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1 章 :中秋夜

她說地頗促狹,見莊真郡主低了頭,紅了臉,周圍的夫人們也都竊竊私笑,這才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哀家想着讓他給經書做個序,供奉到佛前。”

莊真郡主這才應了聲去了。

周太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眼睛裏的笑意淡了些,女大不中留,留了這孩子這些年,再過不久,只怕是留不住了。

她轉過頭,正要看戲臺上演到了哪裏,忽然感覺到一道火辣辣的視線瞄着自己,便失笑看向那人,“無雙,你這皮猴,才坐半刻鐘,也坐不住了?”

“姑祖母,你偏心!”周無雙嘟了嘴,兩手把玩着自己的辮角,“只準莊真姐姐偷懶,便要盯着我。”

周太後被她這小神态逗笑了,可口中仍是道,“不準胡鬧,好好坐着!”

周無雙眼神亂飄,也不答話,衆人大都知道她的性子,也都個個在一旁端着笑裝聾作啞。

接了莊真郡主位置的,是長寧宮的碧淩,她看了周無雙一眼,淡淡笑了笑。

周無雙看到碧淩的笑容,眼珠子一轉,卻是沒有什麽動靜。

碧淩也不着急,只低頭等着,等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對面終于有了動靜,一個小小的紅色錦囊被扔到她的衣角邊。

小錦囊上繡了只小鹿,右下角有個清晰的周字,這小鹿繡地倒是有了些長進,碧淩不動聲色地把小錦囊撿了起來,在手中掠掂了掂,竟然有點實沉,她悄悄打開一看,發現裏面躺着一個小泥人,長地跟她一模一樣……

碧淩心中有些好笑,周太後的這個小外孫女兒,最是古靈精怪,總玩一些大家小姐們想不到的東西,卻也當真是有些新奇,她收了錦囊,擡頭看向周無雙,張嘴無聲道,要去哪裏?

周無雙擡手指了指宮外的方向,見碧淩搖頭,她有些着急,手中胡亂比劃了一番。

碧淩只看懂了點孔明燈和看花燈二樣,其他的一概沒明白,她細細想了一下,又擡頭看向周太後,正好撞進周太後似笑非笑的眼神裏,她心中了然,便對周無雙點了頭。

周無雙得了碧淩的許可,立即悄悄地往外挪,一步步的,挪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出去了,出去了也就罷了,她還躲在人群中朝周太後吐了個舌頭,見周太後似乎要轉頭,她又像只受驚的兔子似的,飛快地跑了。

“這皮猴兒!”周太後輕輕嘆了一聲,搖搖頭。

周無雙離了周太後,便徑直往紫金門的方向跑,邊跑還邊跟路上遇到的相熟的宮女侍衛打招呼,十分歡快。

眼看着快到紫金門了,周無雙竟然發現莊真郡主就走在她的前面不遠處,她愣了一下,往空曠的四周看了看,沒有躲身之處,只能硬着頭皮走向前,“莊真姐姐。”

莊真郡主正要送吳寧侯夫人原依蓮出宮,聽到周無雙的聲音,她轉過頭,面露訝異,“無雙,你怎麽也出來了?”

“我……姑祖母讓我先回府去,說是太晚了,不好歇息。”周無雙說地吞吞吐吐,頭埋地低低的,不敢擡起來。

原依蓮和莊真郡主都是聰明人,對周無雙也很熟悉,見她這模樣,心裏便明鏡似的。

莊真郡主沒開口,原依蓮便先道,“郡主,我與鎮國公夫人約了去喝茶,便送到這裏吧。”

“夫人路上慢走。”莊真郡主溫言婉婉,看着原依蓮走遠了,這才轉頭看向周無雙,“無雙,左右我也正要出宮,便順道送你回府吧。”

“啊?!!”周無雙看到原依蓮走了,心裏特開心,就等着莊真郡主回長寧宮呢,誰知莊真郡主非但不走,還要留在她身邊監視她,周無雙瞪着眼睛看莊真郡主,莊真姐姐不是最守規矩的,很少随意出宮嗎?

“我早先已經與皇祖母說過了,今次中秋要去停風水畔放花燈,皇祖母是允了的。”莊真郡主眼中含笑,像是能看到周無雙的心裏。

“啊!那正好,我也要去放花燈呢。”周無雙面上的萎靡立即去了,活蹦亂跳地到了莊真郡主身邊,牽了她的手往宮外走,“莊真姐姐,不是我跟你吹牛,你要去宮外玩,就要找我帶你了,這中秋夜裏,上京城裏可不止是只有停風水畔放花燈這一樣有趣的事可做,還……”

明月樓。

江芙蕖帶着一群姑娘從裏面走出來,還不等她開口,那群姑娘們就各往各的方向散了,就連司硯,也跟白蛉兩個人走了,最後竟然只留下江芙蕖一個人。

江芙蕖回頭看了眼明月樓那塊朱紅色的牌匾,蒼松墨字,無端地有些寂涼,她一個人站在那裏,影子被周圍的燭光拉地修長,更顯蕭索孤寂。

明明拉着她一個勁說中秋夜熱鬧的是司硯,為什麽最後不是司硯陪着她一起去逛這上京城的中秋夜街???

剛剛飯桌上,司硯已經給她普及了下上京城裏中秋夜中的活動,最隆重的自然是花燈會,然後還有其他一些比較文雅的,諸如詩歌會,琴社棋社等,當然還有一個通俗的,就是吃吃吃,據說各酒樓都會有特色小吃做出來。

比如說剛剛的明月樓,給她們額外贈送的就有一道名喚“今夜月圓”的小菜,其實就是芝麻糕,不過多了些花式,增添些過節的寓意而已。

月是挺圓的,不過人卻不能如願團聚。

江芙蕖這個時候,忽然想到了小星星,她好想見見小星星,借他的空明鏡看看爺爺現在在幹什麽,現代是不是也是中秋呢?還有父親母親他們,是不是知道了她失蹤的消息。

第 360 章 :熱鬧的長寧宮

謝秋荷點點頭,“錯不了的,她這個人,根在哪裏誰不知道呢?西南除了曲曲,她還能去見誰?還會去見誰?”

“她見到曲曲了?”原依蓮知道沒有,因為如果讓江盈惠見到曲曲,那江子青就不可能有曲曲的消息。

等了這麽多年,江盈惠終于忍不住要下手了,只是,不知她為何非要親自前去,難道是想親自動手?這麽多年,她夫妻二個生活美滿,兒女雙全,難道還是不能忘記對曲曲的仇恨嗎?

“沒有。”謝秋荷輕笑一聲,看向原依蓮,“這事你定是知道了,還要問我。我與你說這事,是想告訴你,要小心江盈惠,她很有可能再對曲曲動手。”

如今的江盈惠,已非以往,如果她要對付江芙蕖,只怕江芙蕖絕對沒有反抗之力。

“她去阜城做什麽?”原依蓮沒有吱聲,她心中道,在這上京城,江盈惠如果還能對她的曲曲動手,把她逼入那番絕境,那她原依蓮此生便枉為人母。

阜城是練兵之地,與外面根本沒有生意往來,江盈惠的本事也就是賺點銀錢,難道又有了其他勾當不成?

謝秋荷聞言,冷笑一聲,“她這人向來乖戾地很,誰能弄懂她的想法,但有一點能肯定的就是,定不是什麽好事。”

這話中的諷刺之意甚濃,原依蓮便是想忽略都難,她知道謝秋荷對江盈惠不喜,可如今江盈惠都做了她的兒媳,也給她生了孫子孫女,怎麽謝秋荷提起她,還是這般厭惡的語氣?原依蓮心中不解,“秋荷,可是江盈惠她待你不好?”

“好,有什麽不好的,反正一天到晚也就盯着府庫,其他一概不管,只管耍威風。”謝秋荷冷笑連連,眼中神色陰郁,“我這輩子,只求她等我死了以後再連累我們鎮國公府!”

這話說地當真是有些絕望,原依蓮吓了一跳,忙抓了謝秋荷的手臂,擔憂道,“秋荷,到底發生了何事?你……聽說你前陣子得了長大病,太醫都束手無策。”

“年紀大了,便中風了。”謝秋荷面上有些緩和,她聽出原依蓮語氣中的關心,笑道,“依蓮,一轉眼,我們就都到了風盡殘荷的時候了,你別光顧着府務,也該放手……”

想到吳寧侯府中如今的情況,謝秋荷的話頓住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并無惡意,我差點都忘了,寄梅他……還未成婚。”

“我知道。”原依蓮語氣有些疲憊,“何止是你忘了,連我自己有時候都忘了,寄梅他老大未婚,我總是覺得,莊真她便是我的兒媳了。”

可是,江子青不去皇帝跟前求婚,她總不能拿刀逼着他去。她真是搞不懂自己這個兒子,明明和莊真兩個人相愛,可為什麽遲遲不婚呢?

“遲早都是的。”謝秋荷頗有些感慨,“我們兩個,其實也差不多,靜姝雖然都五歲了,可我總是覺得,雲寒還是個孩子。”

因為,鎮國公府的生活,跟榮華景未婚前比,并沒有大差別!而且,似乎讓她覺得更累心了。

兩個人互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和滄桑,兩人同時搖搖頭,又同時笑了起來。

“走吧,一起去長寧宮中看看。”謝秋荷先開了口,語氣親昵,“我們兩個,以後要敘舊的話,時間多地是。”

“走吧。”原依蓮點點頭。

兩人一路往長寧宮去。

長寧宮今日的熱鬧不亞于瀛明宮,裏裏外外都是人,不同于瀛明宮的莊重,長寧宮中張燈結彩,還在院中搭了個臨時的戲臺子,吹吹打打的,十分熱鬧。

原依蓮和謝秋荷兩個人進去的時候,戲臺子上正在演十分經典的《長生殿》最後一折曲目《重圓》,那做道士裝扮的青衣伊伊唱道:“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終不變,定能償夙願。”

這是中秋上經常聽到的曲目,原依蓮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道士裝扮的青衣,可無論哪一次,也沒有這次讓她受觸動。

她愣愣地看着那道士,直到她下去了,她還是沒回過神,因為她剛剛竟然把那個道士看成了曲曲的模樣。

“依蓮,你怎麽了?”謝秋荷只覺得原依蓮有點失态,卻不知道她為什麽失态,她輕輕碰了碰原依蓮,待得她回神,便拉了她往周太後身邊走。

周太後被衆人簇擁,坐在一張八仙椅上。她的右手邊坐着莊真郡主,左手邊靠着一個脆生生,紅衣似火的小丫頭,不是周無雙是誰?

“太後娘娘,臣婦給您見禮了。”原依蓮與謝秋荷二人上前與周太後行禮。

周太後眼睛盯着戲臺子,一眨不眨,似乎入了神,聽到原依蓮和謝秋荷的話,也只是略擡了擡手,算是回應。

原依蓮有些無奈,最近這些年,周太後是越來越喜歡聽戲了,可她又懶怠去戲園子,便時常讓人在長寧宮中搭臺唱起來,搞得整個長寧宮熱熱鬧鬧的,倒是少了些規矩。

莊真郡主拿着祥雲棰小心地給周太後敲打着大腿,見到原依蓮,她沖她微微點頭,然後跟周太後說了句什麽。

周太後聽到莊真郡主的話,這才把目光放到了原依蓮的身上,“吳寧侯夫人,你坐地離哀家近些,不然哀家要被人捶斷了腿。”

莊真郡主聞言,佯裝生氣地加大了手中的力氣,真正落到周太後的腿上卻是小心翼翼的。

周太後看着她笑了一聲,“哀家也不拘着你了,去跟吳寧侯夫人說說話吧,幫哀家問問,寄梅什麽時候回京。”

第 359 章 :曲曲的願望

馮皇後一走,瀛明宮正殿的夫人們便也陸續尋了緣由離席。

原依蓮習慣性地就往栖梧宮的方向去,卻在走到中途時,忽然想起來,栖梧宮中的主子江貴妃如今還在明心庵中,她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沉郁,便倚着欄杆看天上不斷飛起的孔明燈。

今日除了放花燈,另外一個讓百姓們熱衷的活動,便是點孔明燈了。往日裏漆黑一片的天空中飛滿了紅色的孔明燈,燈光忽明忽暗,就像一閃一閃的明星。

“母親,我也要點燈。”是小小的曲曲,那年她才七歲,她第一次帶她出去街上游玩。

看到孔明燈的攤子,曲曲便怎麽都不肯走,拉着她的袖子,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讓她的心中軟成一片。

她矮了身子,蹲在曲曲身旁,問她,“曲曲,這孔明燈是有願望想實現的人才點的,你也有什麽想實現的願望嗎?”

“我……”曲曲貝齒咬了唇,看着她猶疑了好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道,“我也有願望的。”

原依蓮覺得她這模樣十分有趣,她其實并不關心曲曲的願望到底是什麽,只買了一只孔明燈,放到她手裏,教她雙手合十,“先許了願,讓孔明燈聽到你的願望,然後再點燃它,它就會帶着你的願望往天上去。”

曲曲依言照做,認認真真地将小小的孔明燈放到了天上,擡着頭看它越飛越高,直到看不見了,她忽然開口道,“母親,我的願望這樣就會實現了嗎?”

“不一定啊。”原依蓮本來想問問她剛許了什麽願,然後幫她實現好了,可聽到她這回答,她心中一動,便道,“孔明燈帶着你的願望往上走,只有遇到了天上的神仙,你的願望才會實現,如果它沒有遇到神仙,那你的願望就實現不了了。”

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想告訴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誰也不可能一生遂願,雖然她是吳寧侯府的大小姐,可也要恪己守規,方能立足于世間。

可是後來……

“母親,我的孔明燈,它沒有遇到神仙。”那是曲曲臨走前的那晚,她怕她不能安睡,便陪着她,結果,曲曲很快入夢,她自己反而輾轉反側睡不着了,也是那時,她聽見曲曲在夢中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明明是她幼時發生的一件很小的事情,可原依蓮那時候在瞬間便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有些忐忑地問她,“曲曲,你那日許的願望,到底是什麽?”

除了那天,曲曲再沒點過孔明燈,因為她說,自己沒有願望,所以不要點燈。

“我想與母親,大哥哥一直在一起。”曲曲嘴角噙着笑,似乎夢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原依蓮卻是聽地眼淚湧落,看着沉睡的曲曲流了一晚上的淚水,她的曲曲,總是那麽乖巧懂事。

可如今……

“居士心中對這些過往一無所知?抑或是一直耿耿于懷,難以釋懷。”

“因緣過往,如浮雲飄海,風浪一吹便散,各歸原位。愛恨的情緒,只怕早已被追源溯根的執念取代,尋因只為求本源,不執于愛恨。”

她說地那樣風輕雲淡,看她的眼神那麽陌生,她的曲曲,雖然容顏依舊,風骨仍存,可早就不是她記憶中的曲曲了。

“這麽多孔明燈,想必許願池溪中的花燈也如往日一樣令人缭目。”有人走到原依蓮身旁,一聲感慨,意味莫名。

原依蓮聽出她的聲音,收了眼中情緒,轉頭淡淡一笑,客氣疏離,“鎮國公夫人。”

來人正是鎮國公夫人,巧地很,她今日跟原依蓮兩人選了一樣的流雲髻,穿了同是堇色的衣裙,又是一般的年紀,站在一處,竟像是姐妹。

聽到原依蓮對她的稱呼,鎮國公夫人苦笑一聲,“吳寧侯夫人。”

“有禮了。”原依蓮略行了個福禮,擡腳便要下橋,往長寧宮去,誰知才走一步,就聽鎮國公夫人在她身後幽幽道。

“我聽說,江盈惠最近出了趟上京城。”

原依蓮停下腳步,等着鎮國公夫人說完,她向來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定是有後話留着。

“她去了阜城,回途中忽然拐道西南,經由渠城,似乎是為了尋故人。”鎮國公夫人擡頭看向遠方,一盞孔明燈緩緩地飛起,燈光由暗生明,越來越亮,越來越高。

原依蓮心中巨震,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往四周看了眼,在夜色中依稀辨認着方向,然後往其中一個方向走去。

她走地很慢,她身後,鎮國公夫人也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兩個人很快到了一處隐蔽的花園中。

皇宮中秋日的花園裏,仍舊是大片大片盛開的鮮花,姹紫嫣紅,便是在明燈和月光的照耀下,仍舊折射出不同的光芒,顯出多彩的身姿。

“依蓮,你到底是不怪我的。”謝秋荷感嘆了一聲,與原依蓮并肩而立。

原依蓮低低嘆了一口氣,兒女姻緣之事,本就不是他們能左右的,曲曲和雲寒兩個人最後沒成,她是有點難過,可這些年來,她慢慢地也想開了,或許是這兩個人之間,本就沒有緣分吧,“雲寒如今過地很好。”

她這話說地沒頭沒腦,謝秋荷卻是一下就聽懂了,不過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淡淡嗯了一聲,随即才道,“曲曲也很快會好起來的。”

時隔多年,兩個當年最要好的姐妹,終于再次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說話。

“江盈惠她,可是去西南找曲曲?”原依蓮終是忍不住先問出了口。

第 358 章 :兄弟和孝順

馮國公更是直接站起了身,附和着滇王的話,向堯明帝請命,“是啊,陛下,皇後娘娘她定是喝醉了在說胡話,還是讓滇王爺扶着皇後娘娘去歇息吧。”

堯明帝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鳳王身上。

鳳王面上先前還帶着薄怒,此刻已經轉為平靜了,他似乎也贊同滇王的意見,還沖滇王笑了笑,張口無聲地說了一聲,多謝三弟。

堯明帝眸光微動,含笑看向馮國公,“國公爺所言有理,皇後都是被朕給寵壞了。”見馮國公面上紅了紅,他這才轉頭看向滇王,“瑱兒,就辛苦你了,去吧。”

“侍奉母妃,為兒臣職責所在,不敢稱苦。”滇王再次行了禮,然後舉杯朝文武百官無聲地行了個賠罪禮,這才上高臺将馮皇後扶了下去。

才剛出正殿,滇王就見着德忠公公站在笑眯眯地站在那裏,似乎在等着他。

滇王一愣,“德忠公公,是父皇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卻是如此。”德忠公公從袖中掏出一枚藥丸,遞給滇王,“這是陛下給皇後娘娘的醒酒丸,陛下還有話要告訴滇王,先讓皇後娘娘睡上一個時辰,再給她服這醒酒丸便是。”

滇王對堯明帝的話有些不解,不過他知道,多問德忠公公,德忠公公也是不會告訴他的,他接了醒酒丸,“多謝父皇顧念母後的顏面,勞煩德忠公公。”

德忠公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滇王爺言重了,雜家恭送滇王爺和皇後娘娘。”

宮中到處都是走動的人,可沒有人對路過的滇王和馮皇後側目,只有幾個不懂事的小宮女會偷偷看滇王,猜着滇王的身份,她們平日裏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宮中貴人,更遑論皇子。

到了翠微宮中,滇王與聽雨兩個将馮皇後扶到內寝,滇王便坐在一旁,面色溫和地看着聽雨伺候好馮皇後,心中細細想着堯明帝的話,揣摩他的意思。

這麽些年,堯明帝對馮皇後怎麽樣,他的心裏比誰都清楚。

“王爺。”聽雨走到滇王身邊,輕聲喊了他一句,面色猶豫,似有話說。

滇王起身,與她走到外間,“怎麽了,聽雨姑姑?”

“皇後娘娘有些不對。”聽雨這才敢大聲說話,她正擔心馮皇後亂說話呢,誰知道手上一沉,馮皇後的身子居然就僵硬了,要不是她力氣還可以,反應又挺快,那當場就要摔倒。

“你說什麽?”滇王吓了一跳,“母後身子不好?可有看過太醫?”

“不是了,王爺。”聽雨這才把剛剛高臺上發生的事情跟滇王說了一遍。

滇王是個聰明人,他略一回味,便明白了過來,原來堯明帝的話是這個意思,不過他還需要确認一下,他對聽雨道,“好的,我知道了,聽雨姑姑,我先進去伺奉母妃,你去把這醒酒丸混在母後最愛的玫瑰湯中煮了,等母後醒了,喂她喝。”

聽雨領命去了,滇王進了內寝,看着床上的馮皇後,他伸手在她穴位上一探,然後很快直起了身子,還真是這樣,馮皇後後面之所以那麽安靜,是被人隔空點了穴道了。

能在堯明帝的跟前這麽做還悄無聲息的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得了堯明帝的命令,那個下手的人,大概是堯明帝身邊的烏衣衛吧。

“母後。”滇王低着頭,看着床上明明應該皺紋滿面卻面色潤澤泛紅的女人,這是馮皇後,把他養大的人,可他對她,卻沒有一點孺慕之心,“你還真是蠢啊,到現在還想不明白自己的位置,若是下次你再敢這麽發瘋,只怕你的青春容顏能留住,命卻是留不住了。”

先前,或許堯明帝還需要馮皇後這麽一個人,可是現在,堯明帝老了,或許再過幾年,他就要走了,有沒有一個馮皇後,對他來說,毫無影響。

這後宮之中,但凡明白些的人都将這事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有馮皇後到現在,還在執着于那可笑的皇恩帝寵,想要與江妗姝争個高下。

“母妃之死,幸虧跟你沒有關系,否則,不等父皇動手,本王便先送了你走。”滇王嗤笑一聲,轉過身徑直往外走,不再看馮皇後一眼。

他才走到外殿,就聽前面宮女的聲音清晰地傳來,“禧王爺,鳳王爺,瑞王爺。”

滇王眸光一動,眼中冷意瞬間消去,溫和布滿他的眼睛,他大步迎出去,“大哥,二哥,四弟,你們也來了。”

“是啊,三弟,母後有恙,我們兄弟幾個也跟三弟一樣擔心母後呢。”禧王走在幾人的最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滇王。

滇王對禧王的諷刺仿佛毫無察覺,他溫和地笑了笑,“大哥所言甚是,難怪平日裏母後總是說,我們兄弟幾個是最貼心的。”

說地好像真的一樣,鳳王不想再聽下去了,他看向滇王,直接問道,“父皇讓我們幾個過來看看,母後沒事吧,是不是只是喝醉了酒?”

“二哥,你常年不在宮中,自是不知道,母後身子一向康穩,長命百歲都不是問題,你說是不是,三哥?”瑞王的聲音帶着些少年的童稚,可語氣卻是老氣橫秋地很。

鳳王對自己這幾個兄弟沒什麽太特別的感覺,總之是玩不到一處去的,他直接無視了瑞王的話,只看着滇王。

滇王對鳳王點點頭,“二哥,我知道你是個直性子,母後只是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你要是忙,就先去忙吧。”

鳳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連跟三個兄弟打招呼的客套都沒有。

他這一走,剩下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同時往殿中走去。

第 357 章 :馮皇後喝醉了

火紅的太陽落入山雲之後,天色由明轉暗,宣告着夜幕的到來。

中秋佳節,一整個上京城中都張燈結彩,處處都是歡歌笑語。

紫金宮門前,兩列隊伍一左一右,正在侍衛、太監、宮人們的三撥引領下緩緩進入內宮。

瀛明宮正殿,堯明帝和馮皇後端坐上首,底下席面對中分開,文武百官攜妻入了坐,俱都在推杯交盞,竊竊私語。

馮皇後今日穿了一身火紅的穿金絲飛鳳宮緞裙,單是鳳尾曲裾便在地上拖了足足一米長,面上厚厚的白粉亦是遮擋不住她臉上煥發出來的光彩。

一年當中,要說馮皇後最喜歡什麽日子,有兩個,一個是新年,另外一個便是中秋,無他,只因在這兩個日子裏,她最能感受到自己身為一個皇後的尊榮。

堯國皇宮中的規矩,新年開年宴和中秋的中秋宴,瀛明宮中能入座的女子,只有一國之後,便是太後都不行。

“陛下。”馮皇後抿了一口香醇的雪花酒,醇厚的酒氣從她的口中入內,直沖五髒六腑,并她的大腦,她的眼睛裏染了一層醉意,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的,讓她愈加興奮起來。

堯明帝目光落在在座衆官和陸續入座的官員身上,仿佛沒有聽到馮皇後的話,自然也沒有回應。

“陛下!”若是放在以前,馮皇後定是自個生了悶氣,安靜地待着,但是她剛剛喝了酒,還有點上頭,酒壯慫人膽,沒聽到堯明帝的回應,她提高了聲音又再次叫了一聲。

她這次的聲音有點大,下首離地近的幾個臣子并命婦都聽見了,不過,他們面上神情無異,仍舊該做什麽做什麽,仿佛沒有聽見一樣。

堯明帝皺了眉頭,側頭看了馮皇後一眼,見她眼中迷迷糊糊的一片水光,眼角泛紅,便知道她這是沒控制住,喝了雪花酒。

這雪花酒是宮中秘制藏酒,尋常人聞聞就能醉倒,那有海量的也躲不過一壇,尋常時候,宮中不會拿雪花酒招待人,一個是避免醜态,第二個是因為雪花酒不易制。只有在大盛宴,比如中秋宴,開年宴這種宴會上,雪花酒才會被拿出來待客。

文武百官并貴族們都知道雪花酒的秘密,所以,大家輕易都不會去碰那酒杯中的雪花酒,只小抿一口做個樣兒,有些連小抿一口都做不到的,還會私帶了解酒藥丸在身。

連下官們都知道的事情,馮皇後這個一國之後,竟然總是頻頻忘記,這已經不是馮皇後第一次喝雪花酒露醜态了,堯明帝十分有經驗,他對遙遙站着的德忠點點頭,德忠便轉身往外走。

“陛下,你怎麽不理本宮。”馮皇後聲音有些含糊,她醉眼朦胧地看着堯明帝,忽然拍手笑道,“陛下,你變胖了許多,不對,是多了一個陛下,不對,是多了好多個陛下。”

越說越不像話,堯明帝終于忍不住喝了一句,“皇後!”

馮皇後被這聲音一震,下意識地就坐直了身子,回了一句,“陛下,臣妾錯了。”

這完全是跟堯明帝在一起這麽多年後的下意識反應,每次堯明帝這個語氣跟馮皇後說話,必定是要開始指責馮皇後,馮皇後除了認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

堯明帝冷着臉。

底下幾個把這一幕瞧在眼裏的命婦卻是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會心一笑。

又來了,又是這幕,接下來的程序很熟悉,馮皇後将很快被人扶下去解酒,而馮皇後一走,她們這些命婦也沒必要待在瀛明宮了,只管去後宮中,自尋自路走便是。

果然,聽雨很快從側面走了出來,幾步走上高臺,給堯明帝行了個禮,然後就要扶着馮皇後離開。

誰知道馮皇後這次竟然不像尋常一樣配合,聽雨才扶起她,她忽然就甩開她的手,然後對着底下文武百官呵呵笑起來,高聲說了一句,“本宮是皇後!”

“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皇後,求您快跟奴婢回翠微宮去吧。”聽雨聽到馮皇後的話,吓了一跳,她忙上前拽住馮皇後,謹防她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敢太過分,只能低着頭,心中祈禱着馮皇後別太出格。

百官們這下想裝作聽不見鳳凰後的話都難,馮國公和馮國公夫人兩個面上更是熱地能烙餅了,他們不停地對聽雨使眼色,讓她把馮皇後拉下去,偏聽雨低着頭,看不見。

“江妗姝算個什麽東西!”馮皇後見百官鴉雀無聲地看着她,興奮感驟升,“她多威風,見到本宮還不是要給本宮下跪行禮?中秋宴還不是乖乖待在明心庵,連宮都不敢回?待得我的瑱兒……”

馮皇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兩道清晰響亮的聲音給打斷了。

“母後!”

“母後!”

兩個人說的內容都一樣,不過語氣卻截然不同,當前一個是着急,後面一個卻是憤怒。

着急的不是別人,正是三皇子滇王黎瑱,而生氣的,也不是別人,是鳳王黎玡。兩人相對而坐,同時站起來,看着馮皇後和馮皇後身後面色不明的堯明帝。

堯明帝沒有出聲,只眸子暗了暗,對一旁的德忠比了個手勢,德忠便再次折身走了出去。

“母後,請慎言!”鳳王情緒本就有些低落,忽然聽到馮皇後在文武百官面前诋毀自己的母妃,怎能忍住?他本就不是個能忍的性子。

滇王嘆了口氣,先對堯明帝行了個禮,然後才溫聲道,“父皇,母後她定是貪杯了些,雪花酒只在宮中獨一份兒,母後又慣來喜愛這些俗物,還請父皇恩準,讓兒臣扶了母後去後宮中歇息,免得擾了大家的雅興。”

滇王話落,文武百官便都再次交頭接耳起來,本安靜的瀛明宮中又喧嘩了起來。

第 356 章 :幾多歡喜幾多愁

怎麽可能不收下,這是他的惠兒對他的好,這便足以表明在惠兒的心中,他有多重要,正如惠兒在他的心中一樣。

兩人相擁在一處,仿佛忘了世間的流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煞風景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旖旎。

“到底是誰胡亂在桃樹上綁這些東西,把新修好的桃枝都壓壞了,作孽啊!”是個粗嘎蒼老的額男音。

榮華景身子一僵,将懷中的江盈惠放開,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轉頭看向說話人的方向。

那是個拄着拐杖,駝着背,頭發雪白的老頭,他正舉着拐杖指着桃樹上咒罵,仿佛沒有察覺到榮華景和江盈惠兩個大活人就站在他跟前。

江盈惠有些不高興,這老頭子瞎啊,他們兩個在這裏約會,他跑來作什麽亂!本來還打算在這裏用個野外二人餐的,現在氣氛都壞了,她的話還要怎麽說出口?

“老人家。”榮華景安撫似地摸了摸江盈惠的發髻,然後緩步走到老頭身邊,“這樹上的東西,我很快就會派人來取下的,若是傷了這樹來年的收成,我也會做些補償,還請老人家見諒。”

“補償補償!”老頭聽到聲音,一轉頭,手中拐杖竟是直直往榮華景身上打,“你們這群貴公子大小姐就知道壞了我的桃樹之後說補償,我在仙桃園中勤勤懇懇做了六十多年,這的桃樹一棵棵都是我栽起來的,如同我的兒女一般,這親情,你們拿什麽補?!”

榮華景往後躲了一步,本溫潤的眸子帶了絲陰郁,他冷冷看着老頭,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對他這麽無禮,“事已至此,那老人家覺得,我該如何做才是對?”

“你做錯了,我還說不得,是不是?”老頭見榮華景躲開,語氣又冷冰冰的,情緒便有些激動,“仙桃園隸屬城府管轄,你且等着,我這便去找城府大人來評評這個理!”

言罷,他轉身便要離去。

“老人家,雲寒他自來性子便是如此。”江盈惠卻是不想把這事鬧大,說來說去,這事情是她做下的,到時追究起來,可都是她的責任,“你且擔待一二,你一輩子的辛苦,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然這仙桃園也不會這麽受歡迎啊。”

“哼!”也不知道江盈惠的那句話觸動了那老頭,老頭停下了步子,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斜眼看着江盈惠,“你是誰?你這位夫人,比剛剛那位公子講些道理。”

“夫家姓榮,老人家喚我榮夫人便好。”江盈惠走近老頭身邊,将袖中掏出來的一張銀票遞到老頭手上,“今日會将仙桃園中作此打扮,全是因我想要給夫君一個驚喜而起,老人家不要生氣,其實昨日,我也想過來知會仙桃園的管事人一聲的,只是沒找到人,卻原來是老人家在管。”

“原來昨日來找我的就是你,你要是見着我了,我定是不會讓你這樣胡鬧的!”老頭口中語氣惡劣,手上卻是十分靈活地把江盈惠的銀票收了過去,往衣袖中一塞,銀票瞬間不見了蹤影,“也罷,既然你現在知道錯了,那便快點讓人拆除了吧,桃樹壞了,明年仙桃園中來的人便少了。”

老頭說完,瞪了榮華景一眼,然後拄着拐杖,顫巍巍地走了。

榮華景沉默了一下,他看着江盈惠,江盈惠側對着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老頭消失的方向,似乎對這個無禮的老頭十分恭敬。

“惠兒,何須對他如此,不過是在仙桃園中多做了些時間,便倚老賣老起來。”榮華景不解。

江盈惠輕輕搖搖頭,眸光微閃,“他們這群人,雖然身份卑微,可是做事勤勤懇懇,從不懈怠,這才有仙桃園今日的贊譽,我們應該尊敬他們的工作,看到他們的辛苦,能忍一時,便忍他一時吧。”

“為職本當如此。”怎麽就獨獨需要特別照顧他?榮華景想要說這句話,卻在看到江盈惠的眼眸時,頓住了,他頓了頓,往四周看了看,剛剛還如仙境的景致,忽然之間就失色不少,原本,榮華景還想多待會兒的,“這裏我讓秦風來處理吧。”

“不用了,既是我做的事,那自有我的人來處理。”江盈惠笑了一聲,“我讓柳岸帶人來拆吧,這次他可是幫了我大忙。”

柳岸……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名字,榮華景的心中有些抑郁,他低下頭,入目的是江盈惠滿面的笑容,她是當真感激柳岸的,一個下人而已,榮華景心中愉悅跑了個一幹二淨,淡淡應了一聲,“嗯。”然後便擡步往外走去。

江盈惠本還等着榮華景跟她多說幾句話,然後找個時機跟他說晚上去中秋宴的事情呢,哪裏知道榮華景又突然發脾氣了,竟然撇下她往外走了,明明剛剛還很高興的,這是拆了禮物就翻臉不認人啊!

“雲寒,你等等我,你去哪裏啊?”江盈惠急忙追了上去。

“去明月樓。”

明月樓?江盈惠擡頭看天,好像是要到午膳時間了,應該是去用午膳才對,這樣也好,跑到榮華景的身邊,她挽了榮華景的手臂,兩人緩步走出仙桃園,登上桃園外的馬車,徑直往明月樓中去。

兩人身後的仙桃園外,傳來一陣嘀咕聲。

“剛剛那位是蕙蘭縣主吧?”

“是啊,她身邊那位好似是榮世子,兩人當真是神仙眷侶。”

“也不知道他們來仙桃園中做什麽呢?”

柳岸遠遠地站着,聽着這話,視線在那幾個婦人的身上飄過,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第 355 章 :江盈惠準備的驚喜

“你昨日送了我禮物,我其實也為你精心準備了禮物的。”江盈惠的聲音如魅靈般妖媚,一邊說還一邊軟了身子,依偎到榮華景身上,微微垂着眸子,雪白的臉頰上泛着紅暈。

榮華景被那酥軟的聲音吹地耳朵麻麻的,他心中的那些不郁在瞬間跑了個煙消雲散,心中怦怦亂跳起來,好半天才沙啞着嗓子道,“是什麽?”

“是什麽,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江盈惠擡起頭,鳳眼中眸光流轉,“今日我先陪着你去裱畫買繡品,之後,你便随着我走,你可依我?”

這個時候,就是江盈惠讓他去跳崖,估計他也會好猶豫地跳下去,更何況要求簡單地只是跟江盈惠在一起,榮華景點點頭,凸起的喉結聳動了一下,“惠兒。”他抓了江盈惠纖細的手,握在手心。

“嗯。”江盈惠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她重新低下頭,只留給榮華景一抹臉上的淺白和唇上的朱紅,“我們走吧。”

兩人心思各異地去了書畫店,又迅速逛了一遍蘇秀坊,買了副最貴的繡品便草草了事。

江盈惠帶着榮華景上了馬車,兩人在馬車中一路往前走,她不許榮華景看外面,榮華景心中就愈發是癢癢的,大約過了兩刻鐘,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惠兒,這禮物是什麽?我們要去何處?可能告知為夫一些?”

“嗯……”江盈惠輕輕搖搖頭,她起身走到榮華景身邊,俯身在他耳邊小聲道,“精心準備的禮物,自然要保持一些神秘才愈加有看頭,相信我,你定會喜歡的。”

榮華景耳朵又癢起來。

再走了大概兩刻鐘,馬車便停了下來,榮華景憑着敏銳的聽覺,明顯聽到了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竟像是銅鈴聲,他正要問江盈惠接下來怎麽做,卻見江盈惠站起身,對他道,“雲寒,委屈你在馬車中待上小半刻鐘再下來,可好?”

都到了這份上了,榮華景還有什麽不依的?他心中在想着江盈惠到底把他帶到了什麽地方,又要給他送什麽中秋禮物,想來想去,他覺得要麽是古畫,要麽是玉簫,他的愛好,也就這兩樣了。

馬車中只有榮華景一人,他看着一旁沙漏中的時間,竟是覺得這小半刻鐘比一個時辰過地還慢,好容易熬到點,他忙掀了車簾子下去。

在他下馬車的那一刻,琴瑟吹動的聲音,悠揚空靈,在四周響起,與此同時,一陣叮叮當當的銅鈴聲愈發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待得站定,他往四周一看,驚住了。

周圍是一片桃樹,中秋時節的桃樹,按說都是翠綠的,可此時的桃樹竟是挂了一段段大紅的彩緞,每個彩緞上又綴了無數的銅鈴,用大紅色的紗帶綁着,随着紗帶的飛舞,銅鈴叮當作響,仿佛置身一片姻緣仙境中。

榮華景記起跟江盈惠成婚的那日,也是如今日一樣,大片大片的紅,大段大段的彩緞,他與江盈惠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成為了夫妻。

絲樂聲忽然停了下來,榮華景回過神,往前看去,只見桃林之中,走出一個身着大紅舞裙的女子,她的裙裾是一片片的紅紗,随着她的走動,紅紗飛舞,将她的面容都要遮住,卻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和妖嬈的舞步。

那正是提前下馬車的江盈惠,她緩緩向他走來,一步步,在離他十米遠處站定,然後開始翩然起舞。

大片的紅紗中,旋轉的人影讓榮華景漸漸迷失,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江盈惠已經走到了他跟前,她的手上拿着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簫,玉簫的吊墜是只雙魚,随着雙魚佩的轉動,榮華景看到那雙魚佩的兩面分別刻着“雲寒”和“蕙蘭”二字。

他的心中一動,這是江盈惠給他準備的禮物嗎?

“雲寒,也許你不會相信,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在仙桃園中見到你,便生了心動的感覺。”江盈惠輕啓朱唇,嬌音如絲樂繞耳。

這話倒是不假,江盈惠心道,那日她看到榮華景和江芙蕖坐在桃花樹下,桃花瓣飛舞,少年少女笑靥如花,而她卻被所有人排斥,心中便發了誓,要奪了江芙蕖的一切。

“可你是那般出色,我卻那般卑微,所以,我不敢靠近你,只努力讓自己變得愈加出色,出色到足夠配得上你,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

江盈惠回想着自己為了在榮華景面前一鳴驚人,練了足足五年的胡旋舞,腳尖都磨起了繭子,要不是有靈藥空間,她的雙腳也許就要廢了,最後,她在群英會上給了江芙蕖最重的一擊,直擊榮華景的心。她成功了!

“我知道你能文善武,是整個上京城的貴女們傾慕的竹公子,跟我在一起,或許委屈了你。”江盈惠垂下眸子,聲音婉婉如泉流淅淅,“可是,你最終娶了我,給了我十裏紅妝,給了我一個女子最在意的尊榮。”

江盈惠擡起頭,鳳目中熒光點點,如燦星閃動,“這些年,你待我如珍似寶,我心中都知道,我總想着,或許有一日,你會不愛我了,可我仍舊會那麽愛你,你待我的這些年,這些記憶,可以讓我回味一生。”

随着江盈惠的話,榮華景的記憶也飄回了從前,那個總是不敢擡頭的嬌羞女子,那個看着他總是匆匆逃離的女子,那個一舞驚人的女子,那個陪伴在她身邊多年,卻對他依舊傾慕的女子。

這都是江盈惠,是他的惠兒,是值得他這麽做的好妻子,他怎麽可能不愛她,這一輩子,他只會愛她一個。

“雲寒,這是我所有的心意,你能收下嗎?”江盈惠将手中玉簫遞給榮華景。

榮華景一伸手,将玉簫連着眼前妖嬈地讓人心動的人兒一起緊緊摟進了懷中,恨不能揉進骨頭裏。

第 354 章 :不知規矩的小蝶

第二日,江盈惠幽幽醒過來的時候,旁邊的床位已經涼了。江盈惠喚了小雲進來熟悉裝扮,“世子去哪裏了?”

不是說好今天一起行動嗎?難道他食言了?榮華景雖然挺不好說話,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很少有失信的,當真是應了那句什麽“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縣主,世子一早便起了,在院中練了會兒劍,用過早膳,便去了書房中。”小雲回地很詳細,她的眼角下雖是遮了一層厚厚的白粉,仍掩蓋不住青黑,所以,她不敢擡頭,回答地也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江盈惠不高興。

江盈惠哪裏會去看小雲,她又問,“柳岸呢?可還在府中?”

“柳公子昨晚便離了府,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至今未回。”小雲停了手中動作,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江盈惠,“這是柳公子讓我給縣主的信。”

江盈惠手指捏着信,放到梳妝臺上,“小雲,今日我要與世子一道出去,你也跟着,把小蝶帶上吧。”

“小蝶?”小雲心中一驚,小蝶這個死丫頭也不知道有什麽本事,先是攀附上不争不搶的小翩,現在竟然直接得了江盈惠的青眼,是什麽時候,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怎麽?”江盈惠眼角上挑,餘光瞥向小雲,“小蝶有什麽不對嗎?”

“縣主,這個小蝶……”小雲有些猶豫,她知道江盈惠的性子,是不喜歡別人遮遮掩掩的,可很多時候,她說了實話,江盈惠又是不愛聽的,但小蝶,這丫頭太不老實,江盈惠萬不能重用她的,“小蝶她時常翻看縣主屋內的東西,單是我見着的,便有三次了。”

“哦?那此前怎麽從未聽你說過?”江盈惠心中緊了些,對小蝶有些懷疑起來,不過,她看着小雲吞吞吐吐的模樣,又有些狐疑起來。

小雲這個人腦子簡單,嫉妒心也不小,這些年府中丫頭就沒有她挑不出毛病來的,江盈惠對她并不是很喜歡,可小雲對她的事情知道地很多,她又不想放了她走,便不冷不淡地放在身邊使喚,只等找到合适的時機把她遠遠地送走。

“因着她只是翻看,并沒有拿什麽東西,我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煩擾縣主了,所以才沒有回禀縣主。”小雲說着,又想到小蝶的另外一個毛病,“除此之外,縣主,小蝶她還有些不知規矩,總愛偷聽主子們說話。”

這可不是單純的不知規矩,江盈惠微微眯了眼睛,看着鏡中唇紅齒白的美人兒,估摸着小雲話中的真假,良久,她才道,“既然之前沒有報過,便權當一切都未發生,我已經應了她,讓她往後跟着你,你記得好好教她規矩。”

小雲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江盈惠這些年越發不信任她了,偏她還當她是以前的主子,什麽話都坦白出來,她點點頭,含笑道,“縣主的吩咐,奴婢自當盡心的。”

“嗯。”江盈惠把小雲低眉順目的模樣看在眼裏,心中冷笑,想在府中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單憑跟着她的時間最長這點,在她這裏可讨不到什麽好。

待得小雲出去,江盈惠左右端詳鏡中的人,覺得找不到什麽不完美之處了,這才捏起梳妝臺上的信,拆開來看了看。

柳岸知道江盈惠不喜歡大篇幅累贅的描述,只喜歡簡單的話,所以他的信中內容非常簡單,只說了兩句話:已備好。我去找江芙蕖。

江盈惠心中一喜,真不愧是柳岸,還沒等她再強調呢,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心中沒來由地有些歡喜,起身便往書房中去。

這府中的書房當初建時便是考慮給榮華景用的,所以,江盈惠幾乎參考了榮華景的全部意見,而榮華景是照搬着自己院中的書房模樣。

所以,雖然不是在鎮國公府,可進了這書房,江盈惠卻有些回了鎮國公府的感覺。

外間沒有人,江盈惠豎起耳朵,聽到輕微的紙張移動的聲音,嘴角噙了笑,娉娉袅袅地進了內間。

內間的書桌案前,榮華景一身琉璃藍錦衣,正襟危坐,一手壓鎮紙,一手執畫筆,顯是作畫入了神,江盈惠的到來也沒察覺到。

江盈惠抿嘴輕笑一聲,放輕了腳步,走到榮華景身側,正要繞到他身後去遮他的眼睛,卻榮華景溫和地開了口,“你起了。”

“哎呀,多無趣,我還想讓你猜着,是誰呢?”江盈惠微微撅了紅唇,靠着榮華景坐下,“你在畫什麽?”

榮華景的筆在動沒錯,可畫紙上一片空白,江盈惠當真不知道榮華景在做什麽玄機。

“我才聽秦風說,雲逸書樓今日關閉,我們不能去了,我便做了這童子圖送給父親,只求得他歡顏。”榮華景落了最後一筆,又仔細看了幾遍,确認沒問題了,這才收了畫筆,用鎮紙一寸寸小心地壓實畫卷。

童子圖?江盈惠對雲逸書樓不感興趣,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空白的畫,這一張白紙,哪裏來的童子,不過,這問題她沒有傻地問出來,她佯裝看懂了的樣子,笑道,“雲寒的畫技還是那麽厲害,只怕如今群英會的魁首也比不過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榮華景收起畫卷,笑着道,“每一年群英會上的畫藝魁首都不容小觑。”

好好拍個馬屁,這人還不領情,江盈惠笑容有些僵硬。

榮華景卻似沒有察覺,他站起身來,“走吧,我們先把畫送去裱了,再去蘇秀坊給母親挑繡品。”

“雲寒。”江盈惠聽得這話,忙站起身來,走到榮華景身邊,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榮華景轉過頭,見江盈惠眸光盈盈地看着他,似有話說,心中一動,“怎麽了?”

第 353 章 :原來她是為她去的

原依蓮,她是個太理智的人,那日,兩個人四目相對,她甚至懷疑,她已經認出了她,可是,她的情緒沒有什麽波動,直到她說出了那樣一番決然的話。

這麽些日子,江芙蕖不是沒有想過,以吳寧侯府的能力,也許,她早知道了她的消息,畢竟,她在上京城中并沒有隐藏蹤跡。

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他們并沒有找過來,這足以說明一點,他們的心裏,也許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那麽希望她回吳寧侯府。

或者,是江芙蕖的運氣有些糟糕,正好碰到了這多事之秋,他們忙于江貴妃之事,無暇顧及她罷。

無論是哪一種,她暫時都不想回吳寧侯府,江芙蕖心中的想法終于明确。

“清平長公主?”司硯重複着這個名諱,她破奇怪地看了江芙蕖一眼,“小姐,你當真是在清平長公主府上看到夫人的?”

江芙蕖點點頭,這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嗎?貴婦人們的宴會,大家互相走動而已啊。

“那就怪了,夫人從不與清平長公主走動的。”确切地說,是吳寧侯夫人看不上清平長公主那種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人,不過,這件事情,江芙蕖不記得了,司硯也不好明說。

什麽?江芙蕖心中一驚,司硯所說的話自然不可能有假,在這種事情上,她沒有什麽理由要騙她,這也就是說,吳寧侯夫人出現在清平長公主府,是有目的的。

她是為了曲曲去的!江芙蕖腦子裏跳出這個想法來,她甚至沒有辦法否定。

原來,那天,她真地認出了她,不,确切地說,她已經知道她就是她,所以她才極力克制情緒,可到最後,終究是沒有克制住。

江芙蕖心中實在是不解,既然已經江芙蕖在哪裏了,為什麽吳寧侯府毫無動靜?

“小姐,那明日中秋的事情,便按着小姐的意思辦吧,她們我都會把消息傳到的。”司硯在心中左右衡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先不要讓江芙蕖去找吳寧侯夫人了,她決定,私底下去見見吳寧侯夫人,探探她的态度。

難道才幾年的時間,夫人竟然已經對江芙蕖态度大變嗎?

江芙蕖點點頭,“明月樓那邊我去訂,把她們帶到明月樓,就是你的責任了。”言罷,她便要進內屋去翻看醫典。

小星星也不知道從哪裏給她弄來一堆醫典,十分有趣,她看得愛不釋手,頗有些剛認字時的熱情,可惜小星星不讓她把這醫典帶到将軍府中,害她晚上都不好睡覺。

“小姐,你不會就是只請大家用個晚膳,便完事吧?”司硯見江芙蕖說完就走,忙喊住她。

江芙蕖轉過頭,“還要做何安排?”她想了想,“可是要給大家準備節禮?這些東西,你自去賬上支銀子備辦便是,無須找我。”

“不是了,小姐,看樣子你是真地把這裏的事情忘地徹徹底底了。”司硯輕輕搖搖頭,“明日晚上城中四大街上都會辦燈會,跟宮中的中秋宴一樣,開到三更才散的。”

燈會?江芙蕖一愣,她還真忘了茬了,在書裏面,好像有提到過這個燈會,好像是榮華景給江盈惠摘了彩燈,惹得曲曲不高興,回頭沖榮華景發了好一頓脾氣,叫江盈惠知道了,又給她挖了個坑,把她摔地鼻青臉腫的。

江芙蕖有些汗顏,她的興趣讀書那會兒除了學習就是看書,工作那會兒,又多加了個工作,除此之外,好似就是吃和睡了,玩倒是其次的,所以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燈會你們去玩便是了,我便不去了吧。”江芙蕖有些不想去看燈會,怪鬧騰的,關鍵是她更想看醫典啊。

司硯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以往可是最喜歡去燈會玩的,為此還特意央了貴妃娘娘,早早從宮中出來呢。”

曲曲喜歡沒錯,關鍵我不是曲曲啊……江芙蕖看着司硯,半天才悶悶道,“那明日從明月樓出去後,便一起去吧。”

“好的,小姐。”司硯立即綻開了笑顏,她一邊笑一邊往屋中看,忽然道,“可惜小星星回家了,不然有小星星在,定是更有趣的。”

……

小星星啊。

“啊欠。”須彌空間,閉着眼睛的小星星忽然打了個哈欠,他緩緩睜開眼睛,琉璃似的茶色眸子變成了青綠色,他眨了眨眼睛,手在空中一劃,虛空中頓時出現江芙蕖的身影。

江芙蕖正靠在懶榻上,翻着醫典,對小星星的窺伺一無所覺。

小星星收了空明鏡,心道,江芙蕖沒有惦記他啊,那是誰,難道是火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火貍,這家夥見到江芙蕖,怎麽也不讓江芙蕖給他拖幾句話,說好的是摯友呢?

輕輕吐了一口氣,小星星閉了眼睛,正打算重新入定,忽然感覺到空間輕微的震動,他皺了眉頭,手中掐了個法訣,空間便重新恢複了安穩。

“你在看什麽?!”江盈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感覺到有人的目光放在她的手腕上,便徹底清醒了過來,正對上榮華景那雙冷冷清清的溫潤眸子。

榮華景正在看她手腕上的牽牛花手鏈,真是的,明明說好了要仔細藏好的,怎麽露出來了呢?榮華景怎麽大半夜不睡覺,忽然看着她的墜子?

榮華景仔細看江盈惠面上的表情,見她神情不似作僞,似乎是真地不知道他的心思,便淡淡說了一聲,“沒看什麽。”然後轉過頭,背對着江盈惠。

莫名其妙,江盈惠将牽牛花手鏈放回衣袖中遮好,也轉過身,繼續沉沉睡去。

第 352 章 :再提回府之事

“怎麽,我的安排,會讓大家不自在嗎?”江芙蕖見司硯這樣,只當這地方的規矩跟現代有些不同,難道請員工吃大餐,員工還不帶賞臉的?

司硯搖搖頭,小聲嗫喏了一句,江芙蕖沒有聽清楚,她看向司硯,“司硯,你剛說什麽?說清楚些。”

“小姐,中秋是團圓之際,小姐不想回府中看看嗎?”司硯擡起頭,烏色的眸子湧動,“小姐,夫人她十分挂念你。”

原依蓮确實會挂念江芙蕖,這點江芙蕖是信的。可是,她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面對原依蓮,她不知道,身為原身的母親,原依蓮能不能察覺到事情的真相。

都說至親之間有種神奇的感應,在中醫學上确實有這個說法,名喚“血引”。血引,就是說有血緣關系的人之間的血會發生共引鳴震,使得他們在同一個時刻産生相同的情緒或者發生相同的事件。血緣關系越近,血引越容易觸發。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雙胞胎。

“小姐,你是不是還在怪罪夫人?”司硯見江芙蕖不說話,有些着急地解釋但,“夫人她當年送走小姐,是為了護住小姐,不是不要小姐的。”

我知道,江芙蕖在心裏道,可她耳邊卻響起自己的聲音,熟悉又有些陌生,“是嗎?”

江芙蕖心中大驚,是曲曲,是她,她居然控制她的意識開了口。

“自是如此的,小姐,夫人拿你做命根子疼惜的,府中有哪個不知道的。小姐走的那日,夫人一夜未合眼,轉頭便大病了一場。”司硯聽得江芙蕖冷冷的聲音,心中有些酸澀。

為江芙蕖,也為吳寧侯夫人。

曾幾何時,吳寧侯府因為這兩個人而歡聲笑語,最後卻也因為這兩個人陷入沉寂。

吳寧侯夫人的心思不用說,可江芙蕖離開的時候太過年幼,又歷經磨難,後來在西南又失去蹤跡,飽受生活磋磨,對吳寧侯夫人心生嫌隙在所難免。

司硯夾在兩個人中間,十分為難,自從回到上京城,她好幾次悄悄跑到吳寧侯府,想要違背江芙蕖的意思把她的消息告訴吳寧侯夫人,可又怕江芙蕖為此再次把她趕走,左思右想,最後竟是一直沒有說成,且把這事壓在心頭做了一塊心病。

這次中秋節,司硯是如何也忍不住了。

“司硯,你說,如果我回去見母親,母親會如何安排我?”江芙蕖看着司硯,心頭一動。司硯是原依蓮派到她身邊伺候的人,兩個人之間又多次聯系,司硯應該對原依蓮的性格有所了解才是。與其自己胡亂揣測,倒不如直接問問司硯。

司硯聞言,愣了一下,竟然沒有立即回話,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細細思量了,這才吞吞吐吐道,“夫人大略會安排小姐還俗,嫁……嫁人。”

……

嫁人!江芙蕖眼皮一跳, 她都沒有想到這點,不,是她一直忽略了這個,原因其一自然是她沒想過留在這裏,其二便是江芙蕖其實才二十一歲,放現代剛過法定結婚年齡的标準線,還是個鮮活的小姑娘啊!她哪裏會想那麽遠!

“司硯,你跟我一路到上京城,你覺得,我現在過地怎樣?”江芙蕖覺得,自己還是要好好跟司硯洗洗腦,女人,不能活成金絲雀啊,還是只被豢養的金絲雀。

司硯仔細想了一會兒,才道,“好是挺好的。”

江芙蕖還沒來得及高興司硯有了新時代女性的覺悟,就聽她語氣一轉。

“可是小姐,你現今做什麽都要親力親為,還要為生計發愁,以往,你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更不用愁銀錢之事。”司硯面露困惑,“可小姐以前諸多埋怨,現如今卻似乎沒有愁緒,司硯也不知道哪個好了。”

自然是現在無拘無束好啊!

“府中規矩繁重,行事做派,皆需謹慎,不如意十之八九,如今雖是素民,卻如大海之鲭,随心所欲。司硯,我并非不想回侯府見母親,只是,我怕自己早已不是母親心裏的我……她定是會愈加難受的。”江芙蕖聲音有些低沉。

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變得面目全非,這讓一個母親,怎麽承受?可讓江芙蕖特意去模仿曲曲讨好原依蓮,她是做不到的。

司硯知道吳寧侯夫人的性子好強,對規矩很是看重,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也不敢跟江芙蕖提回府的事情。

江芙蕖剛剛說的不錯,現在的她,早已跟原先大不相同,不要說規矩,就是貴女該有的氣派,她也一絲沒有!

按說,本來這樣的江芙蕖,司硯應該是不大看得上的,可她心中偏偏似乎更喜歡現在的江芙蕖,因為她跟她之間,很近,很近,不會讓她覺得高不可攀。

可主子便是主子,哪裏能跟她們一樣呢?司硯心中一澀,低着頭不敢看江芙蕖那雙清澈的眼睛,“規矩忘了,再學就是了,小姐這般聰慧,定是很快就能學會的,夫人是永遠都不會嫌棄小姐的,見到小姐,只會高興。”

居然還是勸她回去吳寧侯府,這個司硯,到底是有多固執。

“也許吧。”在書裏面,原依蓮對江芙蕖的愛是帶着嚴厲的,她并給一個慈母,在書裏面,她幸許也是唯一一個對江芙蕖要求嚴格的人,“其實,我已經見過母親了,她沒有認出我來。”

“什麽?!”司硯迅速擡起頭,面露吃驚,“小姐見過夫人了?在何處,小姐難道回過吳寧侯府?”

難道是因為夫人沒有認出江芙蕖,江芙蕖徹底寒了心嗎?這可怎麽辦?

江芙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你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過的清平長公主府邸嗎,母親也去了那裏,我們,撞在了一處,她還與我說過話了。”

腦中閃過那日原依蓮滿是淚水的眼睛,她似乎還聽見她喊了一句什麽,可是她的心中太過慌亂,走地快,沒有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