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5 章 :安排

江子青的語氣有些重,江貴妃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不過,好在她心性夠強大,回轉地也快,她沒有附和江子青的話。

要說對曲曲好的人,這整個吳寧侯府,江子青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從小到大,雖然有些不合理,但江子青這個哥哥當真是把自己當做曲曲的第二個父親,恪恭敬守地遵從着“長兄如父”這一條家訓。

曲曲哭一聲,他就要抱起來安慰,也不管她是不是真受了什麽不公待遇,曲曲叫一聲委屈,他就要給她撐腰,也不管有理沒理,反正沒有人說地過江子青。

曲曲的發髻是他看着紮的,衣裙是他挑了盯着人做的,曲曲要及笄的時候,他早兩年就在準備給她的禮物,只因曲曲說了,長大了以後想要做個快樂的小島主,他便買下了一片海島。

原依蓮為着江子青對曲曲的這份寵溺不知道罵了他多少次,可憐京城四公子之首的寄梅公子,平生從無半點是處,就在自己這個妹妹身上,讨了無數的罵。

曲曲出事以後,他一直在尋找她,非但讓手下去找,自己還親力親為地各處跑,明着是給堯明帝辦事,實際幹什麽,吳寧侯府的人都清楚。

就是吳寧侯,都對此頗有不滿,尤其是江子青抛出一句,未尋着曲曲之前,絕不婚娶的話,當真是把吳寧侯府的主子們都氣了個半死。

不單單是吳寧侯夫婦,便是江貴妃,看着他這些年的做派,私下裏都有些擔心,若是真尋不着曲曲,或者曲曲出了什麽不測,她那大哥和大嫂,難道就此絕了後?

好在,如今尋着了。

如今的江子青,可不又跟昔日那個“小父親”一樣,江貴妃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卻是不顯,“寄梅,這情之一字,實在難勘破,幸許……”

“沒有幸許!”江貴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子青打斷,他這時候哪裏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溫文爾雅,“曲曲是不能與宋伯遠在一起的。”

宋伯遠這些年做下來的事情,人憎狗嫌,現如今還有個堯明帝護着,堯明帝走了呢?這禦司堂還在不在都難說,便是在了,只怕新帝也不會再用別人磨出來的劍。

劍鋒無眼,傷誰誰也說不準。

總之,這個宋伯遠,就是個超級麻煩,曲曲要真跟他攪和在一起,只有吃苦的份!宋家如何?太師府如何?護得住宋伯遠,誰護他的曲曲?

江子青心裏的腹稿打了無數遍,宋伯遠的壞處羅列了幾百條,好處一個沒有,此時說出來的話,自然铿锵有力。

江貴妃見着如此生動的江子青,竟是有些失神,曾幾何時,他們吳寧侯府的人,也都是這般栩栩生動,惹人豔羨的。

窗外的風聲更響了些,還帶着蟲鳴和葉子沙沙的摩挲聲,微暗淡的月亮已經爬到了天正中。

“這次你回京,可是想好了怎麽安排曲曲?”江貴妃神情有些落寞,她閉口不再談宋伯遠之事,小兒女之事,若是真地能插手,她又何至于此,“族中那邊可同意接她回來?”

“族中倒是無甚憂慮,只曲曲……”江子青也無意再多談宋伯遠一個外人,他的情緒也有些莫名,“她如今與以往大不同,我只怕,她不願意回府。”

“不願意回府?”江貴妃口中咂摸着這句話的意思,心中了然,以曲曲的性子,恨他們都來不及,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原諒他們,否則這麽多年,怎麽也該跟他們聯系了,“那你當如何?”

“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她都是吳寧侯府的大小姐。”江子青低下頭,看見手指上套在食指上的白玉蓮戒指,那戒指上刻着一朵蓮花,還有幾筆歪歪斜斜的紋路。

這是曲曲當年送給他的禮物,因着寄生玉佩的事情,曲曲一直對蓮花很是喜歡,她說,哥哥應該也有蓮花的庇佑才對,就借她玉佩上的一朵小花來保護哥哥好了。

她帶着虔心去學雕刻,雖然最後大部分手續都是師傅完成的,這蓮花卻是她畫的模子,裏面也有幾筆她的刻畫手跡。

江子青的心中一片柔軟,可旋即又是洶湧的苦澀,他喉中一股甜腥,竟是又哀思過度吐了血,他不低了頭,不敢讓江貴妃發現異樣,“我會接她回府的。”

“是該如此。”江貴妃有些心不在焉,“前些日子,本宮還與嫂嫂想着,她這次回來,要給她配個什麽樣的人家才好。本宮與嫂嫂到底是一屆婦人,瞧地也都是些流于虛表的東西,你這個做哥哥的,也要留心些才好。”

江子青沒曾想江貴妃竟然跟他這麽鄭重地談論曲曲的婚事,眉宇間又跳出些抑郁之氣。

是了,他差點忘了,他的曲曲,早已不是昨日那個紮着丫髻的小丫頭,如今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難怪母親和姑母會商量她的婚事。

這麽多年,他才剛找到她,還未跟她說上半句話,未來得及對她說一句對不起,他的小妹妹,很快就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了。

江子青心裏的苦如大海蔓延,将他整個人都快淹沒了,如果可以,他多想一輩子養着她,讓她永遠做一個無憂無慮,明媚張揚的丫頭。

“姑母說地是,我會留意的。”江子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江貴妃聞言,笑了一聲,“有寄梅你掌眼,定是不會委屈了曲曲的。”

江子青整個人仍舊被啞巴吃黃連的苦澀包圍,不可自拔,他仿佛沒有聽到江貴妃的話,最後怎麽走出去靜室的也不知道。

待得江子青才走,內室便走進一個身形高挑的宮女來。

“娘娘。”

江貴妃靜默了一會兒,才側頭看了那宮女一眼,“管彤,可是宮裏又有消息來了?”

管彤點點頭,“陛下說,明日來接娘娘回宮,讓娘娘做些準備。”

江貴妃心中一動,“陛下親自來?”

“是德忠公公親口傳的話。”大半夜的,宮裏的太監總管親自跑這一趟,管彤心中着實有些高興,“娘娘,陛下心中對您總是不同的。”

是啊,是不同,這麽多年,她體會到他的太多不同,他對她,或許是真地喜歡過吧,江貴妃面上神色不顯,輕輕點頭,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第 424 章 :大哥哥的态度

江子青沒想到江貴妃到現在還對江盈惠耿耿于懷,随着曲曲的離去,這些年,江盈惠這個人的影響力已經慢慢消散。

雖然民間還有些對她盲目的崇拜者,但是在貴族之中,再無人高看她一眼。

倒不是因為她沒本事,相反,或許是她前面太有本事了,現如今只維持一個興榮些的鋪子,倒像是歸于了平庸一樣。

吳寧侯府對她也是不怎麽關心,因為這些年的“關心”已經讓他們知道,江盈惠先前能在吳寧侯府興風作浪,不過是因着他們的不防備而已,她當真是個……并沒有什麽本事,偏又自私自利,不關乎家族榮耀的人。

在貴圈裏,這樣的人,便是神仙下凡,只怕也是難以讓人接受的,端看現在只有護國公府願意庇佑她一二,便知道了。

“姑母,此事确實跟蕙蘭縣主有關。”江子青的語氣平靜,“不過,最關鍵的人不在她,似乎還有股未知的勢力在迫害她。”

“未知的勢力?”江貴妃沒想到曲曲的事情居然又扯出了一股未知的勢力,一提到這個,她就想起近日上京城中發生的一堆怪事來,“你可聽說了玡兒先前負責的殺人案,你覺得是何人所為?”

這麽大的殺人案,肯定不是個人所為,這殺人的動機是什麽?江貴妃莫名就想到未知的勢力,會是這群躲在陰暗裏的老鼠嗎?他們潛伏這麽久,期間動的手腳肯定不少,可為何又動在曲曲頭上。

“這個勢力,我頗廢了番功夫才得了個眉目,似乎是江湖中一個叫隐世的門派。”江子青想到查到的那些消息,眼中陰雲密布,“他們好似與前朝皇族有些瓜葛,這次京中的武林選舉,也有他們的手筆。”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江子青才一直想不通,他們為什麽對江芙蕖下手,抛開一切身份不說,曲曲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在遇到突變之前,一直在上京城中,只去過兩次原家,怎地就會招惹上這殺身之禍。

不,若說是殺身,卻也不盡枉然,比起殺身,他們似乎更想折磨曲曲,這就當真是讓人想不通了。

會去折磨人,必定是要結仇的,可曲曲怎麽可能跟他們江湖中人結仇。

江子青頗有些不解,他本以為等查出隐世門派的成員信息就能得到一二眉目,誰知道,這個隐世門派,在江湖中竟然神乎其神,根本無從查起。

這倒是引起了江子青的特別注意,要知道,江湖雖然散漫之人居多,但也在朝廷的管控之中,他們一直遵守彼此的規則,誰知道竟然有個想要躲避朝廷視線的隐世門派,他們要幹什麽?

江子青收回思緒,“至于中秋前夕的殺人案,這種手法,定是要掩蓋什麽秘密,應是不難查才對,許是哪個家族順手為之,也不可說。”

“若是如此,玡兒查不出,偏宋司主也查不到嗎?”江貴妃在心中将隐世門派暗暗記下,她嗤笑一聲,“你可是忘了,宋司主是做什麽的?”

“宋蘭澤。”江子青深吸一口氣,似乎提到這個名字很是讓他不憤。

江貴妃留意到江子青這情緒間明顯的變化,嘴角的笑意更深,“怎麽,這宋司主可是又去吳寧侯府查探了?”

雖是笑着,眼角笑意卻不達眼底,禦司堂,這個讓文武百官又恨又怕的存在,對上京城中所有貴家來說,都跟蒼蠅一樣惡心、,恨不得拔之後快。

宋家……從來不站立場的宋家,陛下這是要告訴所有人,他打算傳位給玡兒了嗎?倒是打得好算盤,只怕玡兒并不會讓他那麽暢快地如願。想到那張明豔地與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臉,江貴妃心中竟湧上了一陣暢快。

“他與曲曲走地極近。”江子青的語氣不明,天知道,查到這個意外消息的時候,他确認了好幾遍宋伯遠的意圖,最後得出一條最不可能最荒誕的理由,他恨不得将宋伯遠揍上一頓。

宋家的人,招惹別的女子也就罷了,怎麽能去招惹曲曲,宋伯遠,自進入禦司堂的那刻起,他就該認清自己的身份!

“哦?”江貴妃雖然也得了一些瑣碎的消息,卻是沒大在意,這曲曲喜歡什麽樣的人,還有誰比她更清楚,怎麽都不可能跟宋伯遠扯上關系,可這個消息,如今是從江子青的嘴裏說出來的,她就不得不在意了,“此事可當真?”

江子青不想點頭,但最後,他只能不甚愉快地點點頭,“曲曲從陳家村出來,上京的這一路上,與宋伯遠有諸多交際,據說回了京,二人還私下約見。”

私下約見。

……

這話說完,不要說江子青有些臉熱,就是江貴妃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倒是像曲曲對上心之人的态度,曾幾何時,她為了見到榮華景,多少次不顧禮法,惹得吳寧侯夫人一陣責罵。

“曲曲她……”江貴妃有些不确定,她腦子裏對曲曲的印象仍舊是那張明媚如花的臉龐,“可是當真對宋司主上了心?”她的語氣有些不确定。

在她的目光下,江子青沉重地點了點頭。

竟然真地上了心……不,曲曲遭此一難,竟然變了心?江貴妃可是知道曲曲的固執的,她有多愛慕榮華景,她是看在眼裏的,當年鎮國公府上門退親,才惹得她情緒失控,得來一場大禍。

“那榮華景,她當真是不在意了?”人的心性變化,真地會這麽大嗎?江貴妃想起了堯明帝,男子變心是常事,可女子多癡情者,她的曲曲也是那變心之人?當然,這個心變地好!榮華景那樣瞎眼的人,怎麽配得上她的曲曲。

可這宋伯遠……

江貴妃努力想了一下,也沒記起來,這個宋伯遠長什麽模樣,只依稀記得,他挺高的,話不多,人很安靜,很得堯明帝信任……再無其他。

“宋伯遠跟曲曲是不可能的。”江子青沉了臉,“姑母,你覺得呢?”

第 423 章 :當年窘迫

“并無。”怎麽會倦呢,怎麽敢倦呢?江貴妃輕輕搖搖頭,語氣又如往常一般軟軟糯糯,“寄梅,你父親這些年,十分不容易,當年的事情,實非無奈,你不要一直介懷。”

江子青聽到當年二字,面上難得地變了變,他唇動了動,許久才低聲道,“子不責父之過。”

“你知道便好。”江貴妃聽得江子青語氣裏的服軟,心中熨帖幾分,若是她的玡兒也有這般懂事……可是沒有如果,江貴妃心中有些遺憾,卻也并不難過,江子青到底是他們江家的人,“待得玡兒再回京,哥哥怕是就要遞折子再出仕了。”

“這是父親的決定?”江子青聞言有些吃驚,吳寧侯可從來沒跟他提起過這件事情。

“他還未與你說?”江貴妃見江子青這般納罕,心中也驚了一下,她的語氣都有些遲疑,“前些日子,為着原老夫人來京的事情,他特意進宮一趟,便是與本宮商量這事。”

“父親他……”江子青苦笑一聲,“他老人家還在怪罪于我吧。”

當年,他一紙洋洋灑灑的狀子,将吳寧侯府告去了內司衙,将少年有賢名的吳寧侯批地一無是處,就差要寫明與他斷絕父子關系,橋歸橋,路歸路了。

因着寄梅公子的名氣,吳寧侯府的家風,此事在上京城中鬧地極大,很快驚動了當今陛下堯明帝。堯明帝細讀江子青的狀子,對他的文采贊不絕口,驚為天人,非但沒有斥責他對父親的無禮,反而立即将他提拔為工部重臣,其受寵程度,一時無二。

江貴妃自然知道江子青和吳寧侯的心結在哪裏,她沒有開口,只是想着那時候的吳寧侯府,那個時候,吳寧侯府當真是舉步維艱。

堯明帝一上位便變了性情,雖然還對她噓寒問暖,可對立後之事卻矢口不提,吳寧侯府舉全力扶持上去的人,卻沒有給他們該有的榮耀,反而将他們踩在腳底,恨不得将他們踩到泥裏永不翻身才罷休。

到那一刻,她才知道了後悔,才知道了害怕,可是,一切都晚了。情人依舊是昔日的面容,可她的心,早已落入冰窟,且在這些年的相處中,愈發冷然。

堯明帝立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為後宮之主,一國皇後,緊接着又是提拔了一幹寒門子弟,對上京城中的門閥世家,雖然沒有明着貶斥,暗地裏卻也下了不少絆子,首當其沖的便是吳寧侯府。

本來,是沒有玡兒的,不是堯明帝不想要,堯明帝做夢都想要江貴妃給他生個血脈尊貴的孩兒,是江貴妃自己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她看着自己的父親退侯爵之位,一個人回去祖宅冷冷清清地過着,沒幾年就死了,至死沒見她最後一面。

看着自己的哥哥從一個清風朗月的貴公子,變成了一個面目沉沉的侯爺,每日裏提心吊膽地應對着周圍的刀槍冷箭。

看着昔日交好的世家一個個遠離,到最後整個吳寧侯府不争不搶,竟然只得了一個家風嚴謹的好名聲。

世家門閥,誰在意名聲?名聲這東西,只有權勢才能給。

偏在這個時候,家裏出了個江盈惠,這個江盈惠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本事,在外面興風作浪,勾結了一堆的小門小戶,将整個吳寧侯府推到了風口浪尖。

江貴妃知道,那時候,堯明帝是想借着江盈惠這股“東風”毀了吳寧侯府的,不單單是江貴妃,整個吳寧侯府的主人,都心知肚明。

江貴妃甚至跪在了瀛明宮外,當着所有宮人的面,昔日貴小姐的尊榮被抛地一幹二淨,那時候,她只求家人平安,她以為,再無轉圜餘地。

誰知道,江盈惠忽然對曲曲發難,她毀了曲曲,卻救了吳寧侯府,江貴妃不知道哥哥他們是如何做出的決定,但最後,曲曲被送走了,江盈惠的“瘋”病更嚴重了些,居然自請出族。

這當真是求之不得!

更求之不得的是,鎮國公府來退親,娶了江盈惠,當真是讓江貴妃和吳寧侯府目瞪口呆,這榮家,到底是要做什麽?

沒有誰去糾結這個,吳寧侯府的窘境已經有了突破口,也是在這當口,江子青與吳寧侯決裂,吳寧侯請辭去皇家學院做了個教書先生,吳寧侯府才真正走出那種陰雲罩頂的壓迫困境。

這當中,誰都沒有得着好,誰也沒有風光,堯明帝的強力手腕下,先獻上忠心的他們,便是那砧板上待宰的魚肉,只得求生便好。

這些年,無論是她還是哥哥嫂嫂寄梅他們,沒有誰的心裏安放過一分,雖然他們已經徹底走出了困境,可昔日那種陰影,在他們的心裏落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尤其,這裏還有個曲曲。

這麽多年,他們怎麽找都找不到,生死未知的曲曲,他們還欠她一句對不起,那個昔日高高在上,明媚如花的小姑娘,她受盡了他們的恩寵,忽然被一遭抛棄,誰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捱過去。

“他既是再請仕,定是已經想開了,這些年,他對你可不曾有半分冷落,如今不與你說,當是有難言之隐吧。”這父子兩個的家事,江貴妃并不打算多管,“本宮聽說,你這次回京之前特意去了西域,可是有何要事?”

“我想去找燭一大師。”江子青眸中神色溫和,也沒有再糾結吳寧侯的事情,只打算回去與吳寧侯好好談一談,左右,他們父子兩,也是要促膝長談的。

“燭一大師?”江貴妃眉頭一動,“你是為了曲曲?難道曲曲的記憶退失,當真是人為?”

“雖是尚未全部查清,可我查到的消息,曲曲落到如今境地,确實有人刻意為之。”江子青的語氣有些低落,“可是,我沒找到燭一大師。”

“燭一大師行蹤無跡,寄梅務須如此在意,本宮記得你母親曾經說過,燭一大師親口說,他與曲曲有緣,只要有曲曲在,想必找到他只是早晚的事。”江貴妃安慰了江子青一句,随即語氣一冷道,“是何人在害曲曲,可是那江盈惠?!”

第 422 章 :如今格局

紫煙缭繞,微白的燭光搖曳在空曠靜室的每個角落,牆上影約綽綽,平添一分寂寧。

聽到江子青的話,江貴妃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她仍舊跪坐在織錦蒲團上,腰背挺直,雙眼緊閉,雙手合十于胸前,素淨的面上一派寧靜,就仿佛已經入定了一樣。

江子青似乎早已預料到江貴妃的反應,他出聲之後,面上也與尋常無異,似乎并不想等到一個回複,抑或是把這當做一個尋常的招呼。

可誰都知道,這兒不是栖梧宮,更不是吳寧侯府,招呼,并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一跪一立,也不知多久,似乎外面已經落下一層銀霜,江貴妃略沙啞的聲音才在屋內響起,“你來了。”

緊緊三個字,聲音冷冷清清,可她卻像是等了許久,裏面蘊含了太多的情緒,在夜色的掩映中,誰也看不清。

江貴妃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寶妝端相,慈眉善目的觀音大士,在燭光下,她的面上仿佛泛着一層冷光,幽寂如冰,江貴妃移開目光,手往旁邊一搭,便搭着一雙厚勁溫熱的雙手,站了起來。

“早了三日。”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從何起。

可江子青偏偏聽懂了,他攙着江貴妃緩緩往內室走,口中聲音如青玉落盤,不急不緩,“母親催地急,總要比外祖母早些。”

“嗯。”江貴妃聞言,眸子略動了動,輕輕斜睨江子青一眼。

他長了一張清隽的面容,眉眼沒有他們江家人的豔麗,卻是像足了原家,不過,因着自幼沉穩不似尋常年紀的性子,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深刻,讓人總是難以對他輕視。

多日不見,他面上似又冷峻了幾分,竟是與玡兒有些相似了,江貴妃眸色深了些許,到底是血親的兄弟,“為何不先回府?”

“父親與我說,鳳王要與宋蘭澤去九江城,鎮國公也被陛下委任為此次九江城水患的主事人。”江子青頓了一會兒,微微側頭看向江貴妃,對上江貴妃了然的眸子,他垂了眸子,“姑母說,寄梅該是先來見您,還是回府中拜見父親母親。”

“呵。”江貴妃輕笑一聲,将搭在江子青手上的手收了回來,“若是要辨理,本宮便是十張嘴也說不過你這個狀元郎的。你這趟啊,便是來對了吧。”

言罷,江貴妃在椅子上坐下,拿了桌上的茶壺,慢慢沏起茶來,也不看江子青,口中的語氣漫不經心,“今年的秋,當真是事多了些,這天啊,陰沉沉的,倒像是山雨欲來。”

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江子青在江貴妃旁邊坐下,也不言語,只靜靜地聽着。

“陛下今日又請了人來讓本宮回去,本宮跟他說,宮裏頭鬧地慌,倒是這明心庵中,住着舒坦,既是來了,怎麽也要多住些日子才好。”

江貴妃停了手中動作,擡頭看向江子青,“你說是嗎,寄梅?”

江子青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這到底是是,還是不是?”江貴妃笑出聲來,似是怪罪,語中卻帶着笑,她端了茶杯,放在紅唇邊上,略潤了唇,又把茶杯放了回去。

“姑母在這兒舒坦,是,多住些日子,不是。”江子青眉目如峰,眼中神色溫潤,“陛下如今再用鎮國公,鳳王似乎也頗歡心鎮國公府,只怕我們吳寧侯府,又将無寧日,需得勞煩姑母多煩心。”

“無寧日?”江貴妃輕輕念着這幾個字,她擡高了音調,似乎是覺得好笑,“寄梅當真是這麽想的?”

江子青不言語。

“出去一趟,寄梅的性子愈發不得趣了。”江貴妃将茶杯穩穩地放在桌面上,豁然起身,語氣也由柔柔軟軟轉為鋒利,“祈福大典之事,不曉事的只當是沖着本宮來的,可陛下心裏頭明白着,這是沖他來的。”

“臨近中秋之際,上京城中來了許多綠林好漢,這些人齊聚明月樓,倒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們來了一般,說是選什麽武林盟主,卻是要拿藏寶圖。這藏寶圖別的稀罕沒有,據說得之可得天下,當真是有意思。”

“如今這上京城中,除了護國公府,其他諸家倒像是附了星子的袖劍,藏地誰也看不見,偏就這個護國公府,裏面沒有一個入得陛下眼的,那被貶偏城的馮冕,近日又回來與一群纨绔打成一片,倒像是仍在胡鬧。”

江貴妃的嘴邊挂着一絲諷笑,眼中眸子亮如天上的明星,她把玩着自己修長如玉的手指,“寄梅,你說,就如今這般格局,吳寧侯府,還會落在哪裏?本宮看啊,這明心庵,本宮還是要住上一陣才是。”

“姑母說地甚是。”江子青語氣溫和,他并不細說,轉頭說起另外一事,“祝大将軍讓祝三小姐和鳳王回京,不知姑母可得到消息?”

“祝家什麽都算不上好,只一點好,夠忠心,這祝二郎雖然貪奢享逸,卻是個沒本事的軟腳蝦,這次祝三小姐回京……”江貴妃面上扭曲了一下,她轉頭看向江子青。

江子青面上神情溫和如水,聽到祝麗華神情無半點波動,江貴妃心中有異,仿佛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眼中有了促狹之意,卻是沒有明說,“許是西北留不住這京中的嬌兒女吧。”

這語氣頗有些詭異,江子青心中一跳,卻又猜不透江貴妃語中深意,他也不多問,只把祝家在心裏劃了去,繼續道,“周靈公近日提拔了他的侄兒,将他放到了龍嘯軍中。”

聽到靈國公府,江貴妃面上神色柔和些,這些年,在宮裏助她許多的,教她許多的,除了歲月,便是周太後了,“靈公年紀大了,龍嘯軍又是先帝與他的職責,也該有主事人在軍中穩軍心了。”

龍嘯軍,因着先帝的私心而成,到了堯明帝這裏,雖然受了冷落,可因着周太後的緣故,到底沒敢太過怠慢。

堯明帝在提拔了鎮國公府的同時,再下旨犒賞龍嘯軍,其心可見,江貴妃面上閃過一絲嘲諷,忽然沒了說政事的興致,她坐回八方椅上,神色恹恹。

江子青見事情雖然與所得消息有些出入,倒也無妨,便放了緊繃的心,他等了片刻,沒有聽到江貴妃的聲音,轉頭看她,見她一臉倦态,忙出聲道, “姑母,你可是倦了?”

第 421 章 :回禮

"或敗毒,或消毒,或解毒,粲乎隐隐,各得其所……"後面的字跡隐約有些模糊,江芙蕖輕輕閉上眼睛,擡手在太陽穴處輕輕按壓兩下,頭上沉沉的感覺才有些消散。

耳邊傳來飒飒的風聲,因為閉着眼睛,格外清晰,江芙蕖這才想到,已經是深夜三更了。

竟是又看得入了迷,自己最近……好像愈發沉迷于這些醫書了,有一種久違的熱情,這種感覺,着實是讓她有些懷念。

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黑色的瞳孔熠熠生輝,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孜孜不倦汲取新知識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現代世界打拼一樣。

可是,無論是昏暗的燭光,抑或是典雅的木窗,無一不在提醒她,她正在一個叫做堯國的陌生國度,除了名字,什麽都不一樣了。

“唉……”江芙蕖輕輕嘆了一口氣,腦中閃過爺爺那張臉,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好了一些,他是否……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江芙蕖停下思緒,轉過身,“誰?”

江芙蕖的身後,初三正手捧着個挺大的烏木盒子從屏風後走出來,他低着頭,目光全在那盒子上,似乎被那盒子吸了魂,腳步也不加掩飾,聽到江芙蕖的聲音,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擡起了頭,一雙烏黑如墨的純淨眸子與江芙蕖四目相對。

“初三?”江芙蕖眉頭微不可見地挑起,這個時間,初三跑到她這裏來幹什麽?

“居……江小姐。”初三難得地有些語讷,似乎想像平常一樣喚她,可不知為何,話出了口又變了語氣,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忐忑,手中的盒子卻是抓地更牢固了。

江芙蕖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也不吱聲,就等着初三開口解釋來意。

這少年什麽都好,唯有一點,深夜闖人家房間,居然毫無愧色,倒像是來自家似的,這種厚臉皮倒頗有他主子宋司主的風采。

江芙蕖心中一頓,怎麽好端端地想起宋伯遠來了,這家夥這次去九江城,只怕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了,倒是省心,正好放開手去查查江盈惠……當然,如果她能解決好吳寧侯府的話。

“江小姐,你還未歇息啊。”初三被江芙蕖如炬的目光看得有些讪讪的,他把盒子往前伸,似乎是想遞給江芙蕖,可不知道為什麽,遞到一半,他又停了動作,就僵在那裏。

“給我的?”江芙蕖有些困,情緒也就莫名地有些不耐煩,見初三如此不利索,她索性站起身,走到初三身前,伸手想要接過那盒子,這好好的烏木,竟是用來做了盒子,未免太暴殄天物,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

江芙蕖心中猜着,卻見初三并不松手,她皺了眉頭,“初三?”

“江小姐,這個有些沉……”初三面上紅了紅。

江芙蕖聞言,收回手,指了一旁的桌案,道,“那勞煩你放在這裏。”

初三依言将烏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後轉身便要離開,竟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站住!”江芙蕖忙喝出聲,聲音有些大,初三似乎被吓到了,渾身打了個哆嗦。

……

江芙蕖有些無語地看着轉過身一臉疑惑地看着她的初三,“初三,這東西是誰讓你送來的?”

能勞動初三的,除了宋伯遠,也不作第二人想了,不過江芙蕖也想不通,這非年非節的,宋伯遠怎麽忽然給她送東西來了,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倒是要問一問的。

“是大公子。”初三低下頭,似乎有些不敢看江芙蕖的眼睛,聲音也虛虛的,“大公子說,讓我送到就好,不要多語。”

這個宋伯遠搞什麽?

江芙蕖心有不悅,但也不好再抓着初三問,這少年如今的模樣,倒像是遇上了虎狼一樣,明明被打擾的人是她好不好?

“既是如此,你去吧。”江芙蕖也不看初三,罷了,好在像宋伯遠初三這種人,畢竟是少的,以後也有可能見不上,就這樣吧,生氣傷身!徒增煩擾!

初三聞言如赦令,腳下生風地從窗子裏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江芙蕖等了大概半刻鐘,這才起身走到那盒子旁邊,漫不經心地撥開了插銷,一道絢麗的金黃色光澤閃過,緊接着是一片亮色入目。

江芙蕖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麽東西?!

其實眼前的東西也不是認不出來,無非就是一些金銀首飾和與玉飾,姑娘家慣常有的玩意。

不過數量實在太多,堆疊地也有些沒規律,一看就不是經由姑娘家的手收拾起來的。

……宋伯遠沒事送她這麽多首飾幹什麽?難道有什麽任務要她用上這些?

不對!他好像要走了,這殺人案已經暫且告一段落了。

江芙蕖嘴角抽了抽,莫名地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不會是初三送錯了吧?把宋伯遠的私房給送了過來?

不再細看,江芙蕖擡手将盒子“啪”地盒上,轉身去關窗子,本是想着改日帶回給初三,可看到那桌上的烏木盒,她又覺得有些太過顯眼。

明天就要去見吳寧侯夫人,這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能抽出空把東西還回去,司硯每日都會來收拾這屋子,這多出來的盒子,她要是問起來,還真不好回答。

江芙蕖的視線在屋中轉了一圈,忽然想起上次原老夫人送她的那個盒子,這兩個盒子放一起,應該可以吧?

說幹就幹,江芙蕖忙捧起那盒子,誰知道居然沒捧起來,這盒子裏簡直跟放了玄鐵一樣死沉死沉的,當真是……這古代的貴公子,私房錢未免太累人!

江芙蕖只得打開盒子,一點點地挪,誰知道快挪完的時候,她居然發現盒子底下有封端端正正的信,信封右下角是宋伯遠的印章。

……

藏地這麽牢,不會是宋伯遠的什麽秘密吧?

那要看?還是不看呢?

第 420 章 :功過相抵

夜色寂涼,初秋的涼意浸入夜色中,冷意蕭索。

韓進打着哈欠來與人換值,一眼瞥見窗子上微亮的燈光,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忙拉住眼睛直打架的王利,“王二,大公子怎麽還沒歇息?”

“我哪裏知道!”站了半夜,王利又累又困,他打開韓進的手,“大公子哪日裏歇地早過!”

“那怎麽能一樣,大……”韓進有些着急,大公子是經常很晚歇息,但一般都不會過二更,如今都三更了,他屋中燭光依然熾亮,可見是加了燭的,這架勢,不會是要通宵吧?

“唉,韓大哥,你就別問我了,我只知道大公子今日似乎從仙府醫館回來就待在裏面了。”王利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便很快擡腳走了。

仙府醫館??韓進聽到這個地方頓了一下。

他自然是知道這個地方的,因為大公子最近頻繁往仙府醫館走動,而且那醫館中的女大夫,先前也一直到他們府上來,似乎跟大公子很是熟稔,之後有一段時間不來,他還以為兩個人斷了聯系,誰知道是去開醫館了。

大公子最近叮囑他們小心看顧着仙府醫館,可見對這個女大夫的用心,可一個平民女子,縱使懂點醫術,好吧,醫術也挺高明的,但怎麽能跟他們公子相配呢?

大公子和這個女大夫的事情,韓進不看好,就算大公子願意,老爺和夫人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韓進本來還想找個機會去跟大公子委婉地提一下,但大公子經常見不到人,他根本找不到時機開口,今日呢……

韓進擡頭看向大公子的屋子,難道大公子跟那女大夫生了龃龉?不然為何徹夜不眠?

猶豫了一下,韓進轉頭往後院走去,過了片刻鐘的功夫,他端着一盒點心出現在門口,輕輕敲了敲房門,“大公子?”

宋伯遠正坐在桌邊摩挲着手上的象牙指套,大小剛剛好,在燈光下,指套有些透明,浸潤出他白皙的手指輪廓,聽到韓進的聲音,他愣了一下,随即不動聲色地将指套摘了下來,重新放回盒子裏,“進來吧。”

“大公子,您還沒歇息呢?”韓進笑呵呵地推門走了進來,一眼瞥見宋伯遠正襟危坐在案前,案上擺放着幾本折子,屋中有淡淡的墨水味飄散,心中咯噔了一下,大公子是在忙公務啊?

“嗯。”宋伯遠的視線在韓進手上端着的糕點上飄過,“我不餓。”

“大公子,我家婆娘說,這熬夜傷身,就算不餓,也多少吃點東西填填,我剛來時,就喝了……”韓進在宋伯遠冷淡的目光中停了話頭,他呵呵一笑,将糕點放到宋伯遠跟前,“大公子,既然您在忙公務,那我就不打擾了。”

真是睡糊塗了,居然又把家常事拿出來說了,韓進轉頭就想溜,卻聽宋伯遠在他身後不鹹不淡說了一句,“韓進,你跟王櫻的感情好嗎?”

“好!”韓進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青梅竹馬,能不好嗎?他回答完了,才想到問這問題的人是誰,他猛地轉頭,愣愣地看着宋伯遠。

宋伯遠正認認真真地看着他,似乎在跟他談論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韓進嘴角歪了歪,“大公子,您這是……”關心下屬的家屬?

“王櫻當年似乎很讨厭你。”宋伯遠眸中神色有些淡。

“什麽讨厭啊……”韓進心裏有苦說不出,還不是因為她看穿了他的心思,拿捏着他嗎?“大公子,您還年輕,有些夫妻情人之間的事情,不是只看表象的,有句話不是說地好,愛之深,責之切,小櫻她對我,就是這樣的,太盼着我好了,又……”

韓進啰啰嗦嗦地講了一堆,也不知道宋伯遠聽進去沒有,最後說完,他見宋伯遠愣怔怔地坐在那裏,目光也沒放在他身上,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嗎?”新一截的燭芯被燃地差不多,燭光忽地暗了下去,宋伯遠将韓進的話回味過來。

愛之深,責之切。

江芙蕖總是對他很不客氣,指責他理所當然的樣子,難道是希望他變地更好?

可這好,是怎麽個好法呢?

宋伯遠有些為難起來,他長這麽大,還沒有人說過他不好的,唯一說過他不好的,就是大祭司了,可大祭司說他不好的,都很明确,他改過來也就是了。

江芙蕖說很讨厭他跟蹤她?查探她?

這真地是太冤枉他了,他去西南,是奉命行事,哪裏知道一路上就那麽巧,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上了,更巧的是,唐暄還拜托他照看她一二。

他跟她都見了那麽多次面,只不過她不知道罷了,這該知道的不知該知道的,他就是不想知道都難啊,誰讓他……有這個職業習慣呢?

再說了,她自己身上有那麽多秘密,還敢大咧咧地回到上京城,還敢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開醫館,要不是有原家和他,只怕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偏她自己還不知道。

嗯,就算她不怕暴露,可是他也沒有說過她的什麽秘密啊,為何她總是指責他?是他知道的太多嗎?

會不會是那日在小霞山的事情讓她生氣了,她那天應該是認出了他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不承認,還要掩飾。

若是說這件事情……那她知不知道,雖然那次在小霞山下他拖累了她,但他其實還救過她的命的,這功過,其實可以抵一抵的吧?

宋伯遠轉過頭,修長的手指覆在那漆黑的檀盒上,她給他送的禮物,他很喜歡,也不知道他的回禮,她滿意不滿意,要不要問問看呢?

第 419 章 :城門

要去見吳寧侯夫人,自然不能乘坐平日的馬車。

“小姐,三公子說明日過來。”司硯聽到江芙蕖的話,面上一熱,她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吳緒?跟他去也挺好的,他平日裏常在外走動,想必自有一套不起眼的辦法。

“嗯,你下去吧。”江芙蕖埋頭,翻開醫典,氤氲的墨香飄入鼻間,帶着淡淡的的草香味。

這醫典吧,除了會有“雙面孔”,還自帶不散的香味,江芙蕖有時候想着,這些東西細或許來歷不凡,可是摸在手上,又跟尋常的書卷無異,也不知道小星星從什麽地方弄過來的,為什麽要給她這麽一堆醫典,是真地盼她成才心切?

管它呢,只要沒看過就行。

外間的天色慢慢落黑,細細的涼風飄散在上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守城門的士兵輕輕踢了踢腿,擡頭往城門外遠遠地看了一眼,大道上一片迷蒙的灰,見不到一個人。

今天可以早點關城門吧,士兵一邊想一邊轉頭看瞭望塔和高高凸起的望星臺。

望星臺的上空已經有幾顆稀散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瞭望塔上的小門緊閉,倒是看不出什麽來。

士兵擡頭看了眼天色,慢吞吞地走到城門邊,正打算落障關門,卻聽遠遠地一陣“噠噠”聲,似乎是有人騎馬而來。

他忙停了動作,腰背挺直地站好,視線卻是斜看着城門外。

這騎馬的人速度很快,不過片刻鐘的功夫,就到了城門口。

“籲~~”那人長長地喝了一聲,然後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手牽着缰繩,一手去腰間掏腰牌,“小哥,還沒關城門呢?”

這聲音有些耳熟,守衛一轉頭,見來人是個紅唇面白的富家公子,一身藏黑勁裝,身後背着一個空箭鞑,馬背上卻是一無所獲。

原來是馮國公府家的浪蕩公子馮冕,他早上好像是出去了一趟,當時還有挺多人,他記得那群人都回來了,倒是沒特別去注意馮冕。

如今看他這架勢,分明是“顆粒無收”,倒是跟他那性子相合,真正是笑煞人,怕也是讓人見了丢臉,才特意捱到這個時候進城的吧。

守衛心裏忍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地去看馮冕掏出來的腰牌,這浪蕩子一點本事沒有,但架不住人家命好,有個當皇後的姑姑,連腰牌都是最尊榮的。

守衛多看了幾眼這難得見的金腰牌,然後便移開了路障,放馮冕進去,“還沒到點,小的不敢懈怠。”

“哦~~~”馮冕拉長了音調,似笑非笑地看了守衛一眼,也沒說什麽,飛身上馬,便“駕”地一聲遠去。

馬蹄子踏地灰塵飛起,守衛只看到馮冕的身影一溜煙的消失,他心裏呸了一聲,成日裏這麽玩都過那麽好日子,偏他這般命苦,日子還比人家過地遭,既是沒人了,就不守了,反正也沒什麽尊貴的人這個點出入的。

守衛想着,轉頭推着門往前走了兩步,他眼睛胡亂瞥着,忽然遠遠地見到不遠處似乎有一輛馬車,他忙停了動作,墊腳往前看去。

果然見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出現在百米遠處,馬車邊跟着五六個人,都騎着大馬。

守衛見慣了路人,當即道,這群人走地很急,騎馬的氣勢不凡,只怕不好惹,忙把門又給推開了。

“公子,到了東門口了。”齊殷見到大開的城門,心情無端好了些,面上的疲憊也去了一分,他轉頭對馬車裏的人道,“我們是直接亮明身份,還是?”

“用欽差的身份。”

馬車中,江子青正襟危坐在小矮幾前,矮幾上擺着棋盤,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已經下了一大半,可見棋勢,江子青面上略顯疲倦,眼中清潤有神。

齊殷點了頭,正要先行往前,卻又聽江子青的聲音從馬車裏飄出來,“齊殷,你跟我去明心庵,讓雲白帶其他人先行回府。”

齊殷的身子僵了僵,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

“是,公子。”雲白卻是在這時駕馬上前,朝齊殷笑了笑,然後便帶着一群人往前走。

“走吧。”江子青在馬車內聽得雲白等人走遠了,估摸着他們大概進了城,這才對齊殷開口。

齊殷早坐上了車夫的位置,聽得江子青的吩咐,也不再多問,悶頭便往明心庵去。

兩人輕車從簡,走地很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的就到了明心庵。

夜晚的明心庵被一片陰影籠罩,只有前廟殿中有一片燈火通明,尼姑迎了齊殷和江子青進明心庵,把兩人送到廂房安排好後才離開。

待得那尼姑才走,江子青便起身出了廂房。

“公子,如今這個時辰,您去哪裏?”齊殷見江子青飯都不吃一口,心中有些心疼,這三日日夜兼程,江子青一路都沒怎麽歇息,怎麽才到明心庵,連飯也不用一口,就要出去。

“齊殷,你在此處侯着,不要讓人進這個屋子。”江子青沒有回頭,很快消失在齊殷的視線裏。

他循着記憶往前廟中走去,路上并沒有見到一個人,走到一處槐樹下,他停了下來,才等了一會兒,就聽到身後有燈光出現。

他轉過頭,見一個中年尼姑提着燈籠,遠遠地看着他。見他轉頭,她轉身就走,也不多說話。

江子青忙跟了上去,兩人很快到了一處廟堂中。

廟堂裏燈火通明,還隐約能聽到念經咒的聲音。

江子青擡頭見那廟堂上寫着靜院二字,便獨自一人進了裏面。

屋子裏空蕩蕩的,只有火燭的燈光和冥香的味道,正中的觀音大士座下,擺放着一個蓮花蒲團,蒲團之上,一人靜跪其上,身背挺直如松,聽到江子青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頭。

江子青卻是看着她蕭索的背影愣了一下,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姑母。”

第 418 章 :鎮國公其人

“司硯,你看這個朱英,她像是什麽人家出來的人?”江芙蕖掩下心中心思,笑着望司硯。

司硯想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着朱英的模樣,“朱姑娘打扮素淨,卻收拾齊整,精神頭也很足,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可行事做派又不像個主子,許是哪個府上出來的吧,小姐是在懷疑她嗎?可是她的來歷有什麽問題?”

司硯的語氣有些緊張,好像在擔心什麽。

江芙蕖沒有注意到她語氣的變化,她的心中在不斷附和着司硯的話,若說她在這個時代時日尚淺,看不出一二來,可是司硯在這裏卻是很久了,她的眼力見總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朱英應該是莊真郡主的人,可是,她應該不常在宮中,或者說,她并常在莊真郡主身邊。

莊真郡主可不像是個大性子的人,她怎麽會派這麽一個人來跟她接觸?朱英不敢看她,可又偷偷地打量她,那神情,跟……江盈惠身邊的小蝶倒是有些像的。

江芙蕖心中疑惑,可暫時也推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畢竟,她對這個朱英知道的太少了,一切還得等白蛉回來以後再說。

“朱英身上有藥味,可她卻說自己不懂藥理。”

司硯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她沒有多想,只道,“朱姑娘有什麽難言之語嗎?”

“許是吧,待得白蛉回來之後,便知道了。”江芙蕖嘆了口氣,轉身便往書桌旁走去,“司硯,送去鎮國公府的藥材,都清點交接完了嗎?”

“小姐!”司硯本來還挺愣怔的,聽到江芙蕖提鎮國公府,她跺了腳,頗有些不滿地走到江芙蕖身邊,“你怎麽……怎麽能把藥材送給鎮國公府!你難道忘了那四小姐曾經是怎麽對你的嗎?”

原本她還沒認出小雲,待得跟小雲到了鎮國公府,見到江盈惠,她才算是徹底明白過來,江芙蕖居然要憑白去幫江盈惠,這實在是讓她難以理解,要不是藥材已經交接完了,商貿會的人在,其他一些人家也在,她定是要把藥材要回來的。

這些日子,她們忙前忙後的,便宜了誰,也不能便宜江盈惠!

“交接完了?”聽到司硯的話,江芙蕖笑了一聲,司硯的态度在她的預想之中,她不以為意道,“那就行,辛苦你了。還有,我們的藥材,不是捐給江盈惠,是捐給九江城受水災的百姓們。”

“九江城真地發了那麽大的水患?”司硯本還有話說,聽到九江城,又轉了話頭,她眼中帶着擔憂,壓低了聲音道,“小姐,你說,阿銀和阿月他們兄妹兩,不會出事吧?”

“他們自小在水邊長大,只要不出意外,定是安然無恙的。”這兩天,江芙蕖也想過阿銀和阿月出事的可能性,怎麽想着,出事的概率都比較低,直覺的,她覺得以阿銀的機靈勁,應該會平安。

“可憐了,他們兩個年級還那麽小,如今家也沒了。”司硯嘆了口氣,“幸虧陛下賢明,讓人去救災。”

賢明?這話聽着有意思,江芙蕖本還以為司硯會罵鎮國公幾句呢,畢竟……剛剛聽着,她對鎮國公的印象十分不好,“司硯,你覺得陛下派鎮國公去救災,很英明嗎?鎮國公,他是怎樣一個人?”

“小姐……”司硯面上一紅,她低了頭,嗫喏道,“國公爺,他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大家都說他守護着上京城,陛下也誇他好呢。”

虎叱軍世代駐紮在京郊,主要守護地是皇宮,其次才是上京城,不過司硯這樣說,倒也沒什麽錯。

“聽說,當年世子來我們府上求娶了四小姐,回去國公爺生了好大的氣,還打了世子一頓,逼着世子來我們府上給老爺夫人和小姐道歉,世子雖然沒來,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兩個人都來了幾次的。”

司硯的話一句接一句的,倒是無意中扯出了當年的一些端倪。

江芙蕖沒想到,榮華景求親之後,還有這麽一遭,那書裏面可是提都沒提過的,不過,那個時候,曲曲已經被送出了上京城,許是都在那句“幾年後”裏吧。

不過,沒記錯的話,當年鎮國公可是沒有反對榮華景求娶江盈惠的,背後一套,人前一套的,真是……演地一手好戲,也不知道吳寧侯和吳寧侯夫人信了他沒有。

“只是,不知為何,夫人和老爺都不肯見他們,最後,最後也斷了兩家的往來。”

那就是沒信了,還算吳寧侯夫人和吳寧侯是有腦子的,不管是什麽原因,斷地好。

江芙蕖點點頭,“所以,司硯你一直覺得,當年世子沒有娶我,只是世子和江盈惠兩個人的錯,對嗎?”

“小姐,鎮國公畢竟只有世子一個兒子,世子當年為了娶到四小姐,跪在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面前三天三夜呢。”司硯的眼中神情複雜,她似乎有些佩服榮華景的膽氣和決心,又有些心疼她的主子曲曲,“大家都說,本來小姐和世子結親一事也只是口頭戲言,當不得真。”

說到這兒,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芙蕖,生怕她動脾氣,誰知江芙蕖眼中溫和似水,波瀾無奇,竟然非常平靜,一點動氣的意思都沒有。

“小姐,這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你給鎮國公府送藥材,難道不是念着國公夫人她當年對您的好嗎?您還給她看病呢。”司硯小聲嘟囔了一句。

江芙蕖輕輕笑了一聲,“嗯,你說地對,我是已經不介意以前的事情了,不過,這不是因為我原諒了他們,而是因為,我已經忘記了前事,如今只想重新開始,既是重新開始,這好壞,也只有接觸過,才能下定論,你說是不是?”

江芙蕖朝司硯眨了眨眼睛。

司硯有些不明白,可又有些能聽懂,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姐,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反正,我是站在小姐這頭的。”

“嗯,那你先出去吧。”江芙蕖轉頭,随手拿了一本醫典,“幫我準備下明日去東郊的馬車。”

第 417 章 :莊真郡主約見

江芙蕖心中諸多不滿,可她卻不想讓宋伯遠知道她的真實情緒,她垂了眸子,緩緩地點頭,淡淡應了一個“嗯”字,卻是沒有明确應他的話。

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再說話,屋子裏只能聽見“篤篤篤”的輕輕敲擊聲。

“江寄梅回來了。”宋伯遠忽然開口。

什麽?!江芙蕖豁然擡頭,她看向宋伯遠,眼中帶着一絲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神情,“宋公子何時得到的消息?”

“昨日,有人在西光城的驿道見到了江寄梅一行人,他是往上京城的方向趕的。”宋伯遠說完,定定地看着江芙蕖,“唐暄的事情,或許只有等他去查了。”

江芙蕖并不關心唐暄,也不關心殺人案到底是誰去破,什麽時候破,她的腦子裏有些亂,明日她就要去見吳寧侯夫人,而今日,宋伯遠告訴她,江子青要回來了。

他多久到上京城?明日他會出現嗎?

他……長什麽樣子?

曲曲的殘魂會因為他,而再次出現嗎?

“江姑娘,我先行一步。”

“嗯。”

江芙蕖下意識地應了宋伯遠的話,待得宋伯遠走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她擡頭想要問宋伯遠,江子青到底什麽時候到上京城的時候,才發現對面空空如也,江子青早已離開了。

“唉,算了。”江芙蕖楞了一下,随即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管江子青是怎麽想的,這個身子總是曲曲沒錯,難道他還能當着吳寧侯夫人的面殺掉我嗎?只要命還在,一切便都沒有終止。”

這樣想罷,江芙蕖倒也放了心,她松了口氣,正想着繼續去看醫案,忽聽見耳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随即而來的是司硯清晰的聲音,“小姐,有個名喚朱英的姑娘要見你。”

朱英?不認識,這人誰啊。

“讓她進來吧。”江芙蕖一邊說一邊看司硯的面色,見她面上神情并無多大變化,便想着這朱英該是司硯不認識的,應該不是吳寧侯府的人才是,難道是哪個病人?

随着江芙蕖的胡思亂想,一個模樣端正的姑娘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這姑娘穿一身羅裙,盤一根銀釵,乍看之下,跟普通的姑娘并無多大差別,“你是?”江芙蕖實在猜不到她是誰。

朱英笑盈盈地走到江芙蕖身邊,然後朝她微微側腰行了個福禮,“江大夫,我家主子說,讓我來跟您讨要幾支冷凝香,您這可有?”

冷凝香?江芙蕖只覺得這個香的名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她細細打量着朱英,見她渾身周正,看來平日裏是個十分守規矩的人,守規矩?

江芙蕖腦中一閃,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是了,是莊真郡主,這冷凝香當時是曲曲調了送給莊真郡主的,因着莊真郡主喜歡,她還把那香料的配方送了她。

怎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才宋伯遠才跟她說起江子青呢,這轉頭,莊真郡主就來了。

要不是她确定自己跟江子青沒見過面,她還當江子青能掐會算呢。

“朱姑娘,不知你主子,可是有什麽話要帶給我?”

朱英往身後大開的屏風和大門看了一眼,似乎是不放心。

江芙蕖見狀,只得引了她往側間去,小小的側間堆滿了書籍,朱英掃了一眼,便收了視線,她低了頭,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江芙蕖,“郡主讓我給江小姐的,另外,郡主還有話要帶給江小姐。”

說到這兒,朱英停了一下。

“什麽話?”江芙蕖接了信,也不急着打開,只擡眼看向朱英,“可是朱姑娘覺得,這裏說話還不安全?”

“不是不是。”朱英搖搖頭,她擡起頭,看向江芙蕖,面上有些猶豫,好似十分為難,“郡主說,說……她想見您一面。”

“見我?”難怪朱英為難,這莊真郡主可是住在宮裏的,雖然太後寵着,但到底有規矩,要出宮一趟并不容易,兩個人要見面,只怕并不容易,“郡主約在何處?”

既然莊真郡主開了口,江芙蕖也不去想她怎麽出宮了,她該是想好了地方才對。

“郡主說,老地方。”朱英說完,觑了江芙蕖一眼,立馬低了頭。

江芙蕖覺得她這态度有些奇怪,莊真郡主這話該是沒什麽特別不好開口的才是,為何朱英遮遮掩掩的,她看了朱英一眼,正要讓她離開,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這藥味是……迷離子的味道。

這迷離子是一種花的果實,這花外形跟海棠有些相似,卻不是海棠,因為是山中野生,所以民間喚它“山海棠”。迷離子香味很淺,一般接觸是不可能遺留香味的,朱英身上有這種味道,可見是接觸很久了。

這迷離子別的功能沒有,就一個能力特強,就是解除迷幻,一般用作迷藥或者致幻藥的解藥之用。

朱英怎麽會接觸到這種藥,而且是長時間接觸?

“朱姑娘,懂藥理?”江芙蕖不動聲色地看向朱英。

朱英楞了一下,随即,她很快搖頭,并不承認,“江小姐在開什麽玩笑,我怎麽會懂藥理?我自小跟在郡主身邊,只為郡主跑跑腿。”

“哦?”江芙蕖見朱英不承認,眸子動了動,倒也不再追問,只繞着朱英走了一圈,随即淺淺笑了一聲,“朱姑娘平常也經常出宮走動嗎?”

“郡主讓我出宮的時候,便是要出來的。”朱英的回答模棱兩可,她一直低着頭,江芙蕖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似乎是察覺到江芙蕖的打量,朱英忽然道,“江小姐,郡主的話我已經帶到,這便不打擾江小姐了。”

“嗯。”等了好一會兒,江芙蕖才道,“朱姑娘你,勞煩你了。”

朱英低低笑了一聲,随即便從容地走了出去。

江芙蕖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在屋中估摸着她走出了醫館,她忙喚了司硯和白蛉進來,“白蛉,這個朱英,你幫我跟她一路,看她去了何處,不要驚動她,回來将她的行蹤報與我便是。”

白蛉也沒多問,直接就出去了。

司硯疑惑地看着江芙蕖,“小姐?”

第 416 章 :警告

不過,惡寒歸惡寒,到底事不關己,江芙蕖倒也沒有多想,幸許是她自己理解錯了宋伯遠的意思呢,她現在更關心地是另外一點。

宋伯遠說,江盈惠身上有唐晖想得到的東西。

江盈惠這個人吧,到了古代以後也沒想過學點什麽本事,一切全憑上輩子短短二十幾年的記憶和見識過日子,所以,她身上除了靈藥空間這個外挂,江芙蕖還當真想不到有什麽其他值得唐晖觊觎的。

可是靈藥空間這麽重要的東西,江盈惠向來謹慎,只怕柳岸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唐晖是怎麽知道的?

江芙蕖眉頭微微皺起,腦中快速倒放着宋伯遠的話,他說,江盈惠身邊一個常年打理她身體的丫頭小敏,被人抓走了,時間正好是殺人案發生的那天。

這個殺人案跟江盈惠牽扯到一起,多多少少會跟她有些挂鈎,唐晖帶着目的跟江盈惠打交道。

江盈惠,丫頭小敏,唐晖。

這三個人,竟然毫無邏輯卻又十分有道理地聯系到了一起。

江芙蕖在心中做了一個假設,江盈惠那日去仙桃園,那群被殺的姑娘婆子也去了仙桃園,或許她們兩撥人正好見過。然後這群姑娘婆子都被殺了,江盈惠卻安然無恙,可是她身邊的小敏被人抓走了。

抓小敏的人,或許正是兇手,他想對江盈惠下手,卻因為江盈惠身邊防護重重不得手,所以錯手抓走了小敏。而唐晖呢?

如果他就是兇手,那麽他那日必定也出現在仙桃園中,不然他不會知道那些姑娘們的名單。

或者說,這些姑娘們的名單是江盈惠告訴他的,唐晖沒去過仙桃園,卻被江盈惠約到府中,将仙桃園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然後兩人達成某種協議,唐晖幫江盈惠殺人,江盈惠給唐晖他想要的東西。

兩人之間或許有什麽憑證,但唐晖卻帶走了小敏,可見唐晖并不信任江盈惠,或者說是,小敏就是江盈惠給唐晖的好處?

小敏……

“宋公子,這個小敏,她是何來歷?又是什麽時候跟在江盈惠身邊的?”江芙蕖看向宋伯遠,自己的推想正确不正确,或許這個小敏的來歷能告訴她一絲端倪。

宋伯遠放下茶盞,手指輕輕按動着桌面,“小敏的來歷不知,似乎早年在江湖漂泊,習地一手好醫術,六年前,江盈惠去明心庵中,回來之後,這個小敏就跟在了她身邊。”

六年前?又是這個時間,曲曲剛剛離開上京城,江盈惠或許即将嫁入鎮國公府,她的身邊正好需要一大堆人,買個丫頭回來,也不值當懷疑什麽。

只是,連宋伯遠都查不到的來歷,又是來自江湖,江芙蕖莫名就想到小星星跟她說的遺世門派,這個門派的人,它為什麽要跟蹤江盈惠,又陷害她,難道跟小敏有關系?

“宋公子,你可曾聽說過遺世門派?”江芙蕖想到自己一直記着要跟宋伯遠說這件事情的,結果卻是忘了,現在倒正好問。

“遺世門派?”宋伯遠眸子一動,“江姑娘從何處聽來的這個名字?”

卻是沒有回答江芙蕖的話。

江芙蕖明顯地感覺到宋伯遠的神情有了變化,她心中一動,難道這個遺世門派真地有什麽大來頭?

“霓裳制衣大賽那日,我應朋友之約去觀賽,恰好撞見有人混在其中起哄鬧事,後來,我跟蹤他到了一個叫聽松茶館的地方,在那裏着了他的道,多方打聽,這才知道,他們來自于江湖上一個叫遺世的門派。”

“原來那日聽松茶館樓上的人是你。”宋伯遠眸子暗了些許,他側過頭,看向窗外。

窗外的楓葉燦爛如火,渲染地整片天空一片血紅。

“宋公子此話何意?”江芙蕖佯裝不解,小星星的本領,反正只有她知道,她就不信,宋伯遠能查出小星星來。

“那日,我得到線索,說是有隐世組織的人出沒在聽松茶館,便想去一探究竟,誰知道到了茶館中,并沒發現什麽異樣,倒是那掌櫃的一直想要遮掩樓上的人,我原本只當是我要找的人,派人在茶館外守了幾日,卻毫無所獲。”

宋伯遠停了一下,這才對江芙蕖道,“那日,江姑娘你是怎麽離開聽松茶館的?”

“我與司硯、白蛉三人被他們的迷香迷倒,再醒過來,便仍在茶館中,掌櫃只說我們是被茶香熏暈了,我們便自行走了出來。”

“難怪。”宋伯遠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回轉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江芙蕖,“江姑娘,這隐世門派一事,可是原三公子告知于你的?”

……

居然連吳緒來了上京城都知道?

“卻是吳公子告知的。”江芙蕖點點頭,反正這鍋甩不出去,就讓吳緒背了吧,誰讓他是她的便宜表哥呢?而且對江湖那麽熟悉,“宋公子,可是這隐世門派有什麽蹊跷,我至今想不通,為何他們要去為難江盈惠。”

“隐世門派之中的事情甚是複雜,一時三言二語說不清楚。”宋伯遠頓了頓,“江姑娘,這隐世門派的事情,你且不要管了,待得時機成熟,我自會告訴你這隐世門派是怎麽個來頭的。他們既然沒有加害于你,想必以後也不會再來找你了。”

江芙蕖正想說,那可不一定,那天,她明明感覺到那個掌櫃挺詭異的,而且忽然迷暈她,又把她們一行人給放了,其中肯定不可能單單是宋伯遠的功勞,因為宋伯遠說了,他根本沒見到她們三個,可見那茶館的人根本不畏懼宋伯遠。

“江姑娘,你且答應我,這隐世門派的事情,你不要再去查了,免得惹禍上身。”宋伯遠的語氣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

江芙蕖被他這語氣刺地心中有些不舒服,憑什麽宋伯遠要這麽警戒她,她做什麽,難道還要經過宋伯遠的同意不可嗎?再說了,這隐世門派若真是個麻煩,那豈能是她不去招惹,麻煩就會自動走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