不會有事的。”劉意映安慰地拍了拍秋霜的手,“留在這宮裏,我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條,逃出去,我們母子還有活命的機會。”

“公主,你好命苦……”秋霜拉着劉意映的手,泣不成聲。

“秋霜,事不宜遲,我這便與秋霜出宮去了。”劉意映說道,“太後若問起我,你便說張煊把我接回張家了。反正張煊也少有見到母後,一兩天應該能瞞過去。”

秋霜點了點頭,說道:“公主,你要保重啊!對了,奴婢枕邊有一個小木匣,裏面裝的是以前公主賞給奴婢的首飾。我在這宮裏,有吃有住,也用不着。公主,你把它帶上,多點財物防身總是好的。”

“不用了。”劉意映搖了搖頭,“你日後年紀大了,總要許人的,留給自己作嫁妝吧。我的首飾那麽多,換成錢,儉省些用,也夠我和孩子用一世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這就要走了。”

“好。”秋霜依依不舍地拉着劉意映,“公主,你若安定下來,可否給奴婢傳個信兒,讓奴婢不用擔心你?”

“好。”劉意映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我讓人給你帶信報平安。”

與秋霜道別後,劉意映便回了自己的寝殿,叫冬雪收拾了細軟一起出宮。冬雪對劉意映突然出宮的決定雖然很吃驚,但也沒有多問,收拾好東西,便與劉意映以回張家的名義出了宮。

出宮之後,冬雪找了個平民家買了兩身幹淨的布衣,與劉意映換了衣裳之後,兩人這才細細商量起了出逃方向。

因為司馬珩的軍隊正從東面往定州而來,城中的老百姓怕叛軍進來會大肆搶掠,紛紛往城外逃去,城中一派荒亂景像,劉意映與冬雪混在其中也不打眼。

可劉意映畢竟是金枝玉葉,哪能像普通百姓一般長途跋涉?她能走多遠?若是走不遠,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張煊派人抓回來。想到這裏,冬雪怯怯地看了劉意映一眼,問道:“公主,我們如今去哪裏啊?”

冬雪問這話的時候,劉意映也在想着這個事。如今這時局,馬車也雇不到,靠腳力走,自己肯定走不遠的。在這定州城裏,到底誰才能幫自己呢?突然,她心中一動,轉過臉對着冬雪說道:“我們去找皇姐,看她能不能給我們一輛馬車。”

冬雪點了點頭,兩人邊走邊問,往劉燕竹在定州的居處尋去。劉燕竹所居的地方,離皇宮并不太遠,很快便找到了。

冬雪不敢暴露劉意映的身份,便到門房處說劉意映是雒陽吳家的親戚,有事求見劉燕竹。怕劉燕竹不肯見自己,劉意映又将自己耳垂上的耳墜取了一只,作為信物讓門房交給劉燕竹看。

劉燕竹看見耳墜,認出是劉意映之物,大吃一驚。想着劉意映以吳家親眷名義求見自己,定是有什麽為難之事。既然她不肯表露身份,劉燕竹也按下心中的疑惑,讓門房放她進來。

很快,劉意映便帶着冬雪便進了屋來。

劉燕竹看劉意映一身布衣,心中更是大惑不解。不過,她沒有當着下人的面戳穿劉意映的身份,摒退左右之後,才拉過劉意映,仔細問道:“意映,你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出了宮來?為何又是如此打扮?”

劉意映抓住劉燕竹的手,流着眼淚叫道:“皇姐,求你救救我們母子性命!”

劉燕竹大驚,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仔細說給皇姐聽。”

劉意映一邊哭,一邊将陳皇後與張煊預謀要害自己腹中孩子,被自己無意中偷聽到後,然後偷跑出宮的事情告訴給了劉燕竹。劉燕竹一聽,面色一變:“如今張煊大權在握,讓他知道你偷跑了,不把這定州翻個底朝天不可!你怎麽什麽都沒考慮周祥,便這麽跑出來?”

“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不然,我也不會來求你了。皇姐,你一定要幫我啊!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別人幫我了!”劉意映流着眼淚叫道。

“可是,如果張煊發現你不在了,第一個要找的地方,便是我這裏。”劉燕竹皺着眉頭,“到時你一樣跑不掉。”

“皇姐,我知道,我沒打算在你這裏久呆。”劉意映說道,“只是我雇不到馬車,也沒有辦法出城,想讓皇姐助我出城。”

“出了城,你又要去哪裏?”劉燕竹問道。

聞言,劉意映一怔,随即凄然一笑:“天大地大,總會有我母子容身之處。”

“你和冬雪兩個年輕女子,毫無自保之力。況且,你又有了身孕,我怎麽放心你在外面如此飄泊?”劉燕竹搖着頭。

“那怎麽辦?”劉意映無助地望着劉燕竹,“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害我的孩子啊。”

劉燕竹思忖了半晌,說道:“這樣吧,我與西浮山青慈寺的惠安師太有些交情,你暫時去她那裏居住。等風波過去之後,我再來看你。”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吧。皇姐,你可千萬別把我的消息告訴張煊和母後啊。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只能這個孩子。若我的孩子沒了,我也活不成了!”說罷眼圈一紅,又哭了起來。

劉燕竹長嘆一聲,點了點頭:“我也是做母親的,我明白你的。”

姐妹倆商定之後,劉燕竹便寫了一封信,讓劉意映帶去給惠安師太。然後又想着門房見過劉意映和冬雪,怕張煊尋查劉意映的時候,他會走露風聲,遂叫門房駕着馬車護送劉意映前往西浮山,并且囑咐他去了之後,便在庵外尋個地方住下,說是照顧劉意映。

就這樣,在劉燕竹的安排之下,劉意映便出了城,到了青慈庵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