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神仙?妖怪?無賴?

林飄遙本是想裝暈逃過飛飛拳打腳踢,他歷來挨飛飛打也習慣了,倒沒去想過會不會原諒她,甚至覺得這本就理所當然一般。實在是被打得狠了的時候,大不了心頭亂叫幾聲小娘皮或者小老婆占占便宜,真要他去報複飛飛,卻又是下不起手的。咪個眼兒楸了一圈兒,見瓜老爺子正忙不疊送的大占便宜,心頭覺得不爽,趕緊又爬起身來:“挨打的是我,咋搞成了你在哭哩?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哦大小姐!”

飛飛聽他仍然在和自己一副開玩笑的口吻,方知這小子并沒有剛剛那一通打放在心上。不過這一哭一鬧的,似乎真不像是自己的作風,倒讓他看了笑話。但都鬧到這份兒上了,如果就此做罷是不是顯得咱大小姐有些兒太過反複無常了?飛飛心頭暗道:這死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難道不知道順勢哄本大小姐兩句麽?

所以有人常說得寸進尺這個詞兒,飛飛的性格無疑極其符合。剛剛她還擔心林飄遙怪她亂打人來着,但得知那小子并不在乎後,立馬就覺得自己更受委屈,應該是那小子來讨好自己才對了。

她念頭方自轉了一圈,突覺全身又開始酸麻起來。原來那毒傷每發作一次,那下一次的發作時間就會提快幾分,且随着毒性慢慢侵入心肺,發作時的痛楚也是越發來得猛烈。林飄遙見她面色突然變得蒼白,卻咬牙硬撐着,心想:這小娘皮雖然打了我那麽可惡,但好歹也算是跟着我經過些風風雨雨了,就這麽讓她痛着,我也于心不忍那……

“訛,我說……我說咱別鬧了,趕緊給你敷藥才是正經……”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抱飛飛,瓜老爺子眼瞧着也沒多的便宜可占,悻悻收手。哪知飛飛咬着牙,撐道:“誰答應讓你給我敷藥了?”

“啊?”林飄遙一楞:“你這傷不敷藥它好不了嘛……”雖然飛飛早已認定是非他敷藥不可了,但事到臨頭,卻始終是害羞。不過張大小姐的臉面上是不允許出現害羞兩個字的,佯怒道:“你送我回家!我讓我爹爹給我敷!”

“不行!”瓜老爺子本已經走到門口去找偷看位置了,聽到這話趕緊冒出個頭來:“這藥太過寶貴了!如果讓你拿去給你爹,萬一沒用到你就死了,那豈不是等于我白送這麽好的藥給你老爹了?不行不行不行!”瓜老爺子連連擺手。

飛飛怒道:“那就算了!我張虹飛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死就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林飄遙見她雖是口氣強硬,但語調已漸漸偏低,顯是受那毒氣影響,體力不夠的原故。暗想:再這麽和她羅嗦下去,只怕還沒等我敷藥,她就真死了才糟糕。記得以前聽戲的時候有句什麽古話,怎麽說來着?好象叫什麽霸王硬上弓?對!霸王硬上弓!這小娘皮總不成傷成了這樣還有力氣反抗吧?老子給她來硬的,死命拔了褲子把藥給她這麽一抹……雖然這樣做老子的後果很可能十分凄涼,但咱一代大俠也總不能看着她死在老子面前吧?

瓜老爺子見她态度堅決,再看林飄遙一副皺眉的樣子,只道自己連看的機會都沒有,正在着急,突見那小子突然站起身來,把所有門窗霹靂啪啦的關上。

瓜老爺子暗喜,急沖沖去找了一卷手紙。剛回過身,就聽屋裏飛飛一陣亂罵,接着是輕微的扭打聲,緊跟着一陣衣衫破裂聲。瓜老爺子‘曝’的一聲鼻血就流了出來,大大贊美林飄遙的同時,一個倒挂金鈎翻到屋檐露縫出探頭去看。正好瞧着林飄遙的背影和飛飛爬在地上的頭、腳兩截。

靠,我老人家就這麽倒黴?瓜老爺子暗罵,因為這屋子破爛得緊,稍有動作都能引起屋子震蕩。他不敢就地跳躍,小心翼翼的翻下來,找了另外一處再倒挂上去。

人呢?瓜老爺子看着屋裏一楞,只見偌大的廟宇裏,兩人竟消失了。

“瓜老爺子,我說您在看啥哩?”

瓜老爺子回頭一看,只見林飄遙笑嘻嘻的站在他倒挂金鈎那片屋檐下。

“你不是敷藥嗎?幹嘛呆這裏?”瓜老爺子急道:“趕快去敷藥啊!”

“敷你個頭!老不死的色鬼!我總算是知道你真面目了!”一個惡狠狠的女聲響起道:“我還說你怎麽一個勁的要我敷藥,原來你這老色狼是有目的滴!”

瓜老爺子定睛一瞧,只見飛飛竟也站在林飄遙身旁,手裏拿着瓜老爺子交給林飄遙的那包天香護膚散。他反應倒算是極快,臉色一正:“妞你咋這麽說呢?這屋子好久都沒裝修過了,老頭子我是上來看看這房屋結構是否松動。你、你怎麽可以叫我是什麽老色鬼呢?”

飛飛冷哼道:“你這包破藥粉哄哄林飄遙那笨蛋也就算了,還瞞得過本姑娘去?說!本姑娘屁、屁……那個部位的傷,你是什麽時候給我弄上去的?!”

瓜老爺子臉色一白,結巴道:“妞啊,你在說啥哩?”

“看好了,你這包什麽所謂的‘天香護膚散’明明就是七心棠的解藥嘛。那個七心棠共需要用七種不同的麻藥配制成,而這七種麻藥的配藥順序卻是由配藥者自己決定的。其中的順序稍微一變,那解藥也必須按照順序的變化來做出相應變化。”飛飛得意的把手中剩餘藥粉往地上一丢,瓜老爺子心痛的趕緊接過去。張家的一大産業就是制藥,飛飛身為張家唯一的繼承人,對制藥方面的知識自然也了解得不少。各種奇怪珍貴的配藥方子更是耳熟能詳,區區一包七心棠解藥如何能瞞得過她去?

“哼!所以說,這種麻藥一旦配制成功,除了配藥者,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人能配出解藥來。而你恰好有了這包解藥粉,那我的傷自然不會是石破天的什麽綿陰掌了,害我的不是你是誰?!”

林飄遙張大嘴巴,誇張道:“哇靠,不是吧,瓜老爺子,看不出來啊!”

“是啊,而且他還把下毒的責任推到了石破天的頭上。我就奇怪了,當時并不記得石破天打中過我啊。”

林飄遙連連點頭:“可不是?大石頭人蠻好的,我也覺得他不會用毒嘛……”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害我?!”飛飛話鋒一轉,指着林飄遙厲聲道:“這家夥本來就只是昏迷過去而已,偏偏你要說他是身受重傷害我擔心。還趁我心神不寧的時候下毒手!”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不過這種倒也算不上是毒藥,只不過是比較厲害的麻沸散而已,而且奇怪的是你居然很輕易的就把解藥拿了出來……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瓜老爺子滿臉通紅,正想分辨幾句,哪知飛飛立刻又接口道:“你看看你自己那樣兒,也不知道是哪個疙瘩窩子裏跑出來的乞丐,居然冒充老前輩!拜托,你就算要騙人也該去化個妝不是?”飛飛越說越氣,倒沒把瓜老爺子真往好色那方面去想。提起玉腿一腳蹬了過去。照着飛飛的腿功,別說蹬他一個老頭子,就算是蹬一只正在飛舞的蒼蠅也絕沒失手的時候。哪知道也沒見着瓜老爺子怎麽動,身體平平朝後退了幾尺,讓飛飛一只腳空晾在那裏/

林飄遙心頭一動,想起原先瓜老爺子每一腳都能踢到自己的事情,暗道:這老頭好色是好色了,但武功卻是很高的,也不曉得是什麽來頭。如果是魔道中人那才叫糟糕。

飛飛不信那邪,左腿微收彎曲,右腿猛一蹬地,騰空而起,人已欺到瓜老爺子的面前。雙腿在空中一陣互換,竟是鴛鴦連環腿的招數。瓜老爺子眼睛瞪得老大,只顧盯着飛飛的玉腿猛瞧。但即使是這樣,飛飛的連環腿仍是碰不到瓜老爺子身上半片破衫。

林飄遙趁着飛飛落地換氣的當口,趕緊把她拉住,生怕惹毛了這個武功高強的色中惡鬼。瓜老爺子連連擺手道:“且莫動手!妞啊……”

“誰是你的妞啊?!”飛飛接連幾招不中,已知道眼前這人并非完全是騙吃騙喝那種糟老頭,但她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哪裏會在乎你武功高不高?照罵不誤。

瓜老爺子撓撓頭道:“我、我……訛,先別說我!我就奇了怪了,才一眨眼功夫,你咋就已經把藥敷好了呢?”感情他仍在這個問題上想不明白,沒有一睹飛飛的春光,老頭子心裏可是急得差點內出血了的。

林飄遙眉頭一皺:“別說了,她屁股上紅一塊紫一塊的,難看得要死。我要是多看幾眼,肯定會對以後的身心發育帶來極為嚴重的傷害。幹脆一個摘星手,七七八八上上下下全方位都給她抹了個遍,憑老子那手速,肯定是一瞬間就搞定了嘛。”他一邊說,一邊準備好了逃跑。轉頭一看,只見飛飛臉漲得通紅,兩只手使勁的抓着衣角,竟就那麽乖乖的站着沒動手。林飄遙心頭暗喜:莫非這妞被我那麽一摸就摸溫柔了?

瓜老爺子連連搖頭:“可惜啊可惜,你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玻璃,竟然美色當前都無動于衷……”

飛飛使勁一跺腳:“不許扯東扯西的!我在問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咳咳咳!”瓜老爺子幹咳幾聲:“告訴你們也好,省得老是色鬼啊老東西的亂叫……”

林飄遙和飛飛對望一眼,均是心想:看來這老頭兒來頭不小。

“聽清楚了兩位小朋友,”瓜老爺子突然擺了個造型:“一葦渡江,有聽說過吧?”

飛飛哼哼鼻子道:“一葦渡江的那是達摩祖師,你別告訴我你叫達摩,那我還叫觀世音呢。”

瓜老爺子嘿嘿道:“我姓瓜,自然不會是達摩祖師。不過達摩祖師卻是我師兄。當年人稱花活佛瓜不二的,便是我了。”

林飄遙皺眉道:“瓜不二?還花活佛?想我林飄遙自小穿梭于茶館酒樓戲臺之間,聽過的故事也不少了,咋就沒聽說過達摩祖師還有個師弟的?更別說瓜不二這個名字了。”

瓜不二甩甩頭:“想當年師兄一葦渡江飛升成佛的時候,我本也是可以一起上天的。但佛祖他老人家說我色心太重,人家西天的歡喜佛又還沒有退休,其他的職位實在不太适合我。于是就讓我先在凡間呆着,等那個歡喜佛啥時候退休了,再招我上西天極樂世界去……”

林飄遙和飛飛哪裏信他這些話,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拉扯上如來佛祖了,不曉得玉皇大帝和你有沒有啥關系。”

瓜不二正色道:“這牽扯到佛祖的事兒,我不敢亂說,你們也最好別亂懷疑。一個不小心犯了天怒,小命難保。”

飛飛白了他一眼:“我還真沒懷疑過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這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什麽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都照你說那樣兒,我就是女娲了。”她話剛說完,恰巧天上打了一個響雷。此時已近傍晚,但沒風沒雨的,乍一道雷劈下來,實在是很有點氣勢。林飄遙和飛飛吓了一跳,盯着瓜不二:“這麽邪門兒?”

瓜不二嘿嘿一笑:“這沒什麽邪不邪門的,都給你們說過別冒犯天威嘛……”

瓜不二的身份說來簡單,但卻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林飄遙和飛飛從他說的第一個字開始,就一直當他是在放屁。哪知道說着說着,老天爺還真來了一道急雷應驗,讓兩人有點不知所措了。

林飄遙不屑道:“這種打雷嘛,應該是有巧合的。比如說以前我們村兒有個叫牛二的,蠻好一個人,挺孝順,卻偏偏被雷給劈死了,你說多冤?”他意思是說雷公也有劈錯人的時候,剛剛那道雷完全是巧合。瓜不二笑道:“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通常天界的神仙們都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他們比較關心和注意的,只是那些和仙佛有緣或者有關系的人。比如你們兩個,如果就這麽活一輩子,那說不定每天你們罵神仙罵佛祖,雷神他都不一定能聽到,自然也就不會來劈你們。但如果你們跟我在一起……”

“跟你在一起咋的?”

瓜不二跳到板凳上,眯着眼道:“好歹我也是個活佛,受神仙們關照的程度自然要比凡人多得多。如果你兩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要罵天罵佛罵神仙,”瓜不二頓了一頓:“那對不起了,多半兒會被雷公電母聽了去,照着你腦袋瓜子就是一道亮閃閃的霹靂,保證你躲哪兒都沒用!”

林飄遙不信道:“哪有這麽玄?如果真照你說這樣,那你躲在屋檐下偷看人家小姑娘屁股的事兒豈不是會被神仙們發現了?你不會那麽傻吧?”

“這有什麽?”瓜不二滿不在乎道:“只要是神仙都知道我瓜不二好色如命,誰會來說我半句麽?”

林飄遙正要反駁,卻見飛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你、你這死老頭兒躲在那裏原來是為了、是為了……!”

瓜不二紅着臉道:“妞啊……”

“別亂叫!死糠老頭兒!”飛飛屁股上的麻酸痛早已完全消失,若是平時,有這等不要臉的老頭,那自然是幾大耳括子抽過去。但且不論瓜不二到底是不是達摩的師弟,即使不是,單是他那身出神入化的躲閃功夫,就早已注定林、張二人拿他沒有辦法,打是打不成了,随便罵幾句便好。

林飄遙偏着頭道:“不過我還是不相信。你說人家達摩祖師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怎麽會還留一個師弟在凡間沒死?要算起來,那你豈不是已經幾千歲了?”

瓜不二擺手道:“達摩祖師只不過是世人傳說時把年代誇大了,他升天的時候,也不過是在九百多年前。記得那會兒我還和他聯手抵抗過幽界雙使,他奶奶的,結果全世界都記住了我那個師兄,就因為老頭子我好色,居然全都把我給忘了……”

“靠,都九百多年了那麽牛比!”林飄遙一拍大腿,想起在渡風山見過的那個自稱‘夏侯儀’的祭使,似乎說是活了一千年。算起來和瓜不二說的時間倒也合得上,莫非真會是個活菩薩?林飄遙想到這裏,趕緊悄悄擺頭:怎麽可能?!就這老不死的那樣兒,別說菩薩,給他到天界當個養馬的,人家還要先考慮會不會影響天界的仙容仙貌呢。

瓜不二咳了一聲,繼續道:“所以說妞啊……”

“你再亂叫我就和你拼了!”飛飛兩只眼睛要冒出火來,這死瘟老頭竟敢當着林飄遙的面兒和自己妞啊妞啊亂叫!說到林飄遙,又讓她想起剛剛林飄遙給她敷藥的事情,心頭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臉上微微發燙,全身竟好似沒有力氣一般。

“別拼別拼,”瓜不二皺着一張苦臉:“咳咳……所以說你們遇到我,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就別和我老人家鬧別扭了,咱們趕緊去找點吃的,坐在一起聊聊天,大家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什麽都好商量嘛……”

“我呸!”飛飛惡心了一陣:“別站那裏丢人現眼了,你還以為自己是活佛,真有雷公幫你了?要是真有,你叫他劈我一個試試!”

“別!”瓜不二剛喊出口,就見天上一道閃電劃下來,銀蛇飛濺,直擊到飛飛身邊那棵大樹上。張、林兩人目瞪口呆的看過去,但見那樹丫焦黑焦黑的冒着煙,似乎在說:你真要我劈你一個?

“我就叫你別試嘛……”瓜不二嘆了口氣:“為什麽最近的年輕人都那麽沖動呢……”

這下把林飄遙和飛飛唬得夠嗆,縱是心裏還在不相信瓜不二說的話,口中卻怎麽也不敢再亂叫雷公劈一個試試了。林飄遙結結巴巴道:“飛飛啊,咱們還是聊點其他的吧……”

瓜不二湊過頭來:“聊什麽?聊愛情?”

兩人不敢再和他說話,幹脆不理他。此時天已黑了,又摸不着方向,也不好随便亂闖,只能等第二天再尋去蜀山的路。長夜漫漫,衆人卻無心睡眠。林飄遙是在着破廟裏找不到一個能睡覺的地方,飛飛則是不敢睡,怕那個瓜不二暗中‘偷襲’,至于活佛嘛,飛飛這大美女都沒睡,他能睡得着麽?幾百年都睡過去了,也不在乎這麽一晚上。

兩人找了些柴火圍在廟中燒得旺旺的,瓜不二興沖沖的來湊熱鬧,卻沒人理他。林飄遙問道:“對了,我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呢?飛飛啊,你知道這是啥地方不?”

飛飛回憶道:“當時我把你扔進轉彎那個草叢裏,哪知道那草叢裏竟睡着一個人。”

“啊?睡着一個人?”林飄遙皺眉道:“不會就是瓜不二吧?”

“答對了你小子!那人就是我!”瓜不二笑嘻嘻的接口。飛飛卻沒理他,接過林飄遙的話:“是啊,就是那個瓜不二!你一砸到他身上,就把他砸醒了。結果被他一嚷嚷,自然被緊追而來的石破天注意到。我沒辦法,只好折回身來搶你,結果被石破天掌風一逼,追風都被打掉進山谷裏了。”追風是飛飛騎那匹馬的名字,許是她騎得舊了,多少有些感情。說到這裏時,神色一暗。

“接下來不會是瓜不二救了我們吧?”林飄遙滿臉疑惑。

“你又答對了!”瓜不二喜道:“還是小夥子你比較了解瓜爺爺的為人,我是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嘛……”

兩人又沒理他,完全當他不存在,飛飛道:“也不曉得是不是瓜不二救的。反正當時我只見白蒙蒙的起了一片大霧,正詫異不解,卻覺一股勁風陡然推來,将我疾送甚遠,兀自暈頭轉向,耳邊風聲驟止,砰一聲撞門跌入屋中,睜眼時就已在這個破廟裏了。”

“原來是這樣……”林飄遙皺眉道:“但那個瓜不二說他是達摩祖師的師弟,應該只會武功不通法術才對嘛,怎麽會有一股勁風陡然推來,将你疾送甚遠的說法?”

瓜不二插嘴道:“那有什麽難處?我都說過我和雷公電母風火水神比較熟悉嘛,那到風自然就是風神的玩意兒。以他的本事,起陣風刮走兩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邊兩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死都不理他,齊齊露出沉思的表情:“到底那道風是怎麽回事兒呢?”

“飛飛,那小倩呢?你有沒有見着她?”

飛飛道:“倩妹妹倒沒瞧着。她叫我把龍泉劍給了她,那幫血栗兵團的小喽羅就都追她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她見林飄遙一副擔憂的樣子,忍不住道:“別擔心,大不了咱們不去蜀山了,先把倩妹妹找回來再說。”

林飄遙喜道:“那樣最好!嘿!想不到你也這麽關心她嘛。”

“那當然,她是我妹妹嘛。”飛飛笑道,說完,卻忍不住有種酸酸的感覺。

“小倩?那是誰?”瓜不二激動道:“難道是你的第二個妞?”

飛飛終于忍不住道:“你這是什麽活佛?活佛就該有活佛的樣子!一提到女人,我看你尾巴翹得上天了!”

瓜不二正愁沒人和他說話,笑嘻嘻的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佛也分很多種嘛。比如我前面提到的那個歡喜佛,那可是每天都在女人堆裏打滾的人精,我瓜不二早就立志向他看齊,等他啥時候退休了,我一定會把那個位置頂替下來。所以說現在就要開始練習和女人打交道的本事,否則當不好那個歡喜佛可怎麽辦?”

張家素來和夢衣大師等佛道中人交好,對這滿天神佛的名諱也是非常熟悉的。飛飛當然知道西天有個歡喜佛,也知道那位大佛平日裏都幹的是些什麽勾當,向來是十分瞧不起的。不屑了一句:“那算是什麽玩意佛?”瓜不二聽她這話一出口,就知要糟,慌忙間朝她撲過去,卻被林飄遙和飛飛誤以為這老頭兒有什麽不純潔的思想。不用考慮,四只腳一齊蹬出,把瓜不二拒之身外三尺。兩人還來不及得意,但見半夜空中狂風大作,将燃得雄旺的烈火吹朝西邊,緊接着一道亮閃直朝飛飛奔來。

張林兩人的反應自然跟不上閃電的速度,還好瓜老爺子回身一腳,把飛飛踢開了寸許,那道閃電火烈烈的砸在飛飛腿上,頓時冒起一圈黑煙。

瓜不二搖着頭道:“早給你們說過了,這天威冒犯不得,你們偏偏不信,瞧,這可好,那麽漂亮一只腿兒給打了個半殘……”這邊兩個面面相俊,做不得聲。這廟裏又沒什麽傷藥,問瓜不二要,他卻說是要自己敷才給。不得已之下,林飄遙撕了自己衣服給她包紮一陣,估計沒個十天半月的,這條腿兒是別想動了。

當夜無話,雖然瓜不二極其興奮的自言自語,可這邊兩個早被吓破了膽,哪裏敢和他接口?乖乖睡了個睜眼覺。

林飄遙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晌午。爬起身四周一看,只見得飛飛坐在老遠一個角落裏。瓜不二為了讨好她似乎費了不少心思,這廟子算是被他打掃了個幹幹淨淨。林飄遙到旁邊的小木屋裏翻了一陣,找到一件黃布僧袍。因見自己身上那衣服早已爛得不成樣,索性就換了。回到廟中,瓜不二仍然不見蹤影,飛飛也在閉目沉睡。

林飄遙嗫手嗫腳的走過去細看一陣,只見她粉嘟嘟的俏臉上蕩漾着一陣細微的輕笑,小嘴微微翹起,也不知是在夢中和誰賭氣還是撒嬌。林飄遙吞了口唾沫:乖乖,感情這惡妞睡覺的模樣兒那般美妙,只怕不比我家倩倩差!他想着昨晚幾次對飛飛說出不中聽的話,這妞居然都沒和自己動手,心頭一癢:她不會是真看上我了吧?那可好得很啊!要不就是她認為老子摸過她屁股了,此生非君莫嫁,哈哈!

林飄遙越想越投入,盯着飛飛白嫩嫩的小嘴瞧了一陣,忍不住就想親下去,卻見她右腿微微一縮,皺起眉頭來。随即想到:是了,這小妞腿上的傷還沒有好,說來說去也算是因為我她才受傷的了,乖乖,我可不能乘人之危!何況還有小倩丫頭,我說過要娶她的嘛……

想到這裏,趕緊退後兩步,眼睛仍盯着她的臉蛋兒,卻覺越看越漂亮,越看越美麗,完全不似以前見了她就想發火的樣兒。疏不知愛情界有一條不成文的法則,當你覺得自己真正開始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那你就會越來越喜歡她,無論是誰都阻止不了。

林飄遙吞了口唾沫,強壓下撲上去的欲望,把念頭轉到瓜不二身上:你還別說,那瓜不二雖然是好色,但武功當真是高得很。和天上的神仙又有關系,老子可得罪他不起,弄不好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要遭雷劈電打,那才叫冤。想起昨天那幾道神乎其神的閃電,林飄遙頭皮一陣發麻,忍不住寐着自己良心贊美一句:“連瓜不二前輩都這麽神勇了,那他師兄達摩祖師更不知是高到一種什麽樣的境界……”轉念一想,不禁失笑:“廢話!我打從夾著尿片上街那時起,就已聽聞開創少林一派的鼻祖達摩已經屌到沒法形容,幾千年後都有人拜呢,還用我來誇?”他轉出廟門外面,擡頭看天。只見一副晴空萬裏的景象:這段時間可得注意言行舉止,一有空就誇誇那些神佛祖宗,免得一個雷劈下來,那就不好了……

第 76 章 大俠吃憋

石破天沉聲道:“你我站的方向不同,遲早總有對上的一天。如果你連這關都過不了,那也用不着去阻止你爹複活蚩尤了!”

林飄遙心裏微微一震,方知石破天此舉實有深意,朝他周圍一看,七個如神速将軍一般打扮的黑披風并排立在石破天身後,而大石頭身上的黃色披風除了顏色之外,和另外幾人看起來并無不同。看來老石在血栗兵團中的地位不低:“不過老石,”林飄遙還是忍不住問道:“有一點我就納了悶兒了,我記得你在神龍教的時候可以說是忠肝義膽啊,怎麽會突然間就下崗進了這個什麽兵團呢?”

石破天背着手,神色如常:“血栗兵團如今是神龍教的一個分堂,而我卻是堂主,仍算是神龍教中人。少主還有什麽要問的?”

林飄遙摸摸鼻子:“其他倒沒什麽問題……不過如果我打贏了老石你,你那些手下會怎麽樣呢?”

石破天道:“只要打敗了我,他們自是不會與你為難。”

“哦,”林飄遙渡了兩步,突然拔劍沖上:“那還等啥?接招!”

如果說第一回是生,第二回就應該熟了。但林飄遙偏偏和這個理論背道而馳,他第一次使得生疏,第二次也熟練不到哪裏去。

天烈五劍之‘攻’和‘禦’兩大招系被他不停的、漫無目的的甩出來。常常是石破天站在東邊,他卻偏偏要攻擊西邊。常常是石破天攻擊他後背,他卻偏偏要把防禦重心移到前方。好在‘禦’招的防禦範圍可以把全身上下左右防個嚴嚴實實,否則早被石破天攻了進去。飛飛在一旁問小倩:“這個老頭子似乎和你們很熟?”

“是啊,飄遙哥哥的天烈五劍就是石叔叔教的。”

“啊?”飛飛吃了一驚:“那還有什麽打的?既然是那老頭兒教出來的徒弟,莫非還能強過他去?”

小倩搖頭道:“石叔叔并沒有練過那劍法,只不過是他把練劍的劍譜交給了飄遙哥哥……”

“我才不信。”飛飛皺眉道:“既然那劍法這麽厲害,那老頭兒幹嘛不自己練?沒道理嘛……說不定他早就練過了,只是沒告訴你們而已。”

小倩閉着口搖了搖頭,雙眼緊盯着場內。比鬥雙方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至親至愛的人,無論誰有個什麽閃失,都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林飄遙的內功确實很強,強到讓石破天都不敢與他硬拼的地步。但真氣再強也有用盡的時候,反反複複的‘禦’和‘攻’兩招一再揮出,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內氣,布下防禦的劍網逐漸開始淡薄,揮出的劍氣也慢慢變得又細又弱,可他偏偏就是打不中石破天。飛飛有些擔心道:“還好那老頭兒只是躲得快,如果他攻擊也很淩厲的話,那混蛋只怕早就撐不住了。”

小倩卻說:“石叔叔根本就還沒有出招!他是真正是術武雙修者,千煌雷陣過處寸草不生,看來飄遙哥哥要輸了。”話還沒說完,只見林飄遙突然收了防禦所用的劍網,整個人頓時顯出身影來。衆人只道他有什麽變着,哪知那小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氣。

“糟糕,飄遙哥哥真氣跟不上消耗了!”小倩驚叫一聲,卻見石破天當空倒挂而下,單掌劈向林飄遙,掌風淩淩,方圓三丈距離都卷着一陣濃濃的氣勁,就連站在一邊觀看的衆人都忍不住被逼退數步。

林飄遙身處掌勁中心,感覺到的壓力自然大得怕人,驚道:“不是吧老石,打不過你也就算了,居然和我玩兒命?”

石破天喝道:“以你這身本事,若是上了蜀山必死無疑!不若我廢了你的功夫,也好給寶夫人留下這麽點骨血!”林飄遙大駭,方知石破天不是在和他開玩笑。性命雖然無憂,但這身功夫得來不易,豈能這麽輕易就被他廢了?但周身都在他掌力攻擊範圍之內,要想躲開是不可能了。小倩急道:“飛飛姐你抱着飄遙哥哥先逃,我來拖住他們。”接着又補了一句:“拉到他的時候記得把劍丢給我。”以她的本事自然不夠拖住這行人的道行,但此時事态緊急,不容多想,飛飛急忙躍進場中去拉林飄遙,小倩則是抖出一道藍光在半空中截住石破天。

小倩用的是那招妖冥障。此招有個特點,就是無論對方的攻擊有多強,都能盡數給他反彈回去,除去它需要消耗太多靈力的缺點,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無暇的招式。這些靈術本就是石破天教她的,如何不識?不得已之下只好變招回避,讓飛飛抱走了林飄遙。

“接劍!”張大小姐反手把龍泉劍丢給了小倩,那一夥黑披風立刻朝小倩圍了上來。石破天卻是一言不發的朝林飄遙追過去,場面頓時混亂起來。石破天并不想殺人,出手之時都未盡全力,而飛飛跨下的寶馬又是神俊非常,居然讓她抱着林飄遙跑了老遠,這小子本是全身累得動彈不得,此時被大小姐抱在心窩子裏,雖是危難之際,卻也免不了多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在還算是知道輕重。若是此時他不顧一切的在大小姐身子上摸溜一把,保證是兩個人都一起摔下馬的結果。

石破天雖然沒有如神速将軍那般輕功,卻也不差多少。飛飛跑了一陣見着摔不掉他,心中正着急,猛見前面有個拐彎處,拍馬沖了過去。正巧那拐彎角落裏是一大堆草叢,飛飛一手點在林飄遙的啞穴上,趁着轉彎沒人瞧見的空檔,把林飄遙一把甩進那草叢裏。他本就累得不行,護體真氣也早散了,吃這一摔,只差沒把他心肝脾膽全都給摔出來,頓時就暈了過去。隐隐間只聽到有人在喊:“我說你這姑娘家家的咋亂扔垃圾哩?”

我可不是垃圾!林飄遙迷迷糊糊的反駁了一句,失去知覺。

“還裝啥死?”一腳踢過去:“老子看你裝!你裝!”接二連三的臭腳丫子。

“哎喲!我靠!”林飄遙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揉着屁股:“哪個踢老子?”

“老子?我還是你爺爺哩!”又是一腳把林飄遙踹了一交,一個老頭子匝巴着嘴上的旱煙袋:“照老子的估計,你應該早半柱香的時間醒過來,老子都先給那妞說過了,你這混蛋居然敢不給老子這個面子,你硬要裝死裝那麽半柱香時間,老子!”那老頭兒一邊說,一邊氣不過去,一腳又踹過來。這下林飄遙有了防備,就地那麽一滾,哪知那老頭兒的腳好似可以拐彎兒似的追過來,仍舊踹在他屁股上。

“靠!是你自己算錯時間,咋怪到我頭上?”林飄遙爬起身趕緊離他遠遠的,突然想起一事:“你是哪個?”

“我嘛,我姓瓜,一般人都叫我瓜老爺子。”

“我看是瓜娃子(四川一種罵人的口語)還差不多……”林飄遙嘀咕了一句,那老頭兒的耳朵竟是出奇的好,雖是兩人站的很遠,卻不知哪裏伸過來一只腳,直踢在他屁股上。

“我說瓜老爺子……”林飄遙倒不是個硬抗的主兒,接連又被踢了幾腳,卻是怎麽也躲不過去,只好妥協下來。他一邊打量着四周,破破爛爛的桌椅上布滿了灰塵,正中還有一尊佛像挺在那兒,倒挂的破巾爛布不少,似乎是個敗落的廟宇。口中道:“你口中說的那妞是誰哩?咋沒見着?”

瓜老爺子眼睛一瞪:“等了你半晌你都不醒,那妞就去打水了……哎,怪了,.跟着你一路的妞,咋你倒問起我來了?”

“你瞧我這不是暈過去了嗎?我咋知道是哪個妞跟着我一路來的?”

瓜老爺子眼睛一亮:“這麽說起來,你有很多妞了?”

林飄遙見他兩眼放光,差點連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揣摩到:這老頭兒是人老心不老,對‘妞’這個名稱特別敏感……

“也不是很多啦,”林飄遙伸出手掌,想到小倩,先扳出一個食指。

“一個?”瓜老爺子問到。

“怎麽會只有一個?”林飄遙極不滿意他的答複,想到飛飛,又扳出個中指。

“兩個?”瓜老爺子呼吸加速。

“也不是兩個啦……”林飄遙有心刺激他,想到古劍如,幹脆把她也算上,又扳出個無名指。

“三個?!”瓜老爺子明顯的鼻音重起來,兩只眼睛瞪得比牛還大。

“三個就滿足了?”林飄遙伸個頭朝周圍一望,又死了命的把翠蘭給算上,再伸出小指。

“四個?!你有四個妞?!”瓜老爺子激動的喊到:“難道每個妞都和與你一路那個一樣漂亮?!”林飄遙得意道:“那是,我的妞還有不漂亮的麽?”一邊和老頭子忽悠,心頭卻想:四女裏面,小倩最漂亮!淫女其實長得也不錯,和古劍如那小妮子算是一個級別的貨了。關鍵是翠蘭夠不上她們的檔次……這說翠蘭和她們一樣漂亮,倒是讓她沾光了。對了,這瓜娃子說和我一路那妞很漂亮,莫非是小倩?記得當時淫女把龍泉劍搶過去丢給了她,莫非是小倩先引開了其他人,然後又找到了我?

瓜老爺子結結巴巴道:“我說、我說……我說你一個人能伺候得了那麽多妞麽?不如分給我兩個?我保證幫你把她們都管得服服帖帖的!”

林飄遙白了他一眼:“你說可能嗎?就算是我願意,她們也該不願意了啊。”

瓜老爺子強壓下滿腔熱血,顫着聲兒道:“你咋知道她們不願意的?和你一路那個妞看你醒不過來,哭得跟個貓兒似的。瞧着她心腸那麽好,如果是我老人家裝出副要死的樣子,她肯定就願意了……”

林飄遙心想:哭得跟個貓兒似的?那肯定就是小倩了!嘴上道:“美得你!那麽好的妞我可舍不得。”

瓜老爺子失神了一會,突然惡聲道:“你這命還是我救的哩!如果你不答應,老子就讓你重新睡着!保證你醒都醒不過來!”

林飄遙見他突然發狠,下了一跳,但既想着是小倩,那打死也不可能答應的。如果是飛飛,倒可以答應來瞧瞧,估計這老頭兒也占不到張大小姐什麽便宜:“不是吧?”林飄遙試探着問了句:“你老人家那只腿兒雖然踢得準,但那是我林大俠不計前嫌、尊老愛幼、欺硬怕軟才讓着你的。莫以為我林大俠就是個好欺負的主兒了。”

瓜老爺子嘿嘿道:“就你那兩手半吊吊的本事?如果真有點能耐,怎麽會被石破天那小厮追得滿世界跑?”

石破天?小厮?林飄遙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瓜娃子竟然認識石破天,而且還管他叫小厮!看來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林飄遙眼睛咕溜溜一轉,轉念想道:這老頭兒在說謊!當時我明明已經被淫女丢到草叢裏了嘛,而在那之前,這個瓜娃子根本就沒出現過,他怎麽可能知道我被石破天追殺?想到這層,口中只道:“你去吹吧你,人家老石那是什麽來頭?你又是什麽來頭?居然管石破天叫小厮,如果讓他聽了去,只怕大門牙給你卸下來兩顆!”

“就憑他?”瓜老爺子不屑道:“若是你早生個幾十年,或許可以看到他跪我面前大叫祖宗饒命的份兒……可惜啊,老頭子我規了依,受了戒,成了佛祖的人,這種殺生的事情我可是再也做不得了,自然也沒了吓唬他的本錢。”

林飄遙哈哈道:“那我可不管你了。既然你已經規了依,受了戒,成了佛祖的人,那自然也不好來為難我這個小夥子。反正妞我是不會讓給你的了,要怎麽着你說吧。”

瓜老爺子一怔,正要說話,突聽遠處一陣腳步聲。林飄遙耳朵一豎,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走得很倉促也很快,卻絕不似小倩的作風。

會是誰呢?林飄遙皺着個眉。

瓜老爺子卻喜道:“那妞來了!”

但見廟門外露出一人,一身勁裝,卻不是小倩。林飄遙揉了揉眼睛,突然叫道:“哇靠,有沒有搞錯?我說老瓜啊,你說這妞為了我居然會‘哭’那麽喜劇?”

“誰為你哭了?靠,不要臉啊你!”那女子雙手插腰,果然看不出一點哭了的跡象,正是以潑辣聞名的張大小姐。

瓜老爺子呆道:“我說妞啊,你咋突然間變得不溫柔起來了?”

飛飛先是一怔,猛然道:“妞啊?你在叫誰?!”

“叫、叫你啊。”

林飄遙差點笑憋了氣,眼看飛飛兩只眼睛的瞳孔迅速放大,兩只拳頭越捏越緊,他知道瓜老爺子的幻想立刻就要破滅了。

不過世事難料,張大小姐竟然沒有爆發,居然道:“瓜老爺子……都是我的錯,忘記給您說我名字了……我叫張虹飛……”林飄遙見她憋着一張臉,粉嘟嘟的,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火氣大。不過照以往的經驗看來,害羞應該是不可能的。多半兒火山爆發近在旦夕之間。不過林飄遙就奇了怪了,為什麽這瓜娃子會以為飛飛是個溫柔的女人呢?

“哦,知道了。妞啊,”瓜老爺子繼續喊着他的‘妞’:“女孩子要溫柔,要矜持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你看你一口一個‘靠’,一口一句不要臉的,大好形象破壞無遺……”瓜老爺子搖了搖頭,轉過身抹了把口水。

飛飛臉上更紅,突然朝前一栽,兩人慌忙接住她,不知道是不是急怒攻心了。

“咋了大小姐?不會是急怒攻心了吧?”

瓜老爺子趕緊一把抓住玉手把脈,半晌才道:“我就說你身上的傷不能亂動吧,瞧,這犯了不是?”飛飛翻翻白眼,對這救命恩人,她實在是罵不出口。

林飄遙楞道:“她身上有傷?哪裏有傷?”

“屁股蛋兒上。”瓜老爺子老老實實的道:“這傷看來不輕,肯定是中了石破天那小厮的綿陰掌。啧啧啧,那小子可真下得起手,這部位也打得?這傷要是不及時醫治的話,只怕有大麻煩!”

林飄遙道:“那你曉得怎麽醫治不?”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瓜老爺子眯着眼兒:“你小子外面呆着去,我給妞治傷。”

“幹嘛要我出去啊?”林飄遙總覺得這老小子有什麽陰謀,話剛出口,飛飛竟睜開眼說道:“誰說我要治了?我不治!”

“別啊,幹嘛不治啊?”瓜老爺子急道:“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就這麽斷送了性命多可惜?我告訴你啊,那綿陰掌中招的部位如果不及時把它搞定,它會越來越癢,越來越腐爛,最後毒氣攻心,死得很慘的!”

飛飛臉上紅通通的道:“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治!喂,林飄遙。”這是她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叫林飄遙名字,這邊自然摸不着頭腦:“啥?”

“看在本小姐救你一命的份上,要不把我送回張家堡先?”

瓜老爺子道:“你這傷只怕沒走到張家堡就毒發身亡了。”

林飄遙見她面如金紙,似乎真的傷得很重,不由擔心道:“我說你這大小姐脾氣也該收一收吧?咱該治病的治病,誰耐煩送你回去?趕快醫好了跟我一道上蜀山才是正經。”

飛飛俏臉更紅:“你、你知道什麽!”

林飄遙見瓜老爺子兩眼放光,心知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貓膩,卻想不通到底是什麽玩意讓她不肯接受治療。突然想起瓜老爺子說她傷在臀部,恍然大悟:估計那傷口潰爛,需要人給他敷藥膏什麽的,她自己又看不清楚到底傷在哪裏,怕被那瓜娃子占便宜,是以不醫。

這想是想通了,卻犯了愁。人家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何況是張大小姐的屁股?更何況是真的把手拿到她屁股蛋兒上又摸又捏的?林飄遙想起她鞭子的厲害,心頭有些兒後怕。但聽瓜老爺子的口氣,似乎不及時醫治的話卻有性命之憂。思考只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我說瓜老爺子,她那傷到底要怎麽個醫治法啊?”

瓜老爺子順口道:“那還不好辦?只要抹上我獨門密傳的天香複膚散,保證半天之後,她的屁股蛋兒又白嫩白嫩的了。”飛飛捏了捏拳頭,終于是忍住沒表現出來。

林飄遙一把将瓜老爺子拽到一邊:“老瓜啊,我和你打個商量如何?”

“什麽商量?”

“你那個什麽天香複膚散給我點,我讓你看那妞的屁股咋樣?”林飄遙心知這老頭死都不會答應白白送出藥膏,卻先來讨價還價了。

“不行不行不行!堅決不行!”瓜老爺子的态度很堅決:“你說我這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身心健康已經極長時間沒有得到調整,又沒想着把她怎麽怎麽着,就摸那麽幾把,她能吃啥虧?我這天香複膚散可不是尋常玩意,光是那些配藥的藥材,把那價錢報出來,都保證能吓死你小子……”

他兩人在這邊嘀嘀咕咕,飛飛大聲道:“林飄遙!你送不送我回去?!瓜老爺子也別動歪腦筋!你敢給我醫,我就咬舌自盡!”一邊說,想起自己命在旦夕,那死混蛋也不管不問的,忍不住就想哭。但張大小姐畢竟是張大小姐,硬是忍着沒滴一顆淚珠兒出來。

林飄遙一攤手:“你瞧,她就是自殺也不會讓你碰她屁股蛋兒的,你難道就忍心看那麽一如花似玉的閨女毒死廟中?”

“不、不忍心那!”瓜老爺子似乎有些松口了。

“那給我藥呗!你瞧這屋子通風設備那麽完善,随便你躲到哪個角落疙子裏,她肯定也不知道。與其什麽都得不到,還不如看上幾眼過瘾,你說是不?”

“不行!”林飄遙頭皮一陣發麻,這瓜老爺子還不是一般難搞,又回到了原先的起跑線上。

飛飛那毒傷似乎是一陣一陣的,疼了一會兒,竟能站起身來:“你!你!你兩個!商量什麽來着?”

瓜老爺子摸了摸鼻子,小聲道:“莫非被她聽到了?”林飄遙心想:如果真的給她聽到,恐怕就不是問問這麽簡單了……低聲說:“可惜啊可惜,瓜老爺子你這一廂春夢正式宣布壽終就寝,您老人家也甭想着看了,我瞧着這場面,只要她不發彪就該謝天謝地謝謝你的佛祖菩薩了。我瞧着我還是趕緊送她回老家得了,省得這麽一朵鮮花兒死在我手上,那才叫冤。”

“別啊!”瓜老爺子一下跳起來:“別介啊你!給你還不成啊?幹嘛要送走?看看也是種享受嘛……”

飛飛見兩人仍自說自的,怒道:“林飄遙!你當真不送我走?!”她說話間,兩眼水汪汪的,竟似要哭出來。也是,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一大小姐,突然間跟着這個男人背井離鄉,還為他受了難以醫治的傷,但就是這個男人,在自己受傷後,居然連話都不和自己說。她知道如果要治傷的話,必然難免有肌膚之親,她本覺得如果是林飄遙肯主動來給她醫治倒也将就得,但估計那混蛋也想不到這層上去。而這種話你叫張大小姐怎麽說得出口?幹脆不醫了,回家去或許老爹還有些辦法。

林飄遙哪知道她想了這許多?随手朝後面擺了一擺,示意她安靜,接着對瓜老爺子道:“你瞧,美人兒要走了,你再不趕快拿點實際行動出來,別說屁股,只怕連她的漂亮臉蛋兒你都看不到了。”瓜老爺子急忙從懷裏掏出一疊小紙包,遞給林飄遙道:“就這玩意,你可要塗抹得均勻了,照着她中掌部位那些紅色斑點抹上去,她是不知道哪裏中掌哪裏痛的,只會感覺全身都酸麻,你可要把那部位瞧清楚,如果這藥塗得多了,只怕會有些副作用……”

“副作用?”林飄遙皺眉道:“不會把她的屁股蛋兒給塗成一片爛肉吧?那樣手感可不好……”瓜老爺子正要說話,突見前面人影一晃,小妮子竟沖出門外去了:“妞啊!你幹嘛?你那傷可不能做劇烈運動,否則毒氣侵入的時間便來得更快了!”

林飄遙回頭一看,正好瞧見飛飛賭氣沖到門口,似乎腳下不穩,吃那門檻一畔,跌了一交。心頭偷笑,卻怕大小姐呆會耍什麽性子,趕緊去扶她起來。

“走開!”飛飛用力一甩,把林飄遙推到一邊:“扶什麽扶?去和那老頭子繼續唠叨,理我做什麽?!”

林飄遙笑嘻嘻的伸過頭去,神秘道:“那瓜老爺子不是什麽好貨,我好不容易把解藥給騙了來,趕快進去趟着,哥哥給你摸屁股。”

讓林飄遙來給自己治傷,這本是她早就想好了的。但咋然聽他說出來,偏偏還要把好端端的事情給說得污七八糟,腦袋裏嗡的一聲就亂了:“你、你,誰,誰說要你摸……你說你要摸什麽?!”

林飄遙神色一正:“摸屁股!據我所知你這個傷必須要摸一摸屁股才能好,你瞧這荒郊野林、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我來遭這份罪了,總不成讓瓜老爺子來摸吧?”他這話說得又粗魯又直接,随便換做哪個女孩兒,即使是小倩,只怕也接受不了,何況極其愛面子的張大小姐。飛飛只覺得一股熱血沖上腦門:“林飄遙你找死!”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比以前的張虹飛更讓林飄遙感到害怕的人,那這個人一定就是發瘋以後的張虹飛。飛飛不發瘋的時候已經是夠兇悍了,而在她因為羞恥心讓自己爆發以後,其行為絕對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林飄遙剛剛意識到眼前飛飛的眼神兒有些不對的時候,臉已經火辣辣的吃了一耳光。

“哎,不是!本來就是摸嘛!我……”林飄遙摸着被打那半邊臉,還沒回過神兒來,一記直拳奔着鼻子就駕到,頓時把他後半句話給打了回去。接着左勾拳,右擺拳,雜七咋八拳,稀裏糊塗腿一鼓腦奔到林飄遙身上,打了個半死。瓜老爺子喜道:“這下可好,抹藥的人暈過去了,幹脆讓老人家我來代勞吧?”

飛飛一通亂打,腦門子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又覺得後悔。想要道歉吧,一來覺得自己并沒什麽錯,二來瞧着林飄遙那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兒,估計也不會原諒自己。她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勢,想起家裏爹爹和爺爺的好,再想着小倩,想着自己始終得不到這個男人的心,反而每次都鬧得風風火火,終于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瓜老爺子趁機坐過來,伸腳踢了踢林飄遙,見他屁股動了一下,知道是在裝暈,也不點破,朝飛飛那邊湊過頭去:“我說妞啊,哭啥哩?來老爺爺抱抱,有啥委屈都給我說!老爺爺給你做主!”他裝得一副慈祥樣,飛飛本就沒把他看穿,順勢撲到他懷裏,差點把瓜老爺子鼻血都給撲了出來。

第八集第5-8章

(更新時間:2006-7-1113:30:00本章字數:32970)

第 75 章 劍法初成

林血拍手道:“說得好,不虧是石老頭教出來的好徒弟!但是……”林血饒有興趣的盯着她看,又故意頓了頓:“這種說法瞞瞞別人還行,想騙我卻沒什麽意義。畢竟咱們是一起長大的,你是什麽人,難道我還不清楚?”林血渡了幾步:“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改變一下規則了,若是連你都放心離開他,那說明他肯定有什麽不為我知的後着。非但我拿不到龍泉劍,我們的大公子還能帶着那女人逃跑,對吧?”

飛飛聽得一頭霧水,林飄遙和小倩卻同時心裏一沉。

“既然林大公子早那會兒決定讓張家小姐先走,那便只能是張大小姐先走。”林血笑着說道:“不過既然她不肯走,咱們也別強人所難,這就開始第二場吧?”他絲毫不給三人任何反駁的機會,話音剛落,立刻朝神速将軍打了個手勢:“這第二場咱們不玩別的,就比拼比拼大公子的真本事!”

飛飛此時就是再笨也應該知道了林飄遙的真正目的,懊惱之情自是難免,但一切卻似乎已成定勢,再說後悔已經遲太多了。

小倩心念電轉,使隐身咒雖是一個絕好的辦法。但奈何此法需要的準備時間太長,施法時也會産生很異常的光華波動,若是就地用出來,只怕還沒等自己法術完成就早被林血手下那幾個血栗兵團的人給發現了。她趁着衆人把目光集中到林飄遙身上時,悄悄朝後退了幾步,急速轉身,想藏到暗處去施展這個極其需要時間的法術,哪知身影剛動,眼前已站定了一人。瞪眼瞧過去,似乎是一直站在林血後面沒有說話的那個黑披風,而他移動過來的速度竟似比神速将軍還要快上幾分。

這是‘瞬移’!小倩心裏大吃一驚,法術高超的她當然知道‘瞬移’對一個術士來說意味着什麽,這絕對是最高層次的法術之一!小倩曾從石破天給他的靈術習練書上看到過有關‘瞬移’的記載,書中說這是一種太古時期大神們使用的法術,需要靠極其強大的靈力和熟練的手印打出一個通道結界,将需要去的位置和自己所在位置空間重複重疊,也是道法中縮土成寸的一種升華。小倩頭上微微冒出冷汗,這絕對是一個超強的術士!照這種情況看來,即使是自己成功的用出了隐身咒,只怕也逃脫不了這個術士的法眼。飛飛大喝一聲,突然出鞭襲擊那擋在小倩面前的黑披風,哪知鞭子還未展出一半,又被另外一人拉住。血栗兵團裏還沒出過手的兩人終于同時動了。

“靠!幹嘛和我的妞靠那麽近?”林飄遙剛想拖幾刻鐘,神速将軍已冷哼一聲,突然憑空消失在面前。

林飄遙額頭上也微微冒出了汗,因為飛飛的一句不走,已讓他的計劃完全失敗,面對着如同林血這種玩腦筋的對手,林飄遙深知接下來他的反擊會不停的轟出。好比現在的比試,說着是比拼一下真正實力,其實就是暗示神速将軍殺了自己。那位血栗兵團的所謂将軍,雖然說腦筋并不如何好使,但瞧他剛剛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似乎已經明白了林血真正的意思。而小倩似乎有什麽動作,卻立刻就被林血身後的人發現了,看來這三個黑披風裏,神速将軍還并不是最強的人。

在這種時候應該咋搞呢?林飄遙皺起眉頭:似乎眼下必須要搞定這個所謂的神速将軍才行!即使林血輸了反悔,起碼也算是除去了一個強敵。

他動這個腦筋的時候,就好似自己是一代大俠,一位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大俠。在他的劇本裏,林血才是最後的BOSS,而至于神速将軍,不過是自己這位大俠展現威風之前的一道開味酒罷了。雖然這位‘将軍’剛剛一招之間就制服了飛飛,但張大小姐會那兩下子在林飄遙看來似乎根本就不算什麽,也就只能欺負欺負沒去蜀山之前的他了。對于已經被劍聖開過玄脈,甚至在劍陣中莫名其妙的功力大增的林飄遙來說,根本用不着把這個打敗了飛飛的‘下人’放在眼裏。

做為一個英雄似的主角,自然應該有英雄似的待遇。所以當林血喊第二場比試開始的時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神速将軍消失去了哪裏,而是在第三場比試中應該如何如何發揮。

但想象和現實畢竟是有差距的,當神速将軍的身影猛然從他左側邊竄出,并一指點過來時,他甚至還沒有把龍泉劍拔出來。接下來的場面可想而知。

“你這是偷襲!你這是作弊!”林飄遙憤怒的說:“這也能算?!”

神速将軍輕蔑的瞄了他一眼:“那要不要再來一場?”

林飄遙大叫道:“廢話!肯定要重新再來一場!”

“好!”神速将軍似乎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裏,林血縱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卻不知神速将軍從剛剛林飄遙的反應中已摸清了他的底細,答應重來一次,心裏自然是有萬分把握的。當然,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胡亂答應這種近乎耍賴的要求,其實所有血栗兵團的人內心裏都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渴望,那就是一睹他們的兵團長——林無崖的天烈五劍之威!

但不巧的是這個世界上強者太少了,縱是馬明菩薩,也沒能在林無崖的天烈五劍下走滿百招,而兵團長的敵人中,也只有一個馬明菩薩能逼得他出劍,至于其他人,還沒有讓他使出天烈五劍的資格。血栗兵團瘋狂的崇拜着他們的兵團長,對于那神乎其神的劍技,更是做夢都渴望擁有。而林無崖自然不會教給他們,所以想要學會或者想要一開眼界的希望,就只能落在也學了天烈五劍的林飄遙身上。

“拔出你的劍來!”神速将軍冷冷道:“我可不希望兵團長大人的兒子會如此窩囊!如果你連一點像樣的本事都沒有,那也用不着存在于這個世上了,照你剛剛的表現,簡直就是在給兵團長大人丢臉!”

“吓唬誰呢!”林飄遙滿不在乎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就你們幾個敢在我腦袋上動土?就不怕我那個老爹把你們骨頭都拆了?”他說這話時顯得漫不經心,其實卻是有心試探。對于魔道中的人,實是不能以常理渡之,若說他三人會毫不猶豫的殺掉自己,林飄遙是絕對會相信的。

神速将軍冷哼道:“別忘了兵團長大人是如何複活的,主母現在也在大人身邊,若是我殺了你,大人照樣可以把你丢到血栗池裏去泡個幾天幾夜,保證你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魔人!”

林飄遙心頭一寒,暗道:這話倒也聽死鬼老爹說過,只怕是真的……他的念頭還在轉,神速将軍又道:“上次在望劍峰曾見你使過一次天烈五劍,若是今天你能将它耍得好看點,或許還能保住你這條小命。”林血顯然是熟知血栗兵團內部的人,對整個兵團組建起來的原因也十分了解。他知道兵團裏所有的人都是因為敗在了林無崖那絕世魔功後瘋狂的崇拜的着他才加入進來的,而讓這些以前橫行魔道的大豪門崇拜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林無崖會使那套曾經被譽為‘魔劍始祖’的天烈五劍!所有的人都相信,學會了天烈五劍便能擁有和蚩尤同樣強大的能力,魔道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當聽到神速将軍提醒林飄遙使用這套劍法的時候,林血就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從林飄遙這個半生不熟的小子身上偷學劍招,自然比在林無崖那裏偷學要簡單了太多太多。同一套劍法在林無崖施展來,神速将軍他們或許連看清楚的機會都沒有,但由林飄遙來使就完全不同了。這些眼力甚好的家夥,甚至可以把林飄遙每個動作中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血栗兵團雖然表面上聽命于他這個二公子,其實林血心裏清楚得很,這不過是他們對林無崖尊重的一種表現,但畢竟林無崖沒有正式說過将兵團的指揮權交給他,若是自己不掌握好這層關系,恐怕這些桀骜不訓的兵團大豪立刻就會和自己翻臉,自己也根本沒有同他們較量的實力。心中微怒神速将軍自作主張,但卻毫無辦法。反觀另外兩名兵團中人,雙眼也緊盯着林飄遙的動作,在這些人看來,見識一下天烈五劍的威力,遠比他林血的命令要重要很多。

“靠,又是那個惡心的地方……”林飄遙嘴裏嘀咕了幾句:“搞得那麽血腥的幹什麽?‘血裏池’,還酒肉林呢。”他緩緩抽出了劍,剛才輸得不明不白的他,心頭自然十分不服氣。不過卻知道了這個神速将軍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麽簡單,神情也開始專注起來。

憑着自己經常觀察摘星手速度的肉眼,雖然他的眼力仍不是很好,仍不能像那些高手一樣看到幾百丈開外的地方,但捕捉速度痕跡的水準卻早已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神速将軍和他的距離并不遠,完全在林飄遙眼力可以觀察的範圍之內。于是當神速将軍左腳微擡的時候,林飄遙已有所察覺。但畢竟本身能力所限制,他并不能像其他高手一樣憑借這個動作就判斷出對手下一步行動的目标,在猜到神速将軍馬上要開始進攻的同時,上次在望劍峰施展過一次的天烈五劍之‘禦’已經脫手而出。出人意料之外,他雖然完成了那招劍法的動作,卻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幻化出一道道白影交集的劍幕來阻擋對手進攻。那招劍式就好象一個初學劍法的人随手畫出幾個空招一般,沒有激起任何風浪。

這其實是劍聖和薛放的疏忽了。林飄遙無疑是個天份極高的人,但練武時卻少有去動腦筋。一個高手所應該具備的內功修為和奇妙招式他全都擁有,但卻總是沒有辦法發揮出威力。在劍聖等人看來,這應該是林飄遙自信心不足和他經驗不夠的原因,卻不想這小子連最簡單的運氣灌掌也不知道。而薛放則是以為林飄遙雖然知道這層道理,卻沒辦法熟練的運用那股藏在他體內的巨大能量,以為他會在以後的鍛煉中逐漸磨練出來,是以竟沒有一人給林飄遙解說過這層最簡單的道理。拿他們的話來說,解說是沒有意義的,應該一切都靠他自己摸索。而林飄遙偏偏是靠着自己的天份把這一切都掌握了,卻沒有人來點撥他最關鍵的這一筆。他早在去雲南找陰不敗的時候,就已經能把自己體內那些真氣随意的控制在身上亂竄,但卻絕沒想到過戰鬥的時候把這個功能運用起來。往往在危急關頭能爆發出能力也不是偶然,而是他下意識中将兩者聯合了一次而已。若是早有人給他這麽一解說,指不準林飄遙現在已經是個什麽高手了,但天意弄人……

“這也算天烈五劍?!”神速将軍大喝一聲,左點飛指,卻沒指着林飄遙的要穴,只在他肩頭上狠狠的戳了一下。林飄遙吃痛,本能的一股反力震蕩出去,倒把神速将軍的手指彈得好一陣麻木。

神速将軍微岔,左指變型收勢轉為爪,去拉林飄遙的右腕,正巧碰上林飄遙體內那股反震之力訛自在他身上亂竄之際,林飄遙反手一劍,感覺體內的真氣朝右手瘋湧而至,一道閃亮的劍氣陡然劃出,神速将軍大駭,收手急退。

林飄遙超常發揮的機會不多。一次是在張家堡地下室裏朝桑蠶精打出過一次劍氣,還有一次就是在望劍峰使出了天下防禦之最的‘禦’招,而這兩次,都是在他昏昏訛訛不知其所以然的時候偶然出現的情況。而這次卻不同,當劍氣湧出劍身成型時,林飄遙甚至清楚的感覺到替內真氣形成一股大力從自己的右手裏甩出,他微微一楞:原來劍法就是這樣玩兒出來的?不是吧?難道就這麽簡單而已?

林飄遙早對自己這身真氣控制自如了,不過在薛放等人的‘開導’下,潛意識裏一直以為這是一股能看而不能用的東西,壓根兒就沒想到過練習練習将之于劍招聯系在一起。而要讓他戰鬥的時候也确實不多,且每次都是在被吓個半死後才莫名其妙的使出一兩次妙手。沒想到竟在這裏讓他突然領悟到了自己的劍法威力所在。

林飄遙有些兒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和手中龍泉劍,似乎并沒有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龍泉劍身上流動着晶瑩的光華靜靜的躺在他手中,林飄遙試着從體內分出一些真氣灌輸進去,頓時劍身上光華大閃。

神速将軍的退後只是一瞬間的事,當林飄遙甩出那一道劍氣的時候,他心中的震驚是無與倫比的。照兵團長大人說來,這小子應該只會一招天烈五劍的防禦式,所以自己才敢大膽和他比試,沒有進攻的防禦,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敗的。但這小子剛剛竟然故意以弱示強,并甩出一道強悍的劍氣來,這真的是兵團長大人口中所說只會防禦的小子嗎?難道兵團長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神速将軍的眼神漸漸嚴肅起來,雙腿一顫,猛的從地面上消失。

“我管你在哪裏!藏到哪裏你都偷襲不了我!”得知自己劍法和內功最大秘密後的林飄遙,已不再是盲目的狂妄和自大。在那一瞬間之後的他,已經有了足夠他狂妄自大的本錢。林飄遙滿懷信心的将真氣運送到右手,再搭配到劍身上,甩出了那招火靈神劍之‘禦’。但見滿天的劍氣橫飛,嚴嚴實實的将林飄遙周圍五丈距離全部包裹起來,形成一個白色的巨大球體,神速将軍已竄到了半空中,但對這無懈可擊的防守,他實在是找不到攻擊的方位。若是強攻,這可是連兵團長大人的劍氣都能防下的招式啊!本以為勾引他使出這一招後可以仔細學習,哪知劍幕将那小子完全包了起來,外人竟是連林飄遙都看不到了。神速将軍已經開始後悔,這一趟完全是得不償失。

幸喜若狂的林飄遙當然不會就此罷手,回憶起在蜀山之上和風萬裏互相拆招所練熟的其他幾式天烈五劍,林飄遙信手一揮,第四式飛星神劍猛的揮出,神速将軍此時正在他正上方,但見劍幕之中飛星趕月般的急射出一道白光,慌忙中朝左一讓,雖是躲開了,但身形卻失了重心。哪知飛星神劍并不是如此而已,白光剛剛閃過,接二連三的劍氣從劍幕中分離而出,閃電般射向空中。雖然林飄遙只是有興而發,并沒有将目标對準他(實際上他也對不準)但當鋪天蓋地如水銀瀉地般的劍氣四面八方一起來襲來,對不對準目标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神速将軍半空中一聲驚叫,眼看即将命喪黃泉,橫空裏卻驟然多出一人拉住他,接着同時消失在空中。

林飄遙的突然變強把林血和血栗兵團的人都搞了個措手不及。

這絕對就是天烈五劍!血栗兵團的三人同時在心裏對自己說。剛剛救了神速将軍的自然是那個會使瞬移的血栗兵團中人。甚至連看守飛飛的黑披風也退了回去,三人連成一排并肩在林血之前。

林飄遙好半天才收了劍招,倒不是他存心賣弄,而是對劍招的收發掌握實在是欠缺,以至一施展出來就有了無法停住的問題。林飄遙一手摟着小倩,另一手想去摟摟張大小姐時,卻被打開。他不以為異,笑道:“可惜啊可惜,林老弟你輸了。”

林血怒道:“第二場明明是你先輸!”

“喲,怎麽當起我的徒弟來了?”林飄遙大笑道:“學着我也要來一手耍賴?”此時局面似乎朝林飄遙一面倒,知道如何使用天烈五劍之後,無論是氣勢還是真本事,他都可以死死的壓住血栗兵團那個神速将軍。雖然不知另外那兩個黑披風有些什麽高招,但看他們的地位似乎相當,應該本事高低差入不大。

林血沉着個臉道:“是誰耍賴,他心裏應該最清楚,何用我來多說?”

林飄遙笑嘻嘻的道:“那就是你不服氣了,沒事兒,反正我也無所謂,既然你說我輸,那就算輸好了……不過還有第三場哦,你們準備叫誰下來和我打打呢?”

林血微一閉口,突然道:“這就叫我很難做了。如果我在場的話,大公子你出了點什麽事,肯定和我脫不了關系。你說背着那個莫名其妙的詛咒,我是多虧那?”

林飄遙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你有什麽難做的?”

林血一皺眉,正要說話,突聽遠處的幽林中不知什麽地方響起一聲尖嘯的爆竹聲。林飄遙小倩和飛飛轉頭一看,只見微黑的半空中迅速竄起一道吊着長長尾巴的紅光。

林飄遙一乍舌:“這就是上次見鐵桑石那小子玩過的信號彈,莫非他就在附近?”

小倩道:“鐵大哥用的信號彈是一個尖尖的彈頭,和這個可不太一樣……”

林飄遙微一緊覺,轉頭看着林血道:“在叫救兵了這會兒?”

“哈哈哈!大公子,我剛剛也說了,如果我在場而你出了什麽事,只怕那個奇怪的詛咒會找我麻煩,這就不多打擾了,先行告退!”林血大笑數聲,突然抽身後退,消失在叢林裏。

“這可難搞了,”林飄遙撓了撓後腦,突然想到:“他們是怎麽叫來救兵的呢?”小倩朝血栗兵團那三人一指,林飄遙和飛飛順勢看過去,只見那三人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兩人:“他們中有一個會瞬移。極有可能就是他去找來的救兵。”

“乖乖!那這些救兵豈不是馬上就會到這裏?”林飄遙眯着兩只眼睛,滿不在乎的道。也難怪他,好不容易有一次威風的機會,怎會如此就過夠瘾了?

“美得你!”飛飛沉聲道:“那三人既看過你的劍法,應該知道你的厲害。既然去找了救兵還留下兩人在此,那說明他們找來的救兵肯定比你厲害!再在這裏做夢,那你就等着哭吧!”

林飄遙心知她說得有道理,本想和她閑扯幾句,但眼下顯然不是閑扯的時候。翻翻白眼:“那咱們還等啥?”

三人互相交視一眼,林飄遙突然拔劍朝剩下那兩個黑披風揮出一道劍氣,而飛飛和小倩則飛速的把原先拴好的馬給拉了出來。

神速将軍那邊早被林飄遙的無敵劍氣吓得不輕,哪敢硬接,慌忙朝後急退。以林飄遙那手劍氣的水平,威力是夠大了,卻肯定是打不中的。他倒沒有去看結果,一劍逼退二人,三匹馬正好已經牽到了面前:“風緊扯乎!”林飄遙哈哈一笑,學着戲臺上聽來的那些綠林中話,放馬狂奔。

幸好張天南不是個吝啬的主兒,給飛飛他們挑選的這三頭馬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這片林子緊挨着大道,馬上了道後跑得更是飛快。但神速将軍豈是浪得虛名?緊追在三匹馬的屁股後,竟是怎麽樣都甩不掉他。若不是林飄遙時不時幾道劍氣砍過去,只怕早已被追上了。

“不是吧你!”林飄遙騎術最差,理所當然的跑在最後面,苦瓜着一張臉,偏偏身後那個跟屁蟲怎麽都甩不開:“我說老兄你不累啊?這麽加班加點的追我,你老板會多給你一點加班工資?”

神速将軍歷居魔界,哪裏聽得懂他說的這些什麽加班工資之類,只是時時小心提防着他的劍氣,絕不答話。

“靠,老子真受不了你!”林飄遙知道施展這種長距離輕功的時候,靠的就是一鼓作氣,若是能引他說話,讓他把一直提着的那口氣吐出來,那立馬就可以甩他個老遠:“你說你一社會大好青年,哦,不對,是一社會大叔。你說你一社會大叔,跟着我這小青年跑什麽跑?別告訴我你有那個斷袖之辟什麽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急沖沖的回頭看了一眼,順手揮出一道劍氣,沒把神速将軍砸着,卻因為自己重心沒有把握好,差點掉下馬去。

“喂!喂喂喂!”林飄遙這下可不敢再回過頭去看,但琢磨着,那神速将軍應該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吧:“我說大叔,你不知道累的啊?!”

“累?你們不用逃了。”神速将軍突然開口道,林飄遙來不及反應,猛見前面兩女來了個急剎車,他勒不住馬,一路大叫着從兩女的身邊沖了過去,卻見幾個人并排站在前面的道上。

林飄遙大叫道:“借光借光,讓道讓道,小弟初學騎馬,撞死莫怪!”這時馬的速度急快,前面幾個人卻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當先一個黃色披風的穩穩伸出一只手,只朝林飄遙沖過來的位置一定。那馬就好似一頭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巨牆,整個彈了回去。

以林飄遙的騎術,難免摔了個狗啃死,跟了自己兩天的‘愛馬’也一頭栽在地上。林飄遙盯着那個出手之人一陣猛看,突然翻起身來,脫口道:“大石頭?!”小倩也同時喊道:“石叔叔?”

帶頭那個身穿黃色披風的人正是石破天,三人稍一怔之間,神速将軍已趕了上來堵在他們身後。

“難得你兩個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石破天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林飄遙總覺得他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麽輕松。

“老石啊,你瞧你這話說得……”林飄遙撓撓頭:“咋搞?神龍教也投靠我那死老爹了?”

石破天半晌才道:“并不是神龍教投靠了他,而是神龍教原本就屬于他。”接着又補充道:“每一代的神龍教教主,歷來都是由女娲後人的夫婿擔任的。”

“那……”林飄遙盯着石破天,沒有把手放在劍柄上,面對這個教給自己天烈五劍的人,他并不打算貿然出手:“那老石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吧?”

“并非是來抓你們……”石破天道:“龍泉劍與蚩尤複生之事息息相關,少主就這樣帶劍上蜀山并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所以……”石破天微微一頓,接着道:“要想保住龍泉劍就要先打倒我。”

“不是吧老石!”林飄遙叫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最重感情什麽的,我咋下得了手打你哩?你這不是明擺着折我麽?”

第 74 章 舊人

“上次在渡風山取蚩尤骨時功虧一篑,我只道好運從此和自己再沒幹系,沒想到今天好運似乎又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樹林裏傳出一陣狂笑聲,幾個黑漆漆的身影從昏暗的樹林深處露了出來。

渡風山?蚩尤骨?林飄遙腦中念頭一轉,和小倩互相對望一眼:是二少主林血!

“林血?啥東東?”飛飛一證,只見那幾人不知何時竟已移到了三人面前,身手之詭異,竟讓三人誰也沒瞧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走過來的。

“好久不見了啊大公子。”林血仍然是那副惡心的人妖樣兒,一張賊臉笑得跟個小姑娘似的,也不曉得他是天生如此還是練了什麽邪功所至。

“也沒多久嘛……”林飄遙感覺混身都不自在,只要一見着這家夥,保證沒什麽好事兒。

林血眼角瞟向小倩:“原來倩丫頭也在……旁邊這位是張天南的千金吧?長得倒也标致。”他一雙賊眼在兩女臉上掃來掃去,看得飛飛心頭火起:“你是哪個?把招子給姑奶奶放亮點!別扯着那對豬眼兒到處瞧,很美麗麽?”

林血笑道:“當然很美麗!小倩是我從小看着長到大的,那股清純脫俗之感世間少有。而張大小姐你就好比一朵帶刺的玫瑰,雖然帶着刺,但只要下手夠準,那是不會傷着手的。”

飛飛心頭生厭,長鞭一甩,直指林血面門:“下手?”話音剛落,長鞭已定格在空中。林血旁邊的一個黑披風不知何時已将鞭子抓在手中。飛飛使勁抖了幾抖,竟是紋絲不動。

“抓得好!”飛飛顯然不是很容易屈服的人,內勁朝鞭子上全力灌上,使勁回扯。但那黑披風的下盤竟是紮得極穩,并沒有因為飛飛的拉撤而移動分毫。林飄遙正要幫忙,卻見飛飛左手一甩,竟把鞭子甩了出去。那黑披風沒料到她如此輕易就棄鞭,反被自己用力的慣性往後拉了一步。

飛飛猛的跳起身來,素手在腰間一抄,以前用以收拾林飄遙那根帶刺鋼鞭猛的甩出。那黑披風見到鞭上的倒刺,不敢硬抓,朝旁邊避了一避。飛飛嬌喝道:“躲什麽躲?不是挺好漢的麽?”鞭子順勢急甩朝那黑披風追過去。

這一招有點名堂,喚做‘追星趕月’。林飄遙以前挨飛飛鞭打的時候,只要遇到這招,保證是火辣辣的在身上留下點記號。此時見這大小姐面對強敵用出這一手,忍不住便鼓掌叫好,哪知這個‘好’字還沒叫出口,那黑披風竟突然失去了蹤影。

林飄遙和飛飛兩雙眼睛急忙四處搜索,卻聽小倩猛然叫道:“在上面!”伸手想結法印以保她周全,但黑披風動作實在太快,手印還沒打好,攻擊已襲到了飛飛身上。

飛飛只聽了這麽一句,還來不及擡頭,頓覺一股大力從頭頂壓下,尚未反應過來,全身十二處大穴已被點了個遍,本來飛飛也算是個高手了,真正動起手斷然不至于敗得這麽慘,但那人速度委實太快,飛飛又是身在半空中,縱然是知道如何反擊,卻也是顯得有些兒有心無力了。只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血栗兵團的人豈會在你這丫頭片子手下躲?只是你手法太慢,早在你出招之前,我就已跳到了半空,你攻擊的不過是我一個殘影而已!”林飄遙心頭暗震,這黑衣人武功之高,實是聞所未聞。縱是劍聖、薛放、紅葉先生等輩,雖是功力高絕,但其每一招一式都還讓人有跡可尋,至少林飄遙還能看到個大概。而這黑披風自稱是什麽血栗兵團的人,出招之快竟是讓人根本看不清楚!

林血緩緩鼓掌笑道:“好!好!好!面對神速将軍,這位姑娘竟還能出得了招,實在是讓鄙人佩服不已……”他笑了笑,折扇一甩開,黑披風又退到了他的身後,冷冷的立在那裏,而一旁站着的另外三個黑披風,卻是連衣角都沒動一下。

想起他所說的血栗兵團,再看看黑披風的數量,林飄遙心頭一沉:不會像他這般厲害的人有很多吧?那還有啥搞頭?莫非這些人全是我爹訓練出來的?他此念全是憑空亂想,但總覺林無崖在魔界的身份特殊尊崇,這些人又厲害之極,若是這些人要找個頭領的話,恐怕也只有林無崖能夠當得下來了。

“你到底想幹嘛?”林飄遙皺着頭皮問:“不會真的瞧上這個兇妞了吧?”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指着飛飛。飛飛混身穴道受制,縱是想罵也罵不出口,只見她俏臉漲得通紅,眼睛裏幾道火光直射向林飄遙,看得他心頭發毛:老子也是哦……沒事兒說她是兇妞幹嘛?若是等她脫困,還不得撕了我?

林血手中的扇子搖了幾搖,慢慢收攏:“林大公子的媳婦兒,我縱然是瞧上了,那又能怎樣?總不成奪人所好吧?不過是路過此地,見到熟人打個招呼而已。”

林飄遙悄悄松了一口氣,雖說林血的話很不可信。但既然他表面這麽客套,至少不會立馬就翻臉吧?

“她可不是我什麽媳婦兒……”林飄遙低聲嘟嚷了一句,又道:“那這招呼也打過了,你也該走了吧?”

“走?哈哈哈哈!”林血突然笑道:“當然要走!不過在走之前,卻要向大公子讨樣東西。”

“什麽東西?”

“龍泉劍!”林血立刻接口道:“聽說大公子去了一趟雲南,竟從陰不敗手底下拿走了白苗族的聖物龍泉劍!此等本事實在是教人佩服不已啊……”

林飄遙心頭一奇,奪取龍泉劍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陰不敗自是不會到處去宣揚,這林血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心頭一邊想,嘴裏打這馬虎眼兒:“你聽誰說的哦,那陰不敗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呢,我哪有那個本事?”他以前是每有風頭必出不可,但經歷了一番,心智略比以前成熟,在非常時刻,竟難得在這種事上說了次假話。

林血笑道:“大公子不用謙虛,陰不敗那裏自有我們的眼線,你比武得劍之事絕對假不了。何況前幾日在望劍峰時,你還用龍泉劍與姨丈戰過一場,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原來魔道早就安插有內線在陰不敗旁邊,難怪林血會知道奪劍之事。但是……?姨丈?誰是他的姨丈?林飄遙一怔,回想起林血曾說過他和自己有血緣關系,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林血口中的姨丈就是自己的父親——林無崖。

從姨丈這個叫法來看,林血極可能是自己母親姐妹的孩子。想來緣于女娲族的近親旁系。林飄遙略一定神,心頭暗道:龍泉劍是要送去蜀山劈蚩尤筋的,怎可以落到他的手上?何況此劍是陰不敗借給我的,若是哪天他突然想起了,找個人來問我要劍,我拿不出來豈不糟糕?但眼下那幾個黑披風功力委實太過高絕,硬拼也不是個道理。就算自己能穿上乾坤甲逃跑,但兩個小妞咋搞?自己最多抱一個走,剩下一個豈不是掉進狼窩了?

他想了好一會,只覺腦袋亂成一團也搞不出個可行的方案來。林血瞧了他一會,皺眉道:“大公子有什麽難處?”他口氣裏似乎和林飄遙關系極為要好,問他拿劍就好似兩個極好的夥伴之間互相借點小東西一樣。

林飄遙眼睛一瞪:“難處?這個是大大的有!”他最拿手的本事其實不是劍法,而是插科打混,此時林血似乎已将他逼上了絕路,想不出辦法之前,也只好胡攪蠻纏一番了:“你倒是想想啊,咱這劍是陰不敗借給我的,現在給了你,他問我要的時候,我拿啥去還?”說到這裏,心念突起:林血和我要說有交情,那絕對都是些仇恨的交情。但為何他不敢讓黑披風動手殺我強搶走劍呢?莫非是以前劍聖所說,凡是女娲後人都不許自相殘殺這條?

“這可不好辦了……”林血眉頭一皺,把扇子慢慢疊起,轉頭看着那幾個黑披風:“那把劍我确實很想拿到手……”

神速将軍道:“既然是二公子想要,小人把劍搶過來便是。”

林血趕緊道:“不慌,這話可要說清楚。我可沒想殺他,只不過想要那把劍。我也沒叫你去害他,只不過你願意那樣做的話,我也沒什麽辦法,畢竟幾位的武功高過我太多了,我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果然!林飄遙看他的動作語言,就料定劍聖所說女娲族的奇怪詛咒确有其事。這幾個黑披風武功是極高了,不過腦筋似乎不大好使。林血都把話說得那麽明白了,這幾人還楞頭楞腦的不知道那小子是什麽意思。

“幾位……”林飄遙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趕緊趁着林血沒有繼續開導,脫口喊道:“這血栗兵團,可是林無崖建下的啊?”

“大膽!”神速将軍突然臉色一厲,若不是林血早先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讓他們腦筋轉不過彎來,單是這一句,就足夠有理由讓他取了林飄遙性命了:“兵團長大人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林飄遙心頭一喜,自己果然沒有料錯:“那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啊?”

林血笑道:“我叫你這麽半天大公子,你道他們真不知道你的身份麽?姨丈那日在望劍峰一戰,我們都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呢!但你當時并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你以為血栗兵團會賣你這個面子麽?”

“不錯!”神速将軍道:“你雖然是兵團長大人的公子,但你做的事卻和我們背道而馳。今天二公子要想拿劍,你最好乖乖把劍放下,若不然,我縱是不取你性命,也必會殺了那兩個小妞!就算是你自己,也少不了缺胳臂斷腿兒的……”

我靠,這麽尻?林飄遙心頭豎起個中指:“那不就是沒得談了?”

“唉,大公子啊,我倒是很想和你談談來着,但你看這幾位……他們似乎不想和你談呢……”林血朝他攤攤手,臉上的陰笑一閃而過。神速将軍朝前跨了一步。

“不就是要把破劍嘛……喏,”林飄遙伸手把背上的劍解了下來,苦着張臉道:“憑咱們的關系,你要劍的話我肯定會給的嘛……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會解穴之類,你是不是先把……”他突然停住,拿手指着飛飛:“把她先放了?”說着看了看衆人臉色,趕緊又補充道:“你記憶力一向不是很好,萬一拿了劍忘記了給她解穴,那豈不麻煩?”

林血大笑道:“大公子說的是哪裏話,我們一直就沒抓過她,如何談得上一個‘放’字?”他朝神速将軍打了個眼色,心頭暗道:放着血栗兵團四人在此,料你也玩不出什麽花樣!那黑披風的微一點頭,黑袍左角微微揚起,一道勁氣直竄過去,竟是不靠任何外力的隔空打穴!

此法在林飄遙看來或許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但若換成是劍聖、薛放等人的眼光來看,必要被黑披風吓上一跳。試想不知在那兵團內擔任何職的随便一人也有如此本領,那這整個兵團的戰鬥力加起來,恐怕就是足已毀滅人間的力量了。單是他這一手本事,已應該有和蜀山五俠一鬥的資格了。

“給劍吧大公子,”林血笑嘻嘻的走了過來攤出右手。林飄遙臉上一陣為難:“你說這劍跟了我那麽長時間了,多少總有些感情,咱們怎麽着也得給它搞個告別儀式之類吧?”

林血臉上肌肉微微一抽動:“告別儀式多不慎重?幹脆讓大公子帶着這劍去蜀山走一趟,聽說那裏有個專門祭劍的地方,叫做祭劍池。去那裏接受萬劍祭拜,然後墳香沐浴齋戒三日,如此方顯誠意。”

“還有這麽一個地方?”林飄遙心知他是說反話,卻裝出一副大喜的模樣兒道:“如此甚好!還是林老弟想得周到!那就依你所言,就這麽定了!”

林血不動聲色道:“大公子要祭劍,我自然是萬般贊成的。不過小弟這裏也有個要祭奠的東西。”

“什麽玩意兒?”林飄遙已在考慮開溜,此時飛飛穴道已解,但剛被點穴之人必定會氣血不順,行動不便,只需再拖上半柱香時間,自己想個法子讓小倩帶上乾坤甲拉着飛飛跑路。至于自己嘛,料他林血礙于女娲族的詛咒之說,也不敢把我咋的。

林血笑道:“就是大公子這兩位紅顏知己啊,小弟見她們長得太過美豔,生怕遭來天妒雷譴,所以想幫老天爺這個忙,把她二人就這裏殺掉算了,也免得以後天譴時禍及其他無辜。”

“哪有你這樣幫忙的?”林飄遙故意皺眉,眼看飛飛已快能活動手腳,更是要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你這不是越幫越忙麽?要是老天爺想天譴時卻找不到了人,豈不會大發雷霆?那才真的要禍及無辜了。”他東拉西扯最是有一套,林血想要和他磨嘴皮子,只怕不見得能讨得了好。

“那就是以後的事兒了。”林血說他不過,朝前跨了一步,手中折扇合起:“大公子可要考慮清楚,我和你既是親戚,那自然是同進同退。你要祭奠劍,我便肯定會祭奠人,若是你不去祭奠了,那我自然也不好多生事端。”

林飄遙幹咳一聲,一時間竟找不到什麽好說的。飛飛此時已能夠活動,但黑披風的實力太過詭異強大,倒讓她冷靜下來,沒像平時那般亂發小姐脾氣的來個軟碰硬。

林血眉頭一皺:“大公子可是想說話不算話?”

林飄遙把心一橫,手中劍拄在地上道:“我說話自然是算數的,但是林老弟啊,這劍來得不容易,白送給你似乎也說不過去,幹脆咱們打個賭?”

“什麽賭?”林血就好似一只貓盯着老鼠的表情,雖然那天在望劍峰上曾見到過林飄遙精妙絕倫的火靈神劍,但姨丈卻說過這小子火侯不到,使來使去也只會那麽一招‘禦’術而已,憑着血栗兵團三人在此,還怕他翻得了天?且不慌硬來,看這小子能玩出點什麽花樣兒。

林飄遙心頭暗喜,說道:“那個叫什麽神速将軍的,是不是你們那邊速度最快的人了?”

“怎麽?大公子還想比比速度?”林血笑道。

林飄遙一攤手,無奈道:“我有啥辦法?叫我白送給你,那去了蜀山定要遭人恥笑,說我林飄遙怕事。若是比上一場,那我輸得名正言順的,也就可以拿去搪塞劍聖他們了。”

“好借口……”林血笑着點了點頭,渡了幾步:“你說我應不應該答應你呢?”

林飄遙嘿嘿道:“當然應該答應。否則我因此去蜀山交不了差而被劍聖他們怪罪,甚至被憤怒的天下群雄給撕成幾片,豈不等于是林老弟你害了我?”

林血臉色一變,聽他如此說,應該是知道女娲詛咒的事了,雖然明知林飄遙這話是在吓他,不過那個詛咒太過狠毒,自己就曾深受其害。關鍵是不知道詛咒中所提到的‘害’之一字,定位程度是什麽,若因此傷着自己,那可劃不來。林血心頭微怕,稍一沉吟:“這番比試需得憑自己真本領,不許借助外力?”

林飄遙心頭暗罵,本是想靠乾坤甲沖一把,哪知竟被識破。但這倒不防,除了乾坤甲,也還有其他至勝的辦法:“那是自然。”

“需得是林大公子你親自來比試?”林血想不通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一再試探。

“那當然!”

“恩……”林血又想了想,仍覺不放心,說道:“不行,這次的題目是你出的,那我多吃虧?這需得比試三場方見真章!第一場的題目是你出了,那下一場的題目就該由我來出。”

林飄遙飛快的在心頭盤算了一番,本還擔心林血輸了不認帳,但既然他如此說了,反而讓自己有機可乘:“那好,”林飄遙拍手道:“既然是三場,那就應該有三個賭注。第一場我若勝了,你需得放我們這邊任何一人先走。若是三場裏我敗了兩場,龍泉劍就交給你了!”他心頭暗想:只需得第一場勝了,便可叫飛飛或者小倩丫頭先逃開去,只要等人跑遠了,那剩下的自然好辦,穿上乾坤甲帶着剩下那個一路開溜便是,還怕他追得上來?想到這裏,似乎已經看到了一大片曙光,心裏微微激動。

林血笑道:“那便如此決定就是。”說着朝身後一招,那叫神速将軍的黑披風鬼影一般站了過來:“如何比法?”

林飄遙神秘一笑:“有小刀沒?”

神速将軍一怔:“比試腳力速度,拿小刀幹什麽?”

“誰說比試腳力速度了?”林飄遙臉色一正:“我只說比速度,可沒說比腳力來着。”

在場衆人均是摸不着頭腦,這比速度的,不靠腳靠什麽?只見那小子笑嘻嘻的拿出一把小刀,走到旁邊一棵大樹前劃了一道影跡:“咱們比手的速度,看誰在十息之間能刻出更多的影跡來!”飛飛鄙夷的吹了他一個口哨,摘星手是她家傳絕學,如何會不知道厲害?看來是穩贏那神速将軍了,不過名傳天下的張家摘星手,竟被這小子拿來騙人,實在是有損摘星手威名。

林血臉色微變,雖不知那小子的手到底有多快,但上了個大當這點是無可争議了,沉着臉道:“大公子……”沒等他開口,林飄遙搶着道:“反正是比三場嘛,說好了這一場由我出題的,你可不能耍賴!若是因為你耍賴而讓我輸了,若是因為我輸了而讓龍泉劍丢失……又或因為龍泉劍的丢失而讓天下群雄都來殺我……”

林血盯着他,心想:比一場放一人,第二場既是我出題,那肯定是穩贏不輸的。即使是這場讓他贏了去,也完全有板回來的機會,若是在第三場出點什麽岔子,到時候再翻臉不認帳也不遲!讓他放走一個卻是無關要緊,反正自己也沒打算把那兩個女的怎麽怎麽着。他自己和劍肯定是不可能放走的。想到此處,笑道:“既然大公子有如此雅性,陪你玩玩又有何防?”

林飄遙心頭暗喜:“這什麽将軍的,咱們開始了?”

神速将軍冷哼一聲,他最拿手的功夫是輕功和點穴,腳上本事自然了得,但手中的速度倒也着實不慢,否則豈有可能在那一瞬間就連點飛飛身上十幾處大穴?:“我沒刀,便用手指在那樹上戳幾個洞,如何?”

衆所周知,用手指點一下,自然要比用刀劃一下來得快。但要戳出個洞來,免不了每一擊都必須灌注真氣,用力施為,這樣便會影響一定的速度,倒也算是公平。林飄遙想也不想:“喏,戳就戳呗……”

常有人問道,說這世界上最快的手是什麽手?但凡是在江湖中混跡過的人,肯定都會告訴你:“是張家堡的摘星手最快!”

神速将軍練的是點穴功夫,照一般人看來,他的手速無疑是極快的了,但和摘星手一比,立刻顯得它什麽都不是。數到第五息的時候,神速将軍就沒有往樹上戳洞了,因為他看見林飄遙在這五息之間,已經完成了他十息時間也刻不完的劃影。第一場,林飄遙勝!

林血沉着個臉:“大公子算是勝了這第一場,那第二場可是該由我出題?”

林飄遙嘿嘿道:“那是自然,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在你出題之前,得先放我們這邊一人走。”

林血背起手,不置可否,林飄遙趕緊朝飛飛打了個眼色:“我說大小姐啊,你金枝玉葉的,擱這兒陪我們瞎鬧可不像話。你還是先去蜀山吧,我和我家親戚把事情搞完了就來。”飛飛知道他出了這道題就肯定是不會交出龍泉劍了,但本以為他比較在乎小倩,本以為他想叫小倩先走,沒想到卻是先救了自己。心頭一喜,卻見着小倩丫頭一臉自然,似乎這是天經地義之事,随即想到:是了,他把我當做外人,小倩和他同生共死,我卻還沒有這個資格。想到這處,心頭未免有些失落傷感。微一失神,惡道:“你這小樣兒的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指手劃腳?我要走或是不走,豈能聽你的?!你不叫我走我倒走了,既然你要叫我走,我偏偏就不走!”暗地裏打定主意,決意和他二人同進同退。

林飄遙心頭暗罵飛飛壞他好事,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皺眉道:“我說大小姐,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要我耍脾氣……”他這話說得極輕極溫柔,與平時裏和飛飛大呼小叫的态度完全不同,卻讓飛飛更堅定了留下來的決心:“少在那裏放屁!本小姐說不走就不走!”

林飄遙急道:“你這三八咋這麽難搞哩?看這第二場比試,想來我那林老弟必然內有‘乾坤’,我本就吃虧,被你這三八在旁邊看着,鬧得我心神不寧,那就更吃虧了!”他說到‘乾坤’二字時,故意頓了頓,想是提醒飛飛:鬧什麽鬧,老子有乾坤甲的,少了你個老子可以跑路!

但飛飛只知道他有件跑得快的寶貝,卻不知那寶貝是叫乾坤甲,林飄遙也從來沒對她說起過。此時正在火頭上,哪裏想得到那許多:“你丫的給我閉嘴!本小姐今天就呆這兒了!哪兒都不去!”

眼看兩人鬧僵在那裏,小倩卻聽出了林飄遙‘乾坤’二字的玄外之音,心頭暗道:原來飄遙哥哥是做的這個打算,倒也是唯一的辦法了……但飛飛姐似乎沒聽出他的意思,何況飛飛姐脾氣那麽直,若要她先走,怕是打死都不願意了……不若我自己說先走,走到半路卻使個隐身決潛回來。林血早先附身在丘大哥身上時,曾在渡風山被薛大哥他們打傷,看他此時臉色尚自蒼白,應該是元氣大傷,只要我躲得稍微遠些,他肯定發現不了我。而那幾個血栗兵團的人,卻似乎都是走的武道,對法術即使有些研究,也肯定看不出我的隐身咒來。我藏在暗處,正好可以接應他們……她正想着,林血在一旁不耐煩道:“若是沒有人走,那便開始第二場了?”

林飄遙正拿飛飛沒轍,剛想開口敷衍,卻聽小倩突然道:“那還是我先走吧……”

飛飛一征,顯然沒想到小倩會這樣說。林飄遙卻心知肚明,對于小倩他太了解了,這丫頭絕不是貪生怕死,顯然是看出了自己的計劃才這麽說的:“嘿嘿,所以說有的人腦子不好使,這話可沒是冤枉她的……”

衆人自然都知道他是在說飛飛,但卻只有小倩了解他的意思是指飛飛看不出他的計劃。而其他人卻自然而然的認為林飄遙是在說張大小姐有逃命的機會卻不用,因此才傻。飛飛冷哼一聲,并不答理他。

林血先是一怔,随即大笑道:“小倩啊小倩,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小倩丫頭哦。是不是……”他微笑着看了小倩半晌:“是不是有什麽計劃呢?”

小倩臉色如常,只道:“保命的計劃。”

“保命的計劃?”

“當然,”小倩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絲毫表情波動:“你是不敢殺他的,但至于我,你敢不敢殺就難說了。既然他沒有危險,我為什麽要留下來當人質呢?反正有一個自願當人質的,我何必陪着在這裏擔風險?”

第 73 章 蜀山之行

“不、不是吧?”飛飛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想起當初認識林飄遙,并把他捉回家後,柴房裏莫名其妙起的那場火:“你是!肯定就是你這混蛋燒了我家子!你賠我柴房來!”飛身而上,林飄遙急急朝小倩那邊跑過去幫忙,口裏大叫:“老娘救命啊!”

林嬸此時哪裏有心情和他們瘋?臉色微微蒼白:“飛侄女,別鬧了……先把那幾個鬼卒對付掉,大家商量這此蜀山之行吧。”其實飛飛和林飄遙又何嘗有心思去瞎鬧騰?一個正為那突然冒出來的父親發愁,另一個單單只為林、倩兩人之間的關系就頭疼得要命了。不過這兩人都屬于樂觀型,屬于那種不會輕易把心事說出來的人,越是心事重重,就越要裝出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飛飛滿臉的委屈,心道:誰願意和他瘋了?!我、我也是心情不好嘛……嘴上卻不敢喊出來。也是奇怪,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張家大小姐,唯獨被林嬸給震住了。靠着林飄遙那手類似三味真火的紫焰,幾個照面就把鬼卒給收拾了個幹幹淨淨。

玄劍道人的雙眼已經被仔細敷過了藥,包紮妥當。林嬸關上房門退出來的時候,幾人覺得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好幾十歲。

林飄遙伸手在她臉上一摸,疑惑道:“我說老娘……你不是又把那假面具帶上了吧?”

林嬸勉強一笑,擡頭看着院子裏,只見原先空闊的庭院黑壓壓站着一大片人,院子外面還有陣陣哭聲。這些大部分都是跟随玄劍道人一起返山的玄劍派門人了,但不會飛行之術,光是爬上山就花了半天功夫。等他們上來那會兒,衆人已經在給鬼卒收屍了。

“師姐!真的是以前那個大師哥嗎?”人群裏有人喊到。立刻就有人呵斥他:“還叫什麽大師哥?!”

林嬸微一點頭,只聽又有人喊道:“那惡賊殺了我師傅,定要把他碎屍萬段!”旁邊有人跟着哄鬧道:“還有我師傅也是死在那惡人之手!”只見院子裏一衆玄劍門弟子分開條道來,院外三三兩兩的沖進來一大幫子人,打扮各異,絕不是玄劍門中人。

林嬸認得其中幾個,開口道:“南華山放鶴仙翁,西王母山雲水娘娘,長白三雄,三清觀伏塵道長,三仗神駝韋大千,這七位前輩确是死在那人手中……”她話沒說完,那幫弟子鬧将起來道:“誓殺惡賊為師報仇!誓殺惡賊為師報仇!”吼了幾聲,一個道士打扮的弟子問道:“那惡賊到底是誰?!這個小子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他指着林飄遙:“剛才聽貴派弟子提到什麽大師哥,這其中原由……還請林代掌門解釋個清楚!”

玄劍門弟子紛紛叫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是說你們師傅是我玄劍門害的?!”兩邊人頓時對峙起來,林嬸微一壓手,示意門下弟子安靜。

那道人冷哼一聲:“不敢!這話可是你玄劍門自己個兒說的!不然以我們師傅的功力,為何會一個都活不下來?卻唯獨留下了貴派掌門健在?!而且剛剛那位仁兄還說兇手是你們的什麽大師哥。”

玄劍門弟子怒道:“那你意思是我們掌門師尊也該跟着你那幾個不成才的師傅一起去死才對?!”那邊的人哪裏肯依他?眼看就要打起來,林嬸突然提氣喝道:“都給我閉嘴!”她這一喝隐帶真氣暗藏殺機,對付上了級別的高手或許行不通,但對上這些凡俗武夫的弟子,卻是綽綽有餘了。場上頓時安靜下來,齊齊拿眼睛看着林嬸。

林嬸一字一句道:“殺人者,林無崖!”

“承認了不是?!”那道人大聲喊道:“果然是你們玄劍門的人!”

林飄遙插嘴道:“拜托,這位牛鼻子,你應該知道林無崖早就被逐出玄劍門了……”

那道人橫了他一眼:“不管怎麽說,那人始終是你們玄劍門出生!現在殺了人,又是死在你們山頭上,玄劍門自然要拿個說法出來!”旁邊有人道:“拿什麽說法?林無崖早就不算是玄劍門的人了,你有種的,就去找他拼個他死你活,在這裏瞎嚷嚷什麽?”林飄遙心想:這道人哪裏有膽子去找我爹拼命?瞧他那架勢,也就是喊喊口號而已,真要去拼命,估計比誰都跑得快……心頭把他鄙視了一百遍,眼睛卻只能看向林嬸:這種大場面,還是讓老娘來鎮壓比較好,我可別說錯了什麽話,省得胡亂得罪人。

“不錯,林無崖确實曾是我玄劍門中人。”林嬸微微一頓,等衆人鬧聲漸漸小了,這才開口道:“但那畢竟已是過去的事了,并不能代表現在怎麽怎麽……”

那道人高聲喊道:“玄劍門出了個敗類,你們卻放任他四處行兇而不加圍剿,這責任難道不該算在你們頭上麽?!何況還是在你玄劍門地盤裏行兇殺人,你們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幹系!”玄劍門人紛紛亂罵,那道人見反應激烈,想起對方修仙級別的手段,聲音慢慢小了許多。

林嬸揮手制止手下門人的喧鬧,問道:“那照這位道長所說,鄙派該如何處理此事?”

那道人想了想,轉頭和其他一堆弟子商量了一陣,開口道:“這卻好辦,有兩個選擇可供林掌門篩選。第一:交出殺人兇手……”

玄劍門人立馬罵道:“我交給你一巴掌,連掌門師尊都不是他一合之敵,我們如何能抓得住他?你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

那道人不以為異,繼續道:“第二:我們的師傅都死在了這裏,留下咱們這一大幫幾十個弟子,你卻叫我們去哪裏?玄劍門需得管我們吃住,需得教我們正統修仙之法。”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誰叫是你們的人害死了我們師傅?不跟着你們學藝,我們還能跟誰?”

林嬸眉頭一皺。交出林無崖,那是斷然不可能的。別說天下間沒人能抓得住他,就算真抓到了,又豈會教給這一幫子人?而這幾十個人要想全入了玄劍門,那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說玄劍門并沒有多餘産業,養不起這一大幫子。就單看那道人的品性,也絕不是什麽善輩,玄劍門還不至于淪落到亂收弟子的地步:“沒有第三個辦法?”

那道人看着四周玄劍門人橫瞪過來的眼睛,略有些心虛,咽了口唾沫道:“沒有!”林嬸冷着張臉不說話,可那門下弟子可就不憋着了。頓時罵的罵,拉的拉,沒一會就鬧成一團。林飄遙拉着小倩和飛飛閃到一邊看熱鬧,心頭卻想:如果這許多人都進了玄劍門的話,不曉得他們是該叫我師兄呢還是叫師弟?

鬧了多時,那道人見得不到個什麽結果,把袖子一甩:“哼!蜀山馬上就要開武林大會,咱們大夥就去找劍聖給評評理!看你們玄劍門到了蜀山還能一手遮天不!”

“快滾吧你,要不是我玄劍門不許和凡人動武,老子現在就撕了你!”玄劍門人紛紛亂吼,林飄遙暗暗點頭:原來玄劍門還有這些規矩,難怪那個道士敢如此嚣張了……

那道人帶着一幫人罵罵冽冽的甩手離開,林嬸突然道:“站住!”

那道人轉過頭來,手一抖:“怎麽?”

“這樣就走了麽?”林嬸雙手付到背後,挺直了腰,和剛才的頹廢相比實有天淵之別。

那道人疑惑的看着林嬸。

“你們那幾位師傅的事兒,我玄劍派自然會給出個交代。不過你這幾只小老鼠剛剛在我院子裏又罵又鬧的,這筆帳咱們要先算算吧?”林嬸眼神一厲:“你剛才不是說要我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修仙學道麽?那好,我答應了,你們一個也別走,就這裏住着吧!”

一幹人傻了眼,搞不懂這代掌門是什麽意思。見衆人不解的眼神紛紛看向自己,林嬸又道:“後山有三十畝菜院子,咱們派裏的師兄弟修道之前都必須要去那裏守上三年。我琢磨着菜院子那批弟子也該是修道的時候了,就由你們頂上吧。”

那道人頓時叫起來:“玄劍門什麽時候有這個規矩了?你這不是明擺着讓我們去當苦工麽?!”

林嬸眼睛一瞪:“這裏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要求是你自己提出來的,現在滿足了你們,居然還不知好歹!當真以為我玄劍門可任由你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直來直去麽?!既然都來了,那就一個都別走!”林飄遙雖說對玄劍門的規矩并不了解,不過單看玄劍門衆弟子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沒有要守菜園子才能修道這條規矩,心頭暗想:老娘這是在懲罰他們了,誰叫那家夥嘴巴比我還臭的?啊喲!不是!林飄遙念頭一轉:要懲罰的話,光懲罰那臭道士和幾個帶頭的就可以了,老娘怎麽會讓這一幫人全都去菜園子,還要他們一個都別走?莫非是老娘想軟禁他們?林飄遙想到一種可能:莫非是老娘怕這幫人去蜀山一說,就會把我爹會去攪武林大會的事情暴露出來?莫非老娘暗地裏想幫我爹?想到這裏,林飄遙覺得有些驚異,朝林嬸看過去,見她并沒有留意自己。

“你這是搶人!”那道人氣得臉紅脖子粗:“玄劍門又不是什麽神秘門派,派中的大部分規矩江湖上人人皆知,可就從沒聽說過還有這麽一條的!”

林嬸喝道:“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誰?!”

“誰?”

“代掌門!”林嬸威風八面,插着腰站在正中:“既然我是掌門人,那派裏的規矩就是我來定,我現在就定下這條規矩了,你還有什麽疑問?”

那道人見她與先前的沉默相比判若兩人,目瞪口呆道:“你、你仗勢欺人!”

林嬸冷哼道:“我仗什麽勢欺什麽人了?是你自己說一定要入我玄劍門的。既然要入我派,那就得尊守我派的規矩……”

“我不入了!”那道人急急擺手。

林嬸喝道:“現在哪裏由得了你?自己放出來的屁,放了就算了?”她是不說話則已,一鳴立馬驚人,就連放屁這種平常在女人口裏絕難聽到的詞也順口就噴出來:“今兒誰也別想走!我玄劍門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可以走的地方!四大弟子!”

“在!”一幹人全看傻了眼,玄劍門人聽得林嬸喊四大弟子,連忙有四個人擠了出來:“掌門人有何吩咐?”

“把這些人全帶到後山菜園子裏仔細看管!走脫了一個我拿你四人是問!”林嬸嚴厲的丢下了這麽一句就轉身回屋,林飄遙悄悄向小倩和飛飛比了一個大指拇:“多酷?!”

院子裏的林嬸無疑是很威風很有型的,但進了屋的林嬸卻就變了個樣。待得四大弟子把那些人帶走,院子裏的玄劍門人逐漸散去。林飄遙輕輕推開林嬸那間房,只聽到一陣哭聲。

“不是吧老娘?”林飄遙瞪大雙眼:“咋又哭了?我可是很少見你哭的哩……”

小倩知趣的拉着飛飛退出房間,順便拉上了房門。

林嬸的哭聲小了許多,但仍可聽到斷斷續續的抽泣。

“好啦好啦,”林飄遙一副小大人樣,走過去摸摸林嬸的頭:“我知道失戀的人通常都很痛苦,但老娘你也不用這樣吧?”

“失你個頭!”林嬸沉默一陣,突然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誰說老娘哭了?誰說老娘失戀了?找、找抽不是?”林飄遙笑嘻嘻的道:“那就對了!想我這個十八年沒見過爹的孩子都還沒哭,老娘你不過是十八年沒見到情人而已嘛……”

林嬸聽他這般說,想起這孩子十多年來從未見過親生父親,小時候又常被同伴兒們以此為笑柄,心頭一酸,把林飄遙抱到懷裏,眼淚又唰啦啦的開始往下掉。

林飄遙平時倒是口齒伶俐的,現在卻實在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安慰老娘的好,他心裏其實也不好過。自己一向将親生父親奉若神明,那是從小到大的偶像。自從上次在蜀山上劍聖告訴了他有關林無崖的事情後,他更是對自己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崇拜異常。本以為自己的父親已經作古,成了傳說中的英雄,哪知竟突然又見到了?見到倒也罷了,更有誰想得到這個死而複生的父親竟成了魔人?雖說他口中說複活蚩尤是為了再見到林飄遙的親娘,但那畢竟是複活蚩尤,畢竟是天地間最殘酷、最兇惡的魔頭啊!一旦這個魔頭複活,那人間将屍橫遍野,萬劫不複!雖然他說自己能複活蚩尤就能制服他,但父親真的有這個能力嗎?如果真的這麽好制服,那天界随便派個神仙下來也就行了,何必去威脅蜀山派的人說要将人間夷為平地之類?林飄遙不禁給這個答案打上了個問號……

等等!林飄遙腦子裏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身子微微一震。林嬸有所察覺:“飄遙兒,怎麽了?”

“啊!老娘!我想起來了!”林飄遙突然滿臉的興奮。林嬸疑惑的看着他:“想起什麽來了?”

“有關蚩尤複活的事啊!”

“那又怎麽了?”

“看來你是不太清楚了。”林飄遙得意道:“我曾聽出塵子說過,只要蚩尤一複活,天界就會派十萬天兵天将下界圍剿……”

“我知道。”林嬸神色一暗:“你先前不是說過麽?待得天界的狂雷天火一掃而過,人間将會寸草不留。種種地質變化、山崩海嘯等會把整個人界都夷為平地。那樣的災難,比蚩尤複活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就對了!”林飄遙道:“老娘,你仔細回想林無崖說的話。”

林嬸微微一顫,聽到林飄遙直呼林無崖的名諱,她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什麽話?”

“他說傳說中,只要魔主蚩尤複生,那所有蚩尤的子民都會複活過來……而歷代背負着蚩尤靈魂的女娲後人的靈魂,也會在蚩尤複活的那一剎那,從地獄歸來!是不是?”林飄遙就像揀到了金元寶一樣開心。

林嬸輕輕‘恩’了一聲,心裏卻暗想:畢竟子要親生,飄遙兒是想他親娘了……

“接着他又說蚩尤既然能載在黃帝手裏,也一樣會載在他林無崖手裏!他有本事複活蚩尤,就也有本事滅掉蚩尤,是不是?”林嬸聽到這一句,頓覺他話裏有些文章,似乎不是為了想見自己親娘。心裏一振,點了點頭:“恩?”

林飄遙開始分析起來:“從這兩句話裏不難看出,林無崖只不過是想複活我娘、娘親……”林飄遙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瞄了一眼林嬸,見她毫無異狀,放心道:“可以假想成林無崖并不知道蚩尤複活會引發天界給人間帶來的浩劫,又覺得自己有能力收拾蚩尤複活以後的爛攤子,所以才敢這樣做。而先前我們和他對話時,我只是順便說了句天界會出兵圍剿蚩尤,卻沒給他分析過這其中的厲害關系,若是我們把真實情況告訴他,你說他會不會為了人間百姓放棄複活蚩尤呢?”

林嬸眼睛一亮。林飄遙繼續興奮道:“老娘,以你對我爹的認識,你說他會是個好人嗎?”說到這裏,稱呼已經由‘林無崖’改成了‘我爹’。

林嬸沉思片刻:“你爹……他不會是壞人的!大師兄從小就對人很好,無論是自己師兄弟還是不相幹的人,他都不會說一句重話,而且總是幫助別人。他、他是個很熱心的人……”

“哈!我就知道!”林飄遙從林嬸懷裏蹦了起來:“老娘,咱們這就趕到蜀山去吧,一定要把真實情況告訴我爹,讓他懸崖勒馬!”

林嬸想了想,突然抱住林飄搖狠狠的親了一口:“好小子,這辦法不錯!”林飄遙心想:那還消說?也不看看我是誰……口中卻道:“我說老娘啊,這次勸好了我爹的話,你幹脆就當我二媽得了。”

“二媽?”林嬸微微一怔,想出其中的含義,心頭暗喜,難得的臉紅道:“你這死小子……”

既然有了辦法,林嬸自是一刻也不願意耽誤,招呼來派內弟子安排一通,再去向玄劍道人辭了行。玄劍道人雖是雙眼已瞎,但始終聽得出林飄遙的聲音。雖說林飄遙嘴巴很甜的接連叫外公,可玄劍道人顯然是不賣他的帳,二話不說就叫他趕緊滾出去,把個林飄遙弄得是灰頭土臉。

下了望劍峰,發現玄劍道人回來時的乘船已經離開,只有坐着張大小姐家的大船返航回清河縣再去蜀山。本來還有幾處的武林帖沒送,但飛飛哪裏顧得上那些?随手把帖子甩了管家,招呼了條小船打發走,自個率着一大隊家丁把林嬸一路服侍得周周道道。

等回到清河縣,已是第三天早上。林嬸說好聽是跟着幾人一路享福坐船過來,其實心裏早已焦急得跟什麽似的。到了縣城裏再也忍不住,只到張府和張天南打了一通招呼,飯也沒吃,架着禦劍術就先往蜀山去了。

“這個老娘太不仗義了!”林飄遙騎在馬上感覺很不習慣,那臭馬雖說是張家千挑萬選的溫順之物,但對他這種從未騎過馬的人來說還是一個級高難度的挑戰。只覺得那馬誠心和自己做對,走起路來一颠一簸的,只差沒把飄遙兒的屁股給磨起幾個老繭:“居然會飛也不教教我!要是我也會飛那該多好?就不用遭這罪了。”

飛飛輕蔑道:“就你那小樣兒還想學飛?有馬給你騎已經不錯了,居然還挑三揀四的,早知道就該讓你走路過來。”

林飄遙心想:這個淫女一門心思就在琢磨着怎麽臭老子,一有機會她總是不會放過的……鼻子裏哼哼了兩聲,卻不答話。

“飄遙哥哥,咱們這樣上蜀山得走多久啊?”小倩也不會騎馬,不過似乎天賦級高,上馬沒半天就溜達得跟個熟手似的,讓林飄遙羨慕了好一陣。

“我咋知道?”林飄遙橫眼看着飛飛道:“帶路的又不是我……我就擔心這小妞會唬弄咱們,別趕不上武林大會就糟糕了。”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不知輕重啊?”飛飛馬鞭子一甩,‘啪’的一聲響讓林飄遙心裏很是抖了幾抖:“你姑奶奶我可是要去蜀山辦正事兒的,誰有功夫和你這小樣兒的鬧着玩?”

林飄遙怒道:“我忍你很久了張虹飛我告訴你!你別張口閉口就小樣兒小兒的亂叫!我都沒叫你淫女了!”

飛飛馬鞭子一揚,眉頭一豎:“你剛剛叫我什麽?!”

“淫女!”

“你找死你這小樣兒的!”飛飛惱羞成怒,馬鞭呼嘯着飛過去,三人本就是并着肩騎馬,小倩和飛飛都挨在林飄遙的兩邊。而這隔得近了,又是騎在馬上,以飛飛的鞭功,林飄遙決難躲開。好在學會了摘星手,看着她鞭子有擺動的跡象,連忙伸手一抓,剛巧把馬鞭給抓在了手裏。雖說這馬鞭不是平時飛飛用的那根長滿倒刺的,但鞭頭甚長,林飄遙抓住了鞭子中央,鞭梢可沒有另外一只手來抓,頓時臉上多了一根紅印。

林飄遙就是這德性。明知道惹了飛飛沒好下場,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和她吵上幾句,似乎不吵這幾句,心頭就極不舒服一般。似乎總要和她吵上幾句嘴才能體現出我林飄遙大俠的人生價值來。飛飛輕喝一聲,右手急抖,那馬鞭立馬滾蕩蕩的顫起來,震開林飄遙的手。接着鞭梢朝天上高高揚起,眼看又是一鞭子即将落下來。小倩慌忙往林飄遙身上丢了個金剛罩,一邊道:“飄遙哥哥、飛飛姐姐,你們別鬧了。”

“鬧?誰和她鬧了?小倩啊,你可要看清楚,分明是她亂欺負人來着!哎喲!你丫的這麽狠!”兩人追追打打的縱馬狂奔,小倩勸又勸不住,插手似乎也不大好,只得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幹看着。

三人追奔了一陣,天色漸暗,林飄遙開始是仗着一股子狠勁騎在那颠簸不已的馬上,此時再也忍不住屁股上又痛又麻的感覺,不住讨饒。飛飛耀武揚威的揮了一陣鞭子,倒也沒真把他打得皮翻肉綻。畢竟馬上就要去蜀山,把這小子打壞了可會大大影響自己在林嬸心目中的形象。

“噓……”三人正下馬準備休息,飛飛耳朵一緊,發出緊告。

林飄遙頓覺刺激,拉着小倩像做賊似的躲到一棵樹幹後面,探出個頭低聲道:“有何情況?”

飛飛利索的拿出三個罩子把馬嘴攏上牽到灌木叢中:“發現了不明移動物體!”

“在哪兒?”林飄遙憋住呼吸。他素知自己和小倩都是新手,對這江湖上的道道,恐怕都是了解得很少的,唯有飛飛似乎出道得早些,經驗相對豐富,聽她的總沒錯。

“偌,”飛飛捆好了馬,随手朝地上一指,林飄遙和小倩的腦袋趕緊順着她手指看去:“啥?”

“螞蟻!很大一堆螞蟻!”飛飛指着他兩人站立那棵樹的樹幹下,果然有個螞蟻洞,密密麻麻的螞蟻搬着些不知所謂的碎屑物進進出出。

“真的好多螞蟻呢!”小倩驚呼道:“飛飛姐怎麽看那麽遠?我和飄遙哥哥站這裏都沒發覺。石叔叔常說人在江湖時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飛飛姐真厲害!”

林飄遙白了飛飛一眼兒,拉着小倩坐到一邊:“我說乖寶貝兒,別聽那女人的,遲早要把你單純的心靈也給污染了。”

飛飛柳眉一豎:“姓林的!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別聽那個女人的?’什麽叫‘把你單純的心靈也給污染了’!”她一邊說,一邊把小倩拉到自己這邊:“倩妹妹,你說我會不會把你教壞了?”

小倩知道他兩個是不吵架就不舒服的角兒,并不是真的彼此仇恨。她知道這是種不屬于單純友誼的感情,小倩向來就不太在乎這些事兒,雖說想到林飄遙可能喜歡飛飛時,心頭還是有些難受,但卻決不會因此就起嫉妒、仇恨之心,她只要一輩子能陪在林飄遙身邊就已心滿意足了。眼下自然是幫誰都不好,只得微微一笑,說道:“我也不知道。”

“哇靠!你這個變态佬!”林飄遙趕緊搶過來拉住小倩的左手:“我說你這女人咋老想着把我家小倩拉過去呢?”

飛飛冷哼道:“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坐在一起成何體統?我這是在幫倩妹妹保全清白名聲!免得被你這只大色狼給糟蹋了!”一邊說,一邊拉着小倩的右手,死也不放。

林飄遙罵道:“也不曉得到底是哪個好色!上次在船上,也不曉得是哪個死命抓着人家的根寶又捏又拽的,小倩寶貝兒跟着你才是掉進狼窩了!”

飛飛聽他又提及那次丢臉至極的事兒,一張粉臉漲得通紅,胸口不住起伏:“你、你王八蛋你!”正想操家夥就上,只聽旁邊突然有人陰笑道:“大公子豔福不淺啊,這荒郊野嶺的竟有雙美相伴,借我一個使使如何?”

“誰?!”三人頓時緊覺,飛飛大喝道:“是誰?!”

第 72 章 善惡對錯

“飄遙,他、他就是林無崖……”林嬸突然道。

“我知道,”林飄遙還是那副大大冽冽的樣子:“不就是我親爹麽?我感覺得到,不過……雖然他生了我,但我認不認他還有待商量呢!居然一來就把我最親愛的老娘給弄哭了!”他指着林無崖的鼻子:“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好,非常的不好!你知道不?”

“是嗎?”林無崖臉上絲毫看不出情緒變化:“小師妹,你撫養飄遙十八年有功,我絕不會為難你。我這一趟來只為誅殺十八年前逼我夫妻走上絕路的韋大千等人,與玄劍門無關,出手傷了師傅那是他咎由自取……”

林嬸驚道:“你、你竟然這麽說爹爹!”

“哼!若不是師傅十八年前鼓動江湖中人追殺我夫妻二人,寶兒是女娲後人之事又豈會被魔道馬明菩薩一夥發現?若不是雪山頂一戰受師傅數掌之賜,我和鮮大哥聯手又怎會不敵馬明菩薩?”林無崖眼神裏透出一絲悲哀:“我來時已下定決心要順手殺了師傅替寶兒報仇,哪知到頭來還是下不了手,看來我這魔人轉體并未成功啊……”

“魔人轉體?大師哥你……”林嬸驚然出聲。

“不錯!當日我和鮮大哥追進魔界纏鬥馬明菩薩,奈何我二人早先都受了重傷,更不是他對手。鮮大哥死了,我也被擊碎五髒幾乎死去!好在寶兒奮起所剩不多的神力,結了個傳送界,将我送到了魔界的血栗池附近……我靠着血栗池周圍的魔氣氛圍療傷,待得傷勢全愈,已是十年之後的事了……”

“十年?”

“對!”林無崖雙眼盡是怨毒的神色:“這十年裏我都是處于沉眠狀态,絲毫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直到我醒來後多方打聽,才知道寶兒竟被馬明菩薩他們當做蚩尤靈魂的容器活活解剖了!”

雖是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但聽到這裏,林飄遙心頭也是沒來由的一陣絞痛。小倩和飛飛則是驚呼出聲。

“于是我發誓,我發誓一定要替寶兒和鮮大哥報仇!”林無崖看着自己的兒子:“我開始入魔,真真正正的入魔!我回到血栗池,每日用池中魔血洗身灌頂,嘗盡魔道最恐怖的所謂血池幻覺,如此五年,方得正果,實力突飛猛進,一躍而到劍仙的境界!”

“那這時不是應該去殺了馬明菩薩他們麽?”林飄遙忍不住問道:“可就我所知,那個馬明菩薩根本沒有死!”

“好兒子,你有所不知。”林無崖突然笑了起來:“就在我正要去殺馬明菩薩等人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魔界傳說。”

“什麽傳說?”

“傳說中,只要魔主蚩尤複生,那所有蚩尤的子民都會複活過來……”衆人不知道他将要說出的傳說是什麽,但聽到和蚩尤複活有關,心頭都是一緊。

“而歷代背負着蚩尤靈魂的女娲後人的靈魂,也會在蚩尤複活的那一剎那,從地獄歸來!”林無崖興奮道:“于是我找遍魔界每一個角落,靠着那無比熟悉的氣息,把你娘的遺體從魔界各處找回來重新拼湊!靠着血栗池的魔血,我總算是讓寶兒的肉體重新複活了!而只要有了靈魂,你娘就不會再是一具行屍走肉,她就能真正的複活過來!”

林飄遙聽到這裏,驚聲道:“難道你是想讓蚩尤複活?難道薛大哥口中所說那個背後支持高兵的人就是你?!”

“這有什麽不好?”林無崖平靜道:“難道你不想你娘親複活過來麽?難道你不想我們一家三口團聚麽?哦,不對,應該是一家四口!還有你那從未出現過的姐姐!”

“至于高兵麽?支持他?他也配?”林無崖冷哼道:“他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

林飄遙急道:“可是如果蚩尤一複活,那絕對就會生靈塗炭,誰能制服得了他?”

林無崖微一皺眉,有些不耐煩起來:“人們都覺得魔界妖人的道行比人類高上許多,那也不過是因為在人間沒有特別好的修行環境而已!高兵也是人類,幾百年前誤進魔道,只因拜了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魔人師傅,就有了今天的成就,何況是我林無崖?!何況我還在血栗池裏待了十五年?!蚩尤既然能載在黃帝手裏,也一樣會載在我林無崖手裏!我有本事複活他,就也有本事滅掉他!”

“原來我跑東跑西阻擾的,竟是自己親爹的大計劃!”林飄遙大笑道:“那天界呢?天界說過,只要蚩尤一複活,馬上就會出兵圍剿,你能擋得住十萬天兵天将?!”

“夠了!”林無崖喝道:“小師妹,他真是我兒子?天下間豈有不想自己生母複活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這就是真正的魔頭!”玄劍道人掙紮着站起身來狂笑道:“只有魔頭才會如此偏激乖張!我玄劍道人英明一世,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畜生當徒弟?!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玄劍道人站直身子,左手一勾,竟直插向自己雙眼,林嬸雖然就在一旁,但哪裏來得及阻止?

“爹!”“玄劍伯伯!”“外公!”幾聲驚叫,只見玄劍道人喘着氣,臉上長長兩道血痕直流而下,兩個眼球已被他自己扣了出來!

“我打不過你,我害苦了天下蒼生,特把這雙看錯人的狗眼挖出來,算是給天下人賠罪!”

“說我性格偏激乖張?我看這句話應該用在你身上吧師傅?”林無崖冷冷道:“你若不是這個臭脾氣,我又何苦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走吧。”林嬸突然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小師妹……”

“別叫我小師妹!我會繼續等我大師哥回來,可他絕不是你!”林嬸幾乎是喊出來的。

“小師妹,你變了。”林五崖眉頭一皺。

林嬸恨道:“你錯了,不是我變了,變了的人是你!以前的大師哥雖然放浪不羁,卻重情重義!雖然離經叛道,卻終是守着自己的善念造福百姓!你看你現在的樣子!”

“多說無益!”林無崖擺了擺手,轉過頭看着林飄遙:“好兒子,憑你的身手,只需稍加點撥,必可成為爹的左膀右臂稱霸人魔兩界!到時候天地間唯你獨尊,我們一家四口共享天倫之樂……”林無崖兩眼開始放光:“來吧,跟着爹爹去魔界吧!爹一定會把你培養成世間第一高手!”

“得了得了得了,你趕緊閃人,”林飄遙扶着林嬸,一副懶得和他多說的樣子:“你這一出現簡直就是破壞了老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也別多說,要我跟你走,那是做夢!”

“是為了這兩個小丫頭?”林無崖指了指小倩和飛飛:“若是為了她們,爹自可将她們一起帶走。哈哈,不虧是我兒子,果然不改我當年風流本色。那魔界的美女也多的是,只要兒子你想要,我随時可以給你找上幾百幾千個,保證個個都不比她倆差!”

林飄遙不耐煩道:“我說你到底有完沒完?都說了不跟你走了……”話還沒說完,但見林無崖将手中黑劍往地上狠狠一插:“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幹嘛?想殺了我?”林飄遙知道打不過他,心裏微微有點虛,不過口上卻仍是毫不饒人:“那可就成世紀新聞了,當爹的殺了自己兒子……”他正說着,小倩和飛飛已齊齊檔在了他面前。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殺了你,可以再讓你到血栗池中去獲得重生,雖是一俱行屍走肉,卻總也算是一家團聚了!你娘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閃開!”林無崖猛喝一聲,黑色劍氣飛鞘而出,小倩和飛飛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拉扯一般,給那道劍氣硬生生擠到了兩旁。林飄遙手握着龍泉劍,心裏雖是害怕,但劍身上那股淡淡之透心扉的靈氣卻始終蕩漾在他全身。這時候身後就是老娘和外公,自己是萬萬不能躲開的。林飄遙一咬牙,想起剛剛施展火靈神劍那招‘禦’的威力,故計重施。

此時有了龍泉劍相助,林飄遙已逐漸熟悉了火靈神劍施展起來的節奏,再加上丹田裏那源源不斷的真氣被龍泉劍引發出來,使起這一招便更是如水到渠成一般。心念剛動,手中自然而然的就幻化出那鋪天蓋地的劍網形成‘禦’之場,而範圍似乎比剛剛更大,直将遠遠被推開到兩旁的小倩和飛飛也保護起來。劍幕上的真氣‘滋滋’激蕩之聲較之剛才更甚,林無崖大笑道:“好一招‘火之禦’!兒子,你居然在沒人教你的情況下都能自行領悟這天烈五劍的精妙之處,好,好,好!”

前面提到過天烈五劍的五式劍法各有三個階段可以修煉。而這招‘火之禦’正好是第一式火靈神劍的第二個階段爆發招數。

天烈五劍之所以有五劍,那是因為每一劍各司其職,各有各之長。

五劍,分別是:火靈、幻月、日輪、飛星、天華,而這五劍各自卻對照有相應的一個特長。火靈神劍主司‘物禦’術,幻月神劍主‘心幻’術,日輪神劍主司‘法禦’術,飛星神劍主司‘強攻’術,而最後一招天華神劍則主司‘殺戮’術。

林飄遙使出那招‘火之禦’,正巧是號稱物理防禦天下第一招。林無崖劍氣雖然霸道,但一來他并未真正使出全力,二來林飄遙的內功深厚,早已不能用常人之理度之,再加上龍泉劍的靈氣相輔作,那道黑色劍氣自然是萬萬傷不到林飄遙的。

看着那道一舉擊殺了長白三雄、伏魔道長、放鶴仙翁等人的無匹劍氣在自己舞起的劍網前毫無用處,林飄遙不自禁的信心大增:“喂!還有啥招?一起放出來吧?!”

林無崖哈哈大笑,右手回劍入鞘。左手卻一伸,揚出六張模樣兒奇怪的符來:“單陰那老鬼給了我幾張沒用的符,且讓它們陪你玩玩。”

“怎麽?你怕了?”林飄遙此時是信心空前強烈。

“怕?哈哈哈哈哈!”林無崖仰天狂笑,狀若瘋狂:“果真是我的好兒子,難怪轉身為魔人的我也下不起手殺你,和當年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傲倔脾氣當真是一模一樣啊!”

他頓了頓聲,繼續道:“老子這趟來人界,一來自然是為了殺掉這七人以出我心頭惡氣,其實另還有一件大事……”

“複活蚩尤?”林飄遙心頭暗想:蚩尤靈魂就藏在我腦子裏,他若是知道的話,會不會把我給解剖了呢?

“複活蚩尤那是自然的,不過現在時機尚未成熟。”林無崖微笑道:“聽高兵那小子說,人界的獨孤劍聖要在蜀山辦一次武林大會,我這魔道頭兒怎麽也該出個場露露臉吧?”

“你是來殺劍聖的?!”林飄遙吃了一驚。

“當然不是,鮮大哥的師傅我怎麽會加害?”林無崖只要提到寶夫人和鮮于超,眼神裏都會流露出一股溫柔之情:“不過其他那些該死的各派門人卻是難逃法網!”林無崖神色一厲:“當年若不是他們應着師傅的號召滿天下追殺我夫妻二人,我們何苦無處藏身?不殺這幫畜生,天地難容!”

林嬸在一旁驚呼道:“不要!若是你那般做了,天下人都将以你為敵,飄遙兒又豈還有立足之地?!何況那是你自斷退路,無法再回頭啊!”

“那畜生也知道會回頭?”玄劍道人狠狠一跺足:“容容!你給我閉嘴!”

“回頭?!哈哈哈哈哈哈!!”林無崖這次笑得頗為蒼涼,眼睛裏似乎微微濕潤起來:“既已為魔,何必念仇?既有原由,何需回頭?夕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心已陌路……”

他念的這首小詩,林飄遙曾聽小倩在紅葉先生那裏念過一次。不過詩詞不盡相同,但風格音調,卻是完全一樣。小倩心裏卻更是有些驚異:他是從哪裏知道這首詩的?若是說自己編出來的,那未免太過巧合了……

呆了一呆,突然喝道:“好兒子!只要你能過了這一關,咱們便武林大會見吧!”說話間左手急晃,使了個法,那六道鬼符化成六道綠光分散撒開來。只見一陣煙霧升起後,林無崖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六個手那刺骨長矛的骷髅鬼兵。

“幽冥召鬼符?”小倩和林嬸齊齊喊了一聲。那六個骷髅鬼兵瞬間都動了起來。

林飄遙吓了一大跳,尖聲道:“這是什麽玩意兒?!那老小子又跑哪裏去了?”

“這個叫骷髅鬼卒,是魔界裏一種普通的高級兵種。幻化于僵屍的變型完全體,戰鬥力卻不知比僵屍要強上了多少倍!”林嬸和小倩幾乎同時說道。

林嬸看了看小倩,又急急提醒林飄遙道:“這鬼兵攻防都是極高,飄遙兒小心!”

“靠!怎麽又是僵屍?我好象和僵屍很有緣似的!你弄幾個其他類型,比如說狐貍精啊、美女鬼啊那種看着讓人賞心悅目的來打架也好哩……”林飄遙頭皮陣陣發麻,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沒用的東西!”飛飛哼了一聲,冷冷甩給他這麽一句,素手提鞭而上,狠狠抽在跑在最前面那個骷髅鬼兵的身上。只聽‘啪’的一聲重響,被打中那個骷髅鬼兵胸前的骨頭架子上印出一條長長的鞭痕,白色骨灰飛濺而出,那個鬼兵立刻掉頭朝飛飛追去。衆人這才回過神來,想起林無崖已走遠,大家可以毫不忌諱他的合力殺了這些鬼兵。小倩揚手就是一道‘火龍’吐着強烈的熱氣朝那些鬼兵襲去,林嬸則是拔出玄劍道人的長劍,架住了一個骷髅鬼兵。

小倩的法術攻擊範圍廣,一下吸引了四個鬼兵的注意,另外剩得那兩個也分別被飛飛和林嬸纏住,反倒是林飄遙這個正主兒一時沒了事情做。

這種骷髅鬼兵的防禦極其高,攻擊力也超強,每一擊都能把地上打出個大坑。而飛飛的鞭子、林嬸的長劍,抽來削去,似乎只是在給那兩個鬼兵撓癢癢一般。林飄遙順手就把龍泉劍丢了過去,哪知那鬼兵的物理防禦高得變态,就連龍泉劍也不過是砍得斷一兩根死骨而已,且砍斷之後立刻就長好,其間更無絲毫停頓,三人均覺無奈。

倒是小倩那邊似乎十分順利。鬼兵的移動速度不高,小倩動竄西竄,盡是挑樹高道窄的地方走,走得幾步就是條火龍或者火鳳什麽的冒出來。骷髅鬼兵似乎十分怕火,每次被燒到都‘吱吱吱吱’的叫個不停,追行的速度也逐漸緩慢下來。林飄遙看得心頭一動,想起自己那手許久都不曾施展過的火靈神劍之‘林家燒烤’。竄到一旁揀了根粗棍子,依法施為,也許是他內力大進的關系,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更加熟悉了火靈神劍的關系,這一次脫手飛出的竟是一團紫藍色的火焰!

紫藍色火焰瞬間擊殺在和林嬸對敵的那個骷髅鬼兵身上,只聽那鬼兵慘叫一聲,紫火迅速燒遍它全身每一處骨頭,剎那間就化為了一堆白骨粉!

第八集

第 71 章 母子重逢

“聖劍?”飛飛笑道:“他哪來的?”

林飄遙一聽就知道要糟,生怕小倩要說漏嘴,連忙幹咳了好幾聲。飛飛鄙夷道:“口渴了麽?那邊有茶,自己喝去!”

小倩哪裏知道這個中有許多道理?順口就道:“那聖劍叫龍泉劍,就是飄遙哥哥背上背着那把。”

林飄遙痛苦的捂着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龍泉劍碰在椅子後背發出‘铛’的一聲響。飛飛楞了楞:“龍泉劍?”林飄遙狠不得馬上就跳進江裏去,小倩卻接着道:“是啊,那本是白苗族的鎮族之寶,被陰不敗教主看管着呢。但是飄遙哥哥和陰教主比了一場劍法,後來就贏得了這把龍泉劍。”

“鎮族之寶?!陰不敗?!比劍法?!”飛飛的嘴巴張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林飄遙。林飄遙破罐子破摔,無奈的聳聳肩:“就是這樣的,還有什麽疑問?”

“原來是陰不敗偷去了……”飛飛若有所思:“我和爹爹在四川找了大半年,卻連劍的影子都沒瞧見。正奇怪天下間有什麽人可以不聲不響的從家裏把劍偷出去,原來是那天下第一高手……恩,這就不奇怪了。”

林飄遙眼睛一亮,知道她誤會了,但怎麽又肯去費力不讨好的解釋一番?

“不,這就更奇怪了!”飛飛突然擡起頭來:“好妹妹,你沒騙我吧?”

“什麽?”小倩一臉的迷惑。咱們倩丫頭可是誠實出了名的,要她騙人?恐怕比上月球還難吧?

“比劍法贏了陰不敗?!”飛飛一下子跳了起來,拿手橫橫的朝林飄遙一指:“就這家夥?他能贏了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的陰不敗?老天爺瞎眼了麽?!”

林飄遙被她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你用得着這麽激動麽?那陰不敗又沒三頭六臂的,贏他一次咋了?”

“還咋了?”飛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他,圍着他走了一圈:“你的劍法莫非比獨孤劍聖還厲害了?要知道,就連獨孤劍聖也沒勝過陰不敗啊!”

林飄遙嘿嘿道:“這個師哥不行,并不代表他師弟也不行嘛……”

“什麽師哥師弟的?”

“我現在慎重的告訴你!”林飄遙坐直身子,滿臉嚴肅認真:“獨孤劍聖就是我師哥!而我林大俠就是獨孤劍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師弟!

飛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突然大笑道:“你肯定是騙人的!”

“誰稀罕騙你?”林飄遙得意洋洋的坐回椅子上:“唉,我就知道世人都妒忌我,也難怪。天下無雙的劍法,世界第一的內功,還有個武功超級高的師哥,唉……”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似乎在嫌自己的命太好了:“所以我這人那,就特別同情弱者,誰叫我這麽優秀呢?你們說是不是?”看着他故意皺起眉頭的樣子,小倩和刑五齊齊笑出聲來,飛飛則是丢過來一只花瓶:“你這自戀狂去死吧!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林飄遙也就是愛耍耍嘴皮子,倒不是真想要怎麽怎麽出風頭。笑嘻嘻的接過花瓶放到一邊:“喂,我說大淫……訛,飛飛,”他一時順口,差點喊出大淫女來。幸虧改口得早,不然鐵定是一頓鞭子落下來:“你這是坐船去哪?不會就為了游山玩水吧?”

“誰有那心情……”飛飛大大冽冽的坐到自己椅子上,但幾人都看出她似乎不願意談及有關自己的事。先前說到獨孤明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林飄遙是個不知好歹的主兒,先前沒打破沙鍋問到底,把那個獨孤明的事情給糾出來,已經算是夠給飛飛面子了,但現在他那股好奇心哪裏還按捺得住?忍不住就道:“我看你像是去相親的!”

飛飛臉色一變:“你放屁!我和誰相親?”

林飄遙伸個懶腰:“瞧你這船的氣派,如果不是去相親的話,我師傅舍得花這麽一大票錢給你游山玩水?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據我估計啊……”他神神秘秘的朝外面一指:“那些丫鬟們全都是陪嫁吧?而且別以為我沒看到,剛剛船上還有一隊吹鑼打鼓的樂手呢!”看着飛飛漲紅的雙頰,林飄遙心頭嘿嘿直笑:我看你說不說!

哪知飛飛非但沒說,直接就給林飄遙飛過來一鞭子。她那倒刺鞭一直是随身攜帶,原本要拔出來也方便,林飄遙綽不及防下臉上立刻起了一根長長的紅印子。

這丫頭的臉就如六月間的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滿面紅光晴空萬裏,剎那間就便得怒火奔放烏天黑地:“我嫁!我嫁你個烏龜王八蛋!”衆人來不及細細品味她這句話的意思,慌忙跑去搶她鞭子,林飄遙則是心驚膽顫的圍着房裏繞圈,小倩好不容易拖住了她,林飄遙喘着粗氣,遠遠扶在房間最裏面的椅子後面:“我說你這死女人!說變臉就變臉,我不過就是問問嘛……”

飛飛聽他亂叫什麽死女人,又要追過來打,幸虧小倩拉得緊,不然林大俠少不了又要挨上幾下。

“姐姐,飄遙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小倩拉着飛飛的手急急道:“你就原諒他吧,咱們不問了。”追着他跑了一圈,飛飛的氣似乎也消了不少:“我就見不得他嬉皮笑臉亂冤枉人那德性!”鞭子往地上一甩,抽‘啪’的一聲響,活像某種女王的模樣兒。林飄遙委屈道:“你自己不說,我難免就要亂猜……只要是人都有那個好奇心的嘛……”

“那你現在還有好奇心沒?!”飛飛眼睛一瞪。

林飄遙哪裏敢說有?連忙擺擺頭,見着她臉上并無異樣,忍不住小心道:“其實是還有那麽一點……”見她臉色驟變,慌忙又道:“不過在你威嚴的一瞪之後,我那一點好奇心又突然沒有了。”

“到底有沒有!”飛飛收起鞭子,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林飄遙是屬于那種蹭着鼻子就上樹的,伸手摸摸臉,裝出一副可憐樣:“你不欺負我的話,我那好奇心就會出現。如果你想動手動腳的,我那好奇心肯定就沒了。”說完這句,心裏不由暗罵自己:我說飄遙兒,好歹你也是曾經風光一時的娃娃王,咋在這小娘皮面前如此沒有骨氣?連我自己看着都覺得惡心,奶奶的,大概是以前在村裏欺負別人習慣了,現在老天爺要懲罰我,要幫小李子他們把公道讨回來。這報應二字說得果然不假啊……

小倩拉着飛飛坐了回去,只聽那惡女人嘟嘟嘴:“這趟是爹叫我去玄劍門請玄劍伯伯出山,說是獨孤劍聖要在蜀山召開武林大會對抗魔界,請爹爹通知這江南各路人馬。”說着頓了頓,似乎怕林飄遙不知道這個‘玄劍伯伯’是什麽人:“就是玄劍派的掌門人啦,江湖上稱他為玄劍道人……”

“玄劍道人?!”林飄遙猛的跳起來:“你是說玄劍門那個玄劍道人?”

“是啊。”飛飛奇怪的看着他,想不通這小子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

玄劍道人玄劍道人!林飄遙腦子裏不住的轉着這個名字。

上次在蜀山聽劍聖說起過當年往事,玄劍門這個名稱就牢牢的記在了他心裏。而玄劍道人就是自己父親的師傅!當年父母在雪山絕頂上一戰随馬明菩薩進入魔界以後,似乎這個玄劍道人就是這世上最清楚其中關鍵的人了。而老娘……林飄遙仔細分析過,認為劍聖口中的玄劍門小師妹,極有可能就是養育了自己十八年的老娘!因為以前常聽老娘念叨說當初她大師哥怎麽怎麽樣之類,而從石長老手中救出自己的,似乎也是一班道士。有了劍聖的解釋後,林飄遙相信那些道士鐵定是玄劍門人沒錯!

想起大半年未見過面的老娘極可能就在玄劍門中,林飄遙心裏一陣激動:“那、那我可以跟着一路去嗎?”他很少這樣正正經經的和飛飛說過話,小妮子心頭疑惑之餘卻是不會拒絕,爽快的答應下來,卻問了一句:“去就去呗,不過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林飄遙興奮難捺,忍不住就道:“你知道什麽,我老娘可能就在玄劍門裏呢!”

“啊?你娘親是玄劍門的?”飛飛一聲驚呼,從來沒聽他說起過這方面的事兒。

林飄遙強忍着想大笑的沖動:“我也不敢肯定啦,不過應該沒錯!”飛飛正要細問,突聽艙外有人道:“大小姐,已經到望劍峰了。”

“那就走呗,”飛飛臉上竟紅通通的,不知是否是因為要見到林飄遙老娘的原故:“不過你得在路上仔仔細細的把事情原因告訴我!”

船停在了一片淺灘前,幾根大大的鐵鏈子套着鐵鈎被抛在岸邊抓地,以固定船身。那些船員們熟練的把木板一條接一條的搭到岸邊,頓時形成一條不窄的通道。一大隊樂手吹鑼打鼓的鬧騰到岸邊排成兩行,飛飛不耐煩的招呼了幾句,要他們等會來人了再吹。

刑五被留在了船上,倒不是他不想去看看這望劍峰的風景,而是一見上山那條上千梯的石梯沿沿直上到山頂,被吓了回去。那些樂手自然也不可能跟着一路,上山的人迅速精減到三人——飛飛、林飄遙和小倩。

“你、恩,那個……”

“你到底要說什麽啊?”林飄遙一邊喘着氣,不耐煩道:“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哦大小姐。”

三人裏面就數林飄遙喘氣喘得最兇,飛飛雙手插着腰,咬牙道:“你該老實說了吧?你娘親怎麽會是玄劍門的呢?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小倩在一旁道:“姐姐,他也不能确定呢。娘親當時沒留個消息就走了,我們也只是猜的……”飛飛一楞:“娘親?”頓時停住了腳:“倩妹妹,你、你也叫她娘親?”

小倩點了點頭,飛飛呆了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你們是親子妹!我還說你怎麽一口一個飄遙哥哥叫得那麽親熱呢。”她雙手又往腰上一插,大笑道:“我就說嘛,憑你這小子那副德性,哪個女子會瞧得上你?何況是像倩妹妹這樣的大美人兒。”

林飄遙白了她一眼道:“我和小倩可不是什麽親子妹來着……再說我這德性很差勁麽?瞧得上我的姑娘海了去,那一數一個準!都可以從這裏排到山頂了。”

小倩也笑着道:“我和飄遙哥哥是在村裏的秘洞裏認識的,剛見他的時候,他還被一只大蛇吓得站那裏傻發呆呢。至于瞧得起他的女子嘛……”小倩說到這裏頓了頓,想起當初林飄遙不肯答應紅葉先生替自己提親的事兒,心頭微覺難過。不過又想到老娘就在山上,若是見了她的面……小倩一張俏臉紅通通的,便沒接着說下去。

飛飛臉色刷的一聲就白了,這邊兩個搞不懂原因,林飄遙小心道:“你咋了?”

飛飛猛的吼道:“咋了?出大問題了!”腦袋一甩,直朝山上跑去,林飄遙和小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喂喂喂!你倒是別跑那麽快啊!等等我!”

林飄遙不會什麽輕功,小倩雖然學有一手,卻無法帶着他跑這麽颠的山路。眼看着飛飛一陣風似的朝上面越跑越遠,最後成了個小紅點,林飄遙破口就罵:“這死淫女!好端端的,說發脾氣就發脾氣,也不知道在鬧些什麽!”

這下幹脆不追了,等林飄遙慢悠悠的上了山頂,見着飛飛正坐在一旁的石臺前發呆。小倩跑過去拉着她手道:“飛飛姐姐,你怎麽了?”

“我能怎麽?”飛飛那怪脾氣似乎發過了,毫無表情的站起身來就走。林飄遙瞧得仔細,見她眼睛竟微微有些兒紅,也不知是進了風沙還是剛剛哭過。

飛飛走了幾步,似乎又覺得有些兒不妥,又走回來拉過小倩:“走,倩妹妹咱們走前面,別理那混球!”

玄劍門沒有蜀山劍派那般大的名氣,不過這廟觀倒修得似模似樣的。正對着上山石階的是一道巨大拱石門框,分左副、中正、右副三道門,倒和蜀山腳下那迎客臺頗有相似之處。穿過拱石門框是一條幽徑小道,兩旁綠數萌陰。飛飛拉着小倩走得飛快,只苦了林飄遙這個不會輕功的主,撒着兩條腳丫子朝前狂追,累得那兩個鼻孔比鬥牛的牛還喘得厲害。

大約跑了盞茶功夫,見到那藏在群林環繞中的一座古剎。與外面的巨大拱石門框完全不同的是,這裏只有一堵高不過丈的‘小牆’。‘牆’上有門,就像那些大戶人家花院的後門一樣,也是小得不象話。林飄遙心頭暗暗稱奇:這就是玄劍派?莫非這玄劍派的正門在其他地方,而這裏只不過是道後門?

他正想着,飛飛已走到那道小木門前恭恭敬敬的敲了敲,脆聲道:“玄劍伯伯在嗎?”聽着她嫩嫩的聲音,林飄遙身上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淫女什麽時候也變得有點女人味了?

門‘吱’的一聲開了,走出來一個小道童。見了是飛飛,高興的大叫道:“是虹飛姐姐來了!”他年紀不大約莫十二三歲左右,聲音倒是蠻洪亮的,院子裏一陣腳步聲,那道童把門拉開,立時便見着了十好幾個和他年紀一般道童,都做清一色的灰白色道服打扮,叽叽喳喳的把飛飛圍了起來。

林飄遙還沒喘定氣,見那堆頑童一臉高興樣,忍不住就道:“喂喂喂,都圍着她幹嘛?這可是個大魔頭,小心一會把你們全吃了!”他料定這句話肯定要遭飛飛一陣毒打,起碼也是幾個白眼兒,哪知這次張大小姐竟好似沒聽到他說什麽一般,理也不理。

“虹飛姐姐,祖師他老人家出遠門兒去了,已經離開了好幾個月,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那年小道童倒是說得清清楚楚。飛飛失望道:“那可怎麽辦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玄劍伯伯來着。”

小道童神秘道:“道觀裏的師叔師伯們都跟祖師爺爺出去了,不過代掌門倒是在大觀裏沒跟着祖師爺他們一起去。”

“代掌門?”

林飄遙和小倩的心同時跟着飛飛這一問緊了起來。那小師妹是玄劍道人的女兒,如果說代掌門的話,多半就是她了。她到底是不是老娘呢?

“是啊。”小道童老老實實道:“大半年前代掌門跟着祖師爺回了本派……”

大半年前回來的?林飄遙耳朵一尖,雙眼一亮,一把抓住那小道童:“你、你們代掌門是不是以前叫林嬸的?”

“什麽林嬸啊?”那小道童不滿的甩開林飄遙的手。

林飄遙一拍腦袋:瞧我這豬腦子!這裏是玄劍門嘛,哪裏還有什麽林嬸?

“那你們代掌門是不是女的?!”林飄遙單刀直入,問得倒是幹脆。飛飛在一旁拿手直碰他,心裏暗暗着急:你就算來找你娘親,那也別動不動就說別人的下一代掌門是女人啊,這種大門大派最是忌諱這些事,怕對自己不吉利……

她念頭還沒轉完,就聽小道童奇怪道:“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們代掌門是女的呢?”

林飄遙哈哈大笑:“不但知道你們代掌門是女的,我還知道她臉上有多少條皺紋呢!”

小道童滿臉鄙視道:“有多少條?”

“加上兩邊臉的,一共是整整二十四條!”林飄遙得意的比了比手指:靠,你以為我是亂說的麽?想當年老娘那臉上的皺紋我可是一條一條數過的,別說這半年她就變多或者變少了。我打三歲的時候數過是二十四條,十八歲生日那天也數過,還是二十四條!老娘那張臉壓根就不可能有什麽變化的!

“放屁!”那十幾個小道童齊齊伸手在鼻子前面煽了煽:“好臭!”

林飄遙眼睛一橫:“難道你這些小鬼頭去數過?他奶奶的,肯定是二十四條嘛!”所有人都朝他投來鄙視的目光。

一個站在後面的小道童忍不住道:“我們代掌門雖然說不上是個天仙美女,但也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她臉哪裏來的皺紋?明明就是你胡說八道!”

這下換林飄遙發呆了,沒有皺紋?不可能啊!那莫非不是老娘?

飛飛在一旁道:“別瞎猜了,進去見見這位代掌門立刻就真相大白,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

正在幾人鬧成一團兒的當口,只聽那邊屋子裏有人道:“你這些小兔崽子不好好去蹲馬步,跑到外面去做什麽?!”那聲音甜美嬌嫩,絕對是林飄遙從未聽過的,但卻讓他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熟悉感,這人究竟是誰?!

當先那個小道童禀報道:“代掌門禦上,是張家堡張虹飛大小姐求見,說有要事找祖師爺商量。”

“哦,”門輕輕被推開了,林飄遙和小倩緊張的看過去,只見入眼是一張白白淨淨的瓜子臉,全身綠衫做少婦打扮,和老娘那滿臉雀斑且皺紋密布的長相大不相同,兩人大失所望,聳拉下腦袋。

飛飛也有年餘沒上過山過,對這代掌門并不熟悉,抱拳道:“小女子張虹飛奉家父之命……”她話沒說完,那代掌們已顫着聲兒喚道:“飄遙兒,是你麽?”聲音微顯沙啞,和先前那甜和的話語絕不相同:“你、你來找我了麽?”

一聲飄遙兒讓林、倩二人的心中又熱騰起來,雖是長相完全不一樣,但那聲叫喚,卻是只有實實在在的林嬸才叫得出來的。林飄遙呆呆道:“老、老娘?”

那綠衫少婦抹了把眼淚,把林飄遙上下端詳了一陣,突然罵道:“死小兔崽子,連老娘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麽?!”

這下絕對是意外中的意外,林飄遙一蹦而起:“不會是妖精附身了吧老娘?憑現在這醫術水平,絕對沒辦法給誰整容來着,就是縣城裏那個專醫鼻子的張大夫也只是能把人的鼻子給稍微整高那麽一點……雖然你變漂亮了我沒意見,可也別搞這麽假啊!天啊,實在是受不了!”

綠衫少婦‘撲哧’一笑,伸手就是一響頭,林飄遙認得那是老娘的獨門密技,更相信了八分,不閃也不躲,硬生生挨了那一下。

“這麽大半年了,還是躲不開老娘的手刀,你這死小子真沒什麽長進,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破解蜀山劍陣的……”綠衫少婦說了這麽一句,眼淚刷啦啦的就直往下掉,

“搞什麽嘛……”林飄遙嘟嚷道:“別老是哭哭啼啼的,人生是那麽美好,咱們有什麽理由哭呢?不過我就奇怪了,老娘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兒的?如果沒個理由,我可不敢相信你就是我老娘……”他口上說是不敢相信,卻又叫起了娘,其實是他心裏早已默認了。

綠衫少婦道:“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那十幾年我都化妝來着……都進來!”她帶頭轉身進了屋,幾人自然也跟進去。只見綠衫少婦打開個盒子拿出一塊薄薄的皮狀物來往臉上一罩,再挽了挽頭發。林飄遙和小倩瞪大了眼睛,這眼前的不就是自己老娘麽?!林飄遙想起先前和小道童說到皺紋的事兒,恍然大悟。難怪老娘那十多年間,就連臉上的皺紋都沒有一點變化,原來竟是易容來着!這下真相大白,林飄遙哽咽着道:“咱可先說好,當着這麽多妞兒的面,老娘你可不許把我弄哭了……”但這大半年的至親分別之情豈能三言兩語就被他帶過,話沒說完,自己先哭得跟殺豬似的撲到綠衫少婦懷裏,一旁的小倩也是看着傷心,聽着掉淚,哭得一塌糊塗。只有飛飛似乎想擠幾點眼淚出來配合配合場面,結果卻是怎麽也擠不出來,急得她直想跺腳。就這麽哭得哭,鬧的鬧,看熱鬧的就看熱鬧。幾人在屋子裏折騰了大半天。

到底是大人比較定得下性來,林嬸哭了一回,先自忍住了。幾響頭敲過去:“死小子!不是說當着這麽多妞兒你肯定不哭的嗎?快把那張哭臉給老娘收好!”

林飄遙哽哽咽咽道:“你以為我想哭啊?還不都是你鬧的!老娘你不但不感動,居然又虐待我的頭,你實在是太過份了!”林嬸白了他一眼,拉着還在掉眼淚的小倩道:“你是叫小倩吧?我還記得你這丫頭的名字……”飛飛心頭又是一緊:原來小倩和那臭小子的娘并不是很熟,莫非是她和那臭小子瞞着老人自己個兒在外面辦那事了?

小倩淚眼汪汪的點點頭,心頭卻想:原來娘親還惦記着我的……她第一次脫口喊林嬸是老娘,以後就不好改過來了。但老娘老娘的聽着總別扭,自己就暗底裏改稱了娘親。此時見這娘親竟惦記着自己的,心頭大是感動,剛剛收了一點的眼淚又像打翻水籃子一樣湧了出來。林嬸不住拍着她的頭,看着小倩拼命忍眼淚那模樣兒,知道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雖然奇怪這丫頭為什麽也這麽激動,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丫頭确實讨人喜歡。林嬸越看越愛到後來幹脆把她抱到懷裏,像哄自己孩子一般。等得衆人都哭夠了,林嬸才想起飛飛還站在一旁,不好意思道:“自個兒家裏的私事,倒讓張姑娘見笑了。”

飛飛心頭一酸:你就沒對小倩說這話,你們不是也不熟的嗎?口中趕緊道:“沒有沒有……沒有見笑的……”她這話是典型的語無倫次。

林嬸站起身道:“張姑娘上山定是有要事,奈何我此刻心神不寧,恐怕也不能冷靜下來和張姑娘讨教。這樣吧,”她朝外面招呼了一聲,一個小道童跑進來:“玄邺,你帶張姑娘到外面奉茶,我收拾一下就來。”她這麽對待來訪客人本是很沒禮貌的,但當此母子重縫之際,情況特殊,也是可以理解。那小道童應了一聲,飛飛肚子裏都快氣炸了:都把我當外人了!那死混蛋也不說句話!

雖然她心裏對林飄遙母子是如何失散的好奇得很,但別人已經下了逐客令,如何還好意思繼續留下去?她自顧自個生悶氣,卻不想想自己根本就和林飄遙什麽都不是。

但當着林嬸,這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發出來的,乖乖跟那小道童去了外面。只可惜了玄劍門一縱石路上那些花花草草,全成了張大小姐的出氣筒,那小道童是攔都攔不住。

屋裏三人并沒誰發覺飛飛的異常,待她一走,林嬸急忙拉着兩人坐下來,張口就問:“死小子!最近你的風頭倒是很大啊,居然真給你破掉了蜀山劍陣,還和劍聖走得很近。快給老娘說說,這段時間裏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林飄遙神秘一笑:“原來老娘你都知道了,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傳聞呢?”

林嬸眼睛一豎:“那天在道上聽一個家夥說什麽你是獨孤劍聖的私生子。”

“哈哈,老娘,你咋處理的?”

“那還用說?老娘我走上去就是兩大耳括子!”

林飄遙嘿嘿道:“那家夥就沒還手來着?”

“他敢!”林嬸柳眉一豎:“敢還手的話,老娘我就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會這樣紅!”

第 70 章 兩雌相遇

一個女子的聲音脆生生響起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和我張府的人開罵啊?”

林飄遙三魂跑了七魄,只見那紅衣女子高挺着酥胸,手提一根長皮鞭俏生生的立在船頭,另一只手插着小蠻腰,又圓又大的美眼兒狠狠一瞪,不怒自威。這不就是我們林大俠一路上在肚皮裏念叨了上千次的張家大小姐麽?

這張家大小姐人是漂亮的,脾氣是遠播的,身材是頂瓜瓜的,名聲那更是如雷灌耳的。船家見是惹了這小煞星,兩腿一哆嗦,差點就癱了。

林飄遙左手一叉,分開五指遮在臉上算做個面罩,露出上下打轉的兩只黑溜溜眼球,不敢再開腔。少了他鬧騰,船上立刻安靜下來。這當口沒人答話可不像回事兒,小倩朝飛飛揮了揮手道:“那位漂亮姐姐,我家公子一時氣極了才口不擇言的,你別怪他了。”她人長得漂亮,與飛飛相比就好似水仙比牡丹,各有千秋。

飛飛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唬得林飄遙混身一顫:“什麽公子?欺軟怕硬的家夥!見了我張家的旗號就不敢吭聲兒了!如果換做是別人,還不被你那個什麽狗屁公子給罵死?喂!這事兒可沒完!那個劃船的!那船給我靠過來!”船家哪裏敢違抗她的命令?連忙把船給撐了過去,只盼這張大小姐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千萬別牽連到自己才好。

林飄遙見她色厲俱莊,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原故,心裏先哆嗦一陣:這死淫女,老子只要一見了她的鞭子,混身就發麻發酸……你說咋那麽怪?那鞭子偏偏是會拐彎的!

小倩本也不是低聲下氣的人,但考慮到林飄遙無禮在先,是以雖然遭了一陣白眼,仍是和色道:“姐姐,是我們的不對,你就別生氣了……”她本身就清秀脫俗一副小鳥依人樣,說出這近乎求情的話,兩條船上的男人混身骨頭都酥了,巴不得代替飛飛說:哎,妹妹,你都這樣說了,那就算了呗……可惜礙着張大小姐的威風,哪個不長眼的敢站出來惹這母老虎?話在肚皮裏打了幾個轉,男人們紛紛搖頭:可惜她不是在給我求情……太可惜了。

可惜張大小姐不是男人,更可惜的是張大小姐今天心情特別不好:“不對?不對了就完了?你家那個公子呢?快給我站出來!別像個烏龜似的躲着,卻讓丫頭下人代你說話!”

刑五是官場中人,大家閨秀見得多,而這種耍奔放的小姐脾氣自然也是見過不少,瞧那大船的氣派,分明是川內某個有錢有勢的大富之家。心頭暗道:四川境內的大富我基本上都認識,似乎沒有哪個達官顯貴是姓張的。

他沒像別人那樣怕得兇。聽她侮辱小倩,不滿的嘀咕了句:“她可不是丫頭下人哩……”

飛飛眼睛一瞪:“那你是下人?!”

刑五更為不滿,好歹是當朝命官,哪裏服這偏遠地區一個不知什麽小財主家的小姐?回瞪過去:“誰說的?我也不是下人!”

“那就是他!”飛飛提鞭素手往前一伸,直指着林飄遙:“喂,幹嘛像個賊似的遮着臉?見不得光麽?”白生生的小手一抖,長鞭飛嘯而出,直擊向林飄遙捂臉的左手。她這一手出得太過突然,旁邊的小倩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鞭子已伸到林飄遙面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火辣辣的吃了一鞭子。

這一鞭的力道不算太大,但也抽得林飄遙連手帶臉整整齊齊的顯出一條紅痕。這小子是鐵了心不松手,‘啊’的一聲尖叫,就是不肯把手松開,忙不疊聳的朝後就倒。

“夷?”飛飛聽那叫聲似乎很耳熟,皺眉看了過來,林飄遙急急啞着聲音喊道:“醫什麽醫?打都打了你還要醫?!救命啊!殺人了!”他殺豬般的狂喊,裝做被吓傻了的白癡樣,他知道飛飛最是瞧不起這種男人,心頭暗喜:我這表演逼真吧?依照老子的判斷,淫女肯定是大罵幾句窩囊廢了事。哪知他還來得及跑多遠,就聽身後一聲嬌喝,接着‘撲通’一聲,似乎有人掉進了江裏。

林飄遙壯着膽子轉身一看,只見小倩手結了個青法印,手印上淡淡的藍光還沒消失,飛飛卻不知去向。

不會是淫女掉進水裏了吧?想象着飛飛從水裏爬起來時會有的表情,林飄遙上下兩排三十六顆牙齒齊齊打架:我的天!

船上其他觀衆半晌才回過神來,立馬哄鬧成一團,大叫着抛繩子救人的,跑上跑下忙個不亦樂乎。救了半天卻沒瞧着飛飛的影子,此時已近冬至,和上次林飄遙坐船進三峽的氣候又完全不同。四川雖然還算溫暖,但這江水裏卻是說有多冷就有多冷。尋常那些精壯的捕魚漢子要想在這時候下水,也得事先喝上好幾大碗酒,何況是這麽一個大家‘閨秀’?

林飄遙探個頭朝江水裏看去,卻始終沒瞧見飛飛,心頭慶幸之餘,不免有些擔心:莫非這淫女不會游泳?還是在水底下抽筋了?

小倩見他有些着急,再看許久都撈不上飛飛來,歉疚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她會游泳呢……”話還沒說完,平靜了半天的江面突然像是爆炸一般散開一朵巨大浪花。一個人影從浪花中間猛的躍起。衆人擡頭一看,那邊船上的頓時喜道:“是大小姐!”

果然是飛飛從水底冒了出來,她在水裏憋得久了,但全身濕透凹凸必現,哪裏好意思爬上船來?直到這會一口氣接不上,才迫不得已的跳了出來。

那浪花把江水擊得老高,帶起一片水霧,飛飛在半空中怒吼道:“都給我把眼睛閉上蹲在船裏不許動!哪個那對狗眼不想要了就盡管看!”

衆人對這位大小姐的脾氣那是見怪不怪了,養成的習慣就是必須立刻按照她的規矩辦事。飛飛話剛一出口,兩條船上就只還剩兩個人站着。一個是小倩,還有一個卻不是林飄遙,而是刑五。

不過刑五雖是站着的,眼睛卻規規矩矩的閉上了。林飄遙雖然是蹲在地上遮住臉,可那雙賊眼可沒閑着。但見飛飛雙腳在水浪上一借力,再拔高幾丈,徑直就朝小倩這邊躍過來。小倩見她來勢甚兇,心知一時間難以解釋清楚。扭頭想找林飄遙,倉促間竟也沒瞧見。就這一猶豫,一陣破風聲響先到,長鞭尖已襲到眼前。

“姐姐小心了。”小倩表面上不露聲色,暗底裏卻是早早準備好了防備。眼看那鞭影已到眼前,左手幽然朝上一揚,順右直拉,頓時幻化出一片粉藍色的屏幕。屏幕剛布好,鞭子就已經擊到,只聽‘啪’的一聲大響,那藍色屏幕被打了個凹洞,卻向有彈性一般,凹口猛的凸出去,屏障也随之消失。但飛飛那支長鞭卻像來時一般快捷的反射回去,吓得淫女慌忙扭頭躲多,身子也因為被鞭勢扯得稍稍偏了些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到船上。

小倩有些兒抱歉的看着快要暴走的飛飛,和聲道:“姐姐不要生氣,小倩不是故意的。”她涉世未深,這話原本是沒帶一點惡意,但聽到飛飛的耳朵裏,可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你、你!你!!你這死丫頭!”飛飛從地上跳起來,雙眼直似噴得出火,林飄遙藏在人堆裏,正瞧着她被水浸泡得濕淋淋的薄紗長褲貼在屁股上,心頭暗笑:死淫女,知道我家倩倩的厲害了吧?哈!老子現在可不怕你了!

“你這是什麽妖法?!”飛飛吼着道,手上的鞭子一甩,卻沒有立刻就殺過去。她沖動歸沖動,但也不是沒頭沒腦那種。瞧這小丫頭的身手,絕對不是尋常那些茅山道士可以教出來的,摸清楚對方的底細,那是要想取得勝利的前提條件。

林飄遙心頭暗笑,我家小倩那手怎麽可以叫做妖法?就光看那美麗的造型,怎麽着也得弄成個仙法之類的級別吧?

哪知小倩脫口道:“這個叫妖冥障,不過不算是妖法……”

“都稱成妖什麽障了還不算妖法?”飛飛冷哼一聲,手中的鞭子緊了緊:“你家那個公子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躲在暗中算計我?”她眼睛警惕的朝四周一打量,小倩跟着她眼神朝旁邊瞧去,飛飛卻突然掉頭,素手高高揚起,那布滿倒刺的厲鞭呼嘯而出。饒是小倩反應不滿,但她會的僅僅是法術而已,對武藝一道卻是毫不精通。慌忙中來不及結印,小腦袋瓜子朝左邊一避,右肩卻始終是閃不開。只聽小倩輕輕‘啊’了一聲,伸手捂着右肩,滿臉盡是痛苦之色,那只捂肩的左手漸漸紅起來,顯然是肩膀上傷處溢出來的鮮血。

飛飛得勢不饒人,素手一拐,那倒刺鞭竟不收回,在空中打了個轉又飛嘯過去。小倩急急躲到船帆後,‘啪’的一聲,帆帏被齊中打短,灰白灰白的一大塊厚實帆布罩了下來,把小倩裹住,正好檔了飛飛連續擊來的兩鞭。

人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打在某某身,痛在某某心’什麽的,但現在卻已經是打在‘某某身,痛了一堆心了’。滿船的男人似乎都随着飛飛那根上下翻動的鞭子跳動着心窩,更有兩個不要命的吼了出來:“住手!”

我們張大小姐正欲一報剛才的大仇,哪知竟有不長眼的敢來打斷?臉上鐵青的渡了一層的煞氣,緩緩轉過頭:“你再說一次?”話剛出口,飛飛就呆住了。不是因為看到了刑五那怒目而視的表情,而是站在刑五身後那人。

就是那個人!飛飛緊緊咬了咬下唇,提鞭的素手似乎也松開了很多,似乎天地江河都突然完全安靜了下來,耳朵裏聽到的全是自己心跳聲,眼睛裏全是那人站在那裏的身影。

刑五大喝道:“哪來這麽沒教養的女娃子?你父母是誰?帶我去見他!”他吼得兇,幸好時間不對,飛飛的注意力完全沒集中到他身上,不然就這兩句還能不要了他老命?旁邊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哪知張大小姐竟出奇的沒有吭聲兒。

林飄遙見她雙眼直朝自己射過來,心頭在發毛。原地一動不動的站着,一個腦袋聳得老底,心頭高唱沖動的懲罰卻無濟于事,身子仍在拼命打着顫兒:飄遙兒!你是咋了?居然敢打我的小寶貝兒,看我跳起來沖着她可愛的小鼻子就是一拳!上!……奶奶的,我咋就動不了哩?

刑五只道是自己威勢震住了她,心頭暗暗得意,慢步走過來,臉上仍是裝着那副嚴肅死板樣兒。哪知他這一動,便把林飄遙從飛飛的視線裏遮住了,飛飛一歪腦袋,左手順勢一推。只聽撲通一聲響,刑五飛身下江。

林飄遙吃不住遭她這樣盯着看,見刑五落了下去,急忙轉移戰略,大喊道:“老刑!老刑!你不要緊吧?”抓起一旁的繩子抛了下去救人。飛飛這才回過神來:“喂!他是你朋友?”

林飄遙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不敢答話,只把腦袋點得跟蔥似的。

“反正都濕了……”飛飛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回,林飄遙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縱身一跳,竟跳下去救人了!船上其他人聽得突然安靜了,均是覺得奇怪。那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大着膽子擡頭來看,正好瞧見飛飛跳下去救人的鏡頭,幾聲驚呼:“大、大小姐?”其他人連忙擡頭來看,只見林飄遙捏着根繩站那裏傻笑,先前那個美貌小姑娘也掀開帆布站出身來,偏偏是張大小姐不見了影子。

刑五似乎不會游泳,飛飛沉下去了好一回,才聽到一陣水響,兩個人影從水底冒了出來,那些船員趕緊又把眼睛縮了回去。

“混蛋!你倒是用力啊!”這拉着另外一個人,又全打濕了水,衣服沉甸甸的,飛飛那輕身功夫就施展不出來,只得一手夾着刑五,另一只手挽着林飄遙那根繩兒。林飄遙不敢怠慢,一發力把二人從水裏提了出來。飛飛把刑五甩在船板上,小倩卻趕緊護到林飄遙面前,如臨大敵般的看着她。林飄遙見她全無剛才的敵意,似乎并不想再用鞭子教訓自己,幹笑道:“訛、訛、大家都是認識的……”

“既然是認識的,那你還不趕快脫衣服!”飛飛的聲音多少溫柔了些兒,但還是帶着不可違抗的語氣。林飄遙見她指着自己,脫件衣服總比挨鞭子強吧?他心頭陣陣發毛:這死淫女!又想占老子便宜!手上卻不敢慢了半分,趕緊把上衣脫了丢過去。

因為快到冬天了,林飄遙外面披的是件長衫。飛飛接過衣服,想也不想就穿在了自己外面,總算是勉強遮住那一身春光。等她穿好了,臉竟微微紅了一下,随即板了起來:“你就是妹妹剛剛說的那個什麽公子?”她改口倒快,先前還叫小倩是死丫頭,這當口就稱呼起妹妹來了。

“咳!”林飄遙裝做嚴肅的拿手做個筒狀遮住嘴咳嗽幾聲:“這個問題嘛,我們就不要讨論了……”

“什麽這個那個問題的?”飛飛像想起了什麽,眼睛朝他一瞪:“我問你!剛剛幹嘛拿手遮着臉不敢讓我看?”她想起先前自己抽了林飄遙一鞭子,忍不住就走過來拉着林飄遙的手:“喂,別誤會,我就想看看你傷口怎麽樣了!”

林飄遙受寵若驚,瞪大眼睛。壓根就沒想到飛飛會這樣對自己。在他的印象裏,這淫女就該有個淫女的樣兒,不打不罵不吵不鬧,那還是自己認識的淫女麽?不會是被桑蠶精附身了吧?

飛飛拿着他的手端詳了一會兒,不曉得是舍不得還是那傷口确實有問題,就是不肯放開。小倩忍不住道:“姐姐,他、他的手沒什麽事兒的。”

“阿……”飛飛不好意思的松開手,卻轉過去就拉着小倩:“對不起啦妹妹,剛剛打了你,還疼不疼?”她這态度轉變未免太過匪夷所思,恐怕除了她自己外,就是林飄遙也解釋不清楚,只看得兩條船的人齊齊發楞。

小倩本就不是愛記仇的人,見飛飛和顏悅色的問她,也似乎完全忘了剛剛挨打的事兒:“不怎麽疼的,”她眼睛瞄到飛飛裏面衣服全濕淋淋的滴着水,忍不住道:“姐姐,這天好冷的,你先把衣服換了吧……”

飛飛笑道:“就聽妹妹的。”兩人沒說幾句話就手拉手稱呼起姐妹來了,林飄遙在一邊撓了撓頭:真搞不懂這些女人,剛剛還打得死去活來的……“我說兩位……”林飄遙嘿嘿道:“既然是認識的,這事兒就這樣算了!飛飛你快回去換衣服,免得感冒了……”他這是在下逐客令,巴不得張大小姐趕快離開,自己好帶着小倩和刑五閃人。哪知飛飛楞了一楞,臉上竟出現一層粉嘟嘟的顏色:“……恩,我感不感冒關你什麽事兒!”雖是責怪的口氣,卻說得眉飛色舞,她笑嘻嘻的拉着小倩:“好妹妹,姐姐船上好多好吃的呢,這小破船又冷又不穩,和姐姐一路去!”她拉着小倩就要走,小倩犟不過她,卻問林飄遙:“飄遙哥哥,我們去姐姐的船上嗎?

林飄遙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飛飛兩個大眼睛帶着奇怪的眼神看過來,他心裏一毛,防線立刻堅守不住:“啊、啊,好,一路就一路吧……”

船老大得到五十兩賠銀,笑得合不攏嘴,刑五則被幾個醜漢拉着做了三四回人工呼吸,終于是能站得起來了,到船艙裏換了衣服。

刑五上了大船,只見船上來來往往的家丁丫鬟很甚多,卻個個規規矩矩,見到自己紛紛點頭問好,很有家教的樣子。看得刑五不住點頭,心裏卻在納悶:瞧這些丫鬟的素質,似乎不是那種沒有品位的暴發戶可以培養出來的,這張家到底是?

他正在想着,就看見林飄遙在前面沖他招手:“老刑!這邊這邊!”

“我說恩公啊,這張家到底是?”

“張家嘛……”林飄遙神秘一笑,拉着他進了船房:“待會你就知道了。”

艙裏很寬大,兩旁還排着不少下人,一張大圓桌擺在正中,小倩和那個惡女早已換好了衣服坐在圓桌旁聊天。刑五拿出一副長輩樣兒,飛飛連忙站起身來:“刑大叔,剛剛真是對不住了……”

這種大家小姐的脾氣,刑五是很清楚的。當官多年的本能也讓他早養成有臺階就得趕緊下的習慣,點了點頭:“年輕人沖動是應該的……”他本還打算念叨一陣,卻瞧見飛飛似乎就是禮貌性的說了這麽一句就坐了下去。悻悻的跟着入坐,乖乖閉上嘴巴。

林飄遙嘿嘿道:“我說飛飛啊,”他本是一直叫淫女的,但當着小倩和刑五的面兒,那聲‘淫女’便叫不出口了。随口稱呼的一句飛飛,卻讓張大小姐心裏充滿了幻想。

“恩?”

“我、我那件衣服呢?”

飛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一件破衣服還好意思要回去?”

林飄遙嘿嘿道:“這個你是知道的,咱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咱們窮人的孩子……”

“得得得得得!”飛飛不耐煩的揮揮手:“衣服沒了,早丢河裏了,又臭又髒的一件白長衫,還好意思來要。”她指着林飄搖身上剛換的那件狐皮外褂:“這件不比你那長衫好一百倍麽?”

林飄遙苦着臉不好答話,總不成他說:那件衣服上有我家小倩縫的一個補丁兒!

既然沒有結果,林飄遙撓撓頭:“你一個人出來玩兒?我的半個師傅呢?還有你那個老爺子呢,沒陪你一塊兒出來?”

“他們才沒時間陪我出來呢。”飛飛做了個很不滿意的樣子:“他們兩個就只知道身份,地位那些玩意,我就搞不懂了,那些東西能當飯吃?”

刑五在一旁插嘴道:“小孩子脾氣,大人的……”

“哦,”沒人理會刑五,林飄遙眼睛看着天花板:“那我師傅不怕你又被妖怪捉了?”

“大白天哪來的妖怪?”飛飛朝他瞪了瞪眼:“不過真給遇上一個。”

“什麽樣兒的?”林飄遙來了點精神。

飛飛笑嘻嘻的拿筷子朝他指過來:“不就是你麽?”說完和小倩笑成一團。林飄遙歪着頭,一副懶洋洋的表情道:“反正是由得你說。對了,你那個獨孤師哥呢?”

“問他幹什麽?”飛飛的臉色變了變,拿筷子無聊的敲着面前那空碗。桌上只擺了幾個冷拼盤,似乎還沒有開始上菜:“喂!快上菜來,幹什麽這麽慢?”

林飄遙見她說變臉就變臉,也不敢問下去。倒是小倩聽林飄遙說起過飛飛的事情,忍不住道:“就是那個為了救姐姐而受傷的獨孤哥哥麽?”

林飄遙尴尬的點了點頭,偷眼去瞧飛飛,卻見淫女雙眼露出一股少見的疲憊之情,緩緩點頭:“恩,就是那個人。”

“哦,”小倩見她不高興,也不好多問,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接下來開始有訓練有素的仆人送上精致的小菜,見幾個都楞着發呆,刑五幹咳一聲拿起筷子,笑道:“四川名菜果然滋味獨特,不過名字也太怪了些,你看這道菜,雖然好吃的很,可是卻叫美人肝,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管他是什麽肝兒麽?能吃就是好肝兒!”林飄遙正愁沒人打破這氣氛,嘴巴又讒得緊,乘機夾了一塊放到嘴裏,手舞足蹈的大叫好吃。幾個見他表演誇張,都笑了起來。

飛飛給小倩夾了一片,笑道:“這菜是以鴨胰白,就是鴨胗,配以雞脯、冬筍、冬菇,用鴨油爆炒而成的。”

林飄遙裝做恍然道:“原本這盤不是什麽肝兒……但它為什麽叫這名字呢?”

“這個名字可是還有來歷呢,聽說當初四川一位知名的才子在當地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秋水樓宴客,誰知酒樓的廚師在配菜的時候少配了一樣,若是少了一道菜,豈不是壞了名聲?那廚子看來看去,被泡在水中的鴨胰白粉紅嬌嫩的顏色吸引住了,便配上雞脯肉用鴨油爆炒,結果客人十分贊賞,問這菜的名字,上菜的夥計見色澤乳白,光潤鮮嫩,随口說出‘美人肝’三個字,結果這菜就有了這個名字,說起來名字蠻吓人的,其實細細體味,其中另有一番滋味的。這美人肝兒還只是其一,另外更有一道名菜叫做西施舌呢?”

林飄遙驚異地道:‘西施舌。’

飛飛笑道:“其實就是海蚌的舌足,據說肥白嬌嫩,乃是天下美味,不過只有在海邊才容易吃到,這江邊賣的,都不新鮮,可就沒那麽美味了。”

小倩雖說知識面很廣,卻偏偏對飲食是毫無所知,不由欽佩道:“姐姐懂得真多。”

“可不是!”林飄遙翻翻眼兒:“還以為她只會打人,居然說起菜來也頭頭是道的……”

飛飛一筷子給他飛過去:“就你那雙眼兒,瞧得準什麽人?”

氣氛逐漸熱鬧起來,菜也似流水般接兒連三的上,吃得林飄遙和小倩兩個土包子大呼過瘾。刑五以前當官的時候,對這些吃的自然不會太過驚異,但是在那水牢裏青菜豆腐的幹了兩年,哪還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一桌子菜居然數他吃得做多,吃到後面,絲毫沒了長者的風範,瞧那架勢,只差沒在其他三人的碗裏搶菜了。

等得飯飽菜足散了桌席,飛飛自個兒拉着小倩躲到一邊說悄悄話,刑五和林飄遙則是坐在椅子上無聊的打着飽咯兒。林飄遙心頭暗想:女人的話可真多,如果是老子,那肯定聊不了幾句就沒詞兒了。

“對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裏?”飛飛和小倩聊了半天,突然擡頭問林飄遙道。

“蜀山。”林飄遙懶洋洋的答了一句,心頭一驚:糟糕!我把龍泉劍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背在背上,也不曉得淫女是不是真沒瞧見?如果她來問我讨回這柄家傳寶劍,那可如何是好?

“去蜀山幹嘛?不是去過一次了嗎?”飛飛絲毫沒注意到他臉上的不安。上次林飄遙不告而別,讓飛飛很不高興了一段時間。從張天南的口中知道他要上蜀山的消息,哪知這第二次遇到他,竟又是要去蜀山。

林飄遙使勁撓撓頭:“這個嘛,自然是有事要辦咯……我說飛飛啊,你可不可以幫我們找幾匹跑得快的馬?另外再找個帶路的。”他頓了頓,像想起了什麽,急忙又道:“還要安排一下老刑,送他回京城去。”

飛飛奇怪道:“這個刑大叔是京城的?”

“在下是雲南府節度使,離職甚久,特返京述職。”刑五抱拳道。林飄遙瞧了他一眼,也沒搞清楚這個節度使到底是個多大的官兒。

飛飛驚訝道:“原來刑大叔是朝廷中人。恩,節度使這官兒似乎蠻大的,不過刑大叔怎麽搞得這麽落魄呢?”江湖上的豪客,本就沒怎麽把這些所謂朝廷命官放在眼裏。還好張家一向在官道上做生意,對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兒多少認識一些,否則飛飛只怕連‘這官兒似乎蠻大的’都不知道如何說起。

這節度使相當于當時的知府,刑五沒想到亮出自己的道道來,竟沒一個識貨的,哭笑不得,卻不知該怎麽回答她這個問題。林飄遙在一旁道:“那有什麽?皇帝老兒都有穿草鞋的時候呢。這個老刑嘛,是我們從白苗王的水牢裏救出來的。”

白苗王水牢囚禁衆官這可不是件小事,刑五本不想說出來,但林飄遙口快,他攔也攔不住,緊緊張張的道:“這可不是件小事兒,刑五不是信不過姑娘,不過……”他眼睛朝四周那些下人看去。武林世家的仆人們哪裏會不懂這些規矩?飛飛揮揮手,船艙內立刻就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快說說,又是白苗王又是水牢的,肯定很刺激吧?”飛飛興奮的拉拉小倩的手。林飄遙心頭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由得刑五去吹一通。但刑五的解說能力顯然不符合飛飛這種‘暴力女’的口味,聽了幾句就興趣慫然:“這麽說起來,你們是一路逃難過來的了?”

“瞧你說的什麽話!”林飄遙不屑道:“像我這種頂天立地的男人,需要逃難麽?自然是靠着手中劍,大搖大擺回來的。”他這話雖說有點懸,卻也是實情。龍泉劍在手的他,也可稱得上是大搖大擺走出龍宮的。

難的他說一回實在話,飛飛卻不相信:“得了吧你,聽刑大叔先前說起來,這天池只怕不是個什麽好進好出的地方,就你那幾手破劍法能走得出來?我瞧是倩妹妹打的主力吧?”

林飄遙眼睛一瞪,拍着椅子扶手就跳起來:“瞧不起人是吧?你瞧!”他身子往那裏一站,手一擡:“就我這姿勢!就我這造型!難道吓不住人?”

飛飛大笑道:“吓得住!絕對吓得住!特別是那種神經特別正常的人,他們會說:啊!你瞧!那裏有個瘋子!”

小倩笑得合不攏嘴來,上氣不接下氣道:“飛、飛飛姐,飄遙哥哥可真是仗着白苗族的聖劍正大光明走出來的呢。”

第 69 章 真的贏了!

第一劍自然是火靈神劍。這一式的招數并不算複雜,但劍意綿綿,大有趨趕不盡之勢,且全招渾若天成,表面看去,似乎并沒有絲毫的破綻。

林飄遙一劍耍畢,抱手站在一旁。只陰不敗在一旁皺眉苦思。其實林飄遙只不過是會擺擺劍招的樣子,若是和老陰敵對時耍出這一劍來,必然是破綻百出的。但陰不敗剛見識過他的內功修為,便自然用上了一個高手的水平去衡量他。而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招劍法出現在某一位高手身上時,必然會暴出無比巨大的威力來。在陰不敗的想象裏,已不再是林飄遙舉着劍的笨拙姿勢,而是劍聖高舉青鋒劍,用他那天下無雙的劍道之意駕馭着這招奇妙劍法的身影。這才是劍聖設計裏最為關鍵的一場,這已不單單是陰不敗和林飄遙的比試了,而是合劍聖與林二人之力在和陰不敗較量。

觀長老幾次想張口,卻都又把話吞了回去,其他三大長老似乎也被這一劍的奇妙驚醒了過來。知長老皺眉道:“這似乎是天烈五劍的招式……劍聖應該不會這招,莫非這少年是?”

知長老幾句話出口,才讓陰不敗從那無盡的精神幻境裏驚醒過來:“天烈五劍?”

“啓禀聖尊,”知長老可不似觀長老那般大大冽冽,傳音道:“這應該是天烈五劍無疑,老夫多年前曾見林無涯施展過一次。當時林無涯的修為尚且停留在劍童期,卻一劍飛殺魔道來的花妖子。那一劍施展出來驚天動地,除了其劍招的奇妙外,另含高深佛印結法其中,光看劍勢走動和這少年剛剛那招如出一澤,我決計不會記錯!”他先前似乎還抱有一點懷疑的态度,結果越說越肯定,等他最後一句話出口時已再無一絲一毫的疑惑,只差沒高聲喊:那倆招要不是一模一樣的話,我馬上就去跳崖。

陰不敗微微一驚,低頭沉思。林飄遙等了半天不見他開腔,有些兒急道:“我說陰大教主,你還要比不比啊?說好可是一柱香時間,你瞧,這時間都過了。可是算你輸了?”

知長老笑道:“你這一劍若是由劍聖施展出來,或許真的無法可破。不過到了你的手裏,就顯得破綻百出了。別說是聖尊,就連我,也可以在你出手時殺死你一百次。”

“切,一邊呆着去,跟誰吹呢?”林飄遙明知是實情,卻不肯承認,只管道:“反正這規矩是陰大教主定下來的,你說過了,一柱香時間內你要是沒給出答案,就算你輸!”

觀長老眼睛一瞪:“輸不輸由你說了算得?”林飄遙以為衆人要耍賴唬他,心頭不爽到極點,卻不敢多說什麽,只等陰不敗回答。

“你說我輸,便算輸了吧……”陰不敗沉默了半晌才醒來,微笑道:“龍泉劍你要拿便拿去,身為女娲後人的你,若是一早就說出身份,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林飄遙楞頭楞腦的聽着他說,沒想到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勝過陰不敗,竟會得到這樣一個收場,不過卻是在暴出自己的身份之後,心頭暗道:他奶奶的,原來女娲後人這個身份是如此的吃香,劍聖那堆好人要看我面子,現在連陰不敗這種大魔頭,都要顧及這個身份三分了。哈哈!那老子走一處就亮一回名號,豈不是可以吃遍天下?不過倒是奇怪了,這老小子咋知道了我的這個身份呢?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一顯即逝,笑嘻嘻道:“怪他什麽後人呢,我說大教主,那龍泉劍,我可就拿走了?”林飄遙伸着兩只手,想把龍泉劍從那劍座上拔起來,但考慮到身後幾人的‘兇狠’,還是先問了一句。

“劍你自然可以拿走,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陰不敗沉聲道:“這也是我将龍泉劍借給你的唯一條件,若是你不答應,或答應後不執行,我必要你後悔一輩子。”

林飄遙心裏直嘀咕:就曉得沒白拿的東西白吃的午飯,不過你有啥條件說就是了嘛,還威脅老子!怎麽聽怎麽不爽!他心頭雖是不爽得很,嘴上卻不敢亂說,小倩輕輕拉拉他的手,這小子才先收起想拿龍泉劍那顆心,懶洋洋道:“是啥條件哩?”

“既是一開始你就給我道明了來意,那取劍之後,便應該會去兵解蚩尤遺體了吧?”

“那是肯定的嘛……莫非你是擔心我把這劍給拐跑了?放心放心,肯定沒那事兒,用完了一定會找人給你送回來。”林飄遙迫不及待道。

陰不敗笑道:“若是我擔心你會把劍拐跑,那自然就不會借給你了。借劍的條件自然不是指的這個……”

“那是啥?”

“我要的是……”陰不敗微一沉吟,終于說出口道:“我要蚩尤遺體的殘片碎肢!”

“啊?”林飄遙瞪大眼兒道:“不是吧?你拿那玩意兒來幹什麽?再說了,那玩意又不是我的,就算我答應也沒用啊。”

“你會有辦法的。”陰不敗微微一笑:“若是從劍聖手裏拿一點垃圾的權利都沒有,那你也就不是女娲後人了。”

林飄遙皺眉看着他:“不過我是很想知道你拿蚩尤屍體來做什麽?做研究?”林飄遙擺擺頭:“不像嘛……”

“造福人間的事兒我做不來,為禍蒼生的事兒我也不屑為之,”陰不敗雙手付在背後,站在那尊石像大佛之下,還頗有些慈悲者的味道:“具體是什麽原因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只管問劍聖取過殘體,我自然會派人來拿。”

“但你總得給我個理由不是?”林飄遙好奇得很,就連小倩在一旁拉他也不理,只想問個明白:“你知道,年輕人的好奇心是很重的,我也不例外嘛……”他話沒說完,猛的感覺前方一道強烈無匹的煞氣噴湧過來,林飄遙打了個冷顫:“這個好奇心我現在沒有了,不就幾塊渣渣片麽?給你留着就是……我可以拿劍了吧?”陰不敗微微點頭。

看着林飄遙把龍泉劍從劍座中拔起,觀長老猶豫道:“聖尊……若是白靈王問起?”

“若是他來問,便說我比試輸給了別人,劍為賭注被人取走了。”

“這……”

陰不敗揮揮手:“此事不用再多說,”他轉頭對林飄遙道:“你二人這就回去吧,水牢裏那一出戲遲早要被發現,若是驚動了白靈王,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林飄遙吃了一驚,小心道:“什麽水牢裏的一出戲?”

觀長老冷哼道:“老子這雙耳朵再遠的地方都聽得到,何況是區區水牢的動靜?”林飄遙恍然大悟,轉身要離開,卻又似想起了什麽:“我說大教主,你手下好幾個弟子認不得我,那些衛兵又不賣我帳,這出去可是個難題……”

陰不敗轉身進了旁邊一個暗洞,聲音傳來道:“遇到他們你就說我着你取了龍泉劍出外辦事,劍便是信物。”

拿着龍泉劍果然是一路暢通無阻。本來還擔心那些家夥以為自己這劍是偷來的,哪知道所有衛兵見到劍後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想想也是,守劍者除了四大長老還有一位所有白苗人心目中的神,誰會以為天下間竟有人能從他五人眼皮子下把劍偷走?

兩人在山塞外面彙合了刑五,徑直奔去湖邊。

拿着龍泉劍的林飄遙自然狐假虎威一番,招呼幾個衛兵,要了艘小船直出天池外面去。一路上卻是風平浪靜的,沒瞧見先前那一大幫子官員的下落。

到得出了天池,鑽進那條又黑又長的過道。林飄遙這次學了個乖,把頭壓得低低的,便沒被洞頂上那些嶙峋的石尖給碰着。

這黑漆漆的暗道穿行了一半距離左右,前面突然聽到人聲。只聽一口地道的官話說道:“秦老,這裏出去便是龍宮了。一路而來的守備沒甚嚴緊的,估計到了外面會有很多衛兵。”

林飄遙心頭一動:原來是剛剛那些當官兒的……他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劃船的刑五停住。

“這出去的龍宮是處風景名勝之地,往來的游客衆多,就算是有衛兵,怕也不容易認出我們來。”秦老的聲音響起道:“待會到了外面,且莫表現得驚慌,只需裝做游客便可。”

林飄遙心頭冷哼道:你以為這出去就是直道了?還有一大堆衛兵等着你們呢!

刑五低聲道:“聽前面的動靜,似乎沒剩幾個人。莫非是在天池那邊打過了一場逃出來的?”

小倩搖頭道:“我們來的時候并沒看到什麽異常,想是他們只找到了一兩條船,便把大部分人留在了裏面。”刑五附和道:“還是倩姑娘聰明。”

那邊的人聲漸漸在去遠,林飄遙也叫刑五開了船,不緊不慢的跟上去。刑五猶豫道:“恩公有這把寶劍,不若咱們追上帶着他們一起走?也免他們又吃人捉了回去。”

林飄遙橫他一眼兒道:“你莫不是想讨好那個秦老?”刑五知道林飄遙對那幾個當官兒的不滿,連忙改口:“哪裏哪裏,那老小子忘恩負義,這種人我是決計瞧不上眼的!幹嘛還讨好他?反正全憑恩公做主,我不過就是提個建議嘛……”

小倩心好,知道秦老那幫子人若是就這樣沖出去,肯定要被抓。忍不住幫他們說話道:“飄遙哥哥,他們也怪可憐的,你就幫幫他們……”

“可憐啥?”林飄遙眼睛一翻:“你聽前面的動靜,分明沒幾個人嘛。而且一個女人的聲音也沒有。你忘記水牢裏那一大幫可憐的女人了?肯定被前面那幾個家夥給抛棄了!這種人我幹嘛要救他?”

小倩想起木籠子裏那些混身赤裸的女眷,輕輕咬了咬下唇,終于是不說話了。刑五聽他話裏有話,小心翼翼道:“恩公,聽您這口氣,莫非……水洞盡頭有些衛兵?”

林飄遙嘿嘿道:“錯,不是有些,而是有很多衛兵!不然你以為白苗王就那麽放心的在天池裏面不安排守衛?真正的關卡在外面呢。”說得刑五混身都抖了一抖:“還好跟了恩公一路……”幾人一路心情各異,再行得一陣,聽到前面突然吼了起來,那秦老喊道:“賊苗人都堵在了這口!咱們中算計了!”

林飄遙心頭好笑:明明人家就是正大光明守在那的,你自個兒撞上去,還偏偏要大喊中了暗算……外面頃刻間就喊打喊殺起來,林飄遙不慌不忙的把小船靠在洞口不遠處,也不去趟那混水,三人齊刷刷坐在船上聽着外面動靜。

回想起先前進洞時的情況,林飄遙琢磨着這外面少說也有四、五百精壯衛兵,豈是秦老那幾個殘兵敗将可以沖出去的?聽得幾聲慘叫,喊殺聲漸漸低下來,終不複再聞。刑五面無血色,林飄遙朝他聳了聳肩:“沒辦法,江湖就是如此,殺個把人根本不被當回事兒,開船吧!”小船劃出陰處,外面的火光頓時照了過來。由于剛剛才有人沖出來,這些衛兵顯得格外小心。一個穿紅衫的頭領迎着小船過來,喊話道:“哪一位?”

林飄遙遠遠認出這人正是剛送自己進水牢那個張頭領,朝他招手道:“我說老張啊,你不是剛剛才送我進牢裏去嗎?咋就忘記了哩?”

張頭領疑惑着探頭看過來,見了是個白生生的小子,再一瞧他旁邊那美貌少女,頓時想起了這人,驚叫道:“抓住他!”

見着張頭領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喊抓人,林飄遙慌忙把龍泉給提在手中,像拿朝廷尚方寶劍似的朝那邊一揚:“幹嘛幹嘛?!我可是聖尊老大派出來幹公事的,你們想幹什麽!?”

張頭領一楞,這時船已開到了近處,幾個眼尖的衛兵認出确是龍泉劍無疑,紛紛跪下行禮。張頭領吓了一跳,這小子拿着的真是龍泉劍?還是聖尊大人派他出來公事的?

林飄遙存心吓他,臉色一板:“怎麽?認不得咱們的聖物了麽?還不快點跪下去!”張頭領雙腿一抖,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下行禮。只聽身後一片響,嘩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林飄遙擡眼瞧那邊,見得幾個大漢屍體被擡到了一旁。裝做漫不經心的走過去一瞧,果然是先前在牢裏認得的那幾個官員和十數個侍衛。他微一辨認,唯獨沒見了秦老。扭頭道:“老張,這些死人是?”

張頭領心頭暗罵:你這家夥去了趟水牢,結果就逃出來這許多漢人,也不曉得是不是你放的!若不是你有聖劍在手,老子現在就捏死你!口中卻不敢不答:“小的也不知道,只認的其中幾個是一直在水牢裏關着的,已經派人去水牢查看了。”林飄遙‘哦’了一聲,心頭暗叫不妙,若是讓他派出的人看到水牢裏空空如一,豈能不把事情鬧大?陰老頭兒不是說如果鬧到白苗王那裏,就連他也保不了我嗎?看來這裏可不是久留之地!雖說那個秦老的下落很可疑,不過已和老子沒關系了,先閃人要緊!他主意一定,随口和張頭領瞎扳了幾句,便問他要了一艘快船兩個衛兵直奔水洞之外而去。這張頭領本是對他懷疑萬分,但白苗人的規矩甚重,就他手拿那柄龍泉劍已将他的身份擡高到一個張頭領萬萬觸碰不到的高度,不敢多問,乖乖照林飄遙所說的準備好了一切,讓這小子帶着小倩和刑五揚長而去。

出了天池,三人飛奔朝官道上,直到找着一直等在那裏的趕車老漢,這才松下一口氣來。還以為這世事無巧不成書,鐵定會碰上孟浪那一幫家夥,沒想到竟是連個影兒都沒瞧見。林飄遙心頭暗喜,就那幾個小鼈三,也不過是跑跑過場的人物,哪裏配來為難我?瞧陰不敗的幾個弟子,似乎也就只有一個小九讓自己看得順眼些,畢竟自己這條命還是別人救的呢……想到那包解毒藥,林飄遙捏了捏大腿:好小子,老子以後非得報答你不可!

來雲南時,林飄遙和小倩是坐的馬車,現在多了一個人,坐馬車似乎就顯得不那麽方便了。何況也不急着趕路,小倩便提議走水路。

從黃果樹坐了一陣車到畢節,再轉一站就進了四川境內。刑五是個文人,把那長江沿岸之美一路誇張宣傳,說得小倩向往不以。林飄遙吃不住小倩的央求,終于是決定再游一回三峽,他心頭暗暗祈禱:老天爺,可千萬別讓咱們碰着飛飛那個淫女,不然可就活不下去了……擔心歸擔心,但考慮到淫女應該沒那麽多空閑去江面上游蕩,微覺放心。哪有這麽湊巧的事兒?真要是碰到了!真要是碰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但無論他怎麽壯膽,這底氣終是提足不上去。

坐在船上,小倩興奮的東瞧瞧西望望,去看那江邊兩岸的美景,自然也少不了刑五這個好導游的從旁解說。林飄遙卻始終提不起興趣來,聳拉着腦袋遮遮掩掩的躲在船倉裏,心裏只在揣摩着那淫女飛飛的下落,生怕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上次林飄遙去蜀山路過三峽時,那是順流而下,這次也是一般的順流向下走。過瞿塘峽時,刑五和小倩的笑聲漸漸大起來,隐隐還聽到刑五那老小子耍帥一般的吟詩道:“夔門通一線,怪石插流橫。峰與天關接,舟從地窟行。”逗得小倩連連鼓掌,他念不來詩,所以對這類游戲最是‘感冒’,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似乎被小倩聽了過去,朝他招手道:“飄遙哥哥,快來陪我玩兒。”

林飄遙剛被刑五那句詩給一刺激,頓時忘了飛飛淫女的事兒,搬根小板凳坐到小倩身邊,拉過她白嫩嫩的小手:“我說老刑啊,你解說,繼續解說,你解說得很好嘛,完全具有專業水平!”刑五聽他話中有話,只道是林飄遙在怪他不該和小倩靠得太近,壓根兒沒想到這是個繡花枕頭,是個聽不得古詩的繡花枕頭。趕緊朝旁邊靠了幾步,幹笑道:“恩公說的哪裏話……我不過是多游過幾次這三峽,見到美景一時情不自禁罷了。”

林飄遙正要開口,小倩在一旁道:“刑五哥,還好你游過這三峽,不然我白白看過了這些美景,還不知道它們的名稱呢。而且刑五哥你念那些詩也是我未曾聽過的,寫得真好。”

刑五得她一誇獎,這美少女雖是只能看看的,但也夠讓刑五高興一陣子了,和她一段時間的接觸,發覺這少女不但模樣生得極其清秀脫俗,且還是難得的文武雙全,若不是他膽子小了點,險些個就想綁架這美女去進獻給當今皇帝。興奮的搓搓手:“哪裏哪裏,倩姑娘太誇獎了。”說話間眉飛色舞,唾沫四散:“這瞿塘峽啊又以夔門山勢尤為雄奇,堪稱天下雄關,因而有‘夔門天下雄’五字镌于崖壁。”他指着不遠處山壁上的幾個大紅字:“山勢之外,瞿塘水勢亦‘雄’,有詩稱之‘衆水會涪萬,瞿塘争一門。’江水至此,水急濤吼,蔚為大觀。對瞿塘峽的山水之雄,有一首詩寫得至為貼切,說是:夔門通一線,怪石插流橫。峰與天關接,舟從地窟行。”

小倩悠然神往的感受着那句‘峰與天關接,舟從地窟行’,低聲重複了一遍。林飄遙皺眉道:“乖寶貝兒,這詩真有那麽好?”

小倩笑道:“是啊,古人有無窮的智慧,随便幾句話幾個字便将整個景色都概括其中。‘舟從地窟行’……”她扭頭問林飄遙道:“飄遙哥哥,你不覺得我們正行在一片地窟之中嗎?”

林飄遙歪着頭看了半天,始終沒發覺這闊天闊地的水道上哪裏來的地窟,心頭納悶兒,卻不懂裝懂,故做了個高深狀,拿手朝遠處随便一指:“是啊,這、這分明就是一個地窟嘛!老刑!你說是不是!”刑五自然是連忙點頭,小倩知道他在瞎掰,暗暗偷笑。

夔門,又名瞿塘關。兩岸高山淩江夾峙,是長江從四川盆地進入三峽的大門。夔門兩側的高山,南名“白鹽山”,北曰“赤甲山”,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近江兩岸則壁立如削,恰似天造地設的大門。白鹽山系因粘附在岩石上的水溶液,色似白鹽而得名;赤甲山因含有氧化鐵的水溶液粘附在風化的岩層表面,此山土石呈紅色,如人袒背,故名赤甲山。隔江相望,一個紅裝,一個素裹,可謂奇景。兩座山都是石灰岩,長期的風剝雨蝕,使兩岸岩壁好似刀削斧砍一般,形成十分秀麗的片段景觀。面江迎風之絕壁陡岩,雖然寸草難生,而各現異彩,這些色調和晨曦、晚霞、明月交相輝映,形成了“赤甲晴晖”、“白鹽曙色”和“夔門秋月”等勝景。

刑五感慨道:“有詩詠那赤白兩山:赤甲白鹽俱刺天,闾閻缭繞接山巅。楓林桔樹丹青見,複道重樓錦鏽懸。這裏河寬只有百餘米,把滔滔大江緊束得象一條溝壑,而通過的流量往往多達每秒五、六萬立方米。‘衆水會涪萬,瞿塘争一門’,一個‘争’字,活畫出夔門的赫赫水勢。”他固然解說得精妙無匹,小倩自然聽得津津有味,只個林飄遙在一旁不住插嘴,時不時冒出幾句不倫不類的形容,博人一笑。

船駛出瞿塘峽西口後,便進了巫峽。這裏幽深奇秀,兩岸峰巒挺秀,山色如黛;古樹青藤,繁生于岩間,飛瀑泫泉,懸瀉于峭壁,和剛剛瞿塘關之雄又是兩副截然不同的景象。峽中江回路轉,九曲回腸,船行其間,頗有“曲水通幽”之感。巫峽之中最享盛名者,要算巫山十二峰了。其中,又以神女峰最富魅力。她聳立江邊,峰頂一見雲霧缭繞,細雨蒙蒙,沾衣欲濕,拂而覺爽。雲雨中的青峰絕壁,宛若一幅濃淡相宜的山水國畫。巫山雲雨之妙,有唐代詩人元稹之詩為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刑五有意讨好林飄遙,神秘道:“還有個句子叫‘共赴巫山’,卻是說的如恩公二位這種少男少女關系的……”他只道小倩聽得懂,但鐵定不好意思說出口來。哪知這兩人都是楞頭青,楞是沒聽出這句話有什麽特殊含義,追着他問了大半天,倒把刑五搞得是難以啓齒。急轉話題:“這巫峽內著名的有三臺八景十二峰以及孔明碑等景點:三臺為楚陽臺、授書臺、斬龍臺;八景為南陵春曉、夕陽返照、寧河晚渡、青溪漁釣、澄潭秋月、秀峰禪剎、女觀貞石、朝雲暮雨;十二峰為聖泉峰、登龍峰、朝雲峰、神女峰、松巒峰、飛鳳峰、翠屏峰、聚鶴峰、淨雲峰、起雲峰、上升峰、聚仙峰。”

兩人一聽那麽多的峰,頓時來了興趣,林飄遙嘿嘿道:“這神女峰是啥玩意?完全就是說的我家小倩嘛……快解說解說!”小倩笑嘻嘻的拍打了他一下,卻被那小子抓住機會一陣亂捏,兩人在那裏鬧個不停,刑五趕緊抹了把冷汗:“這神女峰啊,又叫望霞峰,位于巫山縣城東大江北岸。一根巨石突兀于青峰雲霞之中,宛若一個亭亭玉立、美麗動人的少女,故名神女峰。古人有‘峰巒上主雲霄,山腳直插江中,議者謂泰、華、衡、廬皆無此奇’之說。每當雲煙缭繞峰頂,那人形石柱,像披上薄紗似的,更顯脈脈含情,妩媚動人。每天第一個迎來燦爛的朝霞,又最後一個送走絢麗的晚霞,故名‘望霞峰’。”

三人聊得正歡,擡頭去看那神女峰時,卻發覺不知何時架過來一條大船,擋在了自己這小貨船前面,遮住了視線。本以為那船立刻就會駛開,哪知就這麽一直橫着向前開,始終是遮住這邊船上視線的。林飄遙跳起來就罵道:“前面那船!鬧什麽別扭哩?這江道兒是你家開的?吃多撐的弄這麽大一個體積出來,還跑那麽慢的占着水道,不讓其他人過江了啊?”

船家怕惹事,急忙朝林飄遙擺手,連聲道:“客官休要動怒,這裏不比得別處,暗礁淺灘太多,莫說那等大船,便是我這種小貨船跑起來也需得要小心翼翼的。一個弄不好就是船毀人亡的下場。”他說着,趕緊又拿手朝自己嘴巴上拍了幾下:“呸呸呸,什麽毀什麽亡的,烏鴉嘴。”

林飄遙疑惑道:“當真這麽恐怖?”

“可不是?”不等船家開口,刑五在一旁解釋道:“這裏叫崆嶺灘,兩岸懸崖壁立,湍流迅急,挽舟甚難,‘務空其嶺,然後得過’,故亦稱‘空聆’。這裏灘險流急,礁石密布,著名者即有‘二十四珠’,其中大珠石梁,長約七十丈,寬十餘丈,高出數十尺突露水面,如猛虎卧伏江心,與鄰近之‘二珠’、‘三珠’,號稱三石聯珠。其下亂石暗礁,犬牙交錯,鋒利如劍,致使航道彎曲狹窄,惡浪洶湧,行船稍一不慎,就會觸礁沉沒。民諺雲:‘青灘、洩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因而人們稱此為長江三峽險灘之冠。”他自是解釋得詳細,哪知林飄遙根本沒有聽進去,還沒聽他說完,已經又和那邊鬧開了。

原來這江上風大,聲音本來傳不了很遠,偏偏那邊船上人的耳朵尖,剛聽到林飄遙開罵,幾個腦袋頓時探出頭來,叽叽喳喳的四川本地髒話脫口而出,挨個兒問候着林飄遙他老娘、老爹、外公、外婆一大堆。林飄遙連天下第一高手都見過了,哪裏會在乎這些個兒小角色?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回罵過去,小倩勸他也勸不聽,只吓得船家不住叫苦。

那大船漸漸停了下來,兩邊越靠越近,林飄遙鼓着眼兒朝大船上瞧去,心頭猛的一驚。剛剛只顧罵了還沒注意看,只見那大船船頭紅豔豔的旗子上繡着一個大大的‘張’字!

張、張家?!林飄遙張大了嘴:該不會是淫女飛飛她家的船吧?見那船身越靠越近,林飄遙差點就想叫船家掉頭逃跑,看那船家的表情,恐怕這對他來說肯定是個好建議吧?不過好面子的他,這種話絕對是說不出口的,已經隐隐能瞧見那邊船頭上站着的人了,紅衣服……有個穿紅衣服的!

第 68 章 天下第一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你一大男人咋這麽煩哩?”林飄遙不耐煩的揮揮手,整整衣衫,拉着小倩大步朝那幾個衛兵走去,只把刑伍看傻了眼,哪料到他會是要正大光明走進去的?

士兵甲眼睛一晃,竟然在這守衛無比深嚴的天池大塞外看到了兩個漢人!迅速告訴士兵乙:“喂、喂喂!你瞧!那倆人!”

士兵乙明顯的是根老油條了,迷迷糊糊的眼睛一翻,怪聲道:“有啥好希奇的?不就倆漢人麽,指不準是哪位當頭兒請來的貴賓,不然哪敢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咱塞子來?”

士兵甲疑惑道:“這裏當頭兒的沒一個漢人,咋可能請個漢人來做客呢?我看大王最讨厭的就是漢人……”士兵乙低聲罵道:“你是豬啊!這種事情可不歸咱們管。你倒是想啊,如果那倆人是上頭請來的貴兵,咱們得罪得起?就算他們是刺客,那對象都肯定不是我倆個。只要表面上裝着和他客氣,他自然不會和我們為難!”他眯着眼看看士兵甲:“像咱們這種一年到頭都少有出幾次場的小角色,佛祖是不會保佑咱們的,那麽賣命幹嘛?多活一天是一天嘛,哪個會嫌自己的命長了……”

士兵甲驚出一聲冷汗:“幸好乙哥哥你提醒了我,剛剛我差點就沖動的想去抓那倆人了……”士兵乙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你還嫩着呢小老弟,學着點!”看着兩人越走越近,士兵乙忙屁颠屁颠的跑過來問道:“兩位氣質不凡的少俠,這是要去哪呢?”

林飄遙大大冽冽道:“陰大聖尊請我二人去觀音洞看景呢,我兩人走了一圈卻迷路了,這位兄弟可知道觀音洞在哪?”

士兵乙受寵若驚道:“尊客休驚煞小人,兄弟二字我可當不起。觀音洞嘛就在左塞,你瞧,”他遠遠指着塞子裏左邊靠崖的地方,只見一塊平整石壁上顯出一個巨大的洞穴來:“就是那裏了,陰聖尊多半正在裏面呢。”站在一邊的士兵甲疑惑道:“這觀音洞不難找嘛,尊客怎麽會迷路了?”士兵乙慌忙踹了他一腳,笑臉對林飄遙道:“尊客莫不是從天池外才進來的?”

林飄遙正愁不知道怎麽答複他們,聽了這話趕緊接道:“是啊,陰大聖尊只給我們說到觀音洞找他,卻沒說個準确地方,若不是兄弟你提醒,我們還不知要找多久呢。”士兵甲笑答:“尊客請便,咱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走出幾步,林飄遙心虛的轉頭去看那兩個士兵,只見他二人正微笑着朝自己揮手。小倩疑惑道:“飄遙哥哥,我看那倆人有些不對勁兒,不是在騙我們自己鑽進陷阱裏吧?”

林飄遙神秘道:“似你飄遙哥哥我這般聰明伶俐怎麽會被別人下套呢?那兩個人嘛,一眼就看得出來是聰明人,聰明人一般都會知道怎麽才能活得長久的。”

小倩仍是不放心,朝前走了幾步,轉頭又看,卻見士兵甲乙都站門口開始聊天了,似乎只是把二人經過大門當做了一場小小的插曲而已。

這山塞裏是別有一番天地。站外面的時候,見得塞子外面壁高牆壘,還道是個什麽深嚴的軍事重地,哪知裏面竟是空空如一。偌大的圍牆籬笆圍着這片空闊的土地,只有三面山壁上顯出幾個黑呼呼的大洞。來往行走的人也是極少,偶而有一兩個人經過他們面前,卻正眼也不瞧他們一眼。照着士兵乙指的路,林飄遙趕到左首的山壁黑洞前。洞口約有三丈方圓,不得不說是巨大了,初進洞的時候一片漆黑,摸索着走了一陣,轉過幾個彎,開始有點亮的火把插在兩旁牆壁上。林飄遙舒了口氣,低聲道:“還好,老子還以為又是個鬼洞呢……”

“你猜對了小子。”空曠的地道深處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這裏說不定就是個鬼洞呢?桀桀桀桀桀……”那陣笑聲陰沉而尖厲,使人很容易聯想到吸血惡鬼之類的傳說。

兩人吓了一跳,停住腳步,朝聲音來源瞧看,卻沒見着半個人影。唯剩那尖厲的笑聲回蕩在山壁四周,使人混身發寒,直冒冷汗。

林飄遙定定神兒,拉住小倩的手,朝着暗處叫道:“這是搞的啥玩意?千年活僵屍?”

那聲音卻不答話,洞裏一片安靜。林飄遙鼓着膽兒朝前走了一陣,那聲音又響起道:“好久沒見過生人打這裏路過了,兩位可別走那麽快……”

生人?林飄遙心頭一毛,唬道:“莫非你是個熟人?”

那聲音這次倒答應得快:“什麽生生熟熟亂七八糟的?你是想我把你烤熟了再吃?老子可沒那耐心。”

聽他自稱老子,那應該不是鬼了,雖然在後面加上了句‘烤熟來吃’,但卻頗似挑侃的味道。這種話林飄遙聽得多了,心裏稍稍平靜。只要不是鬼,我怕你幹啥?

“我們是得陰聖尊許可才來這觀音洞的,”小倩試探着道:“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還是走不到頭,前輩可知道這觀音洞的地道到底有多長呢?”

那聲音頓了一頓,不再陰聲陰氣,問道:“許可?許可你們來觀音洞做什麽?”

林飄遙自然不會傻到說許可自己來拿龍泉劍吧?眼睛珠子一轉:“許可咱們來和他比試。”

“比試?”那聲音呆了一呆,随即大笑出來:“你兩個小毛孩子竟然妄想和聖尊比試?”

林飄遙不滿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人雖然小,可本事卻不小。你們聖尊都答應比試了,你幹嘛還要推推阻阻的?”

那聲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誰、誰阻你了?來來來!老子倒要見見敢和聖尊比試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林飄遙問他道:“那剛剛問你這地道有多長,你卻不回答。”

“不長不長,朝前直走五裏許就進洞了。”

“早說嘛……”林飄遙抹了把冷汗,拉着小倩朝前飛跑。五裏路并不是很長,大約盞茶功夫就進看到前面一片火光紅豔豔的照過來。

“這就是觀音洞了吧?”只見這洞裏佛堂約有四五百丈見方,裏面三丈高的釋迦牟尼,五丈高的觀音菩薩等石像,香煙缭繞,馨聲清幽,直和先前在外面所見那處漩塘觀音洞一模一樣:“不是吧?不但名字一樣,就連擺設也都差不多……”林飄遙嘀嘀咕咕念到。哪知被別人聽了去,剛剛那個尖厲的聲音響起道:“你小子跑得倒挺快的。”

那聲音猶如在耳邊響起一般,與剛剛的感覺又是大不相同,林飄遙朝前看去,只見四個形态各異的苗人或躺或睡或坐橫在眼前。幾人身後便是大佛像,佛像前的平臺正中插着那把被自己丢失在風林的龍泉劍。林飄遙心頭暗:陰老兒果然沒有騙老子……

“喂喂喂,和你小子說話呢,東張西望什麽?”

這下看得清楚,四怪人中一個幹巴瘦小的老頭兒不耐煩的朝他揮揮手。林飄遙翻眼道:“你不是比我跑得更快麽?剛剛還我老子在外面說話,現在卻不知跑進洞來躺了多久了。”

那老頭兒大笑道:“老子一直就沒離開過這裏。”林飄遙楞道:“放屁。千裏傳音老子倒是聽說過,但這千裏眼老子可沒見過。如果你一直呆這裏,那咱們剛剛隔那麽遠,你咋知道有人進來了,還和他說話呢?”

那老頭還沒開腔,就聽另一個聲音道:“他就是觀知洞察四大長老中的觀長老,生就一副奇異的千裏眼順風耳,可看聽十數裏開外的風吹草動。怎麽可能看不到你?”話音剛落,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左邊渡了出來,正是紅蓮教主陰不敗。

林飄遙正愁沒見着他,看他自己顯身,心中大喜,急急道:“我說陰大教主啊,我可是按時來赴約了,咱們先得說好,比什麽要由我說了算!”

觀長老嘿嘿道:“聖尊,你不是真要和他比試吧?就這小鳥,你一個手指頭也撮翻了他。”

陰不敗笑道:“中原武林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在風雲高手排行榜上的人物,人人都有資格去挑戰,只要能獲勝,便可取而代之。老夫雖不是漢人,卻承蒙中土武林瞧得起,給了個天下第一的虛稱,豈能怯戰?”

觀長老陰聲怪氣的道:“以聖尊的身份地位,這小子哪配來挑戰你?就算不應戰,又豈能稱得上是怯戰?”

“我意已決,多說無益,”陰不敗擺了擺手,指着二人道:“你二人是劍聖叫來的,我也不能欺負小輩。這樣吧,比試三場,任由你提出比試方法。只要三場中你能勝得了一場,我便答應借劍與你。”

那四大長老聽到這裏,方知這二人來比武目的竟是龍泉寶劍,疑惑的看向陰不敗。但既是教主有令不許多言,只好把疑惑壓在心頭。

林飄遙哪料到他會放這麽大一個水,兩人一起上,而且是随便我出題?林飄遙大喜道:“這可是你說的,輸了可不能反悔啊?”四大長老齊齊呵斥道:“聖尊是什麽人,豈會騙你一個小孩子。別說兩個一起上,似你這等角色,就是再來一百個也必定贏不了!”

林飄遙嘿嘿道:“那可未必……”四長老不以為然。

林飄遙有些啥本事?來此之前,劍聖本是給他設計好兩套比試方案。一是用他那身混厚無比的內功修為和老陰練練,二就是仗着天烈五劍的奇妙,看能殺老陰一個措手不及否。林飄遙思索一陣,對天烈五劍他是沒什麽信心了,而這內功修為的比試方法,劍聖雖然有教過他,但難保陰不敗便一定會輸。這問題他一路來想了很多遍,面對着陰不敗,他始終是對自己缺乏信心。

不過說到耍小聰明他倒是挺有一手,一聽老陰說小倩也可以參加比試,那鑽空子的計劃就從他腦子裏盤旋而出。

“咳咳!”林飄遙幹咳兩聲,笑嘻嘻的道:“我說陰大教主,這第一場比試嘛……”他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觀長老露出難得的急迫之情:“比啥?”

“比頭發!”衆人齊齊一鎮:“比頭發?”

“不錯!”林飄遙大笑道:“這第一場比試就是比陰大聖尊和我家倩乖乖的頭發,誰的頭發長誰就贏了!”他出這道題未免太過刁鑽無賴了些,觀長老怪叫道:“放你娘的狗屁,這算什麽比試?你幹脆誰的童子尿多得了!”

林飄遙哪裏會和他嘔氣?大笑道:“觀長老果然是生就一副好頭腦啊,這提議不錯!下場我就比這個!”陰不敗笑道:“若是場場都是這些無聊的比試,那還有什麽意思?”

林飄遙急道:“怎麽沒有意思?話是你自己說的,出什麽題由我選,難道還想賴不成?”

陰不敗道:“自然不會賴你,不過下一場的時候,卻不許再出這種鑽空子的題目,要想拿龍泉寶劍,你就得憑真本事來。”

林飄遙暗道:只是這一場你就已經輸了,哪裏還有比下一場的機會?你喜歡說這種空話,老子倒不防陪你說個高興:“那是那是,陰大教主說得有道理!下場咱們就真刀真槍的幹!絕對不再鑽空子。”他說這話時,眼睛不忘再朝陰不敗的頭上瞟去,只見一頭烏黑的寸許短發整齊的列在大聖尊頭頂上,再怎麽瞧,也不可能比咱倩倩的頭發長吧?

陰不敗伸手道:“那倩姑娘的頭發到底有多長呢?”

小倩從頭上拔了一根下來遞過去,林飄遙怕他做什麽手腳,趕緊搶了過來雙手拉直:“瞧,就這麽長了。”

“三尺青絲,色澤光潤,不卷不曲,丫頭就連頭發也讓人看得賞心悅目啊。”陰不敗笑着稱贊道。

林飄遙見他毫不慌張,絲毫不像要輸了的人。心下嘀咕道:怪事了,這老兒是想故意放水?要不就是他的頭發還可以直接長出來?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陰不敗,只見他左手微揚,朝頭頂上一抹,頓時削下一片發屑末梢。每根大約有半寸左右。陰不敗雙手輕輕朝上一托,那些頭發碎渣都緩緩浮在半空中,并不掉落。

他想幹嘛?林飄遙滿肚子的疑惑。只見陰不敗深吸口氣,雙手一陣亂翻。他面前的半空中猶如卷起一陣小暴風,頭發碎渣一根根的跳動起來。頭連尾、尾連頭,不到一刻工夫,那數百根超短的頭發渣竟連接成了一根細長的頭發!四長老大聲喝采,卻把林飄遙和小倩二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陰不敗捏着那根連接而成的長發:“丫頭那根頭發有三尺四,我這根卻有足四尺。要比一下麽?”林飄遙不甘心失敗,拿着兩根頭發一比,果然是陰不敗那根比較粗的黑發要長一些,輕輕一拉,竟是拉不斷它:你奶奶的,這都可以?!

看着林飄遙一臉不相信一臉不服氣,陰不敗道:“願賭服輸,你可別告訴我這根頭發不算數。”觀長老立刻拿出副兇巴巴的眼神瞪着林飄遙,硬把他原想說的一大堆死纏爛打話給吓了回去。

“算數,算數!咱好歹也算得上號人物,怎麽會耍賴呢你說是不是?”林飄遙悻悻道。

“那第二場比試是什麽?”觀長老挑侃他道:“你可說了現在要明刀明槍的哩。”

林飄遙哪敢和陰不敗耍什麽明刀明槍?正愁不知怎麽開口,得觀長老這麽一攪和,頓時叫道:“我說陰大教主,你這手下咋話那麽多哩?好象沒把你放在眼裏了!”

陰不敗微笑不語,觀長老怪聲道:“我知觀洞察四人和聖尊可是拜把兄弟,你這小子想挑撥咱們關系來拖延時間,門兒都沒有!還是老老實實認輸得了!”

林飄遙沒了擇,把心一橫。劍老大既然說要我和他比內力比劍法,想來是有他道理的,老子且不用怕他,就比上一比!但是先比內功還是先比劍法呢?

因為有在蜀山劍陣那一出,使他對天烈五劍的信心實在欠佳,微一沉吟,開口道:“明刀明槍就明刀明槍,咱還怕了不成!來來來,我和你比內功!”

此話一出口,不但那四大長老為之一楞,就連陰不敗也微感吃驚。這武功一道,最不可投機取巧的就是內息修為。陰不敗本以為這小子是靠劍聖傳授了幾招十數年前與自己山頂一戰中的絕學劍招,回想起那一戰,當時的劍聖确實有好幾式劍法自己破不了,雖是僥幸從劍下留生,并在這數十年來苦思破解之法。但奈何再無和劍聖相逢之期,那幾式劍法也成了他的一塊心病。答應林飄遙與自己的比試,怕是陰不敗自己想再次重溫劍聖那妙絕天下的劍法吧?哪知這小子比試的時候,一會胡攪蠻纏,轉眼間又變了個人似的,竟大言不慚的想和自己比拼內功修為?

觀長老疑惑道:“你小子這道題目怕是有什麽古怪在裏面,怎麽個比法?你且先說來聽聽。”

林飄遙嘿嘿道:“聽說陰大教主有一塊巴掌大的雞血石,此物專以吸收內力聞名。據說為了保持它的色澤鮮豔,陰大教主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讓該石吸食自己的內功一次,不知每次要多長時間才可以将那石頭喂飽呢?”

“你是想比試內力在一瞬間的爆發力?”陰不敗若有所思的問道:“劍聖走的是陽性剛猛一路,若是他親自在此,那灌沖當年那塊雞血石的速度自然遠遠快過我……”

照劍聖的設計,讓林飄遙和陰不敗去正面比拼內力,無疑是以卵擊石。因為林飄遙現在根本就還不會控制他自身那股莫名怪異卻又強大無比的內功。但這雞血石是一塊至寶,根本不需要林做多餘的動作,它自動就會将人的內力吸收過去,正好符號林飄遙那一特性,這才能讓林發揮出最大的優勢來。

“咋了?劍老大親自來就行,我就不行?”林飄遙嘿嘿道:“好歹我也是他師弟嘛……”

陰不敗笑道:“劍聖為了這場比試果然是花費了不少心機,不過他卻忘記了一點,随着時間的流逝,人也會逐漸轉變,何況是一塊石頭?雞血石在我長年的陰柔內勁的浸泡下已是習慣了吸收我這裏屬性的內功。縱然是你有劍聖的內功修為,想在灌沖速度上勝過我,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石來。只見那石頭通體呈碧綠色,其間一道道紅色如血絲般的細條分布不均的穿插在玉石體內,顯出一陣陣流瑩般的光彩。

林飄遙為之一楞,雖是知道陰不敗不可能說謊,但哪肯就此死心?好歹咱也是幾大高手公認的古往今來內功第一人,怎麽可能認輸?

“這可說不準,拿來試試就知道!”林飄遙賭氣的把雞血石接過放在手掌心中,一陣淡淡流光從玉石上閃過,接着那幾道血絲似乎有生命一般的跳動起來。林飄遙只感覺手上傳來一陣巨大吸力将整只手臂緊緊定住,然後吸力開始朝着丹田部位直竄而下。頓時酸麻感、無力感、困感立刻湧上心來,讓他差點站不穩腳。那塊石頭仿佛有無窮無盡的魔力,死命的拉扯着林飄遙的全身,似乎想把他整個兒都吸進去一般。

他自然是驚駭萬分,但站在一旁的人卻感覺不到半點動靜。小倩見他半晌都只站着發呆,不禁輕輕喊了他幾聲,卻不聞回答。陰不敗暗暗皺眉:以他小小年紀竟能支撐這許久,難怪劍聖要他來和我比拼內功修為了,若不是這雞血石的構造早已産生了變化,說不定還真會被劍聖算計了。他見小倩擔心那小子安危,寬慰她道:“無防,縱是把內功全吸了去,也只是暫時虛脫,不會有大問題的,恢複一陣便好。”

那塊雞血玉吸收內力的快慢,其實完全是看各人經脈的粗細而定。衆所周知,經脈的粗細程度,是決定其內功修為暴發力的重要因素之一。經脈越粗,那內力湧出的速度就越快。偏偏林飄遙那身內功是憑空得來的,雖然強橫無比的占據着林飄遙的丹田,但卻并為從他經脈處通流過。就像一個大水池卻只裝了指頭粗一般的水管一樣,雖是水流無限,但流出去的卻極少極慢。

就這樣站了大約有兩個時辰,有了雞血石不住的吸食,林飄遙那身無窮無盡的內力才第一次在他體內跳動起來。瘋湧而出的內力拼命灌沖着他的經脈,直漲得林飄遙混身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好在他體質本就異與常人,全身肌肉以及經脈的柔韌性極佳,如若不然,剛剛那狂風暴雨般的內力洗刷早就讓他暴體而亡了。随着最後一絲內力都被雞血石榨幹過去,林飄遙全身如突然脫力一般軟了下來,小倩慌忙接住他。

“他、他奶奶的,什麽玩意……”林飄遙瞪大眼睛,看着雞血石上那一半紅一半綠的怪相。

“你給了我太多的意外了小朋友。”陰不敗笑道:“以純陽功力竟然都能将雞血石灌沖進去一半的血色,而且因為你經脈細小的原故,似乎還有相當大一部分是直接浪費掉了……”陰不敗玩弄着手中的雞血石,雙眼微閉,手中顯出一陣紅色,霧氣從他手上冒起,那塊半紅半綠的玉石迅速吸收,不到一刻鐘,就變成了一塊純紅色的石頭:“若不是雞血石早被我改變了屬性,這次恐怕我就贏不了了。”陰不敗把雞血石遞給林飄遙,示意他檢查一番。同樣是一人灌沖了一半的血色,不過林飄遙灌沖了兩個時辰,而且完成之後立刻就軟在地上。和陰不敗相比,高下立判。

林飄遙苦着臉道:“都是劍老大自己沒調查好,不然也不會輸這麽慘……”

陰不敗大笑道:“年紀輕輕,怎麽可以如此喪志?輸?你已經輸了麽?”他付着手站到那尊大佛腳下,擡頭仰望:“這樣就放棄了麽?”

“放棄啥?”林飄遙翻翻眼:“我哪裏說過要放棄了?別老是裝做一副道行高深的樣子來教育人,我可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無知少年。來來來,小爺這就和你比第三場!”這場內力修為比試之後,他看得出陰不敗開始有些欣賞他了,便有些自大起來。稱呼也由‘我’變成了‘小爺’,他本是自稱‘老子’的,但看着眼前的四大長老和陰不敗,終究是不敢出口,話到嘴邊有咽了回去。

“汰!那毛孩兒,什麽小爺不小爺的!再那般口沒遮攔,惹得老子一個不順眼現在就宰了你!”陰不敗沒有說話,倒是觀長老的脾氣夠大。林飄遙聳拉着腦袋,心裏暗暗咒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你瞧你那幾兄弟都乖乖睡着不着聲,偏偏你要來和老子較勁,為啥哩?看上老子了哩?你是同性戀哩?

陰不敗似乎在回想數十年前與劍聖的那一戰,并沒注意林飄遙嘴上那些小動作,思付良久,才道:“第三場,應該是比劍吧?”

林飄遙一楞:這家夥難道早就把我底細給摸透了?那這天烈五劍還比個屁啊!

陰不敗看他表情便知道自己猜了個十足十,笑道:“也沒什麽不好猜的,劍聖的道法你年紀太輕必然學不會,那剩下的,也只有劍了。”他臉上漸漸閃爍起紅光來,說話的速度也逐漸輕快:“劍聖的禦劍之術名滿天下,當年他一套太極無上劍中曾有五式讓我破解不得……”

衆人都是第一次聽說有關陰不敗和劍聖絕頂之戰的詳細情況,不由豎起耳朵。陰不敗道:“那一戰,我有幻化邪妖之術,而劍聖就靠那一套太極無上劍贏是和我拼了個兩敗俱傷。當時我無法看透那套劍法,仗着天蠶寶衣,數次抵擋劍聖手中青鋒的劍氣而未曾立刻自身受損,否則敗的恐怕就是我了……”陰不敗笑道:“我苦思了二十年,終于破解了那套太極無上劍,而當我自信滿滿的把此告訴劍聖時,他的劍術修為卻已更上了一個臺階。”林飄遙不知他為什麽要提起這些事,但看他眼中,絲毫沒有對劍聖的嫉妒之色,心中微覺放心:“那你現在豈不是打不過劍聖了?”

陰不敗大笑道:“劍聖有我無法破解的超強劍術,而我陰不敗卻有他終身難以望及項背的法力,大家不過是半斤八兩。到了我們這等境界,勝負已不光是實力可以左右了,而需要的是天時、地利等因素。”他頓了一頓:“劍聖讓你學會劍術和我比試,是要以你之長擊我之短……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來吧。”

林飄遙站起身來,小倩從旁邊的兵器架上給他拿來一柄長劍。林飄遙揮動了幾下,手卻軟了,苦着臉道:“剛剛你那個雞血石把我吸得好慘,你瞧,我現在連揮動下劍都有問題,哪裏能有力氣和你比試……”他這倒是有點做作了,其實內力被吸雖是事實,但也沒他裝得這麽無力。如此說一通,只為了在比試之前能多撈點便宜罷了,比如說讓陰不敗讓他一只手啊什麽的……

陰不敗皺眉道:“這卻簡單,你只需把自己所會的劍法演示出來,我依招破解。若是一柱香內我還沒想出答案,便算我輸,如何?”

林飄遙暗暗心喜,天烈五劍的真正威力自己根本就發揮不出來,若是光用劍招來耍耍把勢,那倒是很有可能難倒陰不敗的:“那陰大教主可看好了,我這套劍法共有五式,這是第一劍!”他自然不會自己耍的就是天烈五劍。想着天烈五劍的名氣甚大,陰不敗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說穿了,等于是給了他些許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