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飛飛脫口道:“好!我答應你!……你、你不可以死的!”
林飄遙沒去聽後面句,剛聞說她答應了,立刻急喊道:“我老人家從來沒見過女兒家的身子是啥模樣的,原先在船上你也是穿着貼身的衣服。喂喂喂!你快把衣服脫了,讓老子臨死前也他媽的看上一眼!”說完這句,巨蛇的嘴巴已嗅到了他腳前,那根蛇杏一吐一吐的,原本含在蛇嘴裏的幾顆果子齊刷刷的放在地上。林飄遙不敢去看,腦袋直往上仰,只盼着這淫女答應自己的要求。
飛飛漲紅了一張臉,大罵道:“烏龜王八蛋,要死你就去死吧!”
他其實是想借此來分開心,免得死前還要受驚吓。聽到飛飛的話,尖聲道:“你這沒良心的死淫女,妄老子昨天拼死救你,現在老子都快要死了,就想飽飽眼福你都不肯!又不是要摸你要上你,看一眼能少你塊肉?”
飛飛一張臉紅得快可以滴出蜜來,一掃兩天沒吃飯的頹廢樣,罵街般的吼道:“你這混帳東西,你怎麽不去死?!”
林飄遙哪裏肯依?兩人立刻罵開了,竟把巨蛇給忘到了腦後。他正叫着,猛然間看到一顆粘液濃濃的蛇頭伸到他面前,一聲驚叫,只聽到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我找了你三千年了,女娲的後裔。”
林飄遙只聽那聲音來得又怪又奇,聲調尖銳陰冷不說,而且還看不到說話之人。他瞪大眼睛道:“我的媽,是誰在和我說話卻讓老子看不到人這麽拽?”
那個聲音又道:“你不要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他眼見着巨蛇的血口,心付必死,再加上剛剛和飛飛一陣舌戰,此刻反而倒不怕了,罵道:“誰說老子怕了?不就是個死麽?是哪個在裝神弄鬼的?滾出來!”
那聲音道:“不用亂叫了,我就是你面前的這條蛇。”
林飄遙楞了半天,盯眼看着巨蛇。只見那蛇往後面微微退了幾尺,朝他點了點頭。
飛飛在樹頂上大叫道:“喂,死混蛋,它怎麽沒吃你?”她剛一開口,那蛇就擺着尾巴在旁邊一棵大樹上狠狠一擊。
這些樹生長得密,相互間的枝葉是叉在一起的,一擊之下,樹頂上‘莎莎莎’的落下些枝葉,吓得飛飛緊緊抱住樹幹,再不敢開腔。
林飄遙楞道:“剛剛是你在和我說話?”
那個聲音又在心裏響起道:“是的。尊敬的女娲使者,求求你幫幫我。”
林飄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奇怪道:“什麽使者來着?你是不是搞錯了?再說我能幫你什麽?莫非是要我幫你弄個什麽兵解,把你煮來吃了這麽賦有戲曲性?”
巨蛇道:“兵解那是凡人的玩意兒,神使開玩笑了。不過我修道三千多年,卻始終不能幻化人形。如此便修不出仙力,成不了正果。一切只因我當年誤食過一棵定形草,萬求神使能用無上法力幫我化解去。”那蛇不知是用的傳音入密還是什麽妖術,反正它說話的聲音,似乎只有林飄遙才能聽到。
飛飛見樹下一人一蛇情況怪異,雖是害怕,卻還是忍不住大聲問道:“喂,混蛋!你和那條蛇在搞什麽?”
巨蛇朝上面仰了仰頭,傳音道:“神使你似乎還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傳說中的遠古大神女娲娘娘之真身是人身蛇尾的形象,她造人世萬物,擁有無上法力,并在人間有一代相傳的繼承人。不過也是奇怪……”它晃着腦袋看了林飄遙幾眼,又道:“女娲後裔應該是個女人才對,怎會是個男的?”
林飄遙雖然不明白它到底說的是什麽,但對這個女娲後裔的身份,卻還是知道一定丢不得的。開玩笑,瞎子都看得出來巨蛇是因為這個身份才沒有吃他,如果說自己是普通人,只怕這條蛇立馬就要翻臉了。剛才說不怕死,那自然是因為沒有一點希望的原故,現在有了活命的機會,他又怎會放棄?想通這點,急急忙忙的承認道:“怎麽不是?誰說那個女娲的後裔就一定要是個女人了?莫非都姓女麽?”
巨蛇年老成精,當然明白他在想些什麽,笑道:“神使不用擔心,我倒是沒看錯人。昨天神使在危急時自己爆發出來的仙逸之氣,早就說明了一切。那是女娲一族的象征,絕無冒充之理。”
林飄遙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就是大石頭說的那個逸氣,老子還以為是什麽玩意呢,這樣說起來,倒是沒有假。
飛飛在樹頂上聽得迷迷糊糊,因為隔得極遠,對地面上的動靜不是看得特別清楚。那混小子說話的時候又不大,她立在樹上,雖說四周都十分安靜,但聽到的卻盡是些嘀嘀咕咕的聲響。
林飄遙猶猶豫豫的道:“原來老子居然是那個什麽女娲大神的後代這麽拽。不過我自己卻是什麽也不知道,要說到幫你化解什麽的,只怕老子還真辦不到。哦,也不對啊,我老娘自然不是什麽女娲了,難道我老爹是那個女娲的人?啊啊啊,亂七八糟,一團糨糊!”
巨蛇道:“神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倒也不要緊,對神力運用不純熟也沒關系,只消把仙逸之氣運起,再灌輸點到我腦門上,那便可以了。”
林飄遙聳肩道:“遺憾的是我連那股逸氣也是絲毫不清楚。那玩意脾氣怪得緊,它是自己想來就來,要走就走,老子拿它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巨蛇哪裏肯相信?急忙道:“小蛇先前有所冒犯,實在是無心之過,只盼神使大人大量,助小蛇一臂之力啊。”
林飄遙再三解釋,磨破了大片嘴皮子,那巨蛇才勉強相信了,随之而來的就是無限的失落。雖不是人類,雖沒有人類的臉孔,但那顆繃緊蛇皮的頭上還是明顯的皺了起來,樣子有些兒詭異。
林飄遙怕它失望之後會來個魚死網破,趕緊又安慰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我認識有個叫石長老的人,他似乎對我這個逸氣很了解,過段時間老子去找他,讓他教教我怎麽運用,那時候再來救你不遲。”他一邊說,眼睛一邊朝巨蛇直眨眼。意思是只要你不吃我,那老子以後還是可以來救你的。
巨蛇緩緩點了下頭,傳音道:“也只好這樣了。”它失落了一會,又道:“我看神使腿上有傷,似乎是骨裂了。昨天我已經在神使腿上孵了些唾液,想來最多明天便可以行動自如,神使不用挂心。”它朝剛剛含來的那幾顆果子甩了甩頭,又道:“這些都是山上的奇珍異果,吃了對身體有不可思議之功效,便權當孝敬神使的,只盼您能記着今天的話,日後會運用神力之時別忘記了小蛇才好。”
林飄遙急忙點頭道:“那是自然,想我林飄遙是何等人也,怎會連這種事情都記不住,你既然把事情交給我了我,那就如同板凳上的釘釘,牢靠得很!你放心!只要會用那個逸氣了,老子第一個就來找你!”
巨蛇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對林飄遙鞠了個躬,朝樹林中游遁而去,突然間似乎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道:“這個樹林乃是座迷陣,早年我尚未失去法力的時候曾在這裏下過咒,尋常人等連看都看不到這裏,也聽不到樹林裏的聲音。神使大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進來的,不過若是要出去,卻有點困難了。”
林飄遙聞言一楞,心中暗道:我還說為什麽會沒個人在這裏出現呢,原來是這樣急忙道:“出去又怎麽困難了?”
巨蛇想了想,說道:“本來可以由小蛇把神使大人馱出去,但若遭凡俗人看見的話,勢必要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恩,這樣吧。”巨蛇一擺身丢給林飄遙一顆紅色小珠:“這是定路珠,只要帶着它在身上,無論什麽迷陣都能破出去。但一生中只能使用五次,我已經用過三次了,這便送給神使大人吧。”
林飄遙仔細一算,心頭大是不滿:“我靠,你的意思就是說這珠子只能還用兩次了?老子現在出去用了一次,以後再來找你的時候還得用一次,那到時候老子怎麽出去呢?”
巨蛇笑道:“此陣與尋常迷陣有很大不同,除了我這施法者,只要是被人脫困過一次,法力便會自行失效。千百年來,誤進此間的人還尚未有一人能出去過呢。只消這次你走出去了,那此陣以後便再沒了作用。”
林飄遙吐了吐舌頭,摸摸腦袋:就、就相信你好了。反正這個紅珠子也還能剩下一次使用效果,老子還是賺了嘛
見得巨蛇遠走,飛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忙喊道:“喂,混蛋,你剛剛是在和那條蛇說話?”
此時危機已過,加之他又知道自己的腿傷再無大礙,心情是好得不得了,大笑道:“怎麽?你想知道老子和它說了什麽?”
飛飛問道:“奇怪了,這蛇還真會說話不成?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林飄遙眼睛珠子咕溜溜一轉,罵道:“你這死淫女,老子為什麽要回答你?現在你好奇了,來求老子了?那原先老子都快要死的時候,求求你想看一眼女人身體,你為什麽又不答應?”
飛飛喝道:“死混蛋,虧你想得出這種要求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真是卑鄙無恥下流之極!”她頓了頓,又想起一件事情,急急再喝道:“還有!看起來你和那條蛇似乎很熟的樣子,那你怎麽不叫它把我弄下去?那家夥肯定有辦法的。”
林飄遙怪聲道:“說你是笨蛋當真不假。那蛇要有本事把你弄下來,那你還能活到現在?只怕昨天就已經翹辮子了!”
飛飛雖知這是實情,但哪裏肯罷休,只管大叫大嚷。
林飄遙嘿嘿直笑,也不理她,順手揀起巨蛇留下的那些果子。
那果子共有四顆,顆顆的大小、顏色、形狀都不盡相同。他拿在手裏看了半天,只覺都是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玩意,心想:那大蟒蛇既然還要靠老子幫它,那應該不會害我。它既然說這些玩意吃了對身體好,那就定然不是毒藥。
他此時已經差不多兩天沒吃到過東西,早已餓得心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來一口一個,幾下便吞進了肚。
飛飛見他在吃果子,自然是口水吊得老長,可惜自己身處得太高,別說這混蛋不會把果子分給自己。就算他願意分,也是拿不上來的。眼巴巴的吞着口水,心想:這都餓了兩天了,要是再想不到辦法下去,弄不好會被活活餓死在樹上。想到死,她心頭微微一顫。
那四枚果子本都是靈山上千年開花結果的寶物,巨蟒活了數千年,也不過找到那麽十來顆而已。這種寶物若是配以特定的調制方法服用,那确實是具有不可思議之功效的。說不定能生死人肉白骨,也說不定能立馬白日飛升……但現在被林飄遙這樣如同豬八戒吃人參果一般的亂吞,其實是糟蹋了。沖其量,算是讓他飽餐了一頓,實在要說不過去,那也頂多只給他增加了那麽五、六年;六、七年的功力而已。
他幾口吞下了肚,這果子雖小,但剛剛的饑餓感卻被一掃而空。只覺全身都充滿着熱騰騰的、用不完的力氣。腿上的斷傷處也被一股暖陽陽的熱氣包裹着,說不出來的舒坦。林飄遙滿意的伸個懶腰,靠在樹幹旁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吃了那幾顆果子,雖是浪費了神果,但到底不是凡物,好歹也讓他獲益不少。至少他當時肚子不再餓了,至少他腿上的傷已然好了大半。
林飄遙站起身來走了幾步,感覺腿上還是有些兒不自在,便找了根粗大點的樹枝拄着,也算是能行動自如了。飛飛并不知道有關巨蛇的事情,見到這個斷了條腿兒的人,竟然能這麽快便下路行走,當真是驚詫莫名。她好奇心重,本想大喊幾聲問問清楚的,但餓了那麽些天,從昨晚上起說話就已經是有氣無力的了,哪裏還喊得出聲來?
林飄遙給她打了個招呼,說是自己去找點吃的,順便看看四周有沒有獵人之類,以便找工具來救她。對于他說的這些,飛飛是一千個不相信,一萬個不甘心。誰知道這混小子會不會一去不複返?但她被挂得那麽高,哪裏阻止得了?有氣無力的喊了幾聲,卻見得那混蛋早已沒了蹤影。
這樹林雖大,但他們卻未曾深入,本身呆的那裏就是樹林外圍處。林飄遙拿着定路珠,但見那珠子一路閃着紅光,就像自身散發出一股牽引力一般帶着他往前走。不過大半盞茶的功夫就轉出了林子。剛出林子時,身後似乎響起了陣玻璃破碎聲,林飄遙心想:可能是因為老子走出來,所以破了這裏的迷陣吧?定眼一看,原來樹林是立在江邊上的。他沿着江路往上走,漸漸開始熱鬧起來,不時有些打漁的晾着魚網在江面上穿梭。再走一陣,似乎是到了個漁民們的聚居處。
他從未見過川南江邊的人俗風情,此時見得那些穿着各種服飾的江南人,不由好奇的東張西望。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想來這是個四川地區很偏僻的小鎮,交通不很通便,平時又很少有人出外去謀生,即使出去了,也貪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肯回來。所以呆在這裏的村民們對林飄遙這身打扮也是抱有濃厚興趣的。
一些還未出江面打生活的漁夫們,以及那些村姑村嬸們,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大圈過來。一個胳膊比林飄遙大腿還粗的漢子打量了他半天,問道:“哥子,趕哪兒來,想到哪裏去?”
他說的是四川方言,林飄遙着實是費了好大勁才理解過來,他心頭暗暗納悶:這四川人都那麽好說話麽?明明是比我年齡大來着,怎的一見面就叫我哥?既然問上了門,那自然應該要回答,他眼珠子一轉,心想:要說老子也是個小村鎮來的,那這些人肯定會不以為然,覺得沒啥稀奇。反正話是老子自己說,還怕不能亂吹?便答應道:“京城來的。”
林飄遙其實是說的一口半調子官話,就那點道道,也還是跟村裏戲班子學來的。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那他肯定是被馬上揭穿,但是在這裏就…
他剛說完,四周就一陣唏噓聲。“啊喲喲,原來是京城裏頭來的,也不曉得是哪家的大少爺,長得倒标致。”
那粗胳膊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原來是個小官人。我叫李時超,大夥兒都是些打漁的,剛才看你到處望,也不曉得你在找什麽。要我們幫忙麽?”
他似乎是這些漁民裏一個領頭兒的,他一開腔,其他人也紛紛叫起來:“就是就是,咱們這裏啥都不興,就是個好客,有啥難處你只管說!”這些人一邊說,一邊伸手來拉林飄遙,特別是那些村婦,抓得尤其兇。有的似乎是想看看這京城裏來的人,穿的衣服是啥布料,有的似乎是為了掐掐京城裏的小官人,看看那皮肉是不是要比咱們這些村裏的滑嫩點。只聽那些村姑們七嘴八舌的:“啊!遮莫就是京城的布料?也不怎麽出奇嘛,和我們的差不多!”另外有人說:“三嬸子,你曉得個啥?莫看摸起來差不多,穿起來感覺可就大不一樣了。”
林飄遙打死都沒想到一句‘京城來的’會惹出這麽多麻煩,忙不跌聳的閃逼着那些魔爪,說道:“我本來是和另外一個朋友準備上蜀山去的,可惜前幾天路過前面的樹林時遇到了條大蟒蛇,我朋友被那蛇一吓,便爬到了樹上去。現在蛇走了,她卻因為當時爬得太高,不敢下來了。”
這本就是他自己胡編亂造的,那些村民聽得迷迷糊糊。李時超奇道:“你那朋友既然爬得上去,又怎麽會下不來?”
林飄遙說道:“你是不知道我那朋友爬得有多高。想來是當時被大蟒蛇吓暈了頭,激發了她那個莫名其妙的潛能才爬上去的。現在蟒蛇走了,她的緊張心理也過了,再要想爬下樹來就是難上加難的事。”
李時超點頭道:“這樣說起來倒也有可能。人一緊張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他是被困在哪裏的?咱們這就擡梯子去救人。”
林飄遙急忙擺手道:“這梯子就免了,我那朋友爬了起碼十好幾丈高,梯子根本就夠不到。”
那些村民們吃了一驚,均是心想:也不曉得他那個朋友是不是只猴子變的,十幾丈高的樹也上得去?有的喊道:“十幾丈?怕是小哥你說錯了,是十幾尺吧?”
林飄遙一眼瞪過去道:“這種小學堂裏的算術問題老子還會弄錯?好歹我在京城裏也是個大有學問的人那!”那些村民立刻投來崇拜的目光。
李時超撓撓頭道:“十幾丈高?那梯子倒确實是沒用。”他想了想,問道:“那樹是不是特別好爬?要不我們找兩個膽大的、會爬樹的爬上去救他?”
林飄遙心想:他那個高度,只怕你們這些人都是爬不上去的。但好歹別人一番好意,再說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的,先進了林子,大家在一堆的話,那總會想出辦法的。活人還會被尿給逼死了不成?便答應道:“那便太感謝李大哥了。”
李時超點點頭,轉身招呼了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跟着林飄遙就趕去樹林。
正要起身,人群裏有喊聲道:“老李,這小孩兒會不會就是那個張老爺子說的人啊?”
李時超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道:“哦,對了,還沒請教小官人貴姓。”
林飄遙聽到張老爺子三個字,立馬便想到了張震州:糟糕,這些人該不會是和那老頭兒一夥的吧?他心念急轉:淫女那小妮子現在應該不會想殺我了,但是這個老頭子卻恨老子入骨,若是被他抓到,又不聽我解釋,那豈有活命之理?想到這裏,他哪裏敢直認名諱?亂想了個名字道:“哦,免貴,姓周,周尺章。”他心頭想着‘吃張’便信口說了這個名字。李時超一陣失望,說道:“前兩天有群城裏的老爺來找人,說是他家的小姐和一個姓林的少年出外游玩到這一帶,要咱們幫忙留心看着呢。”
林飄遙贊嘆道:“李大哥可真是個熱心人。”心想:這張老頭子肯定是怕被別人知道自己孫女的醜事,便把老子說成了個好人,哈哈,這倒免了些麻煩。但一會救了那小妮子,她肯定會承認身份的,到時候被這些人架着去張家當上門女婿,卻是大大的不妙了。至于會如何個不妙法,他心頭也沒譜,說不定是新婚之夜慘死洞房,也說不定是拜天地之時,磕頭磕死堂中,心中打定主意,準備随時開溜。
幾人一路說些閑話,既然陣法已破,沒一會功夫就趕到了樹林裏。眼見兩旁枝深樹密,綠蔭如蓋,四下裏更是寂靜無聲,幾人均是大驚,說道在這裏住了多年,還從沒發現過這麽大一片森林,以前砍柴,那可都是要走很遠的地方去,現在倒好了。林飄遙嘿嘿暗笑,找那棵大樹擡頭看去,只見飛飛抱緊在樹梢上,似乎已經餓暈了過去。
那幾個號稱能攀善爬的漢子一看飛飛所在的樹頂,不由倒吸了口涼氣。但見這棵大樹高聳入雲,幾人鼓足眼力看上去,也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樹幹又粗又結實,切光滑平順,最近的樹枝也在頭頂上兩三丈處,根本無從爬起。
那幾人中有個瘦高個兒楞道:“她是怎麽爬上去的?這般的高度,就算是帶齊了釘掌、繩子、鐵鈎,那也上不去啊!”
林飄搖道:“那可不是。當時我只見到她雙手在樹幹上亂抓,幾下就翻上去了,老子自己都看撒了眼。”他打了個頓,看着幾人道:“幾位大哥可以爬上去麽?”
幾人圍在一堆商量了會兒,均是連連搖頭。李時超說道:“這裏太高,要想爬上去救人,那自然是不可能了。”他看着樹上,又問道:“你朋友看得到我們麽?要不要叫她幾聲問問看?”
林飄遙嘆氣道:“那家夥在樹上都餓了幾天了,只怕這會兒已經餓暈了過去,哪裏能回答你?”
李時超搖頭道:“那可真是沒辦法了。除非把樹砍倒。不過那樣的話,你朋友若是一個不小心沒抱穩,立馬便會摔死。”
林飄遙想了想道:“幹脆咱們用些漁網鋪他個幾層接在下面,讓我朋友從樹頂跳下來。若是接實在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幾人眼眼對望,心想:這說的是接實在了,若是沒接到呢?你不怕她死,我們卻還盼着靠她去換銀子呢。
原來那張震州在村裏詢問的時候,早就把林飄遙的樣貌衣着說了個清楚,這一帶的陌生人少,加上林飄遙又拄着根拐杖,一眼就看出來是腿上有傷,李時超等人哪裏會認不得?早就已經猜到了林飄遙兩人的身份。問名字什麽的,也只是敷衍一下,根本就沒有相信林飄遙說的那個假名。原先沒有點破,只是怕這兩個看起來像是‘私奔’的小家夥偷偷溜走。張震州給村民們許下過重酬,若是找到了兩人,并将之帶回縣城的客棧中,那是可以得到大筆銀兩的。
李時超急忙道:“這可使不得。她在的高度,若是跳下來,加上那股沖勁,怕是有不下千斤的重量,幾張漁網哪裏能行?”
林飄遙見他一臉的着急樣,心頭暗暗稱奇:這他媽的倒是怪了,老子的朋友,我都不怕,你急個什麽勁兒?只見幾人在那裏左商量右讨論,竟是把自己涼到了一邊。他心頭隐隐覺着有些不對勁:他媽的,該不是這幾個家夥聽了張老頭子的話,把老子認出來了吧?
越想越覺得有理,哪裏還呆得住?反正看幾人對飛飛那淫女竟是無比的關心,似乎也沒自己什麽事情了,而且現在樹林裏的陣法已經被破,也不用擔心幾人會走不出去。他趁着幾人在讨論的當口,突然說道:“啊喲,李大哥,我尿急,去那邊噓噓一會兒。”李時超點了點頭,轉身叮囑一句:“小官人只管去,不用擔心,這樹上的小娘子定然救得下來的。”
林飄遙心想:乖乖,老子都沒說樹上那人是女的,你怎麽知道?看來肯定是穿綁了,老子還是先閃為妙。
他裝着鼈得慌,雙手捂着裆部急沖沖朝外跑,幾人也沒來注意。
悄悄鑽進樹林,繞了好大一個圈拐到江邊,他使出乾坤甲,朝着剛剛漁村的相反方向撒腿就開跑。一路跑到中午,繞過了整片樹林,看到了條大道。撤了寶器,順着道走過去。
這裏似乎是條官道,一路上有不少酒肆旅店,林飄遙上次在盤龍鎮弄的錢全都還放在船上,身無分文下,只得風餐野宿,抓些田雞、兔子什麽的裹腹。幸好上次吃過那幾枚奇果後,他身手似乎靈敏了許多,腿傷也早已經完全康複,抓點兔子什麽的不在話下,倒也樂得逍遙,沒把自己餓着。這樣走了七、八天,路上行人多起來,他遙遙看去,不遠處竟有個縣城。反正現在是一條道都不認識,還不如到城裏碰碰運氣。說不定有個什麽好心人能帶自己去蜀山呢?或者遇上個什麽正要去蜀山的人;再不濟,那問清楚去蜀山的方向也是不錯的。
林飄遙到縣城的機會不多,上次到的那個盤龍鎮,也不過是小地方而已。此時一看,但覺這城裏事事新奇。這時已經吃過午飯,街上人多得是。剛好城裏士紳倡頭同鄰縣争辦賽艇會奪标,更是喧鬧非凡,人人都在放鞭炮,吊彩燈,奔走相告:“我們贏了!”
林飄遙一路不斷被人擠來擠去,透過彩燈晃動的影子間隙,望見殘缺的城牆高處糜集了一堆又一堆面無表情的饑民們黑壓壓身影,他不禁轉回目光看了看街頭一張張咧開嘴傻樂的臉,想起一句老話說窮的窮、福的福,爛死骨頭在床鋪,立刻感到那些黑壓壓的身影在心頭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下意識的伸手掏了掏腰包,心想:啊喲,老子的錢不在了,不然說什麽也給這些人弄點饅頭吃。
忽聽一聲大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