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林飄遙心想:出塵子給的信物,自然就是那副乾坤甲了。這寶貝兒老子還沒用幾次,要叫老子這麽早就交出來,呸!想都別想!不過要是因此而見不着那個獨孤掌門,誤了老子拯救蒼生的大計,那卻是罪過了。籲……….這個張天南到底是四大世家的人,在江湖上也有點份量,不若叫他幫幫忙?思念到此,趕緊道:“糟糕!那個死老頭沒給我什麽信物啊!”他故做驚慌狀:“啊喲!這可怎麽辦?那可是句很重要的話來着,若是帶不到口信,只怕……”

張天南忍不住好奇,便問:“到底是什麽事情這麽重要?山洞裏那位又是哪個前輩?”

林飄遙幹咳數聲,站起身來渡了幾步,方才說道:“我說老張啊,這種密言傳信我又怎麽好随便告訴其他人?這個就叫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嘛………”

見他白白嫩嫩一個小後生,卻裝做老氣橫秋的樣子,張天南不禁好笑。也不追問下去,只是說:“這樣吧,我給你一塊張家堡的令牌,你拿着去拜山,蜀山中人定會接待你。待得進了清陽殿,見到蜀山七俠中的任一位,你再把自個的事情告訴他們。那獨孤掌門自然便會見你了。”

林飄遙失望道:“就這麽簡單?還以為你要幫我多大個忙呢……”

張天南哈哈大笑:“這還叫簡單?我告訴你,若是沒有張府的令牌,只怕你要上蜀山也上不了呢。”

林飄遙奇道:“怎麽說?”

張天南道:“蜀山派在江湖中威名赫赫,每日裏前去拜山、瞻仰、旅游的人不計其數,而每一個人都要經過蜀山派中弟子的認可。若是沒有點關系,那你便老老實實的山角下排隊吧,等個一兩天那是常事,縱是等上十天半月的也不在少數。何況即使排到了你,也不見得那蜀山弟子便要放行呢。”

林飄遙這人向來沒有自知之明。蜀山弟子放不放行什麽的,這倒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但一聽說要排隊排上幾天,那便是天大的難處了。心想:本來還想要點路費的,但照他這麽一說,似乎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我咋好意思還要錢呢?他媽媽的胸,真是煩人。當下默不作聲,只管在哪裏喝悶茶。

張天南早先見他穿得破破爛爛,知道是個沒錢的主,哪裏有不曉得他心思的道理?從身邊取出塊令牌,笑道:“飄遙公子這躺上蜀山,路途遙遠,老夫卻有一事相托,只是不知公子願不願意。”

林飄遙正愁難以開口要錢,一聽這話,心喜道:“說吧說吧,本大俠最是助人為樂了!”心想:這樣一來,老子就有借口要錢了。

張天南道:“煩勞公子去帳房取三千兩銀票,此去蜀山既是拿着我張家的令牌,那禮數也是不可少的。便托公子随便買點禮物送去吧。”三千兩可不是筆小數目,買點禮物什麽的,根本用不着這麽多錢,卻是擺明了送給他了。

林飄遙大喜,狠不得紮紮實實抱住這老頭兒親上幾口,正要答應,突聽外面有人道:“買什麽禮物要三千兩這麽多?”

兩人轉頭一看,只見虛掩着的門被人一把推開,原來是張震州。這老家夥前天起便一直在城外喝酒,待得今日回家,才知道府上竟然發生了這許多大事,急急趕來看他這個受傷的寶貝兒子,卻不意間聽到了兩人的談話。

張天南微一正身,張震州趕緊幾步跨過來把他按在床上,顫聲道:“媳、媳婦兒她?”

林飄遙心想:糟糕糟糕,竟然要給老子演一場感情戲那麽肉麻,真是受不了他!當下站起身,走到門口。

站了半天,只聽兩人一直在那裏嘀嘀咕咕,偷偷去看,竟見到張震州那個鐵板老頭兒還硬是擠了幾滴眼淚出來那麽誇張,正覺不耐,卻聽張震州道:“原來這位便是飄遙公子,那天在船上倒是老夫看走眼了。如此說來,雖是有神龍教的人幫着你,那倒也不能就說你是壞人。看來飛飛那小妮子是沒有騙我了。”

林飄遙心想:你兩爺子總算是說完了……….答應道:“那還用說?我本來就不是壞人嘛。”暗中卻罵道:你這老不死的,弄斷老子兩條腿,現在居然連句對不起都沒有!

張震州知道那日弄斷了他的腿是個大誤會,心中有些兒慚愧,覺得對不起他。但老頭子脾氣強硬,道歉之類的話,那是說什麽也開不了口的,只悶在那裏不作聲。

張天南倒是不知道這許多事情,但看林飄遙一臉焦急的樣子,開口道:“飄遙公子既是有要事在身,那老夫便不久留了。拿這塊令牌到帳房去拿錢,他們是認識的。”

林飄遙老早就想開溜了,只是一直沒有得到錢,心裏急得直癢癢,聽了這話,哪裏還願意再呆下去?道了謝,一支溜的跑了個沒影。

東問西問的,好不容易找到帳房所在,取了三千兩,林飄遙趁着沒被飛飛看到,急步跑出張家。

身上有了銀子,走起路來似乎也要精神許多。這時候他換了身衣服,早和那天初來城中被人抓的樣子大是不同,倒也沒人把他給認出來。但見滿街仍是那般的熱鬧,呼喊叫喚聲不絕,時不時的也有人大喊着抓逃犯之類。林飄遙剛在張家經歷了一場生死風雨,到了這外界凡塵間,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揣着錢在身上,自然是不用靠兩條腿走去蜀山的,但眼下卻還有兩件事情讓林飄遙頗覺頭痛。

第一件事情:這該給那個獨孤掌門買什麽禮物呢?林飄遙把那張銀票捏得緊緊的,到珠寶行中轉悠了一圈,始終拿不定主意。這些珠寶要麽是太貴了,要不然就是太便宜了,沒一樣适中的!他懊喪了好一會,最後到鐵匠鋪買了把尋常鐵劍。既然都叫劍聖,那麽應該是喜歡劍的吧?老子禮輕人意重,有那個意思就行了,應該不會怪老子吧?

還剩下另外一件事情了。林飄遙對上次那個爛臉的小夥子一直念念不忘,現在身上有了錢,自然先想到幫他找醫生。但轉悠到趙家巷等了整整一天,卻都沒見着那少年,無可奈何下只得暫時做罷,心想:老子先去蜀山,待得辦好事情後,再來找你便是。

兩件大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蜀山之行,首先是找車。他在城裏一路走下來,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卻全是些零食,一邊嘴巴亂嚼,一邊哼哼唧唧的不知在唱些什麽。跟着幾個看起來像是出外旅行的游客轉悠了半天,見那幾個身影進了一棟大宅門裏。

夕陽西沈,霞光映出檐影下高高挂著的一塊牌匾,其上寫道:“青河縣馬車行”幾字。

林飄遙步上前去,但見大門內立著一個窄臉漢子。正自探頭探腦,那窄臉漢子滿臉堆笑的迎過來說道:“公子可是來包車的?”

林飄遙甩着頭,哼哼唧唧的道:“對對對,你們這裏可有去蜀山的馬車?”

那漢子急忙道:“有有有,哎呀,公子來得可真是時候,咱車行裏今天可就只剩下最後一輛車了,若是遲些時候來……”

他一人在那裏喋喋不休,林飄遙微覺不耐煩,把手一揮:“帶老爺我看車去!”

包好了車,交了錢,正要喚着車夫從後院出門,突聽有人急聲喊道:“老板!快,包一輛去蜀山的快車,要最快的!”

也是去蜀山的?林飄遙揭開馬車簾子朝外看去,只見兩個小青年急沖沖的趕進院子來。

老子怎麽覺得聲音這麽耳熟呢?林飄遙微微一楞,再仔細看,我的媽!竟然是上次在妓院裏看到的那個蜀山白癡大俠!

那小子一臉焦急樣,跌跌撞撞的闖進來,旁邊跟着那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一身書生服,卻生得細皮嫩肉的,只管低着個腦袋跟在他後面。林飄遙心頭一動:遮莫是個女的吧?嘿!這小子還真看不出來,一臉老實樣,幹點事情卻………既然碰到了老相識,林飄遙招呼一聲,示意車夫停下來。

第 35 章

林飄遙大大冽冽的找了根凳子坐下,順手拿起擱在桌子上的茶壺吸了一口,皺眉道:“不習慣不習慣,就像這壺茶一樣,雖然是高級貨,卻偏偏害得我嘴巴發苦。”

張天南問道:“難道是府上的下人門伺候得不周到?或者是衆弟子對你不敬了?”

林飄遙搖頭道:“那也不是,只能怪我命苦,爛泥巴扶不上牆。”

張天南笑道:“公子說笑了。”

林飄遙晃了晃腦袋,匝巴着嘴巴道:“我就搞不懂了。我看你那些弟子個個都怕你得很,偏偏你對我這個徒弟卻是一點都不兇,還老是公子公子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張天南正色道:“飄遙公子的身份既已由夢衣大師證明,那我便定不會懷疑。昨天教你摘星手,實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談不上什麽師徒不師徒的,這類話公子以後再也休提。”

林飄遙奇怪道:“這就怪了,老子自己的身世自己最清楚,一個據說是不知跑哪裏打仗去了的老爹,一個在村裏靠打雜為生的老娘,哪裏有什麽了不起的來頭了?幹嘛你們一個個都對我那麽特別哦。”

張天南怔道:“難道飄遙公子對自己的身份竟然一無所知?”

林飄遙道:“那可不是?我在地道的時候就給你們說過了的嘛。”

“哦……….”張天南若有所思,良久才道:“想來你的父母不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是有他們的用意的。若是讓張某人來點破,卻不知是對是錯了………”

年青人的好奇心最重,何況這關系到自己的身世。自打半年前進入那神秘的龍靈福地後,一切玄之又玄的神妙之事,挨一發生在林飄遙身上,搞得他早已連自己是誰都迷迷糊糊了。現在終于有個人似乎知之甚深,豈有不問個清楚的道理?

林飄遙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張天南,急忙道:“有什麽對或者錯的?難道讓一個清純無辜的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也有錯嗎?快快快,老伯你就別和我打馬虎眼兒了,知道多少就全都說了吧?”

張天南笑道:“你也算是清純?雖說沒和你接觸多久,但就我的觀察來說,你絕對算得上是個鬼靈精。”他不着痕跡的岔開話題,顯然沒有要把事情告訴林飄遙的意思。

林飄遙不滿道:“我本來就清純嘛…….不過聲東擊西這招我還是知道的,大叔你就不要和我扯其他的了。”這小子一口一個老伯、換口就一個大叔,也不知道心裏到底給張天南安的是個什麽稱呼。

張天南笑道:“得了吧你,還大叔,我看你心頭在叫我老鬼呢。”

林飄遙雖然是心眼兒多,人也機靈,但論到言辭答辯,哪裏又是這種老江湖的對手?更沒想到看似嚴肅的張天南也會和他開玩笑,頓時便撒了眼。心想:這老家夥倒是開朗,老子還以為他家死了老婆死了朋友,自己得傷心多久呢!

張天南道:“身世的問題我們就不讨論了,我既已決定不告訴你,那你問也是白問。說說吧,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呢?”

林飄遙橫了他一眼。這半年來對神秘事情的無知早已讓他習慣得快麻痹了,再看這張天南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哪裏還有心情去套他話?反正林嬸也說過,只要他去破了蜀山劍陣,那自然會告訴他一切事情的。既然是這樣,那便老老實實的把這些問題都先埋在心裏吧。

林飄遙翻翻白眼,又成那副吊二郎當的樣子,說道:“今天來這裏,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下。然後呢,又有件大事要給你說一聲。”

張天南笑道:“公子只管問,只管說。”

林飄遙想了想,問道:“我記得那天收拾桑蠶精的時,那家夥一直念叨着什麽紫龍丹,那是什麽玩意兒呢?”

張天南略一沉吟,說道:“這個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密丹,一共只有三顆。常人吃了可以長生不老,而修道之人吃了,則更是可以憑添數十年功力。是總非常神奇的靈藥。”

林飄遙不信道:“既然都說吃了可以長生不老,那我看你家那個老爹怎麽沒弄一顆來嘗嘗?我看他頭發都快白完了。”

張天南笑道:“此等靈物乃是張家的傳家寶,吃一顆便少一顆,據說此藥共有十顆的,每當張家遇到天災人禍時都是靠它渡過難關。少了七顆,便救了七條人命!眼看着只剩下鎮底的三顆了,我父親又怎麽舍得吃?”

林飄遙一陣失望,本以為好說歹說一番,定可把他這寶貝給弄一顆到手,結果竟然是這樣………無可奈何之下又問道:“那桑蠶精要這丹來幹什麽呢?莫非是它想吃?”

張天南說道:“應該是如此了。不過看這桑蠶精到了最後關頭,拼了不要性命也想取丹…….只怕事情也沒有這麽簡單。”張天南想了想,又道:“最近幾年來世間常傳聞有妖魔出沒,與以前的風平浪靜是大有不同。只怕是妖魔道裏出了什麽大事,唉………”

林飄遙心想:可不是,那個吊得連神仙都害怕的蚩尤就要複活了,不是大事才怪呢!他想到這裏,回憶起自己與桑蠶精戰鬥時的情況,忍不住道:“其實這只什麽桑蠶精的也不怎麽厲害嘛,被我幾下就搞定了………”

張天南笑道:“這只桑蠶精走的是修體道,并不擅長法術。而論到鬥武,又怕不敵我,便設下了那個千煌蠶陣。這一來,為了維持陣法運轉,起碼耗費了它八成功力,不然就靠你那手半生不熟的劍法,豈是它的對手?”

林飄遙不滿道:“哪裏有半生不熟?我那手劍法厲害得很呢!那是你沒看到,後來我居然發出了劍氣那麽誇張!”

張天南哈哈一笑。對林飄遙的劍術,他早在心中就有了個概念,又知道這小子愛吹牛,根本就不相信這話,也不去點破,只是道:“飄遙公子說有一件大事要給我說,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林飄遙見他不信,也不願意去說。早先出地道時他自個把龍泉劍藏在了身上,張家的人似乎也沒記着向他要,現在若是說出來,豈不是憑白提醒了張天南?打個哈欠說道:“算了,也懶得問你了,反正老子一向都活得迷迷糊糊的………….我說老張啊,我在這裏也住了有一天了,估計着是該走的時候了,所以特地來給你告個別。”

張天南奇道:“飄遙公子是有什麽事情要去辦?”

林飄遙道:“上次在一個山洞裏遇到個老頭兒,要我幫他給蜀山掌門帶句話,就這樣咯。”

既是帶給蜀山掌門的話,張天南也不便多問,囑咐道:“蜀山的獨孤掌門不見生客,你遇到的那位前輩可有給你信物什麽的?若是沒有,只怕難見獨孤劍聖金面。”

第 34 章

“龍泉劍”乃是天下至剛的九大古劍之一,那是何等的鋒銳!本身也具極強的靈性與霸氣,與林飄遙以前村中練劍時所用過的木劍豈可同日而語?這一施展之下,火靈神劍借助寶劍之銳、龍泉之霸性,再加上林飄遙強勁迸發的真氣以及剛剛由張天南激發的對此劍招的另外一層認識,最後插進他此時焦急的心情,可說在重重巧合、層層機遇下,竟使這一招突具往日從未有過的光芒四射之威勢!

但見龍泉劍在半空中陡然間便像是升長了一般,撕風聲驟響,亮出一道白虹似的劍氣。劍氣刮過地面,激起陣陣塵埃,就像是一道高速飛行中的物體在水面刮出的水紋一樣,地面上竟被強硬的劍氣硬生生鑿出一道大痕。桑蠶精應手而四分五裂,暴濺出一大灘五顏六色的液體來,卻被強烈的劍氣給絞裹做一堆,‘啪’的一聲打在牆上。

只聽一個聲音道:“好、好、好!唯有大英雄、大豪傑方能使出如此大開大合的大劍勢!”林飄遙來不及觀看自己的成果,他急忙翻手将寶劍插於地下,張口接道:“老子本來就是大英雄、大豪傑嘛…….”急急想跑去拉那兩個大繭,卻猛然一驚:這是誰在說話?

此時桑蠶精已死,衆弟子又盡皆出去避禍,洞內只剩自己和被困的兩人。難道是這兩個家夥醒了?難道說桑蠶精一死,陣法就破了麽?趕忙去看兩人,卻仍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林飄遙心頭納了悶: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剛剛又是哪個在和老子說話呢?

剛想到此處,但聽‘撲通’‘撲通’兩聲響,只見原先困着他們的液繭早已不知去向,兩人齊唰唰跌在地面上。

林飄遙大喜:嘿!今天運氣不錯,想什麽就來什麽!突覺腳下一沉,地面似乎裂了個縫。他忙把腳一擡,低頭去看,只見腳下面仿佛地震一般轟動劇增,連四周支撐着洞廳的那幾根石柱也崩歪了半邊,牆塌垣倒,頂壁陡陷,幾乎壓到了頭上。

林飄遙站不住,跌坐下地,心跳似也驟止:我的媽,老子不過遲了那麽一下,難道就要被活埋那麽慘?

這一發呆,地面竟然緩緩下沈,隐有些積水堆砌出來,渾濁有如泥湯。接着衆弟子留下的幾根火把也被弄熄了,四周一片黑暗,只是轟鳴聲不絕。這下大變實是出乎意料之外,他哪裏還敢久留下去?一把拖住張天南的身子往外拉,再要去摸夢衣大師時卻摸了個空。他心有不甘,往前一探身子去撈,卻發覺雙手騰空,原先夢衣大師呆着的那塊地面竟整個兒陷了下去,再也摸不着了。

雖說相識時間不長,但這個老和尚一直都對自己禮敬有加,林飄遙心頭不免慘然,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禱,希望這裂開的地縫下另有活路,教大和尚不至于身死。當下再不敢遲疑,抱起張天南,摸準了方向,飛快朝外跑去。

此時轟鳴聲更大,頭上不住掉些碎石下來,偶而也有塊大的,打得林飄遙頭暈腦漲,腳下卻不敢稍停,仗著吃過那幾枚靈果後的快腿,只盼還來得及。一路狂奔,剛縱身躍出,轟隆一聲大響,背後煙塵漫空,瞬間夷為平地。只消遲得片刻,洞窟崩塌之下必葬身於地底。但見身下地陷如驚濤駭浪般的聲勢駭人,迷塵下不知那塊方地陷落後會是何等樣的深淵。林飄遙抱着張天南又往前跑了幾步,再回頭去看那地道,不禁打了幾個冷顫,心頭怦怦亂跳,絕難平靜。

從迷漫的土塵中一掠而出,眼前赫然已變為張家柴房。柴房只剩幾根禿頂柱子支着,其餘牆垣均已坍沒。那牆壁果然是石制,滿地的燃木石塊,狼藉一片。林飄遙一眼便望見早先逃出來的那一大堆弟子紛紛圍着洞口,卻沒見着獨孤明和飛飛,想來是衆弟子分了人手,把兩人擡去醫治,卻留下大部分人在此等侯了。

見他抱着張天南沖出來,衆人均是大喜,七手八腳的把張天南接過擡走,紛紛對林飄遙道謝。

這小子打小來,就沒受過如此多人的吹捧。何況是這些平日裏看起來高不可攀的世家子弟?頓時便扯高氣仰起來,拿那只手四下裏一揮:“人在江湖,自然應該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區區小事,何足挂齒,各位兄臺不用太客氣了!”這句話幾乎包含了他所會的全部四個字的成語,自己覺得是十分震撼人心,殊不知那些弟子卻聽得暗暗大搖其頭。當下給安排了住處,讓林飄遙先在西廂客房裏呆着,等救醒張天南等人以後,再另當酬謝。

剛住了才一天,林飄遙總算是見識了大戶人家的排場。雖說自己只是名客人,但那種待遇也是以前絕計沒見到過的。現在是早上洗臉有人端水,漱口有人遞盆,穿衣有人服侍,吃飯只等上桌,就連半夜裏想要如廁,也有美貌婢女給他擡個便壺來放那裏。搞得林飄遙錯額之餘,不禁暗嘆:原來錢這玩意是可以這樣花的!

三人中飛飛和張天南倒是沒什麽大礙。飛飛昨晚就醒了,只是得知張夫人已經去世的消息後傷心不已,又要照顧受傷的老爹和那個多情師哥,一時間倒顧不上去折騰林飄遙。至于張天南,幾個大夫給他把脈,均說是氣虛體弱,只消好生調養一段時間便可。

倒是那個獨孤明傷勢頗重,前胸被打斷了七、八根肋骨,傷及內腹,雖說性命是給保住了,但至今仍是動不了身,只能讓人服侍着喂食一點稀湯。好在張府財大勢大,什麽百年人參、百年何首烏的也不在少數,要想把一個人用補藥來調着當飯吃,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是衆人都無大礙,林飄遙也放心了許多。其實他自身的受傷處也不少,不過全都是那天早上受賜于飛飛。現在休息了一天,傷勢好了許多,頭腦也冷靜下來。

原本他被衆弟子一再吹捧,便得意忘形,打算等張天南傷勢好了之後再慢慢離開的。但這吹捧的高興勁頭一過,不免就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飛飛這惡婆娘,有她老娘的喪事和老爹的病事拖着,多半一時半會兒的還顧不上來折磨老子,但難保過了明天她還不會來找老子………

他和飛飛相遇三次,第一次在船上、第二次在街上,第三次則是在地道。這三次裏,他次次都要挨打,次次都要受折磨,以至于心中對飛飛留下了只要碰到她,那皮肉之苦是絕對免不了的這個印象。似乎受她虐待是家常便飯,已成定局的事情了。

他想到此處,心頭大恨,但又回憶起飛飛的曼妙身材,不由一蕩:其實那小妮子蠻不錯,身材又惹火,每次都看得老子熱血膨脹、像長了三條腿兒似的!可惜就是兇了點,不然………他想着想着,一手托腮,卻不意碰着了鞭傷處。一聲痛叫:啊,啊喲!不行,還是老子的小命要緊,再給她這麽來幾鞭子,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既然決定了要走,那有些事情是必須先辦的。比如說去辭行……咱林大俠光明磊落!總不能一聲不吭就像個賊似的溜走吧?更何況!更何況……更何況只要去告辭一番,憑張家這麽財大氣粗的,怎麽着也得給我這個救命恩人一點兒表示吧………靠,你們是應該拿點給我嘛,不然咋對得起人哩?

雖說是理直氣壯,但林飄遙也得當心着那個小妞。在張天南的寝室外面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瞧才飛飛那丫頭端着飯菜離開,趕緊當機立斷,一個箭步沖進屋去。

屋子裏香煙彌漫,迷熏袅繞,林飄遙走了幾步,只覺腦殼裏一陣暈暈糊糊:搞什麽飛機嘛,明明是個病人,該弄點新鮮空氣才對嘛,哪裏有這樣搞的?

張天南半靠在床上,聽着門戶微響,睜眼一看,原來是他。微微一笑,說道:“飄遙公子在府上住得可習慣?”

PS:因為上了強推,下周準備一天多更新幾次,所以每章的字數會

第 33 章

衆人厄自還在發楞,只見眼前一花,飛飛和夫人都失了蹤影。那個獨孤師哥反應最快,眼見着灰影在前面一閃,竟跳到張天南那邊去,拿手一指,急喊道:“在那裏!”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堡主夫人滿臉猙獰,一手掐住飛飛的脖子閃到了兩個大繭當中。原來這桑蠶精見陷害林飄遙不成,又怕張天南突然醒來拆穿它的騙局,便趁着飛飛毫無防備之下,先抓了她當護身符。

獨孤師哥呆道:“師、師母?”

林飄遙唾了一口,罵道:“什麽狗屁師母,明明就是只妖精嘛!”

這卻又得罪人了,旁人一時間還摸不着頭腦,不明所以,朝他怒目而視,林飄遙趕緊擺手道:“得得得,算我沒說……”

桑蠶精尖聲道:“獨孤明!你是老賊的大弟子,該當知道這老賊的紫龍丹藏在哪裏。你若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便饒了你心上人一條性命!”

林飄遙一楞,轉頭朝那個獨孤師哥看過去,只見那家夥果然是一副猴急樣,心中微覺發酸:這個連劍都拿不穩的家夥竟然是淫女的相好?根本就比不上老子嘛,哎!淫女什麽眼神兒?挑了個這樣的……….

獨孤明急道:“師母你是幹什麽?”林飄遙又是一臉的不削:什麽嘛!呆頭呆腦的,還問桑蠶精要幹什麽,你他媽的看不出來麽?她是要殺你的相好呢!哎喲,咋的一提到相好這個詞,老子心頭就不舒坦哩?

桑蠶精厲聲道:“誰是你這笨小子的師母?我警告你,老娘可沒功夫和你多耗,趁早把紫龍丹交出來,否則我殺了她!”她說話間,手上力道又緊了緊。林飄遙擡眼望去,只見飛飛雙眼緊閉,臉色如金,也不知是不是被點了穴,提鞭素手軟搭搭的吊在肩上,顯然是呼吸極為困難。

獨孤明急道:“紫龍丹是師傅的命根子,我真不知道師傅放在哪裏,前幾天師母來問時,我們就翻遍了丹藥房,卻實在是沒有看到。”

桑蠶精早就在這一衆弟子中下過了功夫,知道他們确實是不曉得紫龍丹的藏處。但眼下被林飄遙撞破了好事,時間緊迫,就自然不免病急亂投醫。

桑蠶精喝道:“張震州定然是知道的,你現在就給我去問個清楚!如若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一幹弟子家丁,任誰都知道自家老爺子的脾氣,若是給他知道了,少不了會來個大義滅親寧死不從,只怕到時候情況更糟糕。何況剛才府裏失火的時候也沒見着他,不曉得是跑哪裏喝酒去了,一時間誰又找得到?

林飄遙見那一衆人均衣衫鮮豔、人模人樣的,遇到事情卻遲遲拿不定主意,心頭大罵,一把揪住那個獨孤明甩到一旁,說:“得了吧你們,都一邊呆着去,且看老子來收拾它!”以他的武功,本是揪不着獨孤明的,但那小子此時失魂落魄下,再加上摘星手的巧妙,竟是一抓入手,給摔了個灰頭土臉。

桑蠶精怒道:“你這小子一再壞我好事,惹惱了老娘,一口吞了你!”

林飄遙笑道:“你家小爺是被吓大的!有本事就來吞吞看,別把你噎着了。”一邊說,一邊朝前走過去。

桑蠶精功力大損下,對他那手莫名其妙的劍法始終想不出好的破解之法,尋思來考慮去,似乎只有功力強勝時與之硬拼,或者仗着比現在快上數倍的身法偷襲才能獲勝。但眼下蠶陣是不能撤的,功力自然也無法恢複,便不敢冒險與之交鋒。冷哼一聲道:“你若不要這妞兒性命了,那便盡管走上來試試!”

她這一番恐吓,林飄遙只得停住腳,無可奈何道:“那你想要怎的?”

桑蠶精本想說要他自斷雙手之類,但考慮到這小子不是獨孤明,多半兒不會答應,說了也是白說。想來想去,一時間竟無一個辦法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頓時便沒了聲音,兩撥人又呆立在一堆。

眼看打不破僵局,林飄遙幹脆朝地上一坐,伸手從懷中掏出那本伏魔錄翻看起來。桑蠶精問道:“你那本到底是什麽破書?”

林飄遙頭也不擡,順口道:“春宮圖!”桑蠶精自然不信,心中極想看個究竟,但怕林飄遙是在賺它過去,是以雖是好奇得直癢癢,卻莫可奈何。

旁邊有個小師弟伸過頭來:“什麽春宮圖?”正好林飄遙翻到了婚死美眉那一頁,只見書畫上那個女鬼栩栩如生,身上當真是一絲不挂的,卻沒看到圖片下面還有張惡心的小圖。那小師弟不由的俊臉一熱,唾道:“不要臉!”

林飄遙一邊翻書,嘴上也沒閑着,拿出他那句座右銘:“唉,世人對我的誤解實在是無奇不有,簡直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看似漫不經心的在與人說笑,其實是在分散桑蠶精注意力,多拖得一刻便會多一分機會找到對付桑蠶精的辦法。

這些久居在張家堡中家教深嚴的弟子們哪裏見過這種人?都覺搞笑,但強敵在側,師傅師姐又落了賊人之手,卻又實在笑不出來。只是心中對他微微佩服,竟能在如此情況下還能談笑自如。

桑蠶精冷笑道:“我可不管別人怎麽誤解你的,現在你先把那本書給我扔過來,讓老娘瞧上幾眼。不然……”

林飄遙笑嘻嘻的道:“不然怎的?不給你,你便要殺了那小妞?”

桑蠶精本是想這樣說的,但被林飄遙搶先說了,自己一時語塞,尋思到:這該死的小王八蛋,也不知到底是真不在乎小妮子的性命,還是在和我耍花槍……

它還沒開口,站在一旁的獨孤明猛然道:“不可!”桑蠶精心頭一動,喝道:“獨孤明,你去把那本書給老娘搶過來,不然你這小妞……”它話沒說完,獨孤明便一探爪朝林飄遙手上抓過來。兩人隔得極近,論到武功,又自然是獨孤明比他高上了許多,林飄遙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但見眼前一晃,手中的伏魔錄已是不知去向。他雖是手快,無奈何眼力、反應均差,下意識的一翻手,只抓到了獨孤明身上的一塊玉配,心中暗罵:這個大草包!

這一邊是師姐性命,一邊是唯一有可能救人的大俠。衆弟子誰也拿不準到底該幫哪邊,只是微微覺得這樣讓桑蠶精要挾,始終不是辦法。

桑蠶精大笑道:“乖小子,這便拿給老娘吧。”

獨孤明到底也不是笨蛋,一手持着書站到一旁,竟是個兩個相挨的局面。既不和林飄遙及那衆師弟們站一起,也沒就站到桑蠶精那邊。只聽獨孤明道:“你放了飛妹,我便把書給你。”

桑蠶精只不過是一時好奇,再加上三番兩次見林飄遙拿出來翻看,心中總覺得那書有什麽古怪。但要它放了手中這張王牌,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了:“你哪裏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只管把書拿過來便是。”

衆弟子去看林飄遙,只見他雙手一攤,說道:“給它也是白給,反正書裏也沒啥稀奇玩意,不過是些裸女罷了。但是這些畫中的女子個個漂亮,只怕老桑你看了後要自慚形愧,若是因此去上吊,那便是老子的罪過了。”他越是這樣說,桑蠶精便越發覺得書中有古怪,手上一緊,仿佛捏着獨孤明的七寸一般,那小子慌忙屁颠屁颠的朝桑蠶精跑過去。

眼看着獨孤明越來越靠近桑蠶精,林飄遙的心頭緊張起來:這小子若不是笨蛋,那便該照老子的設想行事,就看他大腦裏到底裝的是豆渣還是腦槳了。

桑蠶精騰出一只手朝書上抓去,猛的見眼前寒光一閃,竟是一把小匕首從眼皮下冒出來。

張家的弟子,別的本事且不去說,但要談到鬥眼快手快的,那絕對是天下一絕。那道寒光飛星趕月般直刺桑蠶精腹口。

老妖婆大吃一驚,知道獨孤明有一把伏上了天魔禁的寒匕,能對妖魔類産生極大的傷害,趕緊抓書的手改抓為擋,抵在腹前,被那道寒光刺了個正着,另一只手放開飛飛,朝獨孤明胸前拍了一掌。

只聽一聲悶哼,獨孤明跌倒一旁。接着慘叫聲驟起,桑蠶精手上冒出一陣清煙,那道煙霧迅速擴遍全身,把桑蠶精整個包了起來。

林飄遙幾乎是在同時沖了過去,手中龍泉劍直刺像桑蠶精胸口。這一招卻不是使的天烈五劍,而是随手亂刺的,旁人先前見桑蠶精對林飄遙大是懼畏,只道這小子是真人不露相,等得此招劍法一出,那自是看得大跌眼鏡,紛紛心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無招勝有招那麽吊?

桑蠶精尖聲厲叫,一顆腦袋不住亂甩,便沒見着林飄遙的動作。龍泉劍透胸而過,那妖婦全身頓時抖個不停,煙霧也更大起來。林飄遙趁着它亂冒煙那會,一把抓住飛飛和獨孤明跳回人群中。

這幾件事分頭說起來顯得時間稍長,其實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已完成。衆弟子看着被煙霧裹遍全身的桑蠶精,聞聽着那撕聲裂肺的慘嚎,無不目瞪口呆。林飄遙大喝道:“還楞着幹什麽?快帶他兩個出去!”心想:這死妖精也不知道到底是死了還是在玩變身那套把戲………

有得他領頭招呼,那些弟子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去擡兩人,卻見獨孤明比飛飛的情況似乎更糟,滿口不住的溢出血絲,胸口就像在打嗝一樣起伏不停。

那個小師弟驚聲道:“大師哥中掌了!”旁邊的紛紛說是。

你他媽的才看到啊?林飄遙狠不得掐死這些家夥,一撓腦袋:“現在不是說這些問題的時候,中掌了并不代表就要死了,對不對?快都擡出去再說!”

小師弟道:“那大俠你呢?”

林飄遙總算是聽到了句順耳的話,開口道:“老子還得想個辦法把你家那個老不死的弄出來才行。”衆人知道他是指的張天南,雖然言語間大是不敬,但念及這乃是個大救星,也不便責怪于他。

正說着,洞壁陡然間搖晃起來,竟比先前衆人用炸藥開路時還要晃蕩得厲害。頭上那些絲網不住往下掉,粘在衆人腦袋上,混雜着牆上的灰塵,整個洞內顯得烏煙瘴氣的,一個個都鬧得狼狽不堪。衆弟子怕洞頂塌下來,到底是想到小命兒重要,慌忙擡着兩人朝外跑去。

林飄遙一邊躲着那些撲簌撲簌往下掉的絲網,心想:這桑蠶精一受傷,估計便不能繼續維持這個什麽破陣了,而這個陣法多半和地洞本體是連在一起什麽的………所以洞壁才會晃得那麽厲害。

此時已不益多做他想,林飄遙遲疑着一會兒,洞中的震蕩越發的大了。看着裹住桑蠶精的那團煙霧,聽到煙霧裏的撕嚎聲,林飄遙有點心驚膽顫起來。

現在這座蠶陣似乎已被破了,那被困着的兩人總該能救下來了吧?林飄遙一個箭步沖過去,但見那兩團液繭仍為消退,便拿着龍泉劍朝繭背後的絲網上砍去。哪知一砍之下,絲網雖是砍了個稀爛,但兩個液繭卻毫無憑依的飄立在半空中,似乎原本支撐着它的便不是那牆絲網一般。

林飄遙使勁去拽那大繭,但這兩團看似輕輕巧巧的東西卻像是在半空中生了根一般,任憑他怎麽拽,卻也拽不動。他這可撒了眼,拉也拉不走,拖也拖不動,心中雖是焦急,卻毫無辦法。

突聽得背後桑蠶精一聲尖叫,林飄遙回頭一看,只見那美貌婦人竟不知所蹤,化身在眼前的,卻是一只五彩斑瀾、豔麗如畫的大蠕蟲。其身不斷四流出濃濃綠液,一只老鼠從地上奔過,被那毒液一沾身,竟剎時間變成了堆白骨!

衆所周知,但凡是昆蟲類,越是顏色鮮豔的,毒性便越是猛烈。林飄遙小時候遭一只花蜘蛛咬傷過脖子,整整腫了他兩三個月,是以內心裏對這類毒物最是害怕,再想起那爛臉少年,心中頓時明白:“肯定是被這妖怪的毒液給弄沾到了!”卻不曾想,如果是人臉真被這毒液沾到了,那怎麽會僅僅是潰爛而已?只怕早就被融了個精光了。

正想着,但見那蠕蟲嘴中噴着綠液飛也似的朝張天南撲過去。

桑蠶精撲得突然,加之距離又遠,林飄遙心中大叫不妙:糟糕,還以為這妖精死透了,結果是和老子玩聲東擊西這一招………眼前形勢已不容遲疑,便即抄起龍泉寶劍,向那蠕蟲湧湧而動的巨影傾力一揮,心急之下,體內靈果加上以前所吃的五神丹被剎時間激發,使的正是最趁手的那一招天烈五劍之‘火靈神劍’。

第 32 章

桑蠶精大笑道:“這可是有馬明菩薩助威的陣法,豈是你這小子胡亂就可以‘砍’破的?”

林飄遙拿這液繭毫無辦法,破口罵道:“什麽狗屁菩薩,多厲害麽?怎的沒保佑你殺了我?還不都是個屁!”

桑蠶精眼睛裏射出兩道毒光,惡狠狠的道:“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林飄遙眼睛一翻:“這不是廢話?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到現在是你躲得老子遠遠的,若不是怕了老子,那你躲什麽?還殺得了我呢。”

桑蠶精道:“那是我不願意白費力氣罷了。反正你也救不了他們,何必和你這個不相幹的小喽羅費勁?”

林飄遙笑道:“小喽羅?我看你連個小喽羅也比不上,你說,你什麽地方比老子強了?當真是波大無腦。”

桑蠶精哪裏說得過這個小滑嘴?一再遭他羞辱,臉上自也挂不住,不由厲聲道:“不說別的,就這蠶陣,足可見出你我的高低!”它沒有提談到在武功上比一比,顯然在功力大損的情況下還是對天烈五劍顧及頗深。

林飄遙眨巴着眼睛道:“高低?我看大家是半斤八兩吧?都是一樣的沒辦法。據我估計,這個什麽破陣,根本就無法可破,就算是你自己,只要被困住了,那一樣的動彈不得,更別說解救了。”

桑蠶精怒極反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娃娃?想騙我救他兩個?你是在做夢。”

奸計被識破,林飄遙立馬就沒了下文,洞裏一時間安靜異常,雙方都在小心戒備。對立了良久,林飄遙突想:老子進來了這許久,也不知現在外面是什麽時辰了……

他正想着,突聽得密室那邊傳來一陣巨響。整個洞壁都被震得微微晃蕩,頭頂上那些蠶絲和着灰塵飄落下來,鬧了衆人一個灰頭土臉。只聽外面有人大聲叫道:“大小姐!炸開了!原來柴房裏竟然還有個密室!”發聲處顯然極遠,但洞內安靜,且回音蕩蕩,林飄遙自是聽了個清楚。

接着傳來飛飛的聲音:“走!跟我下去看看!沒找着那小子的屍體,多半兒便是藏到這裏面去了!”言語間竟有說不出的喜悅之感。

林飄遙大喜過望。他一做比較,只覺自己似乎和這個桑蠶精差不多厲害,而飛飛早上還打得自己狼狽不堪,顯然比他又更高了一個檔次。現在有這大小姐相助,要擒住桑蠶精便容易得多了。心喜之下,轉頭喊道:“喂,老頭子,你家那個大淫女來了,哈,這下可……”他話沒說完,就見張天南和夢衣大師早已暈倒在一旁,根本沒聽到他說些什麽。原來兩人先就被毒液折磨得虛弱不堪,再得剛剛那炸藥的震蕩之威,哪裏又還能抵受得住?

林飄遙心想:暈了最好,免得一會給老子來一場父女重逢的感情戲那麽肉麻。他用劍朝桑蠶精一指,精神大振道:“這下看你往哪裏躲!”

哪知桑蠶精竟一點都不慌張,反而露出笑容來。林飄遙暗覺不妙,緊告它道:“你可別打如意算盤,那小妞比老子還厲害,要想抓住她來威脅我,那你是自讨苦吃!”桑蠶精聽了,仍是無動于衷。外面有人叫道:“裏面有人!”

林飄遙見她笑得奸險,心中總覺得不對頭,不由皺起眉頭:這死妖怪在想什麽?老子怎麽總感覺它笑得特別像東方不敗?有那麽變态麽………

密室裏的腳步聲一陣密急,顯然下來了不少人,大概是人人都拿着火把的原故,外面陡然亮了起來。

三轉兩轉,腳步聲已到左近,林飄遙正要發聲求助,那桑蠶精卻搶先大哭起來。他不由一怔:這他媽是什麽病發了?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只聽飛飛在外面大叫道:“是娘親?!她老人家不是在佛堂麽?怎麽到這裏面來了?!”

腳步聲更急,眨眼間就到了這裏,只見飛飛領着一大群人手持火把闖了進來。看到這方洞廳裏一切,自然是個個都呆若木雞。

林飄遙見桑蠶精的哭聲竟變了個音調,不再像原先那般尖聲利氣,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溫柔之感。心中一震,自然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只聽桑蠶精哭述道:“飛飛,你爹、你爹他……嗚嗚嗚…”

林飄遙一楞:真有你的,竟然用惡人先告狀這招……突聽得有人驚呼道:“堡主在那裏!”

飛飛順着喊聲看去,只見張天南和夢衣大師兩位奄奄一息的困在繭中。這大小姐本是下來找林飄遙,哪裏想得到這許多變故?一時間呆立在那裏,作聲不得。

林飄遙正要解釋,只見桑蠶精竟朝他撲了過來,嘴裏哭喊道:“你這壞人,害死我相公,我、我和你拼了!”她這話說得聲淚俱下,直教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林飄遙看得大跌眼鏡。旁邊有人把她拉了回去,紛紛說道:“賊人能害了堡主,定有非常之能,夫人不可犯險。”接着“嗆啷啷”一陣亂響,但見寒光耀眼,無數把長劍一起亮了出來,跟着跳進來十數人,團團把林飄遙圍在中間。

林飄遙簡直哭笑不得,心知現在若是去揭穿桑蠶精,定會更增別人懷疑,幹脆把劍往地上一插,表示‘投降’,說道:“夫人誤會了,小子也是剛剛進來此間,張大堡主确實不是我害的,只消等會他醒了,那自然可以解釋清楚。”

桑蠶精本是想激怒林飄遙,讓他出手與飛飛等人相鬥。哪知這小子腦筋也轉得極快,竟不上當,來了招以退為進。微微一楞,大聲道:“誤會什麽?我親眼見着你一把抓了我相公頭發,血淋淋的那麽一扯,若不是我拼死相護,只怕相公已經遭了你的毒手!難道還有假?”衆人朝張天南看去,只見他聳着個腦袋暈睡繭中,頭上一片血跡模糊,有一處光溜溜的,果然是被扯了頭發。

林飄遙心頭大罵:扯你奶奶的蛋,不明明是你自己幹的麽?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道:“夫人中了此間魔陣的幻術,被迷惑了頭腦罷了,那扯頭發的,實是另有其人。”

桑蠶精冷笑道:“另有其人?另有誰?這裏除了你、我,就只剩下我相公與夢衣大師。難道還是夢衣大師扯的?或者是我相公自己扯的了?”

林飄遙心想:這樣和她鬧下去,終究是說不清楚的,不如快刀斬亂麻,一句話搞定。只聽他道:“這事情的經過,張大堡主最清楚,咱們且不用在這裏瞎鬧,只消得他醒過來,就真像大白了。”說完這句,他把眼睛一閉,雙手抱在胸前,竟是一副要殺要剮悉随尊便的樣子。

只聽人群裏有人大喊道:“大小姐,那是老爺的龍泉劍,怎的在這小賊手上?!”

林飄遙心中一驚,方想起這是一處大破綻。果不其然,飛飛本是在那裏搞不清楚狀況,此時被人旁敲側擊的一加點撥,立馬就回過神來,驚怒交加,俏臉唰的白了,随即漲紅,大叫:“你……你竟敢下毒手!”一通亂鞭急襲而來。

林飄遙吃過她鞭子的苦頭,知道厲害。原本是打定主意任他刀劍相加絕不抵抗便是,料來飛飛這丫頭不會在沒搞清楚狀況下就随便取了自己性命。但此時這火辣辣的鞭子抽過來,卻讓他頭皮陣陣發麻,心中一慌,提起插在地上的寶劍便架了上去。

飛飛似是知消龍泉劍的鋒利,倒不敢用鞭子硬打,素手一揮,鞭子繞了彎收回手中。接著一聲清嘯,有個錦袍玉帶的俊朗男子唰唰揮劍,直逼林飄遙而來,口中喝道:“飛妹,這兒有我!你快去幫師傅!”

旁邊有人喊道:“獨孤師哥小心!”那位獨孤師哥一劍直指林飄遙眉心,來勢如電。這小洞廳本身就不甚寬敞,眨眼間劍尖便已遞到了眼前。

林飄遙大驚,待要躲避已是來不及了,心頭不免慘然:沒想到老子竟會死在這樣一個不知姓名的人手裏……正要閉目‘就義’,突聽得一聲脆響,那柄刺來的長劍竟莫名其妙的脫出男子之手,慣飛到一旁,撞到牆上。睜眼一看,原來是飛飛出鞭幫了大忙。

只聽獨孤師哥楞道:“飛、飛妹,你……”

飛飛怒道:“誰說我要殺他了?!你給我把娘親送回佛堂裏,待我先救出爹爹來,一切等他老人家醒來再說!”

一旁衆人均覺大小姐此舉不可理喻:夫人都說了這小子是罪魁禍首,難道還有假?但見她滿臉怒色,眼眶裏竟有些水珠兒在打轉,卻有誰敢來冒犯虎威?

桑蠶精驚道:“飛飛,你怎連娘親的話都不信了?”

飛飛道:“這人是我剛抓來家裏的,又只會點三角貓功夫,怎可能陷害爹爹?娘親莫要管,只等爹爹醒來後再做計較。”她此時心情極亂,其實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林飄遙是清白的。但心中又極不願意他死,既然他說等張堡主醒後能真象大白,那便無論如何也要先留住他的性命再說。

林飄遙死裏逃生,自然大是感激,又聽得她為自己辯白,不禁感動道:“淫女……”話一出口,臉上就挨了一鞭子:“你給我閉嘴!說!這龍泉劍你是怎麽得來的?若是說不清楚,我、我便親手宰了你!”

林飄遙吃這一鞭子,竟不發怒,伸手捂着臉,說道:“反正現在說了你們也不信,就當是張堡主給我的好了。”心中暗暗奇怪:飄遙兒那,你這是怎麽了?難道你潛意識裏竟有被虐待傾向?

衆人怒道:“這是什麽話!”

飛飛把眼睛朝四周一瞪,頓時便沒了聲,轉過頭正要繼續盤問林飄遙,突聽那小子大喊道:“小心!”

第 31 章

林飄遙伸手把伏魔錄拿了出來,急急去翻解釋桑蠶精那一頁,夢衣大師和張天南均是看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去看書?

桑蠶精躲在暗處,自然看得清楚,尖聲大笑道:“你是不是被吓得傻了?就算是臨陣磨槍,那磨的也該是槍啊,臨陣磨書卻是什麽道理?哈哈哈哈!”

那伏魔錄不下千頁,心慌之下哪裏能說翻到就翻到?他滿頭大汗的找了半天,硬了沒看到有關桑蠶精那一頁。心想:這他媽到哪裏去了?上次我明明記得就在這幾篇的………

幸好有女娲族後裔的身份撐着,他越是表現得慌亂,那桑蠶精就越認定這家夥是在故意示弱引蛇出洞,因為桑蠶精始終不會相信身為女娲後人的他竟會是真的那麽不濟。如此一來,更是不敢現身,只盼看準時機好暗中偷襲。

但聽牆壁四周呼吸聲驟起,就像是一陣蛤蟆叫似的,蕩震在洞壁四方。這他媽的到底是蠶精還是蛤蟆精啊?林飄遙心頭一慌,拿着的伏魔錄竟跌出手去。桑蠶精早就對那本書好奇至極,眼見着林飄遙心身大震的當口,尖叫一聲:“什麽破書?老娘拿來瞧幾眼!”

黑暗中只見一道灰影從前方一閃而至,林飄遙不及多想,摘星快手猛的朝前探出,竟搶在伏魔錄落地前又撈了回來。

那道灰影來勢匆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抓到了書上,幸好這本伏魔錄是用紫金線裝訂,不然這一扯之下,安能完好?

林飄遙只覺一股大力從書上傳過來,竟是要把自己一起扯向牆中。他本身還是有點實力的,此時雙足猛的一沉,運起火靈心法,借着服過幾枚靈果的體力硬生生煞住。那灰影‘咦’了一聲,這一定之下,頓時便現了形,仔細一看,卻是個宮服美貌婦人。

原先聽那尖利陰冷的說話聲,林飄遙本以為是個多麽惡心的怪物,哪想到竟生得如此漂亮,不由的心下大定,再沒了當初的慌張:居然還是個美女!看來如果是到萬不得已之際,說不得也要用用老子的美男計了。

那婦人尖聲道:“女娲族人都只會修習法術,身體是孱弱得緊,看你這模樣,別不是冒充的吧?”

這婦人容貌嬌好,和那說話聲絕不相配,林飄遙一陣皺眉,嘀咕道:“冒充什麽?我本來就沒說自己是什麽女娲人啊,明明就是那個大和尚說的嘛。”心下卻道:搞什麽飛機嘛,這是誰設計的?長得那麽漂亮,說話卻那麽惡心……….

那婦人奸聲笑道:“只怕是你自己膽子小,怕被我吃掉,這才不承認的吧?女娲族人眉心間都有顆紅痔,我瞧瞧……好象是有的嘛。”

夢衣大師朝林飄遙頭上看去,果然見着有一點像是紅砂的東西印在眉心,心中大惑:那顆痔不是被取了的麽?但見那婦人伸出一根長長的舌頭在嘴巴上亂添,臉色急變,喝道:“飄遙公子快逃!”

林飄遙只覺莫名其妙:“老子的頭上哪裏有什麽痔哦,老子自己怎麽都不知道呢?”他伸出左手在眉心一摸,原來是顆紅菜渣。記得先前林飄遙在房中遇火時曾倒了盆湯在頭上,想來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了:“哈哈,明明就是顆紅菜嘛。”

那婦人一楞,惱怒道:“沒想到大和尚也會有騙人的時候!本以為可以吃到女娲肉,卻是害我空歡喜一場,你們簡直罪大惡極!”她一邊說,身子上一邊發出道道綠光,那原本盤在頭上的發髻四散開來,根根飄飛在半空中。面貌雖還是那樣,但卻多了層說不出的詭異。

林飄遙見她這鬼樣,心頭打了個突,說道:“我說蠶寶寶,這是何必呢?幹脆大家坐到一起,泡幾杯茶,無論有什麽事情也是好商量的嘛!”

只聽夢衣大師在一旁急道:“小心她的蠶絲!”

林飄遙見她混身發光的時候,就知道是發功的前兆,趁着說話的時候,早就搶回伏魔錄遠遠的跳到一旁,手中一晃,又多了一柄長劍。但聽張天南贊道:“好一招摘星偷月,便是我親自施為,也不過如此而已。”

林飄遙得意的把頭發一甩,嘿嘿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雖說面對的是妖怪,但畢竟它的外型還是算好看的,所以林飄遙才會如此鎮定自如,若是換做一只僵屍,縱然實力遠遠趕不上這蠶精,林飄遙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鎮定了。美婦人一聲尖叫:“竟敢偷我的龍泉劍,你是找死!”

只見那美婦人張嘴一吐,一大簇絲影從她口中急射而出,林飄遙驚呼道:“啊喲,不好!美女竟然對我施展口技這麽下流!”他先前隐約記得伏魔錄上有蠶精怕火這麽一說,于是偷得龍泉劍後立馬便開始準備火靈劍法的起手勢,正好完備,便見絲影襲來,連忙将蓄好勁的那式火靈神劍給抖了出去。但見劍光在半空中畫型、飛刺,卻沒看着一點兒火星。

幸好這龍泉劍确非凡品,端的是鋒利異常,再加上火靈神劍本身就是一招極精妙的防禦招式,但聽‘唰唰’斷絲聲不絕與耳,滿天都飄飛着被寶劍削斷的纏絲斷截,這才免于被絲影困身之禍。

林飄遙心驚之餘,念頭飛轉:莫非是這桑蠶精在搞怪,讓老子放不出火來?這倒是沒猜錯。桑蠶精本生極其懼火,因此對火的防備工作是做得非常出色的。先是借着馬明菩薩的魔像在蠶陣內設下了個禁火令,接着飛身出來搶書之前,又在身上放下了幾張淨水符。是以林飄遙在此地是發不出那招半調調神劍來的。

轉念之間,絲影再襲而至,林飄遙剛才用火靈神劍時,只是想仗着神火之威退敵,壓根就沒有去想過此招招式的精妙處。現在知道放不出火了,哪裏還敢硬擋?眼看絲影襲至眼前,想都不想便朝旁邊閃逼開去。

卻聽張天南在一旁道:“龍泉劍鋒利無雙,吹毛即斷,你還躲什麽?只管給它砍上去便是!”林飄遙這才想起手中的是把寶劍,但雙足如生了風似的,耳聽着風響聲便在腦後,心知一停下便是個穿頭而過的下場。

不敢稍停,左手抓了寶劍,看也不看便朝腦後一陣亂揮,絲影攻勢便又被破了。

桑蠶精一聲冷笑,飛身探爪朝他抓來。林飄遙只見一道灰影在遠處一閃,那厲爪便已攻到了眼前。所幸學會摘星手後,他的手遠比反應要來得快,左手急晃,不知不覺間又使出了火靈神劍那一招。

只見龍泉劍在空中畫了道奇怪的弧線,雖是看上去毫無聲勢,但劍尖卻若即若離的直指着桑蠶精的要害所在。

桑蠶精身子一扭,朝旁邊微微偏過,爪勢仍是不減。但林飄遙的劍就像長了眼睛一般,任憑桑蠶精怎麽躲,始終不離開它身前數寸。此時若是繼續朝前伸爪,雖然肯定可以得手,但自身也免不了要傷與龍泉劍之下。桑蠶精哪裏肯與他拼命?急急收爪退身。

眼見如此精妙的劍法,廳中的另外兩人不免齊齊動容,只聽夢衣大師大笑道:“沒想到飄遙公子竟身懷極上乘的武功,倒是大和尚看走了眼。”他原本是自稱貧僧,此時一高興,竟也學着林飄遙一般叫起自己大和尚的綽號來。其實這倒不是林飄遙劍術高,而是這式火靈劍法的威力所在。

前人在設計這套劍法時,每一招每一式,都早将敵人的臨變反應猜了個透,一招間共有九九八十一種變數,始終讓敵人無可遁形。而整套天烈五劍,實是有三個階段可學。

第一個階段便是像林飄遙現在這樣,靠着劍法的精妙,攻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縱然對方是絕頂高手,但若是之前從未見過此劍法的,多半都會吃些小虧。剛才林飄遙若是一路劍法順勢施展下去,乘勝追擊,桑蠶精便多半逃脫不了。但他不知其中關鍵,算是平白失去了個大好的機會。

再有第二階段,便是領悟每一招的劍意。火靈神劍、幻月神劍、日輪神劍、飛星神劍以及天華神劍,每一劍均有其獨立相對的一層劍意。領悟劍意之後可達到無招勝有招的境界,脫化為縱橫天下之劍法。

而第三個階段,那便是以前所說的引鳳凰天降之類的神跡了。至于林飄遙為什麽使火靈神劍的時候會冒出火來,卻是個誰也解釋不了的問題。這本身就是上天開的一個大玩笑,或許是他自身帶有太高的靈力,再加上心中認定這招劍法就是用來放火的,以至于畫形火焰的同時,便自動的冒出了火來。倒是可以稱之為林家獨創的火系法術了。

桑蠶精感于林飄遙剛剛劍招的精妙,一時不敢妄動,跳到一旁,兩相對望。林飄遙本就不知道什麽劍術之類,只是心頭一楞:乖乖,這可是連四大世家裏張大堡主都搞不定的妖怪耶!老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他見桑蠶精遠遠的戒備,倒是樂得來個‘敵不動我不動’。這小子自以為是他變厲害了,其實不然。連張天南和夢衣大師都着了道的妖魔,又豈是那麽好對付的?只不過為了維持這桑蠶之陣的運轉,它自身的功力大打折扣,一些奇妙法術也施展不出來。否則怎有林飄遙的好果子吃?

張天南畢竟是見識高上一籌,眼看着剛剛林飄遙那一劍明明大有去勢可為,卻無端收手,心知是這小子不懂用劍,略一思索,故做惱怒狀道:“飄遙公子怎麽如此糊塗?!這是桑蠶精,并不是賤內,只不過變化了樣貌而已。它本為魔物,天地不容!公子下手時不必留情,只管殺了便是!”言下之意自然是這位公子若要取你桑蠶精性命,那是易如反掌的。張天南只盼這話能吓住桑蠶精,卻又怕林飄遙不識好歹,自個把這謊話給捅破了。

林飄遙也是個腦筋轉得極快的人,再加上他本身就大大冽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順口接道:“這般漂亮的美人兒,若是弄死了豈不可惜?小子實在是難以下手啊。”說話間,竟是把桑蠶精視若無物。

兩人一唱一和,桑蠶精便更是不敢輕舉妄動,挑撥道:“張大堡主,我看這小子對尊夫人有點意思啊?要不我舍身相伺,也好遂了小公子腦中那些淫穢肮想。待我與他風流快活後再鬥不遲!”她聲音尖利陰沉,偏偏裝作是在笑的樣子,讓人感覺說不出的詭異。言語間做了個解開衣服的手勢。張天南臉上陣紅陣白,顯然怒極。

夢衣大師急忙道:“張堡主且莫了妖魔的當,飄遙公子從未見過張夫人,本就是無心之言,咱們可千萬別受妖魔挑撥,自家先亂了陣腳。”

其實以張天南的精明,又哪裏看不出這層道理?絲毫就沒有怪罪林飄遙的心思。只不過這桑蠶精言語間侮辱了他的亡妻,想起妻子又正是被這怪物所害,是以發怒罷了。

林飄遙看出端倪,破口罵道:“你這聲音不男不女的死妖怪,就算化裝成了漂亮的張夫人,又如何能與她老人家相提并論?人家那是有氣質、有修養還有一大堆什麽什麽好處的大家閨秀,就你這破樣?也不去拿塊鏡子照照!還要老子和你風流快活,你做春秋大夢去吧!老子可不肯吃這個虧!”

桑蠶精雖為魔怪,卻還是有點自尊的。再說了,但凡是女子,誰願意聽到別人說自己長得醜、氣質不佳之類的話?縱然是妖魔類也不例外。一番挑撥的話沒達到桑蠶精的目的不說,反倒把自己氣了個夠嗆。

它不敢去惹林飄遙,反身掠到張天南身邊,一把揪住他頭發,厲聲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是交不交出來!”話音剛落,但聽身後長劍撕風聲驟起,心知寶劍鋒利,又對林飄遙的劍術顧及頗深,竟不交手,憑着極快的身影閃到了一旁。張天南的頭發一直被抓着,一扯之下,人沒扯出那堆濃液來,倒把頭發拔去了一大把,只見他頭上鮮血淋淋,疼出的汗水、血水混夾在那些亂滴亂濺的濃液上,令人發嘔。

張天南忍痛厲呼道:“你這殺千刀的魔物!害死我發妻,還妄想我家靈丹,豈不是在白日做夢麽?!我縱是死一萬次,也絕計不會交給你!”

林飄遙聽他字字真切,心想:什麽靈丹妙藥這麽寶貝?

桑蠶精遠遠逼開林飄遙,尖聲道:“你兩人被困陣中已經五天五夜了,再過一天,便會被毒液吸成兩具沒有靈魂的幹屍,到時候我用搜魂噬腦大法,一樣的能知道結果。你終歸是瞞不住的,這又是何苦呢?不若你乖乖交出來,我便饒了你兩個性命。”

張天南冷笑道:“搜魂大法固然能讓你知道靈丹的藏處,但那也得耗費你幾百年功力!三枚紫龍丹只怕還給你補不回來,你劃算麽?再說了,有這位飄遙公子在此,你卻不見得便能稱心如意!”

林飄遙正要揮劍去砍開纏繞着兩人的濃液大繭,順口答應道:“正是如此,這個什麽蠶陣的,看老子立馬就破了它!”他一劍落下,只聽桑蠶精在一旁冷笑不已,心中覺得有蹊跷,手上便留了幾分力道。果然,那看似十分堅硬的大繭好象是固體,實際卻是兩團水液,劍身一粘即入,根本就連半點實在的感覺都沒有。好在力道使得不大,才沒砍着繭裏的人。林飄遙怕傷着兩個,連忙把劍收了回來。

第 30 章

林飄遙瞠然之餘,得出一個結論:“可見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開的!”他晃了晃腦袋,疑惑更增:“不過…….不過我沒有搞明白。這條遠在什麽什麽桑、什麽什麽樹的什麽什麽蠶神,怎麽會跑到這裏來整你們兩個這麽搞笑?”

夢衣大師道:“這雖稱之為馬明菩薩,其實她卻只是只妖,而并不是神。不過她乃是妖道間最接近神的存在之一。”

林飄遙哇了一聲,驚詫道:“居然接近了神這麽吊?”

夢衣大師點頭道:“眼下困着我們的,便是馬明菩薩的蠶陣。不過此陣并不是馬明菩薩親自施展,而是歹人用了她的分身魔像借其威力而施的。雖是如此,也是座厲害之極的陣法了。”

林飄遙楞道:“以前常看到那些和尚道士的用佛祖金像驅鬼避兇,倒沒想到這妖魔也有金像的。不過這個歹人是誰呢?又是如何把你們騙下來的呢?”

張天南嘆氣道:“便是我的內人張匡氏。”

林飄遙瞪大了雙眼:“你老婆?”

張天南點頭道:“是她,也不是她。”林飄遙聽了這話,正感覺頭痛,張天南又道:“數月前我出堡辦事,回家後就感覺內人有些兒不對勁。平日裏她溫言細語,對人關懷至微,可從突然間,她就變得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對下人惡語相向。”張天南眼往牆頂,似是在回憶那段時光一般:“內人以前是信佛的,向來都是吃素,可也是蒸煮炒煎之後才下肚啊。但打那以後,她改了規矩,只吃生菜食。我覺得很不對勁,便請了夢衣大師來查個究竟。哪知一查之下、一查之下….”

林飄遙急欲聽下文,連忙道:“一查之下怎麽了?”

張天南雙眼緊閉,微微滲出些淚水來。竟是顯得十分悲痛。夢衣大師替他接口道:“一查之下才發現,張匡氏的真身早已被妖魔吞噬。而吞噬她的妖魔卻變化做張夫人的模樣兒在府中安住。這妖魔十分的強大,竟已達到排行中甲級的水準,令我也摸不清楚它的實力。當時我二人自付能勉力對付,但怕這妖魔顯型時禍及無辜,便遲遲未能動手。”

這甲級魔物,在世間便算是最兇殘一類了。上次出塵子給林飄搖的那本伏魔錄裏便是照這個規矩來排名的。林飄遙還記得,翻到的那只婚死美眉隸屬丁級下等鬼,那算起來這只甲級鬼就不知有多厲害了。

張天南接道:“我不敢将此事告訴其他家人,最擔心的還是爹爹和小女………….”林飄遙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微微覺得有些兒不妙。只聽張天南繼續道:“便在一個月前,找了個借口讓我爹帶着小女飛飛去了蜀山暫避。”

林飄遙心想: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他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猛的一怔,尋思過來,一跳起身,大吼道:“什麽?飛飛那個潑婦?你讓她去了蜀山?還是在一個月以前?”

夢衣大師和張天南齊齊一楞,顯然是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林飄遙急沖沖的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兒,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這下淫女糟糕了!”

張天南顯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淫女是誰,惑然望之,林飄遙不好意思道:“厄,我是說你家的大小姐飛飛,因為她每次和我賭錢都贏,所以我叫她贏女。”

張天南‘哦’了一聲,疑惑道:“原來飄遙公子認識小女……飛飛她怎麽了?飄遙公子為何會如此驚慌?”他雖教了林飄遙武功,卻沒認他做徒弟,只是跟着夢衣大師一般的叫法喚他做飄遙公子。

林飄遙急急的撓頭撓腦,匆忙道:“還怎麽了?大事不好了我告訴你!那小妮子不曉得得罪了哪路菩薩,竟然這般捉弄,又把她給送回家來了!”

張天南大吃一驚,急道:“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會回來的?那老爺子呢?”

林飄遙問道:“老爺子?就是那個張震州?”

其實他這般在張天南面前直呼張震州名諱是很大的不敬,但是情況緊急下,張大堡主也顧不了這許多,急急道:“對,就是他老人家。”

林飄遙翻翻白眼:“他還能怎麽的?當然是跟着飛飛大贏女一起回家咯。”

張天南聽到這消息,臉色一慘:“肯定是那妖怪知道了我的計劃,竟另有手準備把飛飛

和老爺子一起抓了回來!”

林飄遙臉上陣紅陣白,心想:這回你猜錯了,倒沒有什麽妖怪去抓他們,而是老子把她給害回家的。但此話怎麽好對張天南說?幹咳幾聲,說道:“現在說其他的已經沒用了,事不益遲,我看還是先教教我怎麽救你們兩個吧,先出了這裏才有本錢對付那妖怪。”

夢衣大師一點頭,說道:“困住我們這個叫千蝗蠶陣,是那只桑蠶精借用馬明菩薩的魔像布置出來的。對了,”他說到這裏,略一停頓,問道:“飄遙公子可否已經能自如的運用神逸力了?”

他問這句話,本該是林飄遙先來接口,哪知在一旁的張天南聽了,竟驚然問道:“神逸力?!難道這少年就是……….”

夢衣大師微一點頭,把眼光移向林飄遙,只剩下張天南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楞在那裏。林飄遙心裏嘀咕道:真他媽的可惡,老子身上這個什麽寶氣居然會有那麽多人知道,偏偏是我這個當事人竟被瞞了十八年那麽久!不過…這個寶氣看起來倒是挺出名的。一會有人要叫我當教主,一會有活了幾千年的蛇精要叫老子幫忙,現在這個看起來挺厲害的張家老大居然會如此動容,看起來好象很崇拜老子的樣子。恩…….看來當真是個‘寶氣’了。

不過夢衣大師問到的恰好是他的短處。那股逸氣時靈時不靈,除非是到他性命危急的關頭,否則是絕不出現的。他正要回答,猛的聽牆壁四周一個陰冷尖利的聲音響起道:“我看了半天,總覺得這小子有些不對勁,沒想到竟是女娲的後人!哈哈,似乎因為是男嬰的關系,看起來還很弱的樣子,但沒關系,只要讓我吃掉,那定然會功力大進!大和尚,這可要謝謝你了,如果你不說,那我肯定還不知道呢!”

夢衣大師和張天南一聽到這聲音,齊齊色變,林飄遙心念一動:這莫非就是那個什麽桑蠶精?原來這變态家夥一直在暗中監視着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夢衣大師慘然道:“萬想不到竟害飄遙公子身處險境,實在是貧僧的莫大罪過…”張天南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麽?”他一甩頭看向林飄遙,大聲道:“還楞着幹嘛?用神逸力朝這堆玩意上打過來!”他話說出口,卻見林飄遙焦爛了一張臉,遲遲不肯動手,不由大急道:“你快打啊,若是等桑蠶精出來,那便一切都遲了。”

夢衣大師還以為林飄遙是擔心神逸力對這個蠶陣起不了作用,連忙說道:“馬明菩薩生前是拜奉女娲娘娘的,你是女娲後人,只消用神力朝這裏輕輕一打,陣法便破了。我兩一脫困,雖說身上帶傷,但加上你,卻是不用怕桑蠶精的。”

哪知林飄遙哭喪了一張臉道:“你們光是說要我打,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那個神力怎麽用啊,每次都是時靈時不靈的,害得老子次次都要吓得個半死它才肯鑽出來!”

兩人哪裏料到會有這麽多道理在裏面?齊齊撒了眼。那桑蠶精一陣大笑:“莫不是想蓄氣留力,把我騙出來後給我一下吧?莫要打這等如意算盤,這房間是我,我便是這房間,只要我藏在暗處,那吃虧的終歸是你!”

俗話說人老成精,這成了精的東西,往往更是老辣。女娲一族威名震天,桑蠶精這般小心謹慎,原本是沒有錯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它又哪裏料得到林飄遙本就說的是實情?若是在這個時候下殺手,說不定它便真能吃到女娲後人的肉了,但這一耽誤…………

三人莫可奈何,夢衣大師傳音道:“這蠶陣奇妙無雙,只要踏足進我兩人身周一尺處便會遭困。雖說此陣是桑蠶精布下的,但大部分力量是借助于馬明魔像,所以它也不敢進陣來,我兩人暫時倒沒什麽危險。現在被困在陣中,那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你了,飄遙公子肩負重任,卻萬不可葬身在此。看起來你也不會什麽法術,趁着桑蠶精一時不敢顯身,這便逃出去吧!”什麽靠近一尺內就會遭困之類的,這話卻是在騙林飄遙了,到底是大和尚心好,不願意他妄自送了性命。

林飄遙平日裏嬉皮笑臉,本性卻是極為善良仁慈的,也有股說不清到底是正義還是自我膨脹的心理在做怪,往往在這種危急關頭,他都會顯得是十分重道義,講信用。一聽這話,要丢下剛剛教了自己武功的半個師傅和大和尚自個兒逃跑,而且這張老頭還是飛飛他老爹,那卻是死都不肯的。心想:這大和尚倒有些門道,居然知道老子去蜀山是要幹件大事!他把眼睛一翻,罵道:“他奶奶的胸,你這大和尚太不夠意思了吧?要老子丢下這個半截師傅逃跑?我還等着他再仔細教教我那招摘星手呢!”

好在林飄遙倒也非是有勇無謀之人。若是算定百分之百會死在這裏,而且還救不出兩人,那什麽狗屁英雄道義,他倒是顧不上的。仔細一算,除了剛剛學會的摘星手,他還有幾張逍遙兒子給的靈符、一手火靈劍法以及乾坤甲撐腰。當然,若僅是如此,那留不留下來,便還得思考一番。其實還有張最大的王牌,便是上次出塵子送給他的伏魔錄,如此一來,便有了拼命的本錢。那本小冊子上記載了無數妖魔鬼怪的資料,且還細細解說有對付之法。以前沒事的時候,林飄遙常會拿出來翻上一翻,記得某一頁也提到過這種蠶精,似乎特別怕火,另外還有些克制之法。當時未曾細看,現在到了危急關頭,自然也免不了來個臨時抱佛腳了。

第 29 章

旁邊那人聽了,喝斥道:"小兄弟是我張府的人?不得無禮!這位清竹寺的夢衣大師乃是世外高人,他既說見過小時候的人,那便定然無錯!"

林飄遙一楞:"夢遺?"心想:難怪這些和尚都是不近女色的,原來都是在夢中就自己把生理需要給解決了,倒是和傳說中的夢游症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了。他平時口無遮攔的,但眼前這兩人雖然都呈現衰廢樣,卻仍有那麽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概,這句話在嘴巴裏打了幾個轉,終究是沒說出口來。咽了口唾沫,說道:"誰是你張家的人?少爺我可姓林,是被那個張大潑婦給抓來的!"他說到這裏,乍然想起這大漢剛才自稱是張天南,心中砰然一動:張天南?張天南!不就是那個武林四大世家裏張家的領頭大哥嗎?啊呀呀!我的媽!難道這個就是淫女她老子?就是老子的準老丈人?其實他自知身份低微,對飛飛倒沒有什麽非份之想,不過此人屬于油嘴滑舌型,縱是在再艱險的情況下,也是忘不了占占別人口頭便宜的。這句老丈人,不過是他随口而發,倒沒有其他什麽意思。

他想到這裏,駭然朝那大漢看去。只見那漢子生得是濃眉劍眼,頭上挽着個半成型的劍錐,像是被弄得散亂了,大部分頭發都披粘在那層濃液般的繭殼兒外層上。淩亂的外表、充血的眼球,讓他看起來顯得無比的頹廢。

張天南道:"張大潑婦?"林飄遙沒去回答,只是心中疑惑,試探着問:"張天南?難道你竟然就是那個武林四大世家裏張家的老大這麽稀奇?"

"什麽老大?什麽亂七八糟的!"張天南喝斥道:"我就是張家家主張天南,這又有什麽稀奇的?"

林飄遙得到确認,心中卻大感困惑:"怎麽不稀奇了?這裏明明是你張家的地盤,卻讓你這當家老大被困死在這裏都沒人來救,而且我看現在張家上下仍然是一個個笑得跟猴兒似的,一點都沒有死爹死主的感覺,你還說不奇怪?"

張天南雙眼微微一呆,說道:"他們是不知道罷了。"

林飄遙只覺眼前之事簡直是匪夷所思,但看兩人都被困住,也知道這裏是個兇險之地,還是先把自己才處境搞個清楚才是,而且這張天南似乎也不願意多說,追問無益,便問道:"這惡心得連觀音姐姐都要害怕的玩意是什麽?"他眼看着兩人身下,顯然是指有由濃液聚成困着兩人的大繭,以及把大繭沾在牆上的那些絲網。夢衣大師回答道:"阿彌陀佛,飄遙公子說笑了,觀音菩薩又怎麽會怕這東西?這個是毒蠶的分泌物,帶有極強的粘性,我兩個被人用計賺到此間,便是受困于此物,不得動彈。"

林飄遙心想:這大和尚是個呆子,老子順口提了那麽句觀音姐姐,他都要快點給神仙正名,簡直是迂腐不堪,不可救藥!不過他倒知道老子姓名,看來似乎是真的認識我了,老子小時候去過和尚廟麽?怎麽我不記得了?說道:"那你們又是怎麽被騙進來的呢?"

張天南雙眼露出些緊剔,反問道:"小兄弟是什麽人?怎麽會進到這條密道的?"

林飄遙眼睛一瞪,心想:不回答也就算了,怎的還把老子當壞人這麽可惡!不是給你說過被張大潑婦給抓進來的麽?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就是個大潑婦麽?他本是沒有多想便要相救兩人的,給這麽一問,覺得侮辱了自己,反而不怎麽想救人了。正要說話,卻聽夢衣大師道:"張堡主不用擔心,此人小時與我有過數面之緣,對他的來由,我可以說知之甚深,絕不會是妖教派來的。"

林飄遙‘哇‘的一聲道:"喂喂喂,大和尚,雖然你給老子證明了身份是件好事,但也別動不動就來個數面之緣什麽的,弄得我跟你像很熟一樣。老子可不認識你。"

張天南沒去理他,點頭道:"既然夢衣大師這般說,那我豈有不信之理。"

林飄遙見兩人明明是被那堆濃液弄得自身不保了,卻還一唱一和的把自己讨論來讨論去的,簡直就是在搞笑嘛。他又好氣又好笑,說道:"算了算了,不和你兩個扯,還是先給老子說說你這個什麽毒蠶的事情,弄明白了老子也好琢磨着救不救你們嘛。"

張天南嘆道:"小兄弟且不用瞎費心了,既然是夢衣大師的舊識,那定也不是壞人。這馬明菩薩的蠶陣卻不是你能破的。我看你雖然行為舉止有些兒輕佻,卻也不似是心性毒惡之輩,你從哪裏來的便從哪裏逃回去,也且莫到我張家四處張揚,現在的張家….現在的張家已經…………唉。"他自是幽然神傷,但那個夢衣大師卻是眼睛一亮,說道:"我怎麽沒想到呢?!"

這兩人說話均是有一搭沒一搭,聽起來讓人摸不着邊際,就好似已經被那纏在身上的濃液毒氣攻進了心脈、亂了神智一般。林飄遙頭暈腦漲的道:"拜托,你二位說話最好一句是一句的,別老是只有半個調調那麽高深!"

夢衣大師似乎來了點精神,幹笑了兩聲,卻扯動氣喉,咳嗽起來。看他一副‘病焉焉‘的樣子,林飄遙微覺同情,伸手要給他拍幾下背心,卻想起他全身都被包裹在濃液之中,無從拍起,難道說拍他腦袋?

夢衣大師道:"張堡主有所不知,飄遙公子異乎常人,雖說眼下看上去沒有什麽功力,卻說不定确有救我們之能。待貧僧把此間事告訴于他,指不準便真能助我們脫困。"

夢衣大師乃是江湖中德高望重之輩,生平更是沒打過妄語,張天南自然是十分相信他的,仔細打量林飄遙一番,卻硬是沒看出他與衆不同之處。

林飄遙想是突然想起了一事,急急擺手道:"喂喂喂,就此打住!據我所知,這張家堡在江湖上素來都是口碑極好的。"

張天南眼角含笑道:"小兄弟過獎了。"林飄遙連連搖頭,說道:"且莫高興,既然是口碑極好,那自然就不可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對不對?既然是不會做壞事,那我怎知道被困在這張家堡地下室裏的你兩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對不對?若是我花一番功夫,卻救出來兩個大魔頭,那豈不冤枉死了?"

他每說一句,張天南就點了點頭,聽到最後,張天南和夢衣大師都楞住了。他兩人在江湖上俱是有大聲望、大名氣的人,很少有人不認識,是以竟沒想到這層上去。

林飄遙為難道:"老子是很想救你們兩個,但是在沒搞清楚剛剛那些問題前,我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救的好些。"

夢衣大師幹咳幾聲,對林飄遙道:"飄遙公子所言甚是,但眼下卻确實是無法可想。你看我二人都被困死在濃液中動彈不得,也取不出什麽信物交給你看看………"林飄遙心想:老子可認不得你什麽信物哦。

正在傷腦筋之際,張天南突然道:"不若老夫把摘星手傳給飄遙公子,那便再沒有懷疑了。"這摘星手林飄遙倒是不陌生,聽說是張家一大秘術,也是武林中一門獨一無二的絕學。說好聽點,這招是眼快、手快的空空之術。說難聽點,這招便是天下第一的偷雞摸狗快手。

合當是林飄遙運氣太好,若是在平時,他要想學到這招摘星手,那是決計不可能之事,偏偏在此緊要關頭,張天南為了救夢衣大師和自己的性命,卻是不得不将之拿出來當做是身份認定之物了。而且正好也遇到有個認識他的夢衣大師在一旁,若非如此,張天南不知此人來歷的情況下,再有天大的難處,也是絕計不會教他的。最後還有個巧合,那就是張天南被困此處時間已久,已經是到快要崩潰的地步了。據林飄遙日後回憶:說得不好聽點,就是老頭子那個時候腦殼兒已發昏,神經不正常了…………

張天南說這話時,眼睛一直望着夢衣大師。大和尚自然曉得他心中所想,含笑道:"我早說過,對此人的身份立場,張堡主是決計不用懷疑的。"

林飄遙聽到有這麽大個便宜可占,哪裏會不答應?但這樣的絕學竟如此簡單就學到手,自己都覺得有些兒荒唐,心中總感不真實,嘀咕道:"居然立刻就要教我武功……有這麽好的事兒?"

夢衣大師笑道:"張堡主豈是亂說大話之人?"

林飄遙覺得這個大和尚的話還是十分可信的,生怕張天南反悔,急忙道:"那可好,摘星手我也聽別人說過。不過你可別拿些其他爛招數來敷衍我哦。"

張天南深吸口氣,加重了語氣說道:"摘星固然極妙,卻實是一門極險惡的功夫。使用時稍有差池,難免損及自身。當年我爺爺廢了一只手,便是因為他使用這門功夫時,對手是一位快劍高人。今日我教與你,一來是有緣,二來實是為了驗證身份而為。也不敢保證你能學得了多少,若是沒能學精,我勸你以後最好少用為妙。"林飄遙連連點頭,心下卻想:這家夥不地道,傳都傳給我了,卻還要危言恐吓,只怕真正原因還是不願意我學會了後拿出來用,便先用些言語來擠對我。也難保這家夥是以退為進……恩!老子得留心着學,只怕他會弄套假的摘星手來唬弄老子。其實張天南身為一堡之主,說的話又豈會有不算數之理?既說了要教他,那便肯定不會耍花樣。剛剛說的那番話,原也是實情,只是林飄遙自己不信罷了。再說了,以張天南的本事,若是想弄套假的摘星手唬弄林飄遙,那他又怎會看得出來?

張天南也是個爽快人,說教便教。這門"摘星手"變化繁複,雖說張天南先教給了他這門功法的口訣和招式,但怕他不明白,還是用了好幾個時辰的時間親自帶他入門,叫他一招招施展,并細細解說這門手法當中的諸般變化。林飄遙學這門功夫竟然進境極速,與他往日練別的武功著三不著倆的情形自有天壤之別,到得大約是外面晚上的時候,竟已把這繁複無比的摘星手給學了個七七八八,搞得張天南錯愕之餘,不禁嘆道:"真是天生的賊爪子!"

摘星手已經學會,眼下欠缺的只不過是功力和火侯問題。林飄遙自己試了試,覺得只要把身上那點可憐的功力聚到雙手,那兩只手就感覺要顫得飛一來,就像抽筋一樣。似乎什麽東西擺在他眼前都可以信手拈來。甚至乎在雙手動彈之間,就連自己的眼睛也看不清楚它到底是怎麽動的。欣喜之餘,不由大是感激,暗道:看來不是在教假的摘星手唬弄老子了。那好說!老子說話算話,定将你二人救出去便是!

張天南又叮囑了他幾句不要亂用此招之話,林飄遙說道:"知道了知道了,現在說說這個粘濃濃的玩意吧,先把你們救出去再做其他計較。"

張天南教了他半天功夫,氣色比之前更是差了許多,擺了擺頭,夢衣大師接過口道:"要說到困住我們的這個濃液,那是馬明菩薩的傑作。"

"馬明菩薩?你這大和尚不是拜佛的麽?那這菩薩怎麽會來害你?"

夢衣大師道:"此事有個典故。據說在北方的荒野,傳說有一個容貌姣好的姑娘,半跪著爬在光幹無枝的大桑樹上,身上粘裹著一張馬皮,宛如生了根一般,與她血肉相連,無法揭取下來。她晝夜不停地在樹上吐絲,仿佛只有這般方能纾解心中的悲苦情結,那些絲積了滿山遍地,人們於是把那地方叫做歐絲之野……"林飄遙忍不住打斷他的淡然敘述,問道:"這美麗的姑娘,為什麽竟披著馬皮亂吐絲呢?她又不是蠶……"

"她就是蠶神,"夢衣大師說道,"披著一張馬皮的蠶神。"

林飄遙奇道:"蠶跟馬有啥瓜葛?"張天南半死不活的接了句嘴:"宋人的《鼠璞》‘蠶馬同本‘一章寫道:唐《乘異集》載蜀中寺觀多塑女人披馬皮,謂馬頭娘,以祈蠶。俗謂蠶神為馬明菩薩以此。"

林飄遙"哦"了一聲,因為張天南說的是古文,他實在聽得不怎麽懂,仍摸不著亂絲般的頭緒,惑然道:"那張馬皮暗示什麽?"心下不禁尋思:"奇怪了!那美貌的爬樹女為啥竟披著馬皮,化身為蠶,做了蠶神呢?再說這裏又沒有樹,亂七八糟的!怎麽扯得這麽廣泛哦!"

那張馬皮原來藏著這麽一個傳說……

舊說太古之時,有一男丁出門遠行,很久沒有回家。他家中只剩下一個小女兒和一匹名喚"卓少"的雄馬。這雄馬就由小女兒親自喂養,感情甚篤。小女兒在家裏很是寂寞,常常想念她的父親。有一天,她對栓在馬棚裏的愛駒戲言道:"你能為我把爹爹接回家來,我就嫁給你。"

那馬聞得此言,登時跳起身來,絕缰而去。狂奔千萬裏,終於有一天尋著了那少女之父,悲鳴不已。那男子只道家中出事,毫不遲疑地便上馬趕返家鄉。

回到家裏,女兒才向父親言明,家中并無變故,只是想念父親,馬通人性,迳自竟去接了爹爹回來。那男丁因感此畜有非同一般的情性,從而厚待之。馬卻連日絕口不食,每見那小姑娘在院中出入,總是神情異常,喜怒不定,又叫又跳,不肯幹休。

父親屢見此狀,心中奇怪,便悄悄的詢問女兒:"你說說,那畜生見了你為什麽又跳又叫呢?"女兒只好将那次她和公馬開玩笑之事據實相告。父親遂勃然道:"醜事!別說出去,這幾天也不許你踏出房門半步!"

此公雖說愛馬,可是決不能夠讓馬來做他的女婿。為了省得那公馬長期作怪,於是伏弩射殺之。剝下馬皮曬晾在院子裏。另日,父親因事出門,那小姑娘同鄰家女孩兒在院內馬皮所晾之處玩耍。小姑娘一見那馬皮,心裏不樂,擡足踢它,邊踢邊罵:"你這個畜牲,還想讨人家做你的妻子哩!現在給剝下皮來,真是活該!看你還敢不敢……"

馬皮蹶然而起,卷了那小姑娘旋風般的逸去無蹤。一幹女伴均駭然而呆,無法相救,只好等那少女之父回來,七嘴八舌地告訴他。"卓少的皮擄走你家姑娘了呀!"

父親驚詫之餘,發動全村連夜去尋,毫無蹤影。數日之後,才在一株大樹的枝葉間,發現了他那全身包裹著馬皮的小女兒。卻已變成了一條身形蠕蠕而動的蟲樣生物,緩緩搖擺著她那馬樣的頭,口吐瑩瑩細絲,綿長不絕,纏繞大樹。鄉人聞風趕來圍觀,稱這吐細絲的奇物為"蠶",意指她所吐之絲連自己的身子也纏住了,從而擺脫不得。又稱此樹為‘桑‘,意謂此樹乃那馬主喪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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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已經沖進巷子來,見了兩人,急問道:“有沒有看見一個手上帶着鐵鏈子的?”

林飄遙說道:“鬼都沒看到個!”

衆人急急又要朝前沖,猛的停下來,仔細打量着二人:“幹什麽弄個籮筐罩在頭上?…….是不是那個帶鐵鏈的假裝的?!”

林飄遙慌忙哭道:“我倆都這樣慘了,你們還要來欺負,天啊!什麽世道啊!”

“有何苦處非得往頭上套個大籮筐遮遮掩掩招搖過市?”人群中有人問道。“如果你們不說出非戴籮筐逛街不可的充分理由,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把你們當成帶鐵鏈的扭送張家!”

“非要個理由是吧?好!”左邊的籮筐裏伸出一只腳朝那少年一踢,那少年趕緊掀掉頭上的籮筐。“大家請看……”

“哇!”衆人登時瞧見少年那張其腫無比的爛臉,其上還隐約可見蟲子爬進爬出,委實駭人聽聞,不由一齊俯身大嘔,皆道:“真是受不了……呃呃……行了行了,拜托你趕快把尊容遮回去,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呃呃……”

“太誇張了吧,你們?”林飄遙轉頭朝那少年看去,胃裏又是一陣翻騰,掙紮著說了一句:“人長得醜不是罪過,好兄弟!你千萬莫自卑……哇呃!真受不了你,呃哇!”話沒說完又吐了一地。

一名大漢嘔完後用手敲了敲林飄遙頭上的籮筐。“那麽你呢?為何也戴籮筐?莫非你比他還難看?”

林飄遙兀自吱吱唔唔說什麽也不肯摘下腦袋上的籮筐,惹得衆人惱将起來,紛紛說是要來給他揭開,但又怕再看到一個更醜的。正在猶豫之際,有人喊道:“有什麽好怕的?抓準了那就是五百兩!”

旁邊有人道:“曾三,你膽子大,你去弄開!”

那人答應一聲,猛然靠上前來,林飄遙不敢站起身,怕露出藏在背後的鐵鏈子,急忙扭頭,但哪裏躲得掉?被那大漢摘掉他頭上的遮掩物,瞧見了其面孔,不由一怔,認了出來:“帶鐵鏈的!”

…………………………………………………………………………………………

當今的武林黑白兩道界線分明,這白道中素有三幫、四門、八派、十七塞,四大武林世家,各自稱雄一方。三幫說的是:丐幫、唐門和鹽幫。前兩者不用多說,但且別以為這鹽幫便是先前盤龍鎮上那幾個無膽之輩的組合,真正的鹽幫稱雄沿海一帶,連朝廷也要給其幾分薄面。這能在武林千萬幫會中稱得上臺面的,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四門指:玄機門、龍虎門、劍門、俠義門。八派則是指:蜀山、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峨眉、青城以及新近竄起的茅山派。至于十七塞名堂就多了,什麽陰陽塞、渡煞塞、淺擱塞一大堆,饒是林飄遙這等對江湖事過耳不忘尤其關心的人,也只給記了個七七八八,真要他一一背出來,恐怕還辦不到。他朝着腦袋上一拍:沒事弄這麽多塞出來幹什麽?只消記着他們有一個總部叫做翻江塞就行了。

對于四大世家,林飄遙倒是耳熟能詳,因為有關這四家的傳聞最多,也最有趣兒。以往沒事的時候,只消往個什麽茶館裏一坐,立馬就能聽到一大堆和這四家有關的話題。他望着張府門口的那塊大匾,聽到耳邊有人說:“四大世家你都敢惹,小兄弟,我佩服你!”

林飄遙哼哼唧唧的說道:“你能不佩服我麽?起碼你還能拿老子去換五百兩,把老子弄進去了,得錢的卻是你,如此偉大的我,不佩服都不行!”

旁邊那人樂呵呵的傻笑,跟着的人群裏有吆喝的:“曾三發了,晚上可別忘記了要請我們喝花酒!”也有那種不怕死的、長舌的在亂咬舌頭:“喂,小哥,你倒是給咱們說說,你和張大小姐到底是啥關系哩?”

林飄遙哪裏說得清楚?擡頭去看,只見面前是一座打造的十分精致的豪宅。既然形容到了精致,那自然是有其特點的。

從外面看上去,面積是夠大,但這府門口卻不像眼下那些暴發戶一般給裝點得金碧輝煌、俗裏俗氣。簡簡單單的弄上了塊黑禪木大匾,也沒見渡層金,就那麽龍飛鳳舞的寫上了張家堡三字。匾雖然簡單,那字卻不簡單,據說是請當今的大學士——一個叫什麽什麽鈞的家夥寫的。林飄遙自然是看不出那三個字有多麽多麽傳神,心想:這就是張、花、段、鐵四大世家裏面的張家了,看不出來,淫女那小娘們後臺居然這麽硬,早知道老子就不進這城了!這、這他媽走的是什麽狗屎運啊!

正想着,背後有人推了一把:“楞着什麽,快走吧!”

林飄遙心知四大世家的厲害,又不曉得府上除了張大小姐和那個張老頭子以外,還會有些兒什麽可怕的人類,他仰天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心态:別讓老子也變成那小子一樣的豬頭就好………唉,小朋友,老子現在都自身難保了,要是還有命出來,老子一定找人幫你醫!

一大群人推推攘攘的準備進府,卻被門口兩個看門的給攔了下來,只讓一人帶着林飄遙和抓住他的那個漢子進去。

進了府門,只見是個大大的花院子,芳香磬人、雀鳴袅繞,林飄遙跟着帶路那人暈暈糊糊的轉悠了好一陣,才看到一間算是屋的東西。說這算是張家的大屋,似乎又有點過份。只見那屋子竟是小得出奇,孤另另的立在那堆花叢中,和他原先設想的大豪宅完全是兩個概念。林飄遙心想:喂,不是吧?弄得那麽寒酸的,這真是那個起床要人服侍洗臉的張大小姐住的地方?要學人家隐士裝清高,那到山裏打個洞住去嘛,還在這縣城裏幹什麽?

他正胡思亂想着,那個帶路的掏出把鑰匙,将那小屋給打開。林飄遙瞪大了眼睛:“喂,大哥,你們不要這樣,老子神經脆弱,經不起你們糊弄!連你這種看門的小角色都能把張大小姐閨房的鑰匙搞到手,你說!你是不是經常晚上偷偷溜進來?”

那帶路人一吓,趕緊将他推進去,喝道:“你亂說什麽?小心爛嘴巴!這裏是柴房,小姐吩咐過,只要你來了,便鎖在這裏。”

林飄遙暗道:原來這裏不是淫女的窩兒。不過…….柴房?她竟然把老子抓來呆在柴房裏這麽沒人性?!老子還以為她至少要把我弄去她香閨什麽的,縱然不是去談情說愛,那起碼也該山珍海味伺候着……他奶奶的胸!

念頭剛在轉,帶路的已經伸手過來關門,他這才反應過來,此時他雙手已經被人用繩子給綁了揮舞不得,只好一跳起身,用頭撞過來。恰好門在這個時候關上了,只聽一道脆聲聲的悶響,緊接着一聲慘叫:“不是這樣過份吧!你們就這樣對待初出江湖的未成年少俠?這個是非法拘留!我、我到衙門告你們去!啊喲!我的頭!”只聽外面帶路的說道:“你叫曾三?走,跟我去大管家那裏領賞錢。”

林飄遙急喊道:“喂,你是不是聽錯了?你家小姐肯定不會把老子關柴房的,老子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多半她說的是書房什麽的………喂喂喂!你走了沒?你回來!”他一邊叫一邊去撞門,但耳聽着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只剩下稀稀嚷嚷的幾聲鳥叫。

四周幽靜,鳥語柴香,倒有些兒休身養性之所在的味道。但雙手被捆綁的他,哪裏有那個‘休’的心情?

他這人最耐不得寂寞,如此這般捆在這裏,無疑是天大的受罪。無奈之下,只得自我幻想打發時間。既然是被關在張家,那想的自然也就該是張大小姐了。林飄遙回憶着早上挨打時她的穿着,只覺得頭腦一陣發暈。那混圓厚實的豐臀、飽滿挺拔的秀乳、修長細嫩的美腿,還有那明發怒暗撒嬌的說罵聲,樣樣都在強烈沖擊着林飄遙的腦神經。他鼻子裏一熱,跟着兩道血痕就順流而下,林飄遙啪的一聲敲在自己腦袋上:“我說林大俠,你咋就這麽沒定力呢?穿着衣服的女人都能把你搞得流鼻血,簡直是笑死人了!”

正在心情煩躁複雜的時候,院子裏遠遠響起了陣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步履輕盈,似乎是個女子踩着小碎步急跑而來。林飄遙心裏打了個突:肯定是張家大淫女來了!

這回卻是猜錯了,只聽門外一陣開鎖聲,接着走進來一個鬟婢打扮的美貌女子,手托着一大碟酒菜。

林飄遙大喜過望,只道是那淫女要來如何如何折磨自己,卻不想她竟然那般好心,還叫個美女送吃的來!他伸鼻使勁嗅了嗅,頓時眉開眼笑:哇!紅燒肉!安逸啊!厄,那個是啥?啥魚?哈哈!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林飄遙打早上進城就沒吃過東西,早就餓壞了,急急喊道:“仙女姐姐,這裏這裏,放這裏就行了,伺候就不用了,還是把繩子解開我自己吃罷。”這女子在他最餓的時候送吃的來,而且還是如此美餐,那在林飄遙心目中自然和仙女同等份量。

那鬟婢掩嘴輕笑,也不知是不是那句仙女姐姐逗樂了她。只見她把飯菜往旁邊一放,說道:“大小姐說,要把你先捆在柱子上。”

林飄遙一陣奇怪:這個淫女在搞什麽把戲?吃飯就吃飯嘛,還捆着綁着這麽麻煩,莫非是想找個借口,好使這漂亮妹妹來服侍我?他想到這一層,立馬就寬了心,連連點頭道:“綁吧!只要有吃的,随便怎樣都行。”

婢女輕輕走過來,把林飄遙捆在柴房中間的一根柱子上,接着轉身去端飯菜,口中忍不住笑說道:“也不知你這人是怎麽得罪了大小姐的,竟要這般兒折磨你。”

林飄遙氣憤道:“那可不是?也不曉得這個天殺的瘋丫頭在想些啥,連我這麽好的人也要害!簡直沒天理了!……….厄,先不說這個,仙女姐姐,我的飯呢?”

那鬟婢端着飯菜走過身來,卻在離林飄遙三、四尺處站定,伸手比了比,這才将飯菜擱在地上,嘻笑道:“大小姐還說了,這飯菜只能放在你夠不着的地方,只許看不許吃。”

林飄遙一聽這話立馬撒了眼,他楞道:“什麽?這是什麽道理?”

那鬟婢嘻嘻哈哈的笑着跑了出去,反手鎖上了門,只聽柴房裏慘叫連連:“喂,姐姐們,別玩這麽絕啊!”

這日子當真是度日如年,他肚子本來就餓,此時卻眼巴巴看着近在咫尺的飯菜吃不上嘴,豈一個慘字了得?本是想伸腳去撈過來,但剛才一個不小心,菜沒撈着,卻把酒瓶給打翻了在地上,此時酒香四逸,混雜着各色飯菜的味道,齊齊腦腦的朝他鼻子裏鑽,倒頗有些在鄉下時吃喜酒大碗時的感覺。他不禁破口大罵:“你這個剮千刀的死淫女,為什麽要把飯菜弄到老子面前來卻又不讓吃這麽沒良心?”原先他是極怕飛飛來柴房折磨自己,現在卻巴不得她快點過來。縱然是挨打,那也遠比讓他孤孤單單的面對這攤吃不到的酒菜好過。

他望着地上的碎酒瓶子,混身恨得直癢癢,猛然間念頭一動:倒不如鈎它一塊碎瓶子片片來,說不定能把這個破繩子割開。他這樣一想,立刻就開行動,無奈碎片散落處離得極遠,他拼了命的朝前伸腿,兩只被反綁着的手腕勒得精痛,好不容易才夠到了一塊碎片。又費了半天勁,把那碎片刨到身下手能拿到的地方,開始了壯烈的割繩運動。

那鬟婢綁得倒不是很緊,但也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嘗遍當年某位佛祖所謂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之心酸,繩子終于是被弄開了。林飄遙摸着勒紅的手腕,第一個反應就是撲向那堆飯菜。大小姐為了報複那日在樹上看着他吃果子的一箭之仇,倒也沒吝啬,這菜只做得是色香味俱全,哪裏料到白白便宜了這小混蛋?湯飽飯足,他開始打起逃出生天的主意來。

其實在樹林裏林飄遙舍身相救的那一剎那,張大小姐感于他的氣概和對自己的關心,再加上這小子那股玩世不恭的樣子,也或許只是因為林飄遙讓這位大小姐嘗到了從來都未感受過的‘被欺負’之味道,經管一直以來都是林飄遙在挨打………….總之早已是盡釋前嫌、芳心暗許。情之為何物,最是讓人琢磨不透,或許正如那些極賦戲劇性的故事一樣,愛,通常都是先由恨産生的。飛飛下足本錢把他捆在這裏,原是屬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意識裏似乎有點想要與他言歸于好,學那些‘友人’一般花前月下、春樹桃前,卻又有點心有不甘,因為這小子竟然敢丢下她一人在樹林裏那麽沒良心。也更是放不下那張傲氣十足的臉面,更何況這小子竟然敢當街叫她淫女那麽嚣張可惡,你叫這張大小姐以後怎麽做人那?

說要任他離開,卻又是舍之不得。想來想去,只有把他牢牢的抓在手心裏,縱是每日裏和他明打罵暗調情,對這大小姐來說,也是件歡愉無匹的事兒。今天這頓飯菜,便是晚上折磨他之前的開味酒。此刻的張家大小姐正忙于思考如何折磨的事宜,怎能料到那小子已經吃飽喝足準備開始逃跑了?

林飄遙貼着門縫朝外看,約莫分辨出門縫間隙只在一線之間,且十分厚實,本是身上有把小刀片,想要夠到門縫外去割開鎖把,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潛運真氣,灌到雙掌之間,朝那門上使勁一拳。只聽‘啪’的一聲悶響,手生痛,門完好,林飄遙不禁垂頭喪氣起來:早知道這樣,老子就算少吃幾頓飯,也得花點本錢買把好劍放身上,這可不就能用得着了?

說到劍,林飄遙突然想到個十分冒險的辦法。自己那套火靈劍法,自從上次大戰僵屍王後,已經鍛煉到了不用劍也可以揮出火焰來的地步,若是在這柴房裏找它那麽根木棍施展一番,說不定便能把這門給燒着了,到時候要想出去豈不簡單?

不過此計也有不妥當處。門是給燒壞了,但會不會把整間屋都燒壞呢?到時候柴房窄小,又豈有我林飄遙的立足之地?

他這小子有時候膽小如鼠,但有的時候膽子又大得吓人,把整個柴房燒起來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轉,随即便給壓了下去。心想:今天是給看不給吃,明天還指不準會有什麽招數等着老子,一個弄不好,且不用等到明天,只怕今晚就要遭殃!而且最可怕的是那小妞的鞭子!那鞭子………….恩,反正這屋子看起來也不結實,只要一燒出個口,老子馬上就撞出去,倒不怕被燒死在裏面。

但這個主意若要付諸實現無疑要幹冒奇險。林飄遙想到後果,不免猶豫了一會,然而身陷‘絕地’已是事實,也別無他法可供免受折磨。他咬了咬牙,心想:“反正等那淫女來弄老子更是生不如死,不如賭一賭!”決定铤而走險,燒一條‘生路’出來。

他倒也極為小心,即便要冒一冒險,腦子裏卻沒亂了陣腳,細心地把那些堆在門口的柴木全搬到了一旁,生怕給一引之下全部燒起來。清理到酒菜的時候,看着滿地傾灑的美酒,本想用衣服給抹幹淨,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手火靈劍法平時裏也只能生生火什麽的,只怕要燒門還燒不起來。一咬牙,把酒全用衣服粘了裹在木棍上端,下了狠心:燒就燒吧,就賭這一把!全梭哈出去,一次搞定。大不了連老子也一塊兒燒死,總比慢慢的困在這裏受淫女虐待強些兒。

準備妥當,退後數步,定了定神,轉回臉孔,瞪著屋門,如同面對死亡,心道:“豁出去了!”拿起那根綁了酒水衣服的木棒欲施展劍法,突又洩氣。連使幾回,終是拿不定主意。

因感自己沒有勇氣,不由得懊惱。發了一會兒怔:不就是受虐待麽?老子犯得着這樣嗎?但看看身上被飛飛用皮鞭抽出來的大小傷口,再加上小弟弟痛哭的‘眼神’,又覺得此女更加可怕,只好回到這一步險棋上來:別猶豫了,林大俠。如果不燒,就算淫女沒弄死你,那至少也會把你兒子弄死的……………靠,我沒兒子?她要是把老子的弟弟弄斷了,那不就等于弄死了我兒子?”

擡起手來,忽又縮回,背了雙手亂踱幾圈,一迳給自己打氣,可是心底裏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唱反調兒:“似我這般聰明伶俐,怎麽至於走這一步蠢棋呢?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啦?再想想?”

左思右想,別無選擇。“我靠!江郎才盡?”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嘿嘿冷笑,眼光轉回到門口,大叫:“林家燒烤!”心中默念火靈神劍心法口訣,乍然間一聲暴喝,運氣出劍。

木棍順着神劍劍勢的走向在半空中畫了道圈,但見眼前青光洶湧,火焰大盛,一鼓大力從那把假木劍上傳來,差點讓措不及防的林飄遙脫手。這一劍竟是比以前在村裏練習時威力了不止十倍!

其實他不知幾天前吃的那幾顆奇果對人的內力真氣裨益并不很大,但對仙法靈術的加固,卻有着莫大的幫助。再加上酒水的推波助瀾,威力竟一猛至此!林飄遙驚喜之餘,立刻就感到大事不好。

原先設想的是冒出團小火,單單把那門給燒掉就完事。哪知道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已功力大增,燒出這般大的一團火來。這裏既然稱之為柴房,那自然是幹燥無比的,雖然門口的柴木都被自己挪開了,但這一燒之下,別說是門,一大塊面積的屋子全都燃了起來。

洶洶的火苗從四面八方一竄而起,眨眼間就燒到了屋頂,只聽四周霹靂啪啦的燃木聲不住響起,林飄遙大驚失色,心想:今年當真是老子的兇命年,災禍不斷,黴運連連,這、這怎麽都燒起來了?

時間不容他多想,剛才一楞之間,已是感覺全身被炙烤得火辣辣的,如同在三伏天裏脫水了一般。他鼓了鼓勁,拿起先前找着的大根木棒,拼命朝那門上捅去。本以為這木制的門方被火一燒,那要想捅開還不是件簡單的事?卻不料這門外面的結構似乎是木制,但裏面卻就像是整塊石頭一般,任他怎麽撞,那門板仍然是立得好端端的。

這門撞不開,火倒是越燒越大。若是換做旁人,只怕縱是沒有放棄求生,也至少是心神俱疲了。偏偏是這小子仍然還能保持樂觀,心道:這門居然撞不開那麽邪門兒,總不成旁邊的牆壁也是鐵的吧?他一念到此,抱着木棒就朝旁邊撞将過去。但聽‘啪啪啪啪’聲不絕于耳,那牆壁竟也好似鐵石一般紋絲不動,只管燒得霹啪作響。

這已燒了半刻鐘,但聽屋外喊聲震天,似乎聚了許多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那裏嚷些什麽,牆上也發來陣陣‘滋滋’聲,好象有人在用水波。但火勢太大,而且火本身又是從內部燒起來,是以遲遲未有人沖得進來救他。林飄遙眉毛頭發都已全被烤了個焦黃。好在飛飛着人送來的飯菜裏有一道素清湯,他把喝剩下的全淋在了頭上,方是沒被這毒熱的火氣給立馬燒暈。但畢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不到一刻鐘便被蒸發了個無影無蹤。又在牆壁上亂捅了一通,突然間似乎是捅到了個什麽凹處,木棒陷了些兒進去。這在絕境中無疑是一大希望,他心頭一喜,急急看過去,但見紅紅的火光間,木棒似乎是捅到了個什麽機關上。只聽身後一陣機括聲響,原先坐着吃飯的地方竟嘎吱嘎吱的溜出一個洞口來。

林飄搖歡喜上了天,心中只把張家的列祖列宗都想了個遍:真不愧是武林世家啊,連柴房中都建有密道這麽吊!此時身上已經開始着火,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更是早已不現原樣,皮膚也被燒得黝黑,只覺火辣辣的疼痛。但怕下面是個無底的深地,掉下去摔個半死,急沖沖的把手中大木棍朝下面一丢,只聽着地聲立馬傳來耳中,知道這地洞并不深,再不多想,身形一竄,風馳電掣般的随後躍下,反手去拉合石板。還沒等他的手夠到,只聽啪的一聲大響,石板便在火苗子湧到洞口邊緣之際自動關閉上了。

洞內一片黑暗,林飄遙伸手朝兩邊搭過去,竟是摸不着頭,知道兩邊都修建得甚寬。擡足四下裏踩踩,發現是一塊平地,并不像自己原先設想的那般是階梯地道。

摸索着走了幾步,腳下踢到一物,伸手去摸摸,原來是原先自己丢下來的那根大木棒。這原本已是無用之物,但此時卻顯得十分重要。林飄遙取出小刀,費了半天功夫,把那木棒削成幾根小把子,再一施火靈劍法,頓時便成了自制的小火把。

借着火光朝四下裏一打量,只見自己竟是在一幕千萬蛛絲網之下,宛如置身於一座九轉十八彎的巨大的活死人墓一般。手中的火光一照,頭頂上的絲網似乎便如活了一般,不時傳來簌簌翼動之聲,

林飄遙嗅了嗅,只覺此間的空氣突然間便得異常,就好似站身于一大堆石灰粉之中,嗆鼻無比。他想起有些老人說的障氣,知道這絲有毒,生怕被毒絲粘身,忙又點燃了另外一根小木把一手一根拿在手中,遇上毒絲擋道,便即舉火燒開。此時他手上沒有兵刃,不免一路心情忐忑。

這裏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麽寬闊,兩旁路道相隔不過丈許,前方倒是一望無盡,歪歪扭扭的。正在他覺得走不到頭的時候,前邊突然空闊起來,那毒絲蠕動的簌簌聲也啞然而止,只他一根火把在黑暗中畢剝燃燒,此時聽得有個顫抖的聲音喃喃的念叨道:“身是臭皮囊,膿血包白骨,若脫此苦海,方得大自在…………”

這聲音來自地道深處,加之四周充滿了森森的鬼氣。林飄搖低呼一聲,臉孔唰的白了,心中念念道:你媽媽的,不是這麽走大運吧?躲火災都能躲出一只鬼來?難怪上次那小子來趟張家就變了豬頭,原來這裏有鬼!………….

但聽那聲音不停念叨,所念的卻是不同之偈語,宛然佛家呤唱一般,每念得一聲,頭頂上的毒網就一顫,似乎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又不是鬼怪類。他正想着,另外一個聲音道:“大、大師,都是天南害了你啊!”

他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地邁腳便行,轉個彎,跨入發聲之處,只見前面一堵大絲牆,竟是到了地道盡頭,牆壁中似乎包着兩個繭狀物,繭裏露出兩顆顫抖着的腦袋來。

那兩人聞得動靜,艱難地轉動頭顱,借了林飄遙手上的火光。因感此處情形詭異,他沒敢貿然靠近,有個光頭的卻似乎認得他,口中咕哝道:“原來是小施主……”

林飄遙吓了一跳,哪裏鑽出個認識自己的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你是……”那光頭的澀然道:“貧僧在你小時候見過你……”

林飄遙不覺又多走近幾步,疑惑道:“小時候?”

此時他已經靠得很近了,只見殘絲破牆凹陷之處堆起兩大塊球狀的影子,那兩人的腦袋都露在外邊,粘土般的物事一直堆到肩頭,僅頭顱尚能勉強轉動。林飄遙只感驚疑不定,竟沒看清堆砌在那人身上的到底是何物。火光躍動之下,只覺那堆物體晶瑩發亮,有紅有白,間或深紫之色,竟似漿液澆鑄一般,隐約可見無數細小之物在蠕蠕而動。

“你說的什麽哦?我小時候和現在可不是一個長相,你看到過小時候的我,又怎麽能認識現在的我?你看到現在的我,又怎麽知道現在的我就是小時候的我?”他這話說得極快,就像繞口令一般,大光頭一楞,急忙去體味其中意思。只聽林飄遙繼續道:“更何況老子從小就和老娘住鄉下,怎麽會認識你這大光頭?簡直是莫名其妙。”林飄遙雖然惡心那堆粘液,但好歹看清了說話對象是兩個人,倒也不如何緊張了。

第 27 章

林飄遙一轉頭,“抓誰?”随著人群一陣湧動,街上擠出幾個身着衙門捕快服飾、滿臉兇樣的大漢,提刀亂蹿而過。路人避之唯恐不及。

一個看起來更像逃犯的滿臉橫肉之輩手拿一張皺巴巴的海捕告紙,揪住旁邊一個禿頂的,随即展開告紙往那人臉孔旁邊唰的一抖,兩相對比,粗聲說道:“捉拿逃犯許和尚,賞銀三百兩!”那禿頭的喊冤道:“什麽呀?告示上寫明了許和尚是獨眼龍,頭上是一毛不長的,你看你看,我頭上還有幾根頭發呢!而且我兩只眼全是好端端的……”那個長得像逃犯的捉逃犯者不由分說,将禿子一揪便走,說道:“不排除你醫好了眼、抹上了零零七生發素的可能!走,跟我回衙門裏說話去……”那禿子一路喊冤。

林飄遙怕被撞着,忙不跌聳的閃到一邊,只見旁邊一個老頭兒搖頭道:“你說這是什麽道理!那麽壞的和尚,老天爺都能讓他長出頭發來!”

林飄遙朝他看去,只見那老頭也是個禿子。有人喊道:“張老頭,你感慨什麽?就你那顆光頭兒,還不快點回家去呆着?小心一會被當成許和尚給抓走了!”

那個禿子張老頭氣鼓鼓的說:“我在這裏住的時間也不短了,誰不認識我?幾個衙門裏的大爺怎會把我當成壞和尚了?”

他話音剛落,那個捉逃犯的就一把朝他揪來:“你也像許和尚,跟我到衙門去走一趟!走!”

林飄遙見那個捉逃犯的長得兇,趕緊朝後面又退了幾步,摸摸頭:還好老子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

張老頭大聲喊冤,旁邊也有人證明說此人是城裏居民。那個捉逃犯的翻翻眼,喝道:“你們這些人知道什麽?現在江湖上易容喬裝的人多了去,難保這個老頭不是許和尚假裝的!”

他說這話時也不想想,既然已經易容了,又怎還會留個禿頂?衆人面面相峻,雖然知道張老頭是冤枉的,卻也沒一個敢出來說話。

林飄遙幾步走出這趟混水,此時熱鬧已過,圍着的人群亦逐漸散開。說是散開,只是指圍成一圈的人們各走各的道而已。

林飄遙一路東張西望,沒走得半個時辰,口水已經流了一地。原來大城鎮不比小鄉村,這沿街的賣食處多得數不勝數。那些熱騰騰的包子、燒餅、鹵菜、小吃充斥在大街上的每一個地方,有些吃的,林飄遙甚至是以前見都沒有見過,焉有不食指大動的道理?

這越是想吃就越是餓,他強自忍了好一會,只見前面有個妙齡女子當街賣唱:巡官算我,道我命運乖。教奴鎮日無精彩,為想佳期不敢傍妝臺。又恐怕爹娘做猜。把容顏只改,漏永更長,不由人淚滿腮。他情是歹,咱心且捱。終須也要還滿了相思債。

此曲意思不難懂,說的是少女盼想少兒郎之情,感情真摯,林飄遙朝那女子看過去,只見長得眉清目秀的,雖說不上多麽花容月貌,卻也算是個美人了。那街上有不少游蕩子弟,那些人哪裏管你什麽藝術不藝術,聽得懂意思的,裝做上前去搭讪;聽不懂的,幹脆就輕口調笑。雖是如此,但那女子收到的賞錢倒着實不少。林飄遙心頭一慘:可惜老子當初在村裏聽的戲都忘得差不多了,不然來賣弄他媽的幾句,說不定還能騙到碗飯吃。不過,照着老子這英俊潇灑的樣貌來看,給錢的半會是些娘們吧?他正尋思着怎麽弄點錢,正好旁邊有人喊道:“猜字猜字,一局五十文錢,童叟無欺啊!”

林飄遙精神一震,急忙轉頭去看,只見身後是個涼茶鋪,檐下擺著一個攤子,上邊插著葫蘆串等物。攤子旁邊圍坐著幾個撓頭撓腦的頑童。那攤主搖頭晃腦的提壺吸溜了一口茶,眯着眼瞧向林飄遙,說道:“我出字迷,能猜得到的便獎給糖葫蘆、粽子等物,并得錢五十文,猜不出的便留下五十文錢。這位小哥兒可有興趣?”

林飄遙心想:反正老子身上沒有錢,随便和他糊弄,就算輸了,他也總不成讓老子脫衣服褲子抵債吧?張口就道:“那多容易?幹脆咱們玩大點,弄他個一兩銀子一局,你說怎麽樣?”

那攤主仔細看了看他,說道:“我既然敢弄下博口,那自然是有多少接多少。不過小哥兒…….我看你穿得破破爛爛,你有一兩銀子麽?你且拿出瞧瞧,若是有,那就賭了!”

林飄遙本就身無分文,你叫他上哪裏找那一兩銀子去?眼珠子一轉,兇狠狠的朝那攤子上一拍巴掌,喝道:“小爺我行走江湖十餘年,天天穿的都是這身招牌服裝,道上誰敢不給我幾分面子?也從來沒人敢嘲笑過小爺這身衣服的,你好大的狗膽!”他見那攤主身得矮小猥瑣,便想存心吓他一吓。

那攤主确實吓了一跳,仔細打量過去,只見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衣衫婁爛。胸口的爛衣服上似乎有用針線鏽上去個什麽東西。這年間,正好江湖中出了一個獨行大盜,年紀就如林飄遙一般大小,穿得也是破破爛爛,卻專門在胸口衣服上打了個梅花印子,乃是官府的頭號通緝要犯。那攤主對這些事情還是十分清楚的,心中暗暗後怕,暗想:這該不會就是那個獨行大盜梅二吧?急忙賠笑道:“對對對,是小人的錯,公子只管來猜,猜對了拿東西便是。”

林飄遙見他怕得不輕,心中大喜:哈,沒想到老子運氣這麽好,一進城就遇到了個凱子。他乘勝追擊道:“那要是老子猜輸了呢?”

那攤主哭喪了一張臉:“輸了就輸了呗,公子願意給錢就給,不願意就當小人倒黴。”

林飄遙滿意的點點頭,把屁股望那攤子上一坐,伸了伸腿,那幾個頑童被他一趕而開,攤主急忙打了個眼色,幾個小孩一哄而散。林飄遙瞪眼道:“這可是一兩銀子一局,你出迷吧!”

攤主見他兇狠,更認定了這個便是梅二大盜,哪裏敢頂嘴,急忙念了個迷:“東吳西蜀兩相通,關公二嫂在路中,趙雲小船江邊侯,諸葛軍師借東風。猜、猜一個字。”

這是個飄字,從前三句詩裏找出第三個字,第一句是西,第二句是二,第三句是小,第四句則是認做風字,一起組合而成。這對那些咬文嚼字的書生來說,再簡單不過,但是林飄遙鬥大的字認不了幾籮筐,雖說猜的正是他自己的名字,但肚子裏墨水有限,卻哪裏猜得出來?楞頭楞腦的想了半天,吼道:“這是什麽破迷?真他媽的可惡,你給老子換一個!”

攤主連連答應道:“不猜字不猜字…….”他頓了頓,開口:“話語巴山舊有家,夜夜流淚說天涯,紅顏為伴三更雨,燃盡愁腸并落花。”

這個更簡單,意思清晰明了,簡直就是在送錢給他。林飄遙微一沉吟,拍掌道:“哈哈,是蠟燭不是?”

攤主抓了串糖葫蘆,拿了一兩銀子遞給他道:“公子可真厲害,再來猜一個?”

林飄遙接了東西和銀兩,估計着這一兩銀子也夠好好吃上一天了,心想:老子可也不是壞人,實在沒辦法了才弄你點錢來花花,要說再繼續白贏,那老子良心也過不去。他撐起身來,心中想着美味大餐,說道:“不猜了,老子太厲害,看你光輸錢也沒什麽意思。”他正要轉身走開,那攤主竟一把抓住他,急急道:“公子不要擔心小人啊,能把錢輸給公子這等名人,那也是小人的福份,求求你了,就再猜幾個吧?”

林飄遙一楞:老子什麽時候成名人了?他念頭轉得倒是極快,心道:這個要不是白癡,那就是大石頭派來給老子送錢的。他想了想,把這尖嘴猴腮的攤主仔細看了一番,竟是感覺說不出的精明,始終不像是個白癡的樣子。莫非真是石長老派來的?林飄遙精神一震,一把揪住他道:“喂,是不是大石頭喊你來的?”

那攤主莫名其妙的道:“什麽石頭?”

林飄遙心想:這大石頭是老子和小倩對他的單獨稱呼,那個什麽屁教裏的人自然是不知道了。便改口道:“是不是石長老派你來的?”

哪知攤主仍然是一臉的不知道:“什麽長老?”林飄遙哈哈大笑,拿手朝他肩膀上使勁一拍,說道:“別和老子裝了,還以為老子不知道呢?說,大石頭叫你帶多少錢來給老子?別他媽的猜迷了,幹脆全給了我吧。”

那攤主全然不知所謂,正在這當口,林飄遙只聽身後有人急沖沖跑過來,還有個小孩聲音喊道:“就是他!”他轉頭去一看,還沒看清楚,已經被人一腳踹到屁股上。他往前一栽,給一把按到地上。然後就是一大堆手腳七七八八的壓過來,接着鐵鏈子、腳铐子一鼓腦的給他加了身。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攤主大聲道:“幾位爺,這個肯定就是你們要捉的梅二,那幾個孩子是小人招呼去找你們的。小人費盡千辛萬苦,損失了巨額銀兩,才把這家夥拖住在這裏!”

身後有人道:“好,你是良民,做得不錯!”

“那、那官府懸賞的銀子呢?”

“等将這人帶到衙門去問清楚了,自然會給你送來。”

林飄遙這才明白為什麽攤主寧可輸錢也不要他走的原因了,他大喊道:“冤枉啊冤枉,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各位官爺抓錯人了!”

他正喊着,被人一把給提了起來。林飄遙擡頭一看,只見竟是原先捉拿許和尚的那個兇捕快。那家夥惡狠狠的道:“我神捕震江南手下就沒走脫過要犯,你龜兒子休要和我耍花槍!帶走!”

林飄遙大叫道:“認錯人了認錯人了,我不姓梅,我姓林,叫林飄遙!是從京城裏來玩的,你們搞錯人了!”

那個兇捕快冷笑道:“就你龜兒子這口半生不熟的土話還冒充京城人士?先人板板的,也不怕丢人!”

林飄遙急道:“我真的不姓梅,我姓林,是京城邊上一個小村裏的,官話說得不地道也正常嘛。”

兇捕快怎肯和他多說?不耐煩的喝道:“帶走帶走,省得耳根子清靜。”

其他一路來的幾個捕快齊齊來拿他,林飄遙心知進了衙門最少也得丢去半條命,哪裏肯跟着走?他本身的功力雖說不高,但對付這幾個捕快還是有優勢的。只管是左掙右紮,讓幾個捕快拿他不穩。

兇捕快大怒,喝罵道:“好你個梅二,竟敢拒捕!當我神捕是吃素的麽!”正要伸手去拔刀,只聽旁邊圍看的人群裏有個聲音高喊道:“原來你在這裏!”

這是個女子的聲音,而恰好這個聲音是滿縣城裏的人都再熟悉不過的。圍着的衆人大吃一驚,紛紛朝兩旁逼開,就連那幾個捕快也是滿臉的緊張,惶惶恐恐。

林飄遙暗奇到:這女子是什麽人?竟有這般大的能力!不過這聲音老子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他像是突然想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啊喲,不好!是那個淫女!他媽媽的胸!她怎麽會在這裏?老子靠着乾坤甲都跑了他媽的好幾天,這小妮子又是如何下樹,如何趕在老子前面到這城裏的?

他是這樣想,殊不知自己當時是繞了一大個圈子。其實這縣城隔着小漁村不過五十來裏路程,騎上馬半天功夫便可以趕到。那天他朝相反的方向開逃,卻繞着繞着繞到了官道上。也是天命使然,竟讓他趕到了這城中會到張大小姐。

轉過頭一看,只見果真是飛飛,素手提鞭,長長的鞭梢一抽一抽的甩動。這小妮子一身紅色勁裝,火豔的絲綢衣料緊緊裹着那豐滿欲漲的身材,她臉孔繃得緊緊的,猶如籠上了一層寒霜,旁邊的人像避瘟神一樣急忙讓出道來,使林飄遙沒費什麽勁就看了個清楚。吞口唾沫,心想:乖乖,這小妮子換了套緊身衣竟然這樣誘人!老子、老子都快流鼻血了!你媽媽的胸,怎的這麽個性感法?

只聽剛剛那個神捕震江南硬着頭皮道:“原來是張大小姐,不知張大小姐在找誰?小的們也好幫忙幫忙。”

飛飛杏目圓瞪,一張臉突青突紫,雖是沒有說話,但圍着的衆人卻都看清了她是在瞪着林飄遙。神捕震江南道:“原來張大小姐找的是梅二,這人是衙門重犯,我……啊!”他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鞭子,只聽飛飛罵道:“給我滾!”

那個神捕自然是不敢放個屁出來的,灰溜溜的閃進人群中。旁邊那些觀衆又不禁朝後退了幾步。

這張家大小姐平日裏兇是兇,卻多少要和你講點道理什麽的再動手。縱然她的道理全然不是道理,但卻還沒有這般莫名其妙就開始打人的習慣。城裏居民早都摸清楚了她的脾氣,哪知今日這大小姐竟然一兇至絲,哪個不張眼的還敢過來冒犯虎威?

林飄遙見她一出面就幫自己趕走了大麻煩,還狠狠抽了那家夥一鞭子給自己出氣那麽可愛,不由驚喜交加,剛剛受的那通氣全然被張大小姐替他出了,再加上看着她那惹火撩人的身影,不由的便像發花癡一般:“厄,淫、淫女,你真好,太感謝……….”他剛叫出口,先聽見一聲暴喝,然後眼前鞭影急閃,他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臉上一下大痛,火辣辣的吃了一鞭子。然後才是四周驚天動地的噓噓聲:“啊啊啊!他叫張家大小姐什麽?”

對飛飛,有了那幾天在樹林裏的相處,林飄遙倒不怎麽害怕,算起來,似乎還沒那個神捕震江南恐怖。其實是合當他運氣,當時那幾天,若不是這位大小姐被挂在樹上,那豈有他林飄遙的好日子過?但現在吃過這一鞭子後,他心頭的危險人物排名立刻就換了個班,帶着拷子的左手一把抓住鞭梢,怒氣沖沖的道:“好端端的,幹什麽打人?!”話音還沒落,抽過來的鞭子一帶而回,那鞭子卻不是尋常馬鞭,上面布滿倒刺丁鈎,一帶之下,皮翻肉爛,慘不忍睹。林飄遙痛得大聲叫喊:“他媽的!痛死了!我說淫女,好歹老子救過你命,你不用玩這麽狠吧?”

飛飛聽到那聲淫女,臉都綠了,再加上旁邊圍觀者的竊竊絲語,更是讓心高氣傲的她受不了,原本就氣憤的心情更加惱火:“哪個和你好端端的?你還救我性命?要不是我家裏人來救我,只怕這會兒我都死在樹上了!你、你那會兒跑哪裏去了?!”原來這大小姐是為了此事生氣,卻不知林飄遙不辭而別實是另了別情,再說了,他家裏人是漁夫們叫來的,而那些漁夫卻是林飄遙找來的,算來算去,終歸是林飄遙救了她。而且當時漁夫們找來張府的人救下她以後,她又正是虛弱得昏迷不醒的時候,這才未聽見漁夫們說有關林飄遙求救的事。而張府的人也不願多說此事,只含含糊糊的告訴她,說是自己人在樹林裏把她找到的。

至于張老頭誤會林飄遙玷污了飛飛這件事,早先沒找到人的時候,老頭子臉皮薄,更不敢讓在家的兒媳婦知道是因為自己貪喝酒才誤的事,因此一直沒提。找到飛飛後,自然有一心向着林飄遙的小妮子給張震州解釋了誤會,所以至始至終,張家竟不知道林飄遙還和飛飛有在船上光身子那一出。

她英目威威,每念一句便是一鞭子,一陣鞭子落下,似乎是手抽得累了,停了停,圍觀衆人見這向來豪爽的大小姐盡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均感困惑,一時間各說紛纭,有說是這少年和她是一對兒的,也有說是這大小姐單相思的。更有說是兩人設計好私奔,結果那少年怕了張家半途反悔的。好在都怕飛飛的手段,只敢悄悄私語,倒沒讓她聽着。此時見她停了抽鞭,只道要罷手,卻見她歇了歇,突的又飛起一腿,足尖微撩,從正邊踹到林飄遙裆下,圍看的人又是一陣驚呼。可憐林飄遙不是達摩祖師,那手半生不熟的‘內功護體’連個蚊蟲盯咬都防不住,哪裏頂得住這大小姐的腳踢?更沒法護著那話兒。

林飄遙剛嘗過她鞭撻之苦,曉得厲害,早就已把那帶在腕上的手拷鏈子往上擋着遮住頭頂以防不測,怎料她有鞭不用,突然撩足迳取底下最難防守處。

他雙手已經高高舉起,要想帶着沉重的鐵鏈再立馬移到下面去擋住那雙美腿,卻多半不行。正着急,纖足急抵。所幸林飄遙每日和林嬸敲打練就的身法反應總算還不太慢,否則下半世就只好進宮去給太後娘娘們倒洗腳水了。

當此緊要關頭,小弟弟速來報告,他雙腿微彎,急急朝上蹦起,正印了那日給李時超說的危急時人之潛能問題,竟蹦起了半丈多高。慌忙中只道趕得上趟兒,恁料飛飛腿功比那鞭子更是了得,那一足忽改低撩為高蹬,美腿一路追随只而上,高舉過首,宛然朝天一柱香,又有如倒踢金冠,立個矯健高昂的“一字馬”,足尖仍沒撩空,終于是‘輕輕’的踢到了一下。此時飛飛雙腿分支,姿勢優美到了極點,倒是白白便宜了人群裏的一大堆色狼,只盼這大小姐身上的衣服是便宜貨,最好一撕腿之下,把個胯檔給撕爛了才好。

其勢猶如趕鴨子上架,林飄遙剛縱起便感小弟弟猝然一陣火辣辣,委實苦不堪言,雖只稍沾即離,可是究有靈犀一點之效。他在半空中驟發一聲凄慘之極的怪叫,高竄之勁随之而消,掼跌在旁。心中憤憤不平:這死淫女,怎的專門弄我弟弟這麽沒人性?

他跌那處本是人群密集所在,本以為那麽多人接着,就算摔下去也斷然無事。卻不料圍觀衆人見他跌來,均是不約而同的急急散開,乒的一聲摔了個結實。林飄遙跌得七暈八素,小弟弟上的痛感更是奪命,他心中悲憤欲絕:這都他媽的是些什麽人?看到老子如此慘也不好好的接着,天理何在啊!

散開歸散開,可終究是落在人堆裏,那大小姐想再追過來,勢必就得等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再讓出條道來。可這人集中得多了,豈能說散開就散開?眼看着滿街人衆裏不乏老弱婦儒,她也不好甩鞭亂打,只是急聲喝罵。林飄遙眼揪着人群正在四處閃躲逼開,亂成一團的當口,急急翻起了身,朝對街跑過去。

他自從上次吃過了那幾顆奇怪果子後,奔跑的功夫早就提高了一大截。飛飛雖是輕功出衆,但在這大街上又如何施展得開?眼看着林飄遙在人群裏三拱五竄,便要逃脫,她大叫一聲:“給我抓着前面那個帶鐵鏈的!誰抓着了,誰便去張府領五百兩銀子!”

這年頭,縱是抓個鼎鼎大名的逃犯,官府也不過懸賞個三五百兩,衆人聽飛飛開出這個價錢,又看到那人是被鐵鏈加了身的‘無危險’小夥子,哪裏有不願意效力之理?一陣哄叫,但凡聽到聲音了的,一鼓腦的追過來。

林飄遙回頭一看,只見黑壓壓一片人群追着喊着朝這邊跑,有的在叫:“張三,你跑小巷子去堵,老子在這邊追,抓到了一人一半。”有的則是喊:“孩子他爹,快點來抓人!”

林飄遙心想:還一人一半呢,遮莫是要把老子撕成兩半去張府領雙份賞錢?他說笑歸說笑,但這滿街的人,若是個個都來搶,只怕還沒送到張大小姐府上,自己就當真得被亂手分屍了,他急沖沖朝前狂奔,隐隐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腦子裏念叨道:張三獲得林飄遙頭骨兩塊,賞銀一百兩,李四獲得林飄遙腿骨一塊,賞銀五十兩!

他自胡思亂想,好在前街的人大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有等後面的追兵趕上了,這才聽得清楚,又加進追捕大軍中。幸得如此,才沒被人把他從前面給堵下來。

但追衆甚多,黑壓壓的人群裏不乏有能跑善奔者,再加上這駭人的氣勢,林飄遙哪裏還能逃得脫?眼看着有人繞小道從前面來堵,他猛的跳上旁邊一個布攤,緊接着拿出往日在村裏練就的那一手攀壁走牆的本領竄到了攤頂蓋子上。然後往上一跳,這一般便上了屋頂。

追上來的人大喊道:“上頂了!”然後就有些急急忙忙的去找梯子的,林飄遙順着屋頂狂奔,房子下面追衆更是緊随,整個城市似乎都圍繞着他熱鬧起來。

幸好是這城裏房屋大多修建得平順,都是一般的磚瓦房蓋,又還整齊,一屋連着一屋,倒不淤有行至絕路的情況發生。

但現在跑了一圈,幾乎滿城的人都鬧騰起來,也漸漸有些手腳輕便的爬上了屋頂,房子下面更是成千上萬的群衆‘圍剿’,你叫他如何走得脫?跳到前面,看到底下有條小巷子寂然無聲,急急竄了進去。後面有人喊道:“那小子去了趙家巷!”跟着呼天喊地的人群就朝這邊湧過來。林飄遙急沖沖朝巷子裏跑進,一眼瞧着迎面走來一個頭上帶了籮筐的少年。他心頭一動,伸手就去揪過那個籮筐罩在自己頭上。那少年慌忙捂着臉,急急道:“你幹什麽拉我的面罩?”

林飄遙嘿嘿道:“兄弟莫要這樣,借用一下嘛………夷,你幹什麽捂着臉?”他伸手去拉開少年的手,猛然一驚。只見眼前這張臉潰爛的不成人型,隐隐還有些蛆蟲的玩意在腐爛的臉皮膚上鑽進鑽出。

兩人同時尖叫一聲,林飄搖慌忙取下頭上的籮筐給他罩了回去,心驚膽顫的拍着胸口:“我的媽,難怪你要把臉給遮住,真是受不了你!”

那少年哭道:“我有什麽辦法?上次到張家去給他們清理廁所,結果一回家來就變成了這樣。我、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了……….”林飄遙心頭一動:張家?淫女的家?嘴上說道:“放心,老子保證給你醫好!

那少年喜道:“真的?”

此時後面的追喊聲越來越近,他想到這個少年的辦法,急急四下裏尋找,正巧看到路邊還有一個爛籮筐,便拿來帶上了,硬拉着那少年一路走出去:“你看,現在這麽多人都在追殺我,只要你幫老子逃出生天,我就一定幫你醫療拉。”那少年猶豫道:“外面這麽多人,我又不會武功……”

林飄遙嘿嘿一笑:“傻小子,誰說要你去和他們打了?咱們是要鬥智……….”他一邊說,一邊找了個靠牆的地方坐着,把雙手的鐵鏈給遮在身後:“我一踢你,你就把籮筐掀掉。”

那少年哭聲道:“我這麽醜,那樣做太傷自尊了,以後可怎麽見人那………”林飄遙狠聲道:“那你就甭想我幫你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