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9 章 :大祭司

江芙蕖心中生愧,這種“虐戀”之事,雖然最後大都是甜果子,可那也只是當事人自己,對周圍的人,只怕并不是那麽甜。

她那時候不過是随口胡謅,想着說服原無緒讓她一個人上路,哪裏知道會讓原無緒想這麽多,這麽遠的。

當時看書的時候,那裏面雖然說了,貴圈中門第之見如今并不是特別明顯,也有個別跨越門第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可那都是別人的故事啊,這輪到原無緒身上……

好吧,雖然對她自身而言也是陌生人,可對曲曲而言,并不是啊,她感覺自己還是應該勸一勸。

“緒表哥,你如今與班姑娘之間……”到了什麽程度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你們兩個,應該不會吧。

大概是江芙蕖眼中神色太露骨,原無緒當即便甩了臉色,語氣有些氣急敗壞,“你管那麽多作甚,我與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去祖母跟前替我說幾句好話。”

看樣子是沒太出格。

江芙蕖心中了然,不過原本的勸意也打消了,兩個知法守禮的人,并不需要她畫蛇添足,便笑道,“緒表哥有托,我自然是應的,這些許小事,我一定找機會與外祖母好好說一說,只怕外祖母到時定要罵我,對班姑娘更加讨厭才是。”

她要是出嫁了,這話當然能說,原無緒大概是忘了,她如今還沒出嫁呢,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人都着急地要把她強賣了,只怕她開個口談這事,便更急了,反而覺得原無緒和班心兒兩個人把她教壞了。

未出閣的女子,談婚論嫁????作死的節奏。

“怎麽會?”原無緒聽江芙蕖這話,便瞪了眼,正要讓江芙蕖別找借口,卻忽然腦子一個激靈,想通了其中關節,他猛地一拍後腦勺,頗有些懊惱,“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白白浪費這許多功夫。”

言罷,便要起身走人。

江芙蕖見他這樣,便在後邊慢悠悠道,“我雖是不能幫上忙,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誰?”原無緒停住步子。

“大哥哥。”

原無緒豁然轉身,臉上不見喜色,反而瞪了江芙蕖一眼,“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我跟那……我跟你那大哥哥,不對付地緊,他怎麽可能幫我!”

額……這是真沒看出來。

江芙蕖有些懷疑地看着原無緒,她記得江子青雖然為人驕傲,但在書裏跟誰都是不交惡的那種,所以才會說這番話,可原無緒居然說他們兩個不對付。

說起來,真正見到的江子青跟書裏面那個傲霜冷雪的梅公子确實有些不同,難道她這個大哥哥身上也有些秘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江芙蕖扔到了腦後,怎麽可能,江子青這種人,誰能演出來,這可是個真正憑本事混飯吃的人。

“大哥哥或許不會幫你,可只要我開了口,他定是會幫我的。”江芙蕖的臉皮有些燙,老臉也有點扛不住啊。

江子青對曲曲或許是無條件縱容,可對如今的她,好像并不是那麽好說話,不然一見面就訓她???不過,這點小忙,幫幫也無妨吧,他不是很快要有喜事了?好事成雙嘛。

“條件。”原無緒這時候倒是腦子清醒,有些之前的模樣。

“明日晌午,我與人有約,在明月樓,需要你給我做幌子。”江芙蕖立即開口。

“成交。”原無緒立即應了,不過,應完之後,他又有些猶豫,“你不會是想起了以前的什麽事吧?我可先跟你說好了,要是你鬧事,我可不管你。”

江芙蕖原本的性子,誰不知道啊,她要是真跟個以前的冤家鬧起來,他才不做那冤大頭,反正他跟班心兒的事,他心裏也有了主意了。

江芙蕖沒有聽懂原無緒的意思,不過她也不去深想,只搖頭道,“我并不曾記得什麽,你只管放心,不會給你惹事,你只管到了時間接我回府就行了。”

果真,聽得原無緒要與江芙蕖去明月樓,原依蓮和原老夫人誰都沒有異議,反而十分歡喜的模樣,倒是江子青臨出門前,跟着轎子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看着原無緒的目光中帶着狐疑。

沒有長輩在跟前,原無緒向來對江子青不客氣,朝他翻了個白眼,就打馬走人。

到了明月樓,他按着江芙蕖說的,把她送到一間廂房,兩人約定了回府的時間,就找空子溜了。

江芙蕖跟着出了廂房,上了明月樓的頂層,進了其中唯一的一間廂房。

這廂房是個閣樓,四處都有窗子,此刻窗子大開,站在窗子邊上,能将大半個上京城俯瞰。江芙蕖到的時候,那窗子邊就站了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

大白天的,對方仍舊穿一身黑的鬥篷,且并沒有脫下來的意思,聽到江芙蕖進來的動靜,他也沒有什麽反應,直到江芙蕖走到桌邊,拿起筷子自顧自用餐,他才背對着江芙蕖開了口。

“你這丫頭,倒也有些意思,難怪會有這番奇遇。”

……

話玄乎地要死,但是好喜歡這種裝X的範,江芙蕖口中動作不停,心中想着,你要是真地有點你裝X的真本事,不是個單純的神棍,那我會對你感激涕零,真的。

這說話之人不是別人,卻是當今堯國的大祭司,一個非常罕見的陰陽體。

江芙蕖之所以願意來見他,一是原本就想着做法的時候有可能要用到他,還一個就是上次天行街上兩人的偶遇,陰陽體啊,還說出那樣玄乎的話。

“你不是這裏的人。”

是啊,我确實不是這裏的人,要不是當時情況不允許,她都想直接問問大祭司,你是不是有辦法送我回去我自己的世界。

“你為何回吳寧侯府。”大祭司轉過身,一步步走向江芙蕖,一雙燦若星耀的明眸看着她,“你不怕他們發現端倪嗎?”

“有什麽好怕的,難道我這身子不是江芙蕖嗎?”在明眼人面前,江芙蕖也懶得僞裝,她避開大祭司那雙實在是會放電的目光,“大祭司為何要見我?”

“你倒是大膽。”大祭司并不在意江芙蕖的躲避,他低咳了一聲,方才道,“不回我的問題,卻反客為主,難道你不知道,只要我想,你在這個世界便無立足之地嗎?”

大祭司這麽厲害的???

江芙蕖想到這一路上那些人提到大祭司時的敬畏,心中打了個咯噔,不會真那麽牛逼吧,這麽牛逼,在原書裏居然沒露臉?不合理啊!!!

“我已經回過你了,因為我原本就是因為意外才來到這裏,所以,我回吳寧侯府,是因為我想回去。”江芙蕖在“回去”兩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大祭司聽她這般說,眸中亮光便閃了一下,“若是你回不去呢?”

“不管能不能回去,總是要試試。”江芙蕖原本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聽聞大祭司能預言,又見大祭司一言道破我來歷,不知大祭司可能告訴我,我可以回去嗎?”

這話問出去,江芙蕖等了許久,才聽得大祭司的聲音響起。

“我也不知。”

“我看不清。”

第 468 章 :吳緒的心上人

“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江芙蕖瞥了坐在旁邊苦着臉的原無緒一眼。

見慣了這人一向的風流潇灑,誰想到才一些時日不見,就變地這般……憂郁難懂?按着江芙蕖的人生定律,這種情況,無論男女,多半是跟情有關。

原家目前看不出有什麽糟心事,這原無緒也不怎麽着家,所以這情嘛,要麽兄弟情,要麽兒女私情,江芙蕖的直覺,後邊那個應該是準的,因為她聽到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話。

“曲曲表妹,我沒事難道就沒去找過你嗎?”原無緒白了江芙蕖一眼,一掃臉上的苦悶,一雙星眸又燦爛起來。

江芙蕖見他死鴨子嘴硬,也不跟他争,只拿了那短笛出來,放在桌面上,“一直沒找到機會将這東西還給你。”

雖然這一路上并沒有派上什麽大的用處,到了真正需要它的時候,招來的還是江子青,但江芙蕖心裏對原無緒還是帶些感激的,要不是他,這一路上的銀子……是大問題,反正不可能這麽順暢。

他放不下臉面,她就給他遞個臺階好了,生活這麽無聊,聽個故事也好啊。

“哦,算你這個丫頭還有些良心。”原無緒也不跟江芙蕖客氣,将短笛收了回來,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了四周,見沒有下人,這才道,“曲曲,表哥有一事相求。”

“緒表哥與我,哪裏來的求不求的,只管說便是了,若是我能幫上一二,定是不吝相助的。”江芙蕖盡力讓自己的眼神誠懇一點,語氣甜美一點。

故事要開始了,要做一個合格的聽衆~

原無緒見江芙蕖這個模樣,無端地打了個寒顫,總感覺自己被什麽盯上了,又或者是找錯了傾述對象?

不過如今跟他一般大的女子,又跟他關系好的,還能在原老夫人跟前說上話的,似乎也只有眼前這個江芙蕖,看原老夫人被她哄地那麽開心,那他的事,應該也不是那麽難辦吧。

“有表妹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原無緒強笑了笑,“ 表妹還記得上次在那天下奇珍街上撞見的班姑娘嗎?”

天下奇珍街,原無緒這麽一提,江芙蕖眼中便有些了然。

她自然記得那個清秀的女子,當時聽原無緒喊她心兒,十分親密,還曾經揣測過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呢,沒想到,還真有啊~

“那位班姑娘氣質清雅,自然是記得的。”江芙蕖随口誇了一句,反正好話又不要錢。

原無緒聽得江芙蕖這話,面上明顯高興了些,他星眸含笑,“她名喚班心兒,是吳中班家的獨女,自幼随着她父親習千機術,做出來的機關物具很是精巧。”

千機術?這倒是個新名詞,江芙蕖将這詞記在心裏,回想着當時那店裏的東西和布置,猜測着應該跟現代的木工有點瓜葛,可也不盡然。

不過,這種名詞,一聽就來自江湖,這班心兒想必是原無緒在江湖中認識的人。

“我能支使小黑它們,也是得了心兒的指點。”原無緒似有些懷戀,眼中溫柔似水,怎麽掩飾都遮不住,慢慢地就将他跟班心兒的認識說了出來。

原來原無緒當年少年意氣,志不在仕途,只想當個浪蕩全世界的游俠兒,因着他是家中幼子,他父親母親皆管束不住,竟是當真允了他出去,只讓他在西南一代走動。

原無緒那時候哪裏有那麽聽話,表面上答應地好,出門了就把家裏的叮囑忘地一幹二淨,非但隐姓埋名,給自己取了個吳緒的假名,還把家裏安排的護衛給甩地一幹二淨,一個人逍遙自在了一年多。

因着他出手闊綽,為人又圓滑,在江湖中很是如魚得水,得了個“玉面公子”的雅號。人人都識得玉面公子吳緒,卻不知原家三公子原無緒,這讓原無緒心中十分得意,行事便愈發恣意起來。

有一日,他正撞見兩個門派互毆,他一時興起,竟然參與了進去,這一參與便是捅了馬蜂窩,那兩個門派是世仇,被幫的門派不感激,沒被幫的門派心懷怨氣,兩邊鬧到最後,竟然抛去多年的恩怨是非,把個無辜的原無緒做了出氣的筏子。

原無緒初時還覺得被追殺很有意思,有血氣才是江湖,可後面随着江湖中流言蜚語四起,追殺他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竟是無一處可安心落腳之時,他才發現事态嚴重,悔不當初。

好在這事發生在西南境內,他還有可以求援的地方,他當即便動用了原家的勢力,本是想着息事寧人,給江湖中人一個交代,誰知道江湖中人看似散漫不羁,心懷若谷,可私心裏竟也與朝堂衆人無甚不同,人人逐利而往。

隐隐猜得原無緒與原家有瓜葛,江湖中對他的态度一時便分了兩半出來,一半對他依舊如初,另一半卻是對他分外尊敬,而且隐隐有巴結之意。

這一個求援,非但沒有讓事情變小,反而幾乎終結了原無緒的江湖之路,讓他那顆原本想浪蕩天下的游俠之心受到了大大的打擊。

原無緒一時有些頹喪,每日裏飲酒作樂,竟是不知何處為安。

醉生夢死中,有一次他也不知道到了何處,竟是遭了暗算,中毒落了水,雖然最後被人救起,卻失了學了十幾年的功夫,還被斷言此生再不能習武,原無緒簡直心如死灰。

這時候,忽然有個人出來安慰他,寬解他,告訴他,這江湖中要立足,并不只有功夫,她舉了許多的例子,最後還演示了她家裏的獨家機關術,向他栩栩如生地說明了,人在江湖,并不一定只能依靠武力。

她把一無所有,身份不明的原無緒救活,帶他走出人生中的陰影,教他千機術,教他馭獸之道,最後還求了神醫讓他的功夫恢複,當真說是他的再世恩人也不為過。

這個人,自然就是班心兒。

兩個少年少女朝夕相處了半年,情根深種,可一切都止于班心兒知道原無緒的身份那刻。

班家當真是不在意門第,只求女兒幸福,可面對原家,那就不是班家能說上話的了,因為他們當真是沒辦法跟原家般配。

班家讓原無緒離開,不要再來,臨走之時,班心兒送了原無緒她親手做的玉笛為永別之禮。

原無緒經此一遭,當真是明事不少,他當然清楚自己對班心兒的心意,可他更深深地明白,自己是原家三公子,他的妻子定會是名門貴女,這是刻在他骨子裏的教育。

正是因為深深地明白,所以他有些茫然地離開了吳中,離開了班心兒,他心中有了記挂,便一直躲閃着家中的安排。

因着他是幼兒,原家又子嗣頗豐,所以對他不甚苛刻,如此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江芙蕖聽得原無緒的話,當真是有些震驚。

這原無緒和班心兒的故事,要擱電視劇上,不就是古代版的虐戀情深瓊瑤劇?兩個身份不對等的人,偏偏相愛了,真正是愁人。

“緒表哥既是放下了,那緣何又要再去找班姑娘呢?”非但再去找了,而且看他這次的态度,分明是要娶啊,這是受了誰的點撥……哦,不,刺激,感覺原無緒回家是要挨上一頓的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原無緒聽得江芙蕖問話,便有些支支吾吾的,好似不願意說,好半天才道,“那日在慈心庵,我聽你說人之塵緣皆由人為,前路由我不由天,便有了些感觸。”

……

感情那個坑貨是我???江芙蕖噎了一下。

第 467 章 :瘟疫真相2

王長青額前的頭發落下幾縷,正正将他的額頭遮住,只留右眼角一個明晃晃的黑痣,和他那雙陰沉沉的雙眼。

王政通不過與他略對視一眼,便感覺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他不自覺地往旁邊移了移步子,将整個胖碩的身軀都盡力遮掩在宋伯遠的身後。

難怪宋伯遠喊他什麽鬼面書生,這可不是當真如鬼煞一般,他與他共事這些年,竟是從未發現,這人隐藏之深,也不知道目的是何,能被禦司堂盯上,定不是什麽好事。

“誅司主,那梁百戶的事情,我才忘了與你說,他找我的時候,交給我一份密信,只是那密信十分難解讀,還未等我詢問清楚,他便被王長青給殺了,這王長青定是早心懷歹意,殺了人又來诳我,引得我險些犯下大錯,誅司主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王政通自來是越緊張,腦子裏思路反而越清晰,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很無辜,分明是被那王長青害了,膽氣便也壯了許多。

“待得誅司主将這賊人伏法,我定會細細查明其中蹊跷,給誅司主和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鬼面書生再厲害,能厲害過禦司堂?反正王政通是更信賴誅司主宋伯遠的。

宋伯遠對王政通知之甚詳,聽了他的話,便知道他此趟來的目的達到了,他面無表情地看向王長青。

此刻的王長青,正蓄勢待發,在王政通說出密信之時,眼神愈發幽暗,手中長袖微動,步子也微微移了兩步。

王政通見這兩個人不言不語,只對立而視,倒是有些急了,也忘了初時的俱意,反而沖着宋伯遠的後背催道,“誅司主,這王長青身手不凡,可需要我去喚人來助你一臂之力,啊~~!!!!”

話還沒說完,王政通就感覺迎面飛來一根烏黑的長棍,帶着呼嘯的風聲,直沖他的心口,他吓地直接跌坐在地上,抱着頭往桌案底下鑽。

宋伯遠身形未動,只手一伸,那本還攻勢淩厲的“長棍”就落在了地上,卻是一根細細的毛筆,王長青見偷襲不成,眼神愈加陰暗,長袖一甩,便有數只毛筆呈扇形飛向宋伯遠。

宋伯遠往後退了小一步,右手一擡,那些毛筆遠遠地便落在了地上,王長青見狀,正要再發招,卻見那本要落地的毛筆,忽然轉過頭,齊齊飛向他的腿彎,而宋伯遠,仍舊身形未動。

這一招着實讓王長青看清楚了雙方的實力懸殊,他不再戀戰,狠狠看了一眼只能看見官服一角的王政通,左手一揚,便有一片白色煙霧平地而起,将他的身形隐藏。

宋伯遠見到這煙霧,左手兩指放于唇間,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也沒去追。

王政通卻是聽到門開聲,吓得瑟瑟發抖,鼓起勇氣轉頭偷看了一眼,發現贏的人是宋伯遠,而房中早沒了王長青的身影,他面上一喜,忙從桌案下爬出來,拖動着一身肥肉颠到宋伯遠身邊,“誅司主,好身手!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下官今日長眼了!”

“密信。”宋伯遠打斷王政通的話。

王政通忙不疊點頭,轉身就往桌案那邊跑,繞過桌案拍了拍那牆壁,也不知道拍到哪裏,竟然真地彈出一個暗格來,他小心地拿了一個木盒子出來,将它捧到宋伯遠跟前,“就是這個了,我覺得梁百戶當日所言事關重大,本也是打算好好審審的,誰知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就死在了王長青的手裏!可恨我被他蒙蔽,還以為他是生悔逃跑了。”

“你知道他死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親眼見到他的……”王政通捂住嘴,結結巴巴地解釋,“誅司主,那個我也不确定,或許他沒死吧。”

“他死了。”宋伯遠看了眼木盒子中的密信,厚厚的一封,似乎有很多內容,“密信中你解讀出來的東西,有多少。”

“我是真地一點沒看懂啊。”王政通本來心裏還突突的,聽到宋伯遠問密信,他便苦了臉,這密信本來是要被燒了的,他之所以留下來可不是因為看中梁百戶給自己留後手,他是真地很好奇梁百戶這密信裏寫地什麽,那文字,見所未見!

他平生除了錢權,也就愛弄點文雅的筆墨,誰還沒有點小愛好啊!

“嗯。”宋伯遠聞言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轉身就帶了木盒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王政通心裏打鼓,便有些惴惴地跟了上去。

左思右想,他實在找不出什麽話來問,忽然腦子一個靈光,想到了一個人,“誅司主,那尋因居士,如今可到了上京城,也不知道她在何處落腳,最近還有人還我這尋她呢。”

“何人尋她?”宋伯遠轉過頭。

王政通沒想到這宋伯遠還真跟那尋因居士有些幹系,這誅司主的口味……他腦中掃掉那絲怪異,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就是一些醫者,大都是上次在梁家村與居士一起出力祛除瘟疫的那些,當中有幾個有些地位,說是要請了居士來一起研讨醫經。”

說到梁家村,王政通又笑呵呵道,“對了,還有梁家村的村民,也時常托人來問,居士如今在何處,說要與居士立長生碑呢,誅司主,你覺得,居士她的意思?”

“我會轉告她的。”宋伯遠撇下王政通,“梁百戶之事,便到此為止,你以後便把這事都忘了,不要徒生是非,有事我自會讓人來找你。”

“唉,是,是,誅司主,你說地對。”王政通聽到自己又一次險中生安,心裏樂地都找不到北了,待得宋伯遠已經走出好久了,他才猛地拍了腦袋,“我怎麽把王長青那厮給忘了,誅司主要是不抓了他,我這裏哪裏擋地住!這可如何是好!”

王政通的抓心撓肺,宋伯遠自然是聽不到的,也不關心。

他此刻正在看那密信,那密信中厚厚一封,原來不只書信,還有一枚令牌,王政通當時說解讀不出來,宋伯遠并沒有放在心上,此刻看了,他才算是徹底信了王政通的話,只因這文字,他正好識得。

而那令牌,宋伯遠看着那令牌上栩栩如生的龍紋,眼中一片了然。

這趟,當真是沒有白來,上次,他在那梁家村中轉了幾圈,便發現隐隐的不對,水土豐饒,百姓富足,那兒怎麽看都不像會無端發生瘟疫的地方。

直到他看到那些黴斑,才隐約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查到其中的關聯,不敢确信,如今得了這書信令牌,他還有哪裏不明白的。

沒想到這隐世組織的人,竟然真地跟前朝有幹系,而鬼林中的那些獵戶,也當真是些掩護,他們真正的身份,正是他一直苦尋不到的隐龍衛。

看來,他要立即回上京城一趟了。

想到上京城,他眼中帶了絲暖意,“王利,初三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有一封書信,大公子你稍等。”

第 466 章 :瘟疫真相1

夜風蕭索,嗚嗚吹刮着枯枝,唰唰的聲音來回在空中回蕩,攪人心弦。

透亮的書房中,王政通坐在桌案前,一頁頁翻着賬本,小眼睛裏越來越亮,窗外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深的夜色,他充耳不聞。

發達了啊,發達了!王政通心裏暖呼呼的,最後看了眼最後一頁賬冊子,他才戀戀不舍地把它合上,扶着桌案起身,正要将它放到暗格中去,卻忽然聽得身後門“哐當”一聲被人踢開。

這個聲音,這個畫面,似曾相識,王政通整個人都頓了一下,他身子有些僵硬地回過身,看到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臉上肌肉便不停地抽搐。

倒黴催的,怎麽又是這個煞神,這貨不是走了嗎?他花大錢請的那些暗衛呢,死了嗎?

這來人上次他心裏完全沒數,可事後一查,整個人就有些蔫,不要提抱負了,就是遇見,他都不想有,只因為這人,他是禦司堂的誅司主,殺人不眨眼關鍵還不需要上報的啊!

腿軟!

“誅司主,您老怎麽來了。”王政通谄笑着,不動聲色地把賬冊子往書冊上一扔,就要上前去給宋伯遠關門,“風這麽大,別冷着誅司主了,我給您把門關上,關……”

“嘭”地一聲,門從裏面合上了,王政通動作僵住了,眼皮狂跳,也不知道這煞神這次來幹什麽,為什麽總感覺自己項上人頭不保啊。

“王大人,梁百戶當日來報官時,說了什麽?”

梁百戶!!聽到宋伯遠提這個名,王政通感覺自己頭皮上一陣涼意,當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誅司主竟然是沖着瘟疫來的。

王政通僵着臉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宋伯遠,“誅司主,不知您提的這位梁百戶,他是?”

人沒了,案卷也消了,就算禦司堂神出鬼沒,手眼通天,他不相信,就能查到什麽!

“胡有為已經招了,王大人是要在這裏說,還是到我府中說?”宋伯遠說着,目光似不經意地掃了眼王政通身後的桌案,視線在那賬冊子上停了片刻。

王政通額頭上沁了冷汗,心裏大呼倒黴,這個胡有為,專門壞事,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招呢?

“在這兒說,在這兒說。”王政通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水,“這梁百戶當時是先到我這裏來報案的,他說梁家村有瘟疫,已經死了十幾個人,我一聽便有些慌,只怕他也染了瘟疫,就讓大夫給他看了,确實有染瘟疫。”

“我不敢大意,便讓人把他送到胡大人那裏,他專管這個,想必比我更有經驗,完事,我便派了人去梁家村實地查看,救治那的老百姓,發現事态嚴重,我便打算封村,這是古例便有的。”

“本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我也與朝廷報上去了,誰知道梁家村的人有造化,後面的事情……”王政通打量宋伯遠一眼,才繼續道,“誅司主你也是知道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至于那梁百戶,他在我這,确實是什麽都沒說的。”王政通低了頭,心口怦怦亂跳。

他等着看宋伯遠的反應,誰知道等了半天,宋伯遠根本沒聲音,他正奇怪呢,就聽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

王政通不知道是誰這麽晚找他,他看了宋伯遠一眼,宋伯遠步子一動,便到了一處陰影中,不仔細看,是看不出這屋裏還有第二個人的,王政通仔細體會了下他的意思,這才對外道,“嚷什麽嚷,是誰啊,大晚上的不睡覺!”

“大人,是我,長青。”

王政通沒想到王長青這個時候過來,他想到剛剛宋伯遠的話,心中有些猶慮,不知道是該打發王長青走,還是讓他進來,誰知他在愣神,外面的王長青卻是等不住了。

“大人,胡大人出事了,這事拖不得,需得我當面與你說。”

“讓他進來。”

王政通耳邊傳進一個聲音,他打了個哆嗦,再回過神,王長青已經在他的開口中,推門走了進來。

他面色凝重,看到王政通,便急道,“胡大人讓人傳訊過來,說是有人找到了梁百戶,寫了私信去威脅他,讓他拿紋銀十萬,才放過他,銀子事小,胡大人主要怕這人不依不饒,便找大人您讨個主意。”

王長青一口氣說完,見王政通面色古怪地看他,以為他舍不得銀子,便繼續道,“大人,非常時刻,這銀子有了門路,早晚都是你的,可這人若是沒了,便什麽都沒了,胡大人的事情,我覺得你是要幫襯一手的。”

“你……”王政通的手直打哆嗦。

“大人,你怎麽了?”王長青見王政通這個模樣,轉頭往四周看了一眼,又凝神聽了會兒,這才放下心,繼續勸王長青,“你這是生氣了?我知道,當時我不該讓人直接殺了那梁百戶,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報的可是謀逆的大案子,跟瘟疫可不能同日而語,這上面的考校下來,不要說良,便是下等都沒有的!下官也是為了大人你着想,你……”

“不要說了,你給我住嘴!大晚上的胡說八道!”王政通憋紅了臉,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喝止。

王長青眼角黑痣一動,非常警覺地轉身,“誰?!”

見到宋伯遠的身影,他如臨大敵,“宋伯遠!”

“長青你竟然認識誅司主?!”王政通聽到王長青的話,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這個幕僚不簡單,可沒想過他會這麽厲害。

這誅司主名諱他都不知道呢,宋伯遠,宋家,這貴圈中的宋家,輝煌的有幾個,這宋伯遠來自哪裏呢?

“鬼面書生王先生。”宋伯遠動了動嘴皮,“竟然在為陛下效力,還屈居在綠浮城這個小地方,果真是不拘小節。”

“鬼面書生?”王政通一頭霧水,宋伯遠說地是他的幕僚,王長青嗎?

這兩個人,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你果真認得我。”王長青嘴角勾笑,眼角的黑痣光澤隐現,他不動聲色地往門邊近了兩步,“上次那個人,是你。”

“若不是我,梁家村如今只怕是一堆枯骨,哪裏還會有半點生息。”宋伯遠垂了眼皮,雙手搭在一處,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手背。

??????

王政通聽這兩人打着機鋒,腦中疑惑越來越大,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開口,反而往桌案裏挪着步子,惜命如他,很明顯地感覺到屋裏不知何時彌漫起來的濃濃殺氣。

第 465 章 :滇王妃

這其中,自是有一番緣故。

滇王妃,名喚馮如蘭,是馮皇後的外甥女兒,在護國公府那一輩中行二。

滇王自幼喪母,滇王便被堯明帝指在了馮皇後跟前養着,馮皇後先前幾年還想着自己生個孩子,可過了四十歲的年紀,便不再有這個念頭了,只把滇王當做親生的。

可到底不是親生的,她心裏是有些隔閡的,加上滇王也有些小聰慧,為人不算木讷,他的生母南妃,是西南王獨女,西南王什麽門第,她以前望都不敢望的。

當年為着滇王的事情,西南王還特意千裏迢迢地過來,與堯明帝細細論道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滇王養在西南王府,不讓馮皇後養着,因為馮皇後粗鄙不堪,西南王看不上。

這事最後沒談成,可西南王說馮皇後的那些話,卻都一字不落地傳進了馮皇後的耳朵裏。馮皇後氣了個半死,對滇王自然又離心了許多。

到他結親那年,本來馮皇後都已經忘了這些事了,可西南王又送了封折子到堯明帝跟前,大意就是說,選好了滇王妃,就等堯明帝點頭,就把人給送過來,這其中問都沒問馮皇後一句。

馮皇後這次是真心氣壞了,養了十多年快二十年的人,就算養只豬狗也是會生感激之情的,何況她對滇王也不算差,怎麽就給自個兒子的姻緣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她可是後宮之主!

馮皇後惡向膽邊生,便做了一件讓整個皇室都無語的事情,她讓護國公府弄了幾個女子進宮,然後在裏面挑了一個姿色和相貌、品性最一般的女子,然後讓護國公夫人認了她做嫡女,又設計了一場滇王和這女子的好戲,便坐實了兩個人的姻緣。

她這個舉動氣地西南王府幾乎與皇室生仇,這麽多年都沒再派人進京過,堯明帝大概也知道理虧,竟然也沒追究,就任由西南王這麽鬧了。

滇王也是個孝順的,對馮皇後并無任何不滿,只道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乖乖地娶了那馮氏如蘭。

馮皇後做事憑着一時沖動,事後也有些後悔了,可人人都認了,她倒是不好說什麽,只是對馮如蘭便左看、右看都不順眼起來,總覺得愧對滇王,對滇王也就有些心虛,不怎麽敢召見他到跟前演什麽母慈子孝的好戲了。

可馮皇後心虛,她給滇王強配的這個滇王妃可不是個好惹的,她三五不時地就往後宮跑,而且動不動就是哭啼,無非就是滇王今日未宿在她房中,明日和她少說了一句話,再後日又給哪個小妾買了釵環這種宅中小事。

馮如蘭的日常訴苦都是這樣的,“兒媳自幼身子骨便弱常人幾分,是受不得氣的,母後也是知道的,偏他不把兒媳放在眼裏,常給兒媳氣受,只因兒媳是母後指給他的,他當真是不念母後的一分情義的。”

馮皇後是經不得激的,最讨厭吧別人不給她面子,馮如蘭來一趟,便要在宮中因病養上三五日,最後以滇王親自上門負荊請罪把人接回去結束。

這種戲碼,在翠微宮中上演了十多年,當事人好似都樂此不疲,可後宮中的人受不了了,尤其是周太後。

周太後本就對馮如蘭十分不滿,又見她如此不守規矩,把後宮當自己家後宅來糟蹋,便時常讓人去給馮如蘭“看病”,每看病一次,便要送她去別宮裏養小半個月,狠狠打了馮皇後的臉面。

馮如蘭也因此規矩了許多,可那也只是不到後宮來鬧了,在滇王府照樣鬧騰地雞飛狗跳的,馮皇後時常便讓人去滇王府主持公道,也時常因此受周太後的奚落。

周太後今天提起這茬,可不是明晃晃當着江貴妃、鳳妃的面打她的臉?馮皇後回來便砸了幾個花瓶。

她今天白白賠了那麽多首飾進去,可不是真去陪周太後玩的,她還不是想知道,堯明帝今年要不要留雅秀園的人。

本來這事,就該她管,偏周太後總是指給江貴妃,堯明帝也不聲不響地認了,她做這個後宮之主,除了在人前露個臉,竟是半點實權也沒撈着,馮皇後越想心中越心糟,後牙槽都快咬碎了。

“回皇後娘娘,這事奴婢一直打聽着呢,聽說跟往年一樣,皇後娘娘你不用擔心了。”聽雨見馮皇後提這事,便有些得意,她知道馮皇後最關心什麽,自然就留心什麽。

馮皇後聞言,心中一喜,那滿腔的怒火瞬間跑沒了影,她随手從頭上拔了根釵子扔給聽雨,“到底是慣跟着本宮的,機靈地很,賞你了。”

“多謝皇後娘娘。”聽雨忙接住了,放在手中感覺了下它的重量,心中頗滿意,那眼睛一眨,便又有好話出來,“娘娘,奴婢還有件喜事正要與你說呢。”

“哦?”馮皇後一聽,有了些興趣,“可是護國公府有什麽消息傳來?”

聽雨忙搖頭,道,“不是的,是蕙蘭縣主,她如今在外面又得了好的名聲呢。”

“蕙蘭?”馮皇後聽到江盈惠的名諱,面上的喜色便去了大半,興致也少了很多,她懶懶道,“她不是被陛下派去九江城了嗎,難道在路上又得了什麽寶貝不成?”

江盈惠的名聲怎麽來的,沒有比馮皇後更清楚的了,她除了銀子和些寶貝,還有什麽能讓她有點名聲?就是不知道東西是送到了長寧宮,還是瀛明宮,反正她翠微宮是沒有的。

“寶貝倒是不曾聽說,是她那個善仁會,當初娘娘你還去過一次的那個善仁會,如今沿途募捐,得了更多人的推崇,百姓們個個誇她是神仙下凡呢。”聽雨把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喜滋滋地報了出來。

說完卻沒得到馮皇後的反應,她轉頭去看馮皇後,見她翻了個白眼,只“哦”了一聲,便一心看自己的鳳仙指,心中一頓,也有些莫名的尴尬。

是啊,這事跟馮皇後好像也沒什麽幹系,得意的是蕙蘭縣主啊,可這話說了出去,總不能收回來,聽雨腦子一轉,便繼續胡謅道,“皇後娘娘你想啊,蕙蘭縣主名聲好了,那麗人坊的生意不就好了?指不定又跟往常一樣,日進鬥金呢。”

作為馮皇後與外界接觸的主要接洽人,聽雨當然知道,這兩年,麗人坊的生意落下了不少,馮皇後的分紅也一月少一月。

馮皇後聞言,這才有了些歡喜,“你說地對,本宮剛還真沒想到。”她眼睛動了動,便招手讓聽雨到跟前,“你出宮一趟,把護國公請過來一趟,就說本宮有要事跟他說。”

這麽個好機會,可要做那個江盈惠說的什麽,廣告,宣傳!

第 464 章 :嘩然

江子青居然要成婚了!

不,是他居然想成婚了!

這實在是讓所有吳寧侯府的人都沒想到的事情。

竟然這麽容易的?這麽輕飄飄地就說出要請旨賜婚的話來,相當年,多少人等着他去請旨,他都不言不語,搞地很多人都以為他對莊真郡主其實無意,或者說,他本人其實根本會一輩子不婚。

“你想清楚了?”吳寧侯面色複雜地看着江子青。

江子青莊而重之地點頭。

“大哥哥要娶莊真郡主了?”江芙蕖阖上手中書卷,笑着看向司硯。

司硯将手中針線盒輕輕放下,點頭道,“大家都這麽傳的,世子是言而有信的人,定是得了他的話,大家才敢說的。”

這倒是有意思,她這個整日相親的沒“強賣”出去,反而先解決了一個悶聲不吭的,江芙蕖随手拿了個繃子,有模有樣地學着司硯的樣子穿針引線。

才走了幾針,便被司硯捉了手,“小姐,不是這樣走針的,你這樣,線頭便沒有了章法,要對穿,留半線。壓半線,再繞個結。”

……

江芙蕖讪讪地把繃子放了下來,“這種精細的活,我慢慢學,我現看着你繡便好了。”

“這可不行的,小姐,世子妃進門,你不濟也是要送個帕子的。”司硯倒是急了。

江芙蕖也知道這裏多少有些禮法,她既然人沒走開,到底還是要去适應一下的,她無奈地再次撿起那繃子,看着上面寥寥的幾根細線,再看看司硯那邊已經初具線條形色的輪廓,心裏只能嘆氣,長這麽大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特別特別不擅長的東西。

這繡工她好歹也是跟陳大娘學過一些的,不過那會兒她學的時候只是想着縫縫補補個樣子,能用就行,哪裏管什麽好看,倒是這幾日到了吳寧侯府,真正學起來,才發覺這是門博大精深的學問。

……實在是難啊,希望到時給江子青和莊真郡主送個鴨子戲水不會被訓吧,重要的是心意啊,她其實更怕自己鴨子都繡不出來,畢竟這地方不流行簡筆畫啊。

司硯見江芙蕖沉默,怕刺激她,便也不多話,兩人沉默地低頭做刺繡,倒是一片靜谧。

“太後娘娘手氣真是好,臣妾實在是輸不起了。”

長寧宮中,周太後、江貴妃、鳳妃、馮皇後四人正圍坐着玩葉子牌,鳳妃忽然甩袖起身,面上帶了絲似有若無的惱意。

她這副耍潑的模樣沒有惹得衆人生惱,反而讓周太後等人笑開了。

周太後揚揚手,便有幾個宮女捧了水盆子過來,伺候淨手。又有人上來無聲地收拾桌面上清晰剔透的白玉葉子牌。

“你看看這皮猴子,這是輸不起了。”周太後瞪了鳳妃一眼,“這手氣時好時壞的,全看天意,怎麽就只記着哀家好的時候,哀家輸的時候,也是常有的。”

“別的我不管,反正我與太後娘娘玩着,便沒見過你手氣有壞的時候。”鳳妃有些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堆在周太後跟前的那堆金銀首飾,倒像是真舍不得似的。

周太後見狀,只輕輕掃了她一眼,也沒繼續說下去,只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便不玩了吧,等改日各宮中都得了空,哀家再邀一起子。”

鳳妃眸子一閃,便有寫不自在,她瞥了眼馮皇後,馮皇後正在瞪她呢,似乎在說她不知好歹,這會兒兩人四目相對,馮皇後翻了個白眼,轉頭便湊去了周太後跟前。

“太後娘娘說地是,本宮下次喚些輸地起的過來,省地敗興。”

這話下去,非但是鳳妃,便是周太後面上都僵了片刻,兩個人都有些老大不高興。

江貴妃微微垂了眸子,神色不動,似老生見慣。

“嗯,難為皇後你有心。”周太後聲音淡淡的,她拂開馮皇後貼上來的手,搭了一旁的碧淩姑姑,“哀家前兒聽說,老二媳婦最近身子又有些起伏,如今入了冬,你要多照看着些,免得她受了寒。”

周太後的話不痛不癢的,馮皇後卻似被燙了腳,當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天才咬了牙道,“謹遵母後叮咛,母後,我想起來宮中前兒得了些老參,這便回去讓人給老二媳婦送去,省地讓母後挂心。”

“恩。去吧。”周太後随着碧淩姑姑的攙扶歪靠在八仙榻上,含了顆養生丸,眼睛微微眯着,也不讓人送馮皇後。

鳳妃、江貴妃見狀,便都要告辭,周太後看着鳳妃走了,輪到江貴妃的時候,卻是張了口,含糊不清道,“貴妃你留一下。”

江貴妃這次來長寧宮也是有事,聽到周太後的話沒有勉強,從容走到八仙榻前,拿了柄玉如意替周太後輕輕捶腿。

等了會兒,才聽周太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今年雅秀園中,沒什麽大事吧?”

雅秀園是歷年秀女入住的地方,雖然這些年随着堯明帝年紀的增長,幾乎成了個擺設,但也是按着規矩每年都選人的。

江貴妃這次回宮,也是為着這事,她搖搖頭,“無甚大事。”

“我聽說原家今年也送了個丫頭過來,那孩子品性如何?”周太後的聲音有些缥缈。

江貴妃忙低了頭,“品性自是好的,只是如今沒有适齡的孩子,不然倒是可以配了去。”

原老夫人今年到上京城,主要是為了送她的曾孫女,原老大的嫡幼女,十五歲的原汐入宮,宮中早得了消息,只是堯明帝沒有留人的意思,皇子們最小的瑞王也才十二歲,并不合适,江貴妃正不知道如何處理妥當,她本想着,待得時間過了,還無人提起,便将原汐原樣送回也就是了。

誰知道,今兒周太後忽然問起了她,江貴妃提了耳朵。

“倒是跟秀秀一般大的年紀。”周太後睜開眼睛,身子坐直了些,低頭看了江貴妃一眼,“貴妃,你也坐到哀家身邊來。”

江貴妃只能上了榻,兩人并肩坐在一處,周太後才道,“你不用多想,哀家就是想着,這原家的孩子,已經多年不見了,該怎麽着,便還怎麽着吧。”

“臣妾都聽太後娘娘的。”江貴妃心裏松了口氣。

“嗯,你自是個懂規矩的。”周太後側頭看了江貴妃一眼,她的面上不施粉黛,卻白裏透紅,端地是細膩如脂,別有一番旖旎,她收了目光,“玡兒和麗華那丫頭,是定了嗎?賢妃那邊怎麽說的,大将軍和陛下呢?”

江貴妃愣了一下,怎麽話題忽然轉到鳳王身上了,她沉思一會兒,才謹慎道,“臣妾看着這兩個孩子都是好的,只不知陛下的意思,那孩子……他不曾與臣妾提起,臣妾也不知如何與賢妃、大将軍開口。”

“你倒是真能省地下心。”周太後啐了一口,渾濁的目光有些晦暗,“祝家是好的,哀家看玡兒年紀也不小了,改日定是要與陛下提一提的,往日雖慣着,如今也該管管了。”

江貴妃只能喏喏應是,一時也有些摸不清周太後的意思。

“你今日特意過來,沒甚事要與哀家說的?”周太後斜睨江貴妃。

江貴妃小心看周太後一眼,見她眼裏有隐隐的笑意,便知道她已經得了消息了,心中一松,口中便笑道,“卻是有一事的,昨日吳寧侯夫人過來與臣妾說,寄梅那孩子,他想與太後娘娘讨娶莊真呢。”

“本宮還只當這江子青一輩子不婚了呢,難怪太後今日甩了本宮的臉色,卻是她家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終于有人要了!”馮皇後吐了瓜子皮,又低頭細細看一眼自己修長的鳳仙指,這才染的指甲,別給碰壞了。

聽雨聞言便是點頭應和,“是啊,莊鎮郡主如今都二十又二了,宮中誰不是指指點點的,偏她仗着太後娘娘的恩寵,厚着臉皮待在宮中。”

“不說那個裝腔作勢的人了,本宮聽說,太後今日特特留了江貴妃在長寧宮中,你說可是為了那選秀的事情?”馮皇後想到雅秀園的那群莺莺燕燕,心裏頭就有些冒火,尤其是今日,周太後太特特跟她提起滇王妃,簡直戳心!

第 463 章 :問

可原依蓮和原老夫人卻似不想再跟江芙蕖細講,原依蓮溫和地看着江芙蕖,“曲曲,你今日出外半日,先回去歇息吧。”

見江芙蕖懵懵懂懂地起身。

原依蓮又道,“自你歸家來,便不得安生,這幾日,你便在院中好好歇着,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母親不拘着你了。”

“是啊,家裏面都轉轉,幸許便想起了些什麽呢。”原老夫人也點頭。

兩個人目光殷切地把江芙蕖送了出去。

當日晚膳後,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就把原無緒和江子青兩個人留了下來。

“阿緒,今日祖母也不問你別的事情,只問這一件,你這一路上送曲曲到上京城,她,路上可有見着什麽人?”原老夫人拉了原無緒到一邊。

“寄梅,以前在信中你語焉不詳,今日你且與我好好說說,曲曲自離京以後,可與那些人特別投緣?”原依蓮端了盤糕點放在江子青面前。

原無緒……

江子青……

“祖母,我聽你的囑咐,只恨不得把曲曲送到您的跟前去,哪裏還敢讓人與她走近,便是有,也只有司硯那個丫頭了。”原無緒眼神閃爍,并不敢看原老夫人。

原老夫人卻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她拿了龍頭拐就不輕不重地打在原無緒的身上,“你還拿這話騙我,你送了她到上京城,她到了這兒會自己個開個醫館,見了你還那般生疏?別的我現今也不跟你計較,只等你老子去問你,你就與我說個實話,她那醫術怎麽來的,你在外這些年是白待了嗎?”

原無緒不妨原老夫人居然已經知道了實情,他轉頭瞥一眼江子青,本是想跟他求救,卻見往日從來巋然不動,傲然挺立的寄梅公子此刻正低了頭,他旁邊的吳寧侯夫人聲音都有些尖銳。

“你這個做哥哥的,竟是半分不關心她媽?你還真當她出了這上京城的門,便不是你江子青唯一的親妹妹了?我知你的本事,曲曲到如今這番模樣,定是吃了不少苦頭,你不用管什麽好歹,都與我說來,否則別怪我給你請家法!”

原無緒立即識趣地把頭低了下去,抱住原老夫人的腿道,“祖母,你息怒,孫兒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事論起來還要從慈心庵說起。”

原無緒半真半假地把自己跟江芙蕖的交易說了,尤其強調了這是江芙蕖自己的主意,“曲曲左一句緣,右一句佛的,我只當她入了道門了,就怕她想不開,哪裏還敢與你細說呢,我便想着,她去了上京城,只怕有人找她麻煩,便落在她後頭給她收拾,倒也查出點東西的。”

陳來旺這種人,原無緒自然不敢說出來,只單單提了唐暄。

“明國公府的那個孩子,我記得他,聽說當年在皇家學院也有些名聲,只是不良于行,誰知他與曲曲竟是也有這樣一番造化。”原依蓮提起唐暄,只是感慨。

三朝丞相府上的四公子,這貴圈裏,誰人不知呢?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家中那般情形,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曲曲嫁過去的。

原老夫人聽得唐暄的來歷,便不做聲,只瞪了原無緒一眼,“偏生你那般躲懶,否則曲曲哪裏要做這個好人。”

原無緒有苦難言,幹脆閉了嘴。

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便齊齊望向江子青。

江子青早在聽到唐暄的名諱時,臉色便有些不好,直到見了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的态度,面色才重新冷硬起來,他抿了唇,把江芙蕖離京後自己調查到的事情講了個三三四四的,然後挑了兩個人最想聽的部分講。

不同于原無緒提的唐暄,他挑的人是明洛奚。

“明家小公子,他今年才十幾歲吧?”原依蓮聽到明家,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去處,可是聽到是明洛奚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諱,她便皺了眉頭,明家适婚的兒郎可沒有這個名字的,那只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了。

原老夫人也來了興趣,聽得江子青報了十六歲,便笑道,“年歲倒也差地不大,這明家規矩少,也明白,倒是合曲曲的性子。”

“我看着曲曲這一遭出去,似也懂了些營生,洛奚與她幾番遭遇,似也對她有些心思,聽說有些半大的少年,心智便與尋常成年男子一般,許是兩人便真地看對眼了。”原依蓮心中想着江芙蕖近年的遭遇,心中愈發覺得明家是個好去處,只這年紀上,倒也不是大事。

兩人講地興起,竟是把原無緒和江子青撂在了一邊,兄弟兩個心中心知肚明怎麽回事,誰也沒開口去打斷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的談話。

誰知,他們不開口,原依蓮和原老夫人兩個卻找了他們的由頭。

“寄梅,曲曲這事如今眼看着要定下了,你看你與莊真郡主的婚事?”

“是啊,寄梅,你阿娘說地是,你與阿緒兩個,年歲都不小了,男大當婚,成家才能立業,也該着手了。”

原無緒……他心裏倒是有人了,只怕家裏不同意,這是場硬仗,他是定了主意的,便轉頭笑呵呵看向江子青,“是啊,表哥,你何時将郡主娶回門啊。”

他本是要看江子青的笑話,卻見江子青難得的嚴肅。

“還未來得及與母親詳說,我本打算此次歸京便與陛下請旨賜婚,誰知趕上如此多事之秋,便想着待九江城水患之事事了,再與陛下提此事,還要問過母親和父親的主意。”

!!!!!!!!

一語驚地滿座寂然,便是剛踏進房門的吳寧侯腳步也頓住了。

第 462 章 :歸家

“小姐,你笑什麽?”司硯見江芙蕖不怒反笑,烏黑的眼睛瞪大了,看怪物一樣看着江芙蕖。

江芙蕖聽到這聲音,才恍然自己在吳寧侯府,她總是忘記這點,忙收了笑,正要開口哄一哄司硯,卻聽得蒙璜的笑聲從前面傳來。

“大小姐回來了,夫人和老夫人請您去西屋坐會子呢。”蒙璜掃了司硯一眼,似乎有些吃驚于江芙蕖眼中的笑意,卻也沒多話。

她是吳寧侯夫人的得力丫鬟,十分守規矩。

江芙蕖随着蒙璜到了西屋,還未踏進門檻,就聽到正堂內傳來一陣爽氣的笑聲。

“阿緒也大了,也知道在祖母跟前耍滑頭了,這事可不是祖母我說了算的,要問你老子娘去。”

江芙蕖微不可見地挑了眉頭,原無緒表哥?她邁過門檻,果然見着西屋正堂內多了幾個人。

一個原無緒,還有鮮少見到的江子青,還有曲曲的老爹吳寧侯。

見到進屋的江芙蕖,屋內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有默契似地刷刷看向她。

江芙蕖……

她默默地伸開手臂,任由司硯給她解開毛絨氈子,然後十分坦然地在衆人的矚目中往正堂走去。

“外祖母。”

“父親。”

“母親。”

“大哥哥。”

“緒表哥。”

待地喊完,她便在江子青身邊落了座,正對原無緒。

多日不見,原無緒面上似乎更白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躲哪裏去了,原老夫人過來那日,竟是都沒來接,聽着原老夫人話裏的意思,原無緒這是遇着什麽難解決的事想通過原老夫人來“投機取巧”了?

“曲曲表妹。”原無緒沖着江芙蕖就是一個大大的笑。

江芙蕖皮笑肉不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低了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小短笛。

原無緒面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我就說阿緒是最喜愛與曲曲玩笑的。”原老夫人見着這兩兄妹之間的機鋒,笑眯了眼,“怎麽見着他曲曲妹子,便忘了規矩了。”

這話落了,一屋子的人便都笑起來。

原無緒似是面上撐不住,說了兩句便起身要走,原老夫人似乎也不想多留他,只囑咐了一句,晚膳過來一起用,便任由他們幾個爺們去了,一屋子裏很快剩了江芙蕖、原依蓮、原老夫人三人。

“曲曲啊,你到外祖母身邊來。”人一走,原老夫人就對江芙蕖招手。

江芙蕖早習慣了她們這遭,非常乖覺地起身坐到原老夫人腳底邊的蒲團上,随口便是一句,“外祖母昨日點的香可有效果?”

原老夫人年紀大了,又常居西南之地,來了上京城這許多日,竟是有些認床,時常歇息不安,江芙蕖便在閑暇時順手給她熬了湯藥,見效果不明顯,又調了安息香輔眠,前日才剛用,只是效果并不是太好,她昨日便換了一副湯,想着應該能相輔相成。

原老夫人面上的紅潤和綿延的呼吸已經能說明一切,她這句也只是多問。

“曲曲制香的本事,哪個敢說不好的,我老婆子是不饒她的!”原老夫人笑着拉起江芙蕖的手,軟聲道,“昨日外祖母睡地特別香,今日晌午才起來呢。”

“是啊,曲曲,改日你也給我調個香包。”原依蓮笑着附和原老夫人的話,她起了身,走到江芙蕖跟原老夫人身邊,壓低了聲音問江芙蕖,“曲曲,那寒大公子如何?可能入眼?”

……

今日居然連個過場都沒有,江芙蕖低了頭,不吭聲。

原老夫人和原依蓮都急了,原老夫人幾乎要把江芙蕖從地上拉起來,“我的小祖宗诶,這寒大公子聽說彬彬君子,年輕有為,你也沒看上眼?”

“是啊,曲曲,便是這個不滿意,你到底有哪個滿意的,你只管與我說個準頭,我便能給你找出個像樣兒的來!”原依蓮打包票。

……

江芙蕖仍舊是不吭聲,只打算把這只鹌鹑做到底。

原依蓮和原老夫人見她這樣,都氣地撫心口,正恹恹的功夫,忽然聽得門口一陣輕微的喧嘩,她一擡頭,眼神有些淩厲,“蒙璜,是誰在門口喧嘩?”

蒙璜還沒來得及拉住司硯,就見司硯跑進內堂,對着上首跪了下來,把今日那尚書府小丫鬟的話傳了。

這話落了,一屋子都靜了下來,足足有半刻鐘的功夫,原依蓮才出聲道,“知道了,以後萬事都要守規矩,不可如此莽撞了,念着你是初犯,今日便不罰你了,你下去吧。”

待得司硯退了出去,原老夫人的龍頭拐便杵地咚咚響,她面色漲地通紅,“豈有此理,欺人太甚!老身就說這寒家的門面,夠不上我們曲曲,你偏要讓曲曲去相看一二!這自古以來,姻緣之事,門當戶對,切記切記!”

“母親息怒,我萬想不到這尚書夫人如此不要臉面。”原依蓮也氣地心口一陣陣地疼,她上手安撫原老夫人,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個直接,一個軟刀子,把個工部尚書府說地是一文不值。

饒是江芙蕖見過些世面,也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貴圈的貴婦人們,當真是惹不得惹不得,她怕原老夫人情緒激動身體出問題,便起身拿了桌上備用的藥瓶,倒了兩粒清心丸出來喂了原老夫人。

原老夫人被江芙蕖這一動作攪和,也沒了罵尚書府的興致,轉頭抱了江芙蕖,幹嚎着,“我苦命的曲曲。”

“外祖母切記身子,不可情動過烈。”江芙蕖無奈地安撫老人情緒,這原老夫人是個直脾氣的,情緒真是爆竹一樣,發作起來,噼裏啪啦地響,擋都擋不住。

原依蓮聽到江芙蕖這話,也忙安撫原老夫人,兩個人好歹把人勸地平靜了,原老夫人便盯着江芙蕖看了半晌,嘆了一句,“阿緒也是個沒福的,這麽好的丫頭不要,偏要那什麽心啊肝啊的,唉。”

這一句簡直莫名其妙,江芙蕖只怕原老夫人要把她跟原無緒湊堆,忙道,“外祖母,曲曲經此一遭,只覺得緣分天定,倒一時沒有想那麽多,心想着,許是到了時候,那人便來了,倒是務須如此周折,只怕勉強。”

話落,便見原老夫人和原依蓮都看着她。

四目雙眼,炯炯有神,似帶着探究,又似帶着恍然。

“原來曲曲是這麽想的。”

“是啊,倒是我們兩個疏忽了。”

??????

江芙蕖腦袋裏一萬個問號,自己剛剛的話,讓他們誤解了什麽嘛?

第 461 章 :相親

柳岸心中一動,微微擡頭,看向蕙蘭縣主,見她眼角生風,媚色如春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頭烏發不知何時全散了下來,披在肩頭,更添一分魅色,他喉頭動了動。

“有心無膽的東西~~”江盈惠一擡手,白皙的手腕便柔弱無骨地搭在了柳岸脖頸上,她整個身子軟軟倒向柳岸,口中呵氣如蘭,“倒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解得我心思。”

話音剛落,便是一聲嬌呼。

她整個人被柳岸打橫抱起,半支的窗簾慢慢落了下來,屋中明色暗了幾分。

秋風蕭瑟,吹地偌大的涼亭中有幾分蕭索之意。

司硯遠遠地站在亭子外,頻頻擡頭看那涼亭,卻見不到絲毫動靜。

涼亭中坐了正對的兩個人,一青,一白。

青衣自然是江芙蕖,白衣的是位年輕的公子,也是今日江芙蕖的相親對象,工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名喚寒秋瑞。

寒秋瑞今年二十又五,與江子青同齡,據說是江子青的同窗,可江芙蕖完全不記得書中有沒有提到過一位姓寒的路人甲。

這位寒秋瑞說起來并不是頭婚,他先前娶過兩門妻子,按說依着原依蓮、原老夫人和江子青等人的标準,怎麽都不可能入選,可他有一個優點,膝下無子。

這個年代雖然也有繼妻一說,但原配繼妻地位平等,除了頑固不化的老一派世家,倒也沒人會在這上面說法。

當然,更重要的是,江芙蕖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明的、暗的,相看了快十個公子了,最小的才剛十八歲,最老的也只而立之年,可她沒一個點頭的,這可急壞了原依蓮和原老夫人。

“不拘着什麽名頭的約束,這能互相看上眼,日子過地下去,也便是了。”原老夫人幾乎是痛心疾首地跟原依蓮說出這句話,她拖着老邁之軀,千裏迢迢來上京城,可不想再回去等什麽消息,便是要在她在的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給江芙蕖把親事定下來,好徹底安心!

江芙蕖聽到江子青面無表情地轉述的時候,也只有沉默不語的份。

這半個月,她在吳寧侯府算是過上了真正的古代貴族小姐的生活,不過,因着她年紀大了,所以這生活也只能說,貴族小姐宅居生活,根本就沒人會那麽沒眼色地遞帖子約她上門,更不可能有人上門來玩笑取鬧。

原因太簡單粗暴,因為昔日的姐妹,便是有些交情的,也都早已為人婦人母。

……

今日這場特別直接的相親,說起來也歸功于江芙蕖的不應聲,原依蓮和原老夫人琢磨許久,以她們獨道的眼光和豐富的生活經驗得出一個結論,她已經過了含蓄的年紀!

所以要直!接!點!

想到這些無語凝噎的事情,江芙蕖攏了攏身上的毛絨氈子,頭一低,下巴幾乎埋進了那長長軟軟的毛領子裏。

兩個人在這個涼亭中已經坐了快兩個時辰了,她真地太冷了。

先時,兩人還有點話說,畢竟是要做個自我介紹的,結果做完自我介紹,兩人就發現,根本無話可說。

江芙蕖自然是因為無心思,也對這個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天知道除了這一路上上京城的所見所聞,她對堯國貴圈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于書裏的細枝末節,而且大都帶着主觀揣測,她是瘋了才會相信那些,秉承着多說多錯不如不說的原則,保持沉默,只負責答話。

而寒秋瑞……

他雖然生地一派斯文俊秀,看起來面嫩地很,可也不是個木讷的,大略是見着場面尴尬,就跟她聊起了江子青。

這話匣子一開,就講了快一個時辰,他講地很是生動,面上甚至有了懷念之色,搞不懂的還以為他在跟江子青相親,而非她江芙蕖。

江芙蕖很給面子地附和他的話,沒有打斷他的緬懷,聽着他左一句,“寄梅是個真明睿之人。”“寄梅之膽識過人,深謀遠慮,甚是佩服。”右一句,“當年寄梅……”“如今寄梅……”,腦子裏也把江子青的形象勾勒地豐富了點。

兩個人都覺得,氣氛不錯,至少沒有冷場。

可是,江子青的事情,總有講完的那一刻,一個時辰後,寒秋瑞終于緬懷完了,再要另起話頭,卻發現無處說起,因為江芙蕖全程都是“嗯。”這種單音字的回複,多幾個字也是“寒公子所言甚是。”

饒是寒秋瑞有些歷練,也不知道要跟江芙蕖講什麽。

江芙蕖嘛,上京城中的貴圈裏,哪個公子不知道她昔日的事情?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也是有所耳聞的,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仍舊有不少人記得清楚。

所以,昔年的事情是不能提的。

而離京的這六年呢?更是提不得,這不是揭人傷疤嗎?寒秋瑞自問此為君子不可言。

好的,那就談現在,現在有什麽可談的呢,她的回來都是靜悄悄的,要不是母親忽然說一嘴,給他安排了這場見面,他甚至不知道,昔日豔麗無雙的吳寧侯府大小姐,居然回來了。

寒秋瑞只能在秋風中看着江芙蕖面上清逸卻遮地嚴嚴實實的面紗中尴尬地發呆。

他心裏其實是有些在意自己妻子的容顏的。

江芙蕖自然也注意到了寒秋瑞的關注點,她心中着實有些無語,也不知道這工部尚書夫人是有意還是無心,自己兒子的喜好都不打聽清楚,就給拉個姑娘來,真當她是着急嫁人着急瘋了啊?

江芙蕖便抱着暖爐,下巴埋地更低了。

兩個人對坐着熬了快一個時辰,眼看着西邊的太陽都快落山了。

江芙蕖和寒秋瑞誰都沒開口要離開。

寒秋瑞自然是不好意思,他到底君子方莊。

江芙蕖卻是面皮厚地很,存了心思拿寒秋瑞打發時間,反正回去也是熬,在哪不是熬,這裏好歹安靜。

他們兩個熬地住,兩家人卻是沒熬住,幾乎是算着時間派了馬車過來“接”人。

“小姐,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你沒聽那丫鬟說地什麽,夫人在家中侯着開飯呢。”司硯下了馬車還頗有些意氣難平。

江芙蕖也頗有些無語,她沒想到那個尚書夫人不是不了解兒子的心思,而是根本就沒想這事成,人家只是讓兒子來走個過場。

這貴圈的套路,有點深啊,今日是趕着巧了,難道前些日子見地那些個,也大都是這種的?要不然,怎麽沒聽原依蓮再提起過誰?

想通了這點,江芙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只有她自己一直把自己當顆菜呢,只怕原老夫人和吳寧侯夫人都只是打算把她“強賣”出去而已。

江芙蕖啞然失笑。

第 460 章 :無恥要求

這事說來話長,還要從江盈惠剛勾搭上禧王那會兒說起。

那個時候,江盈惠雖然生意做地風生水起,可到底也因為身份吃了不少蹩。她忍氣吞聲,攻下了不少的圈子,卻始終攻不進皇家這一圈,只拉了個馮家進去,卻發現是個一點不頂事的。

她在皇帝跟前努力了一番,無果,又跑去後宮溜了一圈,也沒什麽收獲,最後只好把目光放在皇子這一圈。

古代做生意,皇家關系不打好,那是萬萬不成的!她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當今堯明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年紀一大把,可後宮只有四個兒子。

大皇子禧王,她原本沒看上,不為別的,就為那個鄭伊人,那是個刺頭,她惹不起!可二皇子鳳王常年在外,又不受寵,根本勾不上。四皇子瑞王那還是只小奶狗,她可沒有養孩子的興趣。唯一能試一試的,只有養在皇後底下的滇王。

滇王這個人吧,是個書呆子,學問是頂好的,除了學問,其他事情你跟他溝通,根本沒辦法溝通,他又生了點他母親南妃的模樣,鷹鼻碧眼,看起來與衆不同,十分忌諱跟外人交流。

江盈惠雖然跟馮皇後關系不錯,可幾次想偶遇滇王都沒成功,非但沒成功,她很快得到了一個更大的噩耗。

滇王的外家西南王,富可敵國!!!人家是做外貿的!!!根本不重視國內這塊!

江盈惠倒是想把生意做到國外,現如今海運發達,舶來品十分受歡迎,可她嘗試過幾次,發現這海運不是人做的,跟現代社會的外貿差了十萬八千裏,在這裏的外貿,強權就是規矩!一般人家根本做不了海運!

她對滇王是徹底死心了,就把目光在禧王和鳳王兩個人身上再看了一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拿不準主意的時候,忽然做了個夢。

這夢裏倒沒什麽大內容,就是她看到了原書的番外,作者寫番外了啊,番外裏面,禧王成為最後的贏家,登上了帝位。

得了,江盈惠啥都不想了,就定了禧王了。

她原本以為勾搭禧王會十分有難度,誰知道,這也是個徒有其表的色胚,她不過抛個媚眼,軟個腰肢的功夫,就把人勾上了。

非但勾上了,這禧王還對江盈惠的生意經十分尊重和推崇,各種支持,兩個人合作了好幾個鋪子,雖然最後大都沒成功,但是兩個人的合作關系保持住了啊。

一切的不同,都要從江盈惠跟榮華景吵架,一時失态喝酒過多,與禧王滾了一次床單開始,也不知道這禧王什麽腦構造,明明兩個人,男婚女嫁,各有家所,可禧王卻開始以江盈惠的男人自居。

……

江盈惠對禧王這種古鏽的男權思想簡直想翻白眼,不過一夜情而已,哪裏來的身份糾葛,她自然是想跟禧王拉清關系,可禧王卻把她當“內人”啊!還許下什麽,只要她點個頭,以後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諾言。

也怪江盈惠那時候就昏了頭,竟然在那一刻生出了一些“自己也可以做一國之母”的想法,竟然就對禧王順從了那麽一次。

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這禧王有事沒事就愛跟她約一次,約就約吧,還慢慢地不把她當外人,各種消息,密辛都跟她說一遍,見她對自己的想法從來不置一詞,反而倍推崇,他好像獲得了從來沒有的自信,野心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掩飾。

上次,或許是為了取得江盈惠的徹底信任,他竟然讓江盈惠去了阜城,見他的親信沈将軍!

江盈惠也一時腦熱地去見了,只是出了上京城,她就有些後悔,倒不是去見沈将軍後悔,她是後悔出上京城,這堯國看着國富民安,但是外邊的環境跟上京城比起來,當真是窮鄉僻壤,寒酸地很,讓她十分心塞地過了半個多月。

這次阜城之行以後,禧王對她更是不同,也更加不客氣,竟然直接伸手朝她要銀子了,這銀子是用去幹什麽的,江盈惠自然知道,之前也給過幾次,不過那時候給地一頭霧水,還倒禧王胃口大。

如今知道了,她知道這禧王哪裏是胃口大,簡直是要把她當搖錢樹來搖啊,她又不是真的搖錢樹,那些銀子都是她這些年辛辛苦苦賺來的,賺地多,這開銷也大地很,哪裏來那麽多餘錢給他填那麽大一個無底洞。

她便心生了退怯之意,只安心當個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未來再做個一品诰命鎮國公夫人,也沒什麽不好!

因着這想法,她便一直避着禧王,誰知這禧王竟然陰魂不散,看她不在上京城中,竟然大大咧咧地來信讓她去阜城一趟,送個五十萬銀子。

傻叉!!這錢是你的嗎,說地那麽理直氣壯,要是禧王在她跟前,她簡直恨不得給他一個窩心腳,欺人太甚!

“無事,只是忽然想起很快就要到九江城了,到時把物資一交,我們便可回程,心中有些不舍。”江盈惠壓抑着心中滔天的怒氣。

柳岸聽得這話,便沉默了一番,他是知道江盈惠心裏有個了不得的想法的。

她想去要堯國各地走一走,說是什麽旅游,可她先為一個大家閨秀,如今又是宅中婦人,如何能這般自由随心。

“縣主,待得日後……”

柳岸剛要出言安慰,便被江盈惠打斷了,“罷了,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妄想,這麽些年,我早斷了這個念頭了,柳岸,有你在我身邊,我便知足了。”

柳岸聽得那最後一句,“有你在我身邊,我便知足了”,心中一動,一時竟是有些癡了。

“以後禧王府的信,你收了之後都直接燒掉便是,不用交與我看了。”江盈惠覺得自己要跟禧王徹底斷了,不然等那傻叉成事了,她自己只怕也只剩一層皮了,恐怕連皮都沒有!

養兵啊,這錢多少能夠?她再無知也知道,多少都不夠!

想到這,她又恨起鄭伊人來,好端端的禧王妃,家裏也是有些底蘊的,怎麽禧王不去找她要銀子,反而來找她的晦氣,這個皇後太貴了,她可坐不起!

“柳岸,你說這個尋因居士,她真能讓鄭伊人生出個兒子來?”江盈惠鳳目中眸光流轉,她覺得,自己之前有些走了彎路,跟禧王合不來,但是她可以跟禧王妃打好關系啊。

反正那鄭伊人也就是死要面子,她在她面前矮她一截也就是了,裝個樣子嘛,誰不會啊。以前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如果她幫她找到那幾昧藥,讓她生出個兒子,她不把她奉為上賓就好了,哪裏還會膈應她?

“尋因居士确實有幾分本事,聽說能起死回生,先前梁村瘟疫也是得她手才除去的,她既然敢與禧王妃開藥方,想必是有幾分成算的。”柳岸不知道江盈惠怎麽忽然對這個尋因居士感興趣了,他根據自己查到的信息仔細回着江盈惠的話。

一邊回,一邊去看江盈惠的表情,見她面上生喜,心中便有了主意,“只是,她開的那幾昧藥,白雪葉,紅蛇草尚好說,可那九轉玲珑心,連我都不曾聽說過。”

“九轉玲珑心?”江盈惠在心中記下了這個名字,“她就只缺了這昧藥是吧,你着人去幫着打聽打聽,若是有消息便來報于我。”

柳岸應是,擡頭看向江盈惠,卻見江盈惠額前烏發中有一道銀光閃過,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下眼睛,再仔細去看,江盈惠一頭烏發高聳,哪裏有什麽銀絲,想必真是他看錯了。

“發什麽呆呢?”江盈惠感覺到柳岸投放在自己面上的視線,心中一熱,便微微側臉,挑眼看向柳岸,這一眼眉目含春,端地是讓人動容。

柳岸忙垂了眸子,不敢再看,只低聲道,“縣主恕罪。”

“呆子,你哪裏來的罪~~”江盈惠扭着腰肢,腳步生蓮,半米的距離硬生生給她走出五百米的時長,她擡手,在柳岸額前輕輕一點,撲哧一笑,“倒是許久不曾見你發呆了,可是又在惦念本縣主的容顏。”

她這話裏,帶了三分嬌蠻,與尋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