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宮宴

一個逆臣重罪皇子的回宮,竟要辦宮宴!

這是置皇上與何地?

越想越憤怒,手下鏟土的力道又加重一分,雲歡嘩嘩将一塊好地鏟的凸凹不平,風靈在一旁更是急的直冒汗。

宮宴馬上要開始了,娘娘竟然在去宮宴的必經之地上鏟土,還說什麽說這裏的土肥沃,要帶回去景陽宮養花。

陸續來了幾波人,皆是後宮嫔妃,雖然不解雲歡所為,但大都裝作沒看見走過去。

只有公孫婉容停下腳步,冷眉望着雲歡半響,冷笑出聲。

“皇後娘娘這一大早可真是勤快,在這鋤地呢,不過這些活不都有奴才們做嗎?”

這是諷刺她粗魯呢。

早在選秀那時,她就帶着一幫狗腿子譏笑她是山野丫頭,現在她位及皇後了,還不忘拿這說事。

擡頭,不耐煩,“你過不過?要過趕緊走,不要耽誤本宮忙正事”。

忙?

這個時候在這能忙什麽?馬上就到開宴的時辰了,是故意在這做給別人看,表示她對三殿下的回宮宴不滿吧。

公孫婉容抿唇大笑,“那我便看看皇後娘娘怎麽忙這些肮髒的泥土”。

還不打算走了,敢情她覺得鏟個土是多麽粗鄙不堪、丢臉的事一樣,賴在這看她笑話。

她卻真不覺得此事惹人笑話。

“公孫才人你到底要不要過去?”雲歡扶着鐵鍬問。

公孫婉容得意一扭,表示越讓她過她偏不過,就要留下來看她大汗淋漓,像個奴才的下賤樣。

“好,讓你過,你偏不過,那就別怪本宮了”,唰,雲歡擡手鏟了幾鍬土,潑到公孫婉容面前的長廊,寬寬嚴實的一溜,頓時,阻攔了公孫婉容的去路。

要麽從泥土上踩過去,要麽就繞道。

有趣是又有幾條蚯蚓彈出來,頓時,吓的公孫婉容花容失色,怒叫,“雲歡,你故意的”。

還真故意的。

“那又怎麽樣?本宮讓你走你不走,怪誰”。雲歡無所謂道,繼續将土鏟到簍子裏。

“你!你這樣做也不怕…不怕…”

叫喚半天,公孫婉容想起雲歡是皇後,自己只是才人,根本不能拿她怎麽樣。

雲歡對她吐舌,爽快一笑,“不怕什麽?告訴你,本宮就喜歡看你那想害本宮卻又沒辦法的模樣,哈哈,你不是說這土髒嘛,有本事那你繞道走吧”。

“才人,時辰快到了”。小宮人悄悄對公孫婉容說。

“那快點找人來清理這裏!我才不會踩這些惡心的東西”,公孫才人急道。

宮人為難,“眼下打掃結束,打掃的東西都被收到較遠的奴才們居住的行宮,只怕一時不能處理”。

“無用!你倒是想辦法讓我過去啊!”

面對急的團團轉的主子,那名宮婢試探一問,“要不奴才背着您過去?”

啪一巴掌!

“你個賤婢還不如這髒土呢,竟敢妄圖碰我”。公孫婉容大罵。

婢女立刻後退三尺,紅的臉也不敢摸,低頭不語,見狀,其他宮人也不敢上前。

公孫婉容左右為難,怒瞪雲歡一眼,又瞅着蠕動的蚯蚓,惡心,再如何氣憤也無可奈何,這麽無賴的皇後,如此無賴的行為,可她自己兵不引以為恥。

無法,她只得轉身小跑着去繞遠道參加宮宴。

呵,慢慢跑吧,小樣!還看她笑話。

看着公孫婉容遠去,雲歡輕笑将鐵鍬一撂,去宮宴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眼前這條,另一條可是遠了近一半路程,眼下時辰快到了,若是太後發現她在三殿下第一次回宮的宮宴上遲到,如此不敬的表現,以太後對三殿下寵溺的心,之前再如何對她好,心中也會有個梗吧。

雙手對拍,又撣掉身上泥土,揪一把衣服,直接踩着土過去。

她就知道公孫婉容不會踩的。

“風靈,本宮自己先過去,你找人把這框土擡回景陽宮”。

這土還真要留着?

不好違抗主子,風靈盡管滿腦疑慮,卻也只是應着。

一時,剛才鼓噪的長廊一下子安靜下來,不遠的高牆後轉出一人,走到雲歡剛才的地方,盯着一地的泥土看半響,仰頭大笑。

真有意思。

想不到宮裏竟有這麽有趣的人兒,霸道,直接,他喜歡。

看她離去的方向,似乎也是去參加宮宴!號稱小霸王的三殿下狹長的眼眸邪佞一笑,看來一會又要見到這位潑辣的人。

想着,訾鳳覺得這次宮宴也許并不會那麽無聊,腳下學着雲歡的動作重重踩上泥土,跨過這片地。

果然,雲歡到宮宴之時,所有人都來了,只有公孫婉容沒到,當然還有一個人,便是那個罪臣訾鳳。

架子還真不小。

不管這些,雲歡來到女眷最頂端的位置,落座之時與對面的皇上相視一笑。

其實她和皇上的位置理應在太後兩側,然而太後居權自傲,竟将她和皇上挪到二次位,她手邊只留了一個空位。

來向衆人表明這個空位主人的地位。

看來太後從沒有放棄争鬥皇位的想法,否則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輕視她和皇上,高擡一個逆子。

再看太後左下的皇上,他始終一臉平淡,雲歡心下一疼,在百姓看來,他是天之驕子,含着金鑰匙的龍子,風光高貴,哪裏知道朝堂之上,風雲湧動,身不由己。

“來了,來了”。

突然,太後欣喜起身,目光急切的望着禦花園外堂悠閑踏步而來的人。

衆人翹首去往。

只見花叢深處,身着銀白暗花底紋錦服,腰間束着白虎白玉腰帶,身姿卓越,單手背後,腳下生花,大步邁過來。

不愧是皇上的親弟,相貌與皇上驚人的相似,只是眉眼邪魅狹長,比起俊朗的皇上少了一份威嚴,多了幾分清蓮。

雲歡努嘴。

果然是妖孽。

第 105 章 蛇膽救七王爺

第105章 蛇膽救七王爺

“敢詛咒我家主子小殺手伏誅吧!”李執劍聽到這話,面色陰沉,立刻就要刺穿泉寶的腦袋。

可後面傳來的呵斥,卻讓李執劍停了下來,“執劍,住手!”

聲音陰柔,像是話本裏面說過的內侍。

這讓泉寶更加确定,這一撥人就是從皇城過來的人,至于目前什麽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算你走運!”李執劍不給泉寶好臉色,他深信泉寶就是個小殺手,這次多半會對他家主子不利雲雲。

“小萍姐姐你在這裏待着,不要靠近,我過去看看。”

泉寶交代岑小萍,她是厲鬼之身,靠近人皇氣息會很難受的。

說完就從那抓着自己的侍衛懷裏跳下來,朝昏迷的人走了過去。

男人年紀不大,約莫十六七歲這樣子,劍眉星目、高鼻薄唇,長得比話本裏的神仙哥兒還好看。

但好像沒有寂寞鍋鍋這麽好看,畢竟這男人嘴唇烏黑,就像不刷牙似的,哪有寂寞鍋鍋,唇紅齒白。

“小娃娃,你确定能救我家主子麽如果救了我們家主子,我老頭子必定重謝!”內侍陰柔的說着。

“老爺爺,您先不要着急,能不能救還是一回事,我得先看看!”

泉寶為了節省時間,給男人切脈之後就直接問道:“他中了什麽毒,您知道嗎”

“蛇毒!被蛇咬了。”

泉寶哦了聲,蹲在中毒男人身邊,先查看了一下他的脖子和手。

脖子沒事,但指甲烏青,蛇毒快要攻心了,而且也沒有被蛇咬的痕跡。

那傷口在腳上面咯

小奶娃扒開男人的靴子,将褲管撸到膝蓋上,果然在腿肚子的位置上,看到了兩個發黑的小洞,一看就是蛇咬的痕跡。

這毒真厲害,快能趕上她之前捉的眼鏡王蛇了吧

要不是遇見她這個人美心善的乖寶寶,這大鍋鍋別說只有微弱的人皇氣息,就算通體王霸之氣,也活不過半個時辰了。

“老爺爺,我現在要給大鍋鍋放毒血,需得割開他的傷口和手指,你們有什麽忌諱嗎比如說,不能受傷啥的。”

泉寶醜話先說在前頭,話本裏可都寫了,皇室之人,都是千金之軀,萬金之軀,弄掉一根頭發絲都得掉腦袋的。

她這麽圓潤漂亮的小腦袋,可不能被砍了,得在脖子上繼續散發美麗。

內侍道:“沒別的忌諱,只要你認真給我家主子解毒就好,小娃娃,我可否多嘴問一句,你會醫術麽從哪裏學來的”

“老爺爺您好奇怪,問我可不可以問,自己有直接問出來了,絲毫不管我答應不答應。”

泉寶呶呶嘴,一五一十的像是在說實話。

“我會醫術吖!從哪學來的就不能跟您說了,我師傅他老人家可低調啦!行了,不要說閑話,弄幾根繩子過來給我。”

“沒繩子,這行嗎”李執劍滋啦一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撕開了。

泉寶:“可以,多撕幾條。”

李執劍忍着砍人的沖動,把自己衣服上,比較堅韌的地方都撕了下來。

一時間他的兩條長袖變短袖,別說,挺涼快。

泉寶把布條綁在中毒男人的腿上,阻止有毒的血液繼續流通,“刀。”

李執劍遞過來一把匕首,用他們自己的刀,總好過這小殺手自己拿刀出來。

泉寶毫不猶豫,直接在中毒男人的傷口處畫了個‘十’字,讓毒血流出來。

如法炮制纏住男人的手,将他十個手指頭分別割開口子,黑紅的血液傾湧而出,将男人身下的草都染得萎靡了幾分。

做完這一切,泉寶才奶聲奶氣的問道:“老爺爺,您還認得咬傷大鍋鍋的蛇長什麽樣子嗎這樣做雖然能夠緩解他蛇毒蔓延的時間,但想要真正解毒,還得服下那種蛇的蛇膽,這樣是最保險的。”

不然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餘毒殘留在身體裏,半夜要人命。

內侍見自家主子被放了這麽多血,臉色卻好多了,登時比手畫腳的沖着泉寶解釋。

“大概有手指這麽粗,老長老長了,身上還有紅色的環紋,蛇腦袋有些方,看起來跟玉帶似的,卻毒得很!”

往後他老太監瞅着這種蛇就殺,殺到滅絕為止,竟然敢咬傷他家尊貴的七王爺,簡直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泉寶一聽樂了,這不正是褲裆裏放屁,臭雀(qiao)了嘛!

她跑到自己裝蘑菇的小籃子邊兒上,背對着七王爺等人,從随身空間裏掏出暈乎乎,被綁成蝴蝶結的紅色環紋毒蛇。

遞到衆人面前詢問:“您看看,是不是這種蛇”

“!”大家夥被吓了一跳,這奶娃娃果然是小殺手,生猛啊,連毒蛇都敢抓!

內侍拼命點頭,“是它,是它,就是它,我們的仇人小紅蛇!”

泉寶哦了聲,心中對李執劍不爽,直接把環紋毒蛇丢到了他懷裏。

“這位蜀黍,麻煩你将它的蛇膽剖出來吧,你家主子解毒需要用到,可別弄破了,弄破的話,你主子就有罪受咯!”

蛇膽可苦啦!

李執劍被吓得心慌,直到察覺這毒蛇已經暈了過去,才微微松了口氣。

手起刀落很快把蛇膽取了出來,再用清水把上面的蛇血處理幹淨。

“然後呢”

“給他喂進去。”泉寶不疾不徐的說。

天道爺爺其實是很公平的,萬事萬物,都像天秤一樣公平得很,給了某樣事物強大的能力,就會賦予它一個克星。

就像這條紅色環紋毒蛇,有着強大的毒性,但同理,在它生活的附近就一定能有解毒的草藥,是它的克星。

亦或者是,每條蛇的蛇膽,本身就是用來解毒的。

李執劍一聽只要吃了蛇膽,自家主子就能解毒,就能活。

立刻喃了聲主子恕我無禮,就捏開七王爺的嘴巴,将蛇膽放了進去。

可惜七王爺已經中毒太深,昏迷了,壓根失去了吞咽的意識。

泉寶見狀,直接把手指伸進男人的嘴巴,用力戳破了那個小小的蛇膽。

誠如小奶娃所言,蛇膽可苦啦!

饒是中毒昏迷的七王爺,也被這又苦又腥臭的膽汁兒嗆得醒了過來。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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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大開殺戒

李岩臉上的冷笑僵在那裏,眼中滿是震驚之色,這小子怎麽突然間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煉皮境界的高手?

沉默片刻,李岩忽然間又露出了獰笑,煉皮境界也是有強弱的,這個境界分為初期、中期、後期和巅峰四個級別,以剛才這小子展現的實力,頂多也就是煉皮初期,而陸虎之所以敗在這小子手裏,完全是因為他大意了。

想到這裏,李岩朝身邊兩名煉皮初期的藥童遞了個眼色,陰森森地道:“你們一起上,只要留一口氣就行!”

“好嘞!”二人一個箭步沖上去,呈掎角之勢将林炎包圍,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刃,死死鎖住了林炎。

緊接着,二人爆喝一聲,拳頭一左一右,卷起勁風,如同大鐵錘一樣朝林炎胸膛轟去。

眼看兩只拳頭飛速轟來,林炎居然不閃避,目光一寒的瞬間,迎面朝二人沖去,緊接着雙拳猛然遞出。

砰砰砰砰——

四只拳頭相撞的剎那,淩厲勁風猛然四溢開來,吹動枯葉和碎石滿地翻滾,緊接着只聽兩聲咔嚓脆響出現,兩名藥童的拳頭猛然折斷,身形也像剛才的陸虎一樣,直接倒飛出去,撞倒幾面牆壁。

“怎麽可能!”兩名藥童掙紮着從瓦礫中爬起,蒼白的臉上滿是驚駭之色,他二人雖然都只是煉體境三重巅峰,但聯手之下,即便煉皮初期都能鬥上一鬥,可是在這個家夥手裏,居然連一秒都沒能堅持到,就被轟了出去。

“你們眼裏的蝼蟻,有一天會突然間強大起來,足以掌握你們的生死,想不到吧?”林炎神色冰冷,幾步走到兩名藥童面前,眼中殺意淩冽。

“你……你要幹什麽?”看着少年那冷冰冰的眼神,兩名藥童瞬間如墜冰窟,他們感受到了冷酷的殺意。

“我曾經說過,人在做,天在看,你們一定會遭到報應的!”林炎伸手捏住一人的脖子,用力一扭,只聽咔嚓一聲,這名藥童頓時無力地摔倒在地。

“你……你好大的膽子!我們……我們可是天靈宗的藥童!”另一人吓得魂不附體,聲音中都出現了哭腔,擁有秒勝煉皮初期的實力,殺起人來又毫不眨眼,這他娘的還是他認識的卑賤試藥者嗎?

“不用拿天靈宗來吓我!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弱者注定被強者吃掉!”林炎雙目陡然閃過一抹寒光,而後不再廢話,一把捏斷了這名藥童的脖子。

緊接着他忽然轉過身,看向僅剩的藥童李岩。

此時李岩已經被完全吓傻了,他發現這小子的修為,根本不是煉皮初期,而是煉皮中期甚至更高,不然絕不會一招就重創剛才那兩名藥童,面對這種殺伐果斷的對手,他的心理幾乎已經崩潰。

他雖然也是煉皮中期的修為,但絕對做不到林炎那樣,可以預見,接下來一旦動手,他很有可能被林炎殺死。

“林炎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李岩強忍住心頭的恐懼,臉上滿是讨好的笑容。

“你不配跟我稱兄道弟,我跟你之間也沒有什麽話好說,你不是說一根手指就能按死我這樣的賤民嗎?來吧,今日咱們就做個了斷吧!”林炎目光死死鎖定李岩,整個人如同一頭獵豹,蓄勢待發。

在淩冽殺意的籠罩下,李岩臉色蒼白如紙,兩腿抖如篩糠,幾乎都要尿褲子了,他平日裏雖然殺過很多試藥者,但那些人畢竟是手誤寸鐵的弱者,現在真正面對死亡的威脅,他根本就提不起勇氣。

但最終李岩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顫聲道:“林炎你……你不要過分,我哥哥李興峰可是天靈宗的弟子,殺了我,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就算你哥哥是天靈宗宗主,今日也必須殺了你!”林炎深吸一口氣,目光頓時變得淩厲起來,緊接着雙拳緊握,一步步走向李岩。

李岩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片刻後猛一咬牙,露出瘋狂之色,陰測測地盯着林炎道:“該死的賤民!能迫使我使用那張底牌,你也可以死的瞑目了!”

說罷忽然掏出一顆黃橙橙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吼——”

吞下黃藥丸的李岩,陡然發出一聲咆哮,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動着,不多時就凝聚出一層深黃色的角質層。

緊接着,一股強大的氣勢從李岩身上爆發,将他整個人襯托得如同牛魔出世,他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炎,臉上獰笑開始一點點凝聚。

“這爆氣丹是我最強的底牌,能讓我使出它,你死的不冤!”李岩猙獰一笑,腳掌猛然将地面跺出深坑,而後身形一閃,如箭矢一樣射向林炎。

唰——

李岩如瞬移般跨越十米距離,緊繃的拳頭卷起強烈勁風,如同炮彈一樣轟來,那激蕩的狂風,吹得林炎面皮生疼。

“煉皮後期果然強大!”林炎神色凝重,在對方拳頭轟來的瞬間,全身力量盡數灌注右拳,緊接着猛然轟出。

拳頭撕裂空氣,發出尖嘯,如同從天而降的隕石,帶着勇往直前的氣勢,與李岩狠狠碰撞。

砰——

二拳相撞,僅僅僵持片刻就一處即分,緊接着林炎的身影便是如同那狂風中的落葉,一直飛出五六米,剛剛摔倒在地,就噴出了一口殷紅鮮血。

“好強大!”林炎瞳孔一縮,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服用了爆氣丹的李岩,修為已經提升到了煉體境四重後期,一拳幾乎有接近兩千斤的力量!

這一拳已經讓林炎受了重創!

“咳咳……”林炎咳出一縷血絲,掙紮着想要爬起來。

突然,一股熱流突然從他體內的肌肉中湧出,随即湧向胸膛。

“這是……體內沉積的藥力?”感受着突然出現的熱流,林炎先是驚愕了一下,接着就露出了驚喜之色。

修煉一途意在攫取體內潛能,獲取匪夷所思的能力,這個過程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寶支撐,否則就會傷及己身,同樣的道理,一旦服用的天材地寶過多,藥力就會淤積在體內,無法得到完美吸收。

林炎連續服用了兩顆丹藥,體內自然聚集了很多過剩的藥力,而剛才李岩的一擊,讓他受到重創的同時,也将這些過剩藥力逼出了一部分。

“剛才那一擊,至少将我體內沉積的藥力逼出了十分之一!”林炎沉吟片刻,而後從地上爬起,看向李岩的漆黑瞳孔,燃燒着熊熊鬥志:“來吧!”

“不知死活”李岩全身散發着兇悍的氣息,整個人如同一尊牛魔,眼中殺意澎湃,“雖然不知道你怎麽化解了毒性,并且擁有了煉體境四重的修為,但在我面前,你還不夠看!”

說罷一拳轟出。

林炎臉色微變,深吸一口氣,而後同樣一拳揮出。

砰——

毫無意外,林炎再次被轟飛,噴出一大口鮮血,但他那略顯稚嫩的臉龐,卻露出一抹笑意。

這一次碰撞,将體內沉積的過剩藥力,又逼出了十分之一!

“再來!”

砰——

“再來!”

一次次被轟飛,又一次次爬起來,直到第四次之後,李岩終于覺得不對勁了,這小子簡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而且随着每一次站起來,這小子的力量,就會增長不少。

如果再繼續下去,等到爆氣丹效果消失,只怕自己都不是這小子對手了!

想到這裏,李岩臉上也是露出一抹瘋狂,緊接着爆喝一聲,全身力量盡數注入右拳,猛然揮出。

唰——

這一拳的力量,已經超過兩千斤,狂暴的力量掀起一股勁風,吹得四周蒿草低伏,枯葉漫天飛舞。

面對這一拳,林炎的臉色,也是凝重到了極點,煉體境四重後期的最強一擊,以他現在的修為,硬抗肯定會再次遭到重創。

不過,這一擊肯定也會逼出更多的過剩藥力!

“拼了!”林炎猛一咬牙,沖着李岩那最強一擊,揮拳沖了上去。

“去死吧!”恐怖的一拳,如同從天而降的巨石,在一片狂風中,與林炎的拳頭狠狠碰撞。

噗嗤——

拳頭剛一接觸,林炎就覺得一股巨力湧進體內,讓五髒六腑移了位,緊接着他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七八米,摔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見到這一幕,李岩頓時露出了獰笑:“煉體境四重中期又怎麽樣?到最後還不是被我擊殺了……”

可是話還沒說完,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為草叢中林炎的‘屍體’,忽然間動了一下。

“媽的,煉體境四重後期的全力一擊果然恐怖!”林炎吐掉口中的血沫,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不過剛才那一擊,将我體內沉積的藥力直接逼出了一半,現在我的修為,也達到了四重後期,嘿嘿……”

“什麽?這不可能!”李岩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滿臉驚恐。

“我說過,你一定會後悔的!”林炎冷冷一笑,一步步走向李岩,“剛才你打小爺打的很爽吧?現在輪到小爺了,吃我一拳!”

砰——

在李岩驚恐的目光中,蘊含兩千斤恐怖力道的拳頭,陡然轟擊在他的胸膛上,他接連噴出幾口鮮血,整個人倒飛而出。

噗嗤——

李岩飛到十米之外,腦袋撞在一塊青石上,頓時腦漿噴濺,死不瞑目。

整個場面再次陷入死寂,所有試藥者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怎麽也無法相信,實力暴漲之後的李岩,居然被林炎一拳秒殺。

“爺爺,孫兒總算為您報仇了,您在天之靈安息吧!等孫兒實力強大了,一定幫您找個風水寶地!”林炎轉身過,看着爺爺墳墓的方向,眼神無比堅定。

“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一個卑賤的試藥者,居然能走到這一步……”

就在這時,一道陰森的聲音突然在林炎背後響起,随着這道聲音的出現,林炎瞳孔一縮,全身汗毛根根豎起。

第 17 章 蛻變

下午,搖光外的樹林裏,谷璃得意的甩着劍坐下:“怎麽樣,早上被吓到了。”

洛飛揚已經冷着臉一上午了,這會被谷璃拖到樹林來,臉色也沒好轉。

“喂,你幹嘛要死不活的?”谷璃拿肩膀撞了撞坐在身邊的洛飛揚。

“哼,妖魔之血沸騰了一晚上?”洛飛揚冷冷問。

谷璃一聽,笑得更得意了:“怎樣,我想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夠吓人。”

洛飛揚看着她得意的臉,終于暴起憤怒了,捏着她的雙肩和早晨一樣猛搖一把:“你就吓人吓,下次連我一起吓死好了。”

但是這力道比早晨那兩次加起來還要強,谷璃瞬間被搖得頭昏目眩,等好不容易不暈了,看着旁邊面沉如水的洛飛揚,猶豫了一下問:“呃,你這是在生氣嗎?”

洛飛揚冷着臉,冷冷道:“腐爛的人心,挖出來,吃掉。”

谷璃見他這個樣子,又忍不住笑了:“我說,你別生氣都這麽好玩,好不好。”

“你去死。”洛飛揚站起身,一頭憤怒的往樹林深處紮去。

“哎我說……”谷璃見他真生氣了,連忙起身追上,“其實我把你喊出來是有事要問的。”

洛飛揚不理會,繼續前行。

“昨晚的心法我雖然都聽了,可是一點感悟都沒有,幫幫忙啦。”

洛飛揚腳下速度更快了。

“洛師弟,秀外慧中的洛師弟~”

被形容詞寒到的洛飛揚腳底一顫,“啪”一聲摔了個狗啃泥。樹林裏一片寂靜。

“我知道我不該笑,可是……哈哈哈……”谷璃抱着一棵樹,不僅狂笑了,還錘樹。

洛飛揚趴在地上,長這麽大第一次想挖個坑把自己埋掉。

一盞茶的功夫後,兩人才慢慢恢複平靜又回了樹林邊。谷璃的臉上還帶着大笑後的紅暈,洛飛揚的臉上則還帶着尴尬的紅暈。盡管如此,洛飛揚還是不計前嫌的開始對谷璃複述昨晚遙生長老講解的心法。

雖說在搖光,兩人學習的還是最粗淺的只能稱只為內力,和靈氣都不搭邊的心法運轉,但是這時候的經脈也還是最脆弱的。之所以讓他們每晚在搖光由遙生長老帶着打坐,就是因為現在還禁不起靈氣淬煉的經脈是很脆弱,,打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一旦體內氣走岔道,剛剛開始學習心法運轉的他們,也不知道要怎樣自救。

當然,倆人也不知道,早晨的事情被禀報上去之後,明月長老的神念就一直籠罩着兩人。所以,雖然在野外打坐是很危險的,這時的兩人卻也處于安全之中。只是,這晚在搖光打坐時,遙生長老就特意強調了不能随意在外面打坐之事,并說明了原因。言畢,目光從兩人臉上游走而過。

谷璃有點詫異的和洛飛揚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繼而,洛飛揚陷入了懊惱之中,如果他們在樹林打坐的事情,遙生長老是知道的。那,他在樹林裏跌了一跤的事情,遙生長老豈不是也知道。

結果,這天的晚課,就變成谷璃認真聽課,洛飛揚胡思亂想。

第二天,洛飛揚才煩惱的發現,因為一懊惱,他昨晚的晚課是白做了。

加上遙生長老又明言,不能自己随意打坐,都缺了一堂晚課,又都不願意落于人後的兩人下定了一番決心。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絕對不能讓心情影響到每日的晚課。并約定,一旦其中一人心态不好,另外一人就要負責想辦法矯正。

這個約定在後來的很多日子裏起了效,也讓兩人小小年紀就領悟到了心境平穩的重要性。

與此同時,谷璃的一番裝神弄鬼也起到了效果,再也沒有人明裏或暗裏給她使壞,這也令谷璃在搖光的修習開始毫無雜念。

随着秋季的來臨,搖光的孩子們又穿回了長褲,咋看去,又都變成了小子。

而明月長老教導的劍法,也已經學會了大半。開陽師姐來教習的步法,則是已經掌握純熟了。開陽的師姐将步法教習完畢後,便沒有人來監督他們是否上早課,只有上午和晚上的修習變成了必要。

最開始,谷璃和洛飛揚是習慣了早起,會堅持每天起來練習步法。後來兩人發現每日早晨練習步法之後,一整天下來,會比沒有練習步法時更精神。再後來,會堅持每天早起練習步法的人愈來愈少,兩人為了不招眼,就幹脆将在內院的步法練習,改成了在搖光外的樹林內。

到深秋樹葉開始凋零,明月長老将他們帶到樹林中去感悟“七煞訣”中的第七式——七葉飛花。

此後,谷璃和洛飛揚幹脆将每日的早課變成了在樹林中練劍,順便練習步法。

某日,因為洛飛揚身體不适而早一步從樹林中回來時,兩人在樹林中發現了封卿羽和宰韻燕的身影,才知道,被誇做天生佳才的二人,也并不是真的那麽天才。

很快,冬天來臨了,師門發下了冬衣,黑色的小夾襖上白白一圈毛領,将這群娃娃們一個個襯得粉雕玉琢。

在劍閣古城搖光的飯堂裏獨霸一桌,過了将近一年的谷璃,也開始刷刷的長個子,随着身段的拔高,皮膚也變得白皙起來。這一年裏每日讀書習字,加上幾位長老的言傳身教,谷璃身上也漸漸退去了當初的野丫頭習性,沒有那些貴族小姐們的矯作,現在的谷璃在洛飛揚看來,就像一塊被雕琢的璞玉,漸漸擁有了美好的一面。

唯一讓洛飛揚頭疼的就是,他拿谷璃是越來越沒辄了,随着谷璃讀書識字越來越多,對他的稱呼也日新月異。

“洛師弟,秀外慧中的洛師弟~”這是讀書時遇到問題要解決了。

“洛師弟,身手矯捷的洛師弟~”這是劍法需要人陪練了。

“洛師弟,英明神武的洛師弟~”這八成是趁他不注意闖什麽禍了。

“洛師弟,無所不知的洛師弟~”這是要打聽八卦消息了。

每每此時,洛飛揚就要嘆氣了:“谷師姐,再這麽下去我就不是無所不知,而是無所不能了。”

谷璃就會星星眼望:“是嗎,為了無所不能的洛師弟,我要再接再厲。”

第 18 章 絕處逢生

(更新時間:2003-6-1722:32:00本章字數:5847)

“雙生”回到風眼時,薩摩已經醒了,正百無聊籁地瞪着洞頂變換的光線。見到“雙生”回來!薩摩跳起身,接過了簍子。一樣樣地擺放在地上,吃了起來。他實在是餓了!

“雙生”看着主人吃得津津有味卻是滿臉狐疑,它不懂這樣死沉沉的東西有何好吃的。

薩摩才不理雙生的龍心思,他很高興地發現,簍中的食物都是他愛吃的。包括了麻姆老太太親手做的面包和餅幹。吃了好一陣,薩摩才突然想起一事。

“雙生,你這些東西向誰拿的?”薩摩問一旁的龍神。

“吼吼嗚─嗚吼──”“雙生”一陣亂叫,顯然不知道如何表達,更何況它除了知道她是一個小小的人類之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是男的還是女的?”薩摩換個角度問,打算逐步将範圍縮小。

“嗚吼──吼─”又是一陣不知所雲的吼叫。

薩摩眯起眼,危險地問:

“還是說……你不知道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龍神“雙生”縮了縮長長的身體,瑟縮地點點頭。要問他龍是公的還是母的,它是分得出來的。但是人類的男女,真的很難分啊!

“好吧!那…他是大人還是小孩?”薩摩耐着性子問。

“雙生”疑惑地偏偏頭……。不懂?!

“大人和小孩的差別就是高低不同,這樣,你知道你遇到的是大人還是小孩了嗎?”薩摩簡單說明了定義,又問了一次。

“雙生”想了一陣,回憶了當時視線的位置,忽然将長長的龍身疊起來,差不多跟薩摩同高。随即瞪着大眼看着薩摩,意思像是在說,“他這麽高,是大人還是小孩啊?”

薩摩懂了!是小孩!而且是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薩摩已經可以确定那人是琉璃,因為只有琉璃知道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如此一來,琉璃一定知道自己平安無事了,當然爹爹媽媽也可以從琉璃那裏知道,這樣他們就會安心一點了吧。想到這裏,薩摩不由得高興起來。

只是吃飽喝足後,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薩摩的好心情又一掃而空。他很想立刻離開這個洞窟,但以他現在的樣子,怎麽離開呢?薩摩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有想到兩全的方法,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空想無益,現在煩惱再多,這角和翅膀也不會就這樣消失不見。至于,下面和胸口他反而不那麽擔心,反正穿上衣服也就遮住了。

薩摩思緒轉到了冥想過程中所發生的事。如果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能掌握體內未知卻強大的力量。這兩股力量既然有各自的特性,那麽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運行方法。很可惜,他自己的功法并沒有辦法驅動它們。這時,薩摩隐約想到冥想中,兩股力量各自以自己的路線緩慢運行着。莫不是這就是它們各自的功法吧?!

不及深思為什麽這兩股能量會自己循着既定的路線行走,薩摩連忙回憶力量運行的路線。想着想着,體內的力量也随着思緒動了!雖然他只能在兩個力量中擇一運行,但總比無計可施要好多了!

右半邊的力量又緩又慢,一圈圈地回轉着。每一個回圈完成,都帶起一陣清涼,熱痛的筋脈在清涼中似乎好了不少。不知為何,薩摩很快就沉醉在這個奇異的回圈當中,渾然忘我!

當薩摩再次醒來,洞頂已是銀白色。洞內已不見龍神“雙生”的蹤影,但直覺也告訴他,“雙生”并沒有回到自己的身上。

薩摩正猜測着“雙生”的去處,猛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盈了許多。難道是這陣子用功的結果?一個想法突然出現,薩摩立即伸手往後摸。

不見了?!那個一無是處的翅膀不見了?!薩摩一個箭步沖到了池塘邊,看着倒影。果然,背後落兩片巨翼已經不見了!

薩摩越想越是開心,又聯想到若是自己運行另一邊的話呢?會不會連這個礙眼的角也會不見呢?正在陶醉的當兒,視神經所接收到的影像立即又讓他大驚失色。

原來,他竟看到背後已消失的翅膀又慢慢地長出來了?!為什麽?這麽一個反問,薩摩随即發現體內右半邊那股力量因為沒有薩摩的驅動,已經停止了運轉。難道,這個能量回圈能夠控制這個翅膀嗎?

其實,他早已猜出這翅膀應該是那把金光燦爛的劍,因為,在微暗的洞中,翅膀仍舊散發着微微的金光。而不用說,額頭上的黑色尖角應該就是那把黑的發亮的刀了!薩摩不曉得為什麽刀和劍進到自己體內竟會變成角和翅膀,但如今既然知道這些奇怪的回圈可以控制它們,薩摩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不管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好是壞,薩摩已經顧不得了!這次他打算封閉六識,專心行功。一般練功并不會關閉六識,不僅因為這樣容易無防備受到外力傷害,進而走火入魔,更因為完全與外界斷絕聯系,很容易心神迷失,到最後永遠都醒不來。但薩摩估計這個風眼除了龍神“雙生”可以自由出入外,應該是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入,至于會不會永遠醒不來這個問題,薩摩也管不得了,為了早日解決身上的大麻煩,薩摩還是決定孤注一擲。

正當薩摩要将自己的決定付諸實行時,龍神“雙生”剛好搖着偌大的身體晃進洞裏,爪子上吊着一個大簍子。

“你去哪了?”接下“雙生”爪上的簍子,薩摩問道。

“吼嗚嗚──”“雙生”低吼的一聲,又将身體疊了起來。

“你去找琉璃拿這些東西?!”

“雙生”點點大頭。原來,當薩摩開始他的嘗試之後,“雙生”在洞中晃悠了幾圈,覺得無趣,把薩摩沒吃完的水果點心全掃進了自己的大嘴,下了一個“還可以”的評語之後,它終于又想起那只從它爪下逃生的鴨掌雞。

那個人類說晚一點就可以去抓它了,現在應該算是晚一點了吧!于是,“雙生”離開風眼再次來到小木屋。

小木屋中此時已經不只一個人類,而是總共四個人類,擠在小小的木屋中,其中兩個人忙進忙出,不知道在做些什麽。而另外兩個人類則在小木屋裏團團轉。

聽到“’雙生”的吼聲,四個人類全都沖出木屋,七嘴八舌地在它面前讨論起來。“雙生”沒有理會他們,因為它的目光早已落向屋角的小竹籠。那只鴨掌雞不見了!“雙生”有些失望。

“吼嗚嗚吼──”“雙生”向人類詢問美食的下落。

其中一個小一點的人類似乎聽懂了它的意思,立刻回答道:

“那只鴨掌雞已經處理好了,我馬上去拿!”說完進了小木屋。

“雙生”猜測這個小一點的人類應該就是之前它遇到的那個吧!(記性真差)

“你先等等,還有一些東西還沒準備好!”另一個人類又這樣說,随即也進了小木屋。

之後,龍神“雙生”見到一個人類對它跪了下來。這事在它遇到同類的那一天曾經發生過,“雙生”還記得。于是,它嚣張地低吼了一聲,那個人類聞聲随即站了起來。接下來問了自己很多問題。“雙生”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但大部分它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例如:

“龍神大人,您知道王子大人現在好嗎?”這個簡單,“雙生”點點頭。

“那他現在怎麽樣?”這不是回答過了?!“雙生”不懂他問的問題,還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王子大人在裏面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不出來?”這題太難!主人在裏面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它不知道怎麽說,至于主人不出來的原因,它也不知道。于是“雙生”迷惑地搖搖頭。

“那……那他什麽時候能出來?”不知道!“雙生”搖搖頭。

“薩摩他有沒有受傷?”另一個人類從小木屋裏出來問。

“雙生”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應該沒有吧!

這時,那個小一點的人類出來了,雙手吃力地提着一個大簍子。雙生馬上就丢下三個啰唆的人類,擺着大尾巴,搖搖擺擺地來到小人類的身邊。

“吼──”大眼看向簍子裏。

“吶—這些你拿回去給摩哥哥吃,這是我和靈珊媽媽忙了大半天才弄好的,都是摩哥哥喜歡吃的。”琉璃将大簍子用力提高。

“吼吼嗚──”雙生抗議,他沒看見那只在它爪下逃生的東西。

琉璃一呆,随即明白:

“你說鴨掌雞嗎?他在這裏!”琉璃指着大簍子一角。

一砣暗棕色帶着油亮光澤,還散發一種怪怪味道的東西?!

“吼嗚吼-吼-”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雙生表示。

不理雙生的反應,琉璃迳自将大簍子挂在雙生的爪子上。

“好了,這是給摩哥哥吃的,你快拿回去吧!”

抗議無效,雙生只好低鳴了幾聲以示埋怨,然後不情不願地慢慢晃回風眼。

它才剛回到洞窟,就看到主人已經“醒”了!

※※※

薩摩再次将大簍子中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出來。都是他喜歡吃的東西,但數量也未免多了點。但轉念一想,薩摩想到這次要全心神練功,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完成,多吃一點也是好的。于是薩摩也就不客氣吃了起來。

“‘雙生’要不要吃?”薩摩問一旁還在沮喪中的龍神。

龍神擺過頭,不答。

“很好吃的!”薩摩抓起鴨掌雞的一只腳遞給它。

龍神不屑地看了小不拉幾的“雞腿”一眼,勉為其難地張開大大的龍嘴。薩摩輕輕一丢,一只給龍神剔牙都嫌太小的雞腿馬上滑進了肚子。

“吼吼──”沒有味道!“雙生”埋怨。

薩摩沒有理它,只是努力填飽肚子,準備進行他的大工作!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又斷絕了六識,因此更加快速地進入狀況。

斷絕六識的效果很明顯,雖然每個一回圈同樣帶起一片清涼,但現在,薩摩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股不知名的能量是如何在修複受損的筋脈。

在薩摩忘我的用功中,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漸漸地,回圈越轉越快,薩摩的經脈雖然一片清涼,但全身卻像是待在蒸籠裏一般,不斷冒汗,也就是說,薩摩全身除了右半邊的筋脈之外,其餘每一個地方全都籠罩在熱氣當中。

薩摩自然不知道這是因為這股奇怪的力量正在整治自己的“家”,讓它更适合自己居住。只知道,這熱熱得薩摩想張口呼救,可偏偏斷了六識的他此時才發現,他回不了現實,也就是說,現在就算他想清醒都無力做到。

右半邊的火熱是能量在改造脆弱的人體,但是另一半邊的火熱卻是灼熱得叫人連汗都冒不出來了。原來這一邊卻是因為與另一邊能量對立的性質,眼見“敵方”勢力大盛,在隔壁大肆敲敲打打,一個不服輸,不命自行地運轉起來,回圈一圈快似一圈,越轉越疾,後發先至,竟追上了先發的另一股力量。這時左半邊的經脈開始麻麻癢癢的,但其他部分卻是又熱又痛。原來,這一邊也開始整治自己的“家”了!

薩摩此時當真是身處在水深火熱當中!

相對于薩摩此時體內的異狀,此時的洞窟就呈現了一個詭異的景象。

一個赤裸的男孩坐在池塘邊,汗水涔涔,全身發紅,甚至還透出隐約的紅光,蒸氣直冒!詭異的是,當事人看起來一點反應也沒有,仍然是一臉沉靜,直挺挺地盤坐在地上。洞窟中的溫度立時提高了四、五度!

一旁睡覺的龍神“雙生”很不舒服地翻了一個身。咕哝幾聲,尋了旁邊清涼點的角落窩了過去。眼看小男孩身上的紅光越來越炙……。

“大笨蛇!快醒醒!”尖銳的聲音直透“雙生”的耳膜,驚得“雙生”長長的身體一陣翻騰,帶起一片飛沙走石。

小黑的聲音?!“雙生”聽出來了!那是東黧的聲音!只有它才會叫它大笨蛇!

“雙生”轉頭看了看,黑色小精靈是沒看到,可是卻看到了一個差點掉下龍下巴的景象!主人着火了?!“雙生”一個緊張,連忙竄到池塘中,帶起一片大水花往薩摩潑了下去!滅火啊

但接下來,“雙生”就見到一副壯觀的景色。一大片水霧蒸騰而出,搞得整個洞裏霧茫茫的。“雙生”緊張地等着霧散,好看主人滅火了沒。

過了一會兒,霧散了!但是……火還沒滅?!薩摩此時身上還是發着紅光,散着蒸氣,一點也沒有“降溫”的現象!“雙生”不信邪,又試了兩次,結果仍然一樣。怎麽辦?!

“雙生”浸在水裏想着。但是憑它有限的思考能力,又能想出什麽辦法?

“吼吼吼──”雙生慌張地大吼,震得整個洞窟落石點點。

“雙生”看着自己所身處的池塘,一個大膽(或者說滿笨)的想法出現了。

“吼──”不同于剛才慌張的叫聲,“雙生”此時發出了威力十足的吼聲。應聲,“雙生”黑亮的身軀散出了金光。黑龍高高騰起,接着,“呼”的一聲,鑽進了池塘裏。

洞窟短時間恢複了寧靜,只有池水輕微抖動,配合著“滋─滋─”的聲響,接着地面也開始輕微地抖動。片刻不到,金光再現,閃動金光的黑色巨龍帶起一片水花,離開了池塘。

與此同時,地面開始下陷………不,嚴格的說,只有薩摩附近的地面開始下陷。“澎──”的一聲,薩摩屁股下那片岩地全化成虀粉,池水迅速入侵,接着,薩摩整個人都浸到池水裏去了!原來,剛剛龍神“雙生”是鑽洞去了!

看着主人掉到池塘裏去,“雙生”不由佩服起自己的頭腦,只要浸在水裏就不會着火了嘛!真是聰明啊!雙生陶醉在自己非凡的能力之下,卻壓根沒想到,掉進水裏,它的主人怎麽呼吸呢?不過也幸好這麽笨,才能讓薩摩在絕處中逢生!

※※※

正當薩摩在痛苦中折磨時,由于六識的斷絕,他并不知道“雙生”對他潑過三次水。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掉入他好不容易才掙脫的水池。他只是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頭開始發昏,這種感覺甚至超越了身上的痛苦!就在他以為他就要死了的時候,兩股像在賽跑似地力量,突然同時減速了!當速度減到了剛才的一半時,薩摩猛然發現,他又可以“呼吸”了!

這時,兩邊的經脈雖然仍然一邊清涼,一邊麻癢,但已經和緩下來,就連發燙的筋骨肌肉也只剩下溫和的暖度,感覺格外舒服。

原來,在主體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兩股力量同時察覺了危機,緩和了他們幾乎可以稱之為瘋狂惡性競争的改造工作。他們不約而同的分出部分能量保護重要的腦部和心肺機能,剩下的部分才又繼續較緩和的改造工作。

薩摩不知道這些曲曲折折,他只感覺到全身溢滿舒适的感覺!接着,他完全沉浸在這樣的感覺中,“我”終于不存在了!

龍神陶醉了好一陣,終于想到該看看主人的情形。于是大大的龍頭探向水裏。水裏的主人,仍舊沉穩,臉色一點也沒變。這時的“雙生”還真是很佩服他,又是火燒又是水淹的,竟然還能保持這樣冷靜。它又哪知道,如果他可以變臉,那絕對是五顏六色的!

确定了主人應該還活得好好的之後,龍神又開始無聊了!它想回籠了,但是想到剛剛主人身上“火光熊熊”的樣子不免有些害怕,最後,“雙生”還是決定不回去了!于是窩回角落,接續它未完成的睡眠!

第 27 章

元嬰修士在百花盛會上并不顯眼,而如果他是某林驚潮徒弟的朋友這麽遠的關系,就更不會引人注意。

澹寧和周睽改換面貌,被林驚潮帶着進了聞道園。

朝妖山被毀去,聞道園最中心的位置不到兩個月間已經被改換成了一塊平地。雖然能看得出來倉促的痕跡,但已經算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在如今聞道園布置的加持下。

剛入護派禁制,平地之上便是一排綿延幾裏長的整齊石臺,上面擺着各種珍貴靈草和酒食,周圍簇擁着各種或绮麗或清雅的花卉。

石臺邊站滿了身穿長衫的修士,以元嬰期最多,剩下十之二三是化神期,一個個都在談笑風生。

澹寧是小門派出身,在魔淵裏也沒見過這種場景,一邊保持臉上的從容和平靜,一邊又忍不住偷偷四處張望。

“你看吧,”周睽低聲對他耳語,“沒人敢問你。”

林驚潮走在前面,認識他的人紛紛打招呼,林驚潮只簡單地應諾。雖然有不少人對澹寧和周睽投來好奇的目光,但林驚潮絲毫沒有介紹的意思。

周圍人知道林驚潮素來的脾性,見狀也就罷了念頭,回去繼續和別人交談。

澹寧沖周睽眨眨眼,周睽回他一個了然于心的笑容:“有林驚潮在這兒兜底呢。”

說罷他同樣用眼睛掃過附近的人群,分辨其中有沒有異常的氣息。

一直在看景、根本忘了觀察人的澹寧:“……”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氣結。

一路都沒遇到什麽阻礙,三個人很快到了前院的門廊處。

百花盛會持續三天,按照計劃,林驚潮會在第一天趁着人多混亂帶他們進來,進入聞道園密室窺探一下澹寧血脈的情況。

到目前為止一路順利,可很快他們就遇到了連林驚潮也不得不停下來客套的人物。

“林道友!總算找到你了!”

只聽聲音澹寧就聽出了此人是誰,不禁面色微變,表情複雜地看向來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和陳忠一起到墨雲宗,又追殺澹寧追到魔淵門口的萬象門長老丁弘。

他一身黃衫,和另一個大乘期一起過來,見到林驚潮,立刻快步過來:“林道友,你可讓我和易長老一通好找!”

“怎麽了?”林驚潮問。

丁弘道:“師兄正找各門派主事有要事相商,其他人齊了,但小半日都沒有你的蹤跡,現在急得團團轉啊!”

“現在正當百花盛會,正是熱鬧的時候,”林驚潮不滿地皺眉,“長老們又不是沒有聚會過,有什麽事非得現在談?”

丁弘是個炸脾氣,看到林驚潮這個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林道友你這是什麽态度?上次聚會時就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難道連修真界、連門派弟子的生死存亡都不顧了嗎?!”

林驚潮聳聳肩,不以為意:“我又不是沒去。”

丁弘:“你——!”

“好啦好啦,”同來的易長老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沒必要這時候起争執,還是先去找掌門要緊。”

“呃……我這邊還有點事,”林驚潮向後瞥了一眼澹寧和周睽,“就不去了吧。”

丁弘的眼睛瞪圓:“有什麽事能比這個還重要?”

“丁兄,稍安勿躁,”易長老小聲對他耳語,又轉向林驚潮,“掌門想找道友商量一下關于澹寧的事情,這二位是……?”

“啊,我新收的徒弟和我徒弟的朋友,”林驚潮說,“他們第一次來聞道園,我帶他們四處看看。”

澹寧:“……?”

這回答一聽就要糟。

易長老沉默了,丁弘簡直難以置信,指着澹寧,手都在發抖:“就為了這個?!一個化神期,和一個……一個元嬰期?”

林驚潮:“是啊。”

“林宗師,”周睽突然開口,他終于也看不下去了,“要不你先去和他們議事?”

林驚潮不去事小,但萬一其他大乘期覺得不對勁,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那就真的鬧大了。

林驚潮撇了撇嘴,很明顯還是不想去:“趙奕呢?他也能代我去,聞道園的事最近都是他在管。”

易長老:“趙奕他準備百花盛會的事太過操勞,舊傷複發了,林道友你不知道嗎?”

林驚潮這才想起來似的噢了一聲。

“總之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丁弘冷哼一聲,“難道聞道園打算對魔族袖手旁觀不成?”

林驚潮苦惱道:“這又關魔族什麽事……”

“怎麽不關魔族的事了?我們今次要讨論的正是魔族的事!”

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只見陳忠和一位女修大步過來:“林道友,你可讓我找了好久啊!”

林驚潮頗為挫敗地嘆了一口氣,陳忠都來了,他再用什麽理由,估計也不得不去那什麽勞什子的商議會。

澹寧卻在看到陳忠那一刻面色突變,和周睽交換了一個目光,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有問題的人怕是已經找到了。

他們一個假扮化神期,另一個假扮元嬰期,在這種場合沒有說話的份。陳忠很快了解了情況,對林驚潮道:“林道友,我也知道你這邊忙,但還是來一下。”

“我們也不會花太長時間,至于你的徒弟和他朋友,”他看了眼二人,“就讓憶霜幫忙照應着,辦完事你再來找他們。”

話已至此,林驚潮不好再反駁些什麽,只能跟着幾人匆匆離開,丁弘還頗為不悅地回頭瞪了澹寧和周睽一眼。

名為憶霜的女修則留下來,對他們笑了笑:“二位跟我來吧。”

澹寧禮貌地沖她行了個禮:“有勞陳仙子了。”

她與陳忠一起到來,修為卻并不高,堪堪化神期中期。樣貌也沒有脫俗到令人驚豔,只是五官清秀。但陳憶霜這個名字,就足以所有化神期對她以禮相待。

陳憶霜是萬象門掌門陳忠的道侶。

相傳兩人相逢于微末之時,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後來陳忠在萬象門平步青雲,也時時不忘陳憶霜。只是陳憶霜資質不佳,始終沒有步入大乘期,連化神期也多虧了陳忠用各種仙草靈藥襄助才在前些年僥幸晉升。

算起來,兩個人相識已快八百年了,感情一直很好。

“聽說你是林宗師新收的弟子,和你朋友都沒有來過聞道園,那算起來我對聞道園比你們還熟悉,需要帶你們逛逛嗎?正好與其他修士結交一下。”

陳憶霜脾氣很好,對元嬰期的周睽也一視同仁:“百花盛會的目的也正是讓年輕修士互相認識,若你們有什麽想結識的大師,我也可以幫着引薦一下。”

澹寧看了一眼周睽,後者對他微微搖頭。

“不用了,謝謝仙子好意,”澹寧道,“我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等着林宗師就可以。”

“也好,”陳憶霜有些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聽說聞道園弟子多與世無争,看起來是不假了。”

雖然并不是這個原因,但澹寧和周睽誰也沒否認,默默點點頭,跟在陳憶霜後面。

“外面是各門派弟子都能去的區域,再往裏則是聞道園特意為萬象門和淩玄臺化神期弟子安排的場所,會清靜許多。”陳憶霜領他們到了一個廳堂的角落,廳內也有各種弟子,人卻比外面少得多,“你們就在這兒等等林宗師吧。”

她似乎因為陳忠叫走了林驚潮,而覺得給澹寧他們添了麻煩,臉上總有些過意不去的神情:“我去給叫人給二位添置些東西,那邊也有些事要忙,實在是愧疚。”

“無妨,”澹寧連忙擺手,“仙子去忙吧。”

陳憶霜感激地沖他笑笑,轉身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旁邊人見到她,紛紛湊上去問話。

澹寧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發怔。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被別人這樣溫柔地照顧過,明明沒有分毫相像,陳憶霜卻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陳憶霜是陳忠的道侶,會移物之術,待人接物也十分妥帖,是萬象門一個難得的人物,只可惜修為不高。”周睽輕嘆一聲,評價道。

澹寧收回目光,點點頭。

他看向周睽,又向周圍看看,只見萬象門和淩玄臺的其他修士多在大廳中間圍成一圈,不會注意到他們的角落,才猶豫地開口:“那你覺得陳忠……?”

“陳忠有問題。”周睽肯定道。

“果然如此。”澹寧的臉色沉了下來。

剛才只見陳忠一面,他便覺出對方身上有一股非常微弱的魔氣。尋常修士可能注意不到,但他在魔淵裏一百年,實在是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

“我們之前想着,魔族可能會滲透進大門派內部,沒想到居然會是陳忠……”澹寧低語,“你能看出他是什麽情況嗎?”

周睽的表情同樣不好看:“目前看不出,可能是和魔物有接觸,也可能根本就是被魔物附身。但毋庸置疑,肯定已經有魔物離開魔淵,開始和各大門派接觸。”

他想起什麽:“剛剛陳忠那麽着急地找各大門派掌門長老們開會……”

“說要讨論我的問題。”澹寧接道,心裏發苦,“你和林驚潮之前都說各大門派想按兵不動,但我覺得,他們可能要改主意了。”

第 26 章

澹寧的模樣認真專注,他不安地抿了抿唇:“另一個人……”他說,“我其實不太懂,有時候……在瀕臨魔化邊緣的時候,我好像能控制住自己,卻又好像控制不住。”

他沒有看向林驚潮,反而看着靈泉的邊緣,泉水汩汩湧出,彙成幽深的一小潭。

林驚潮答得很快,他雖稱不上善解人意,但從不為難人:“很正常,這是血脈主導權不穩時的正常現象,我剛得到妖族血脈那時候也經常這樣,一會兒妖族的想法,一會兒又滿腦子人族的想法。”

澹寧問:“那如果我魔化了……”

林驚潮撥弄着肩膀上銀嚣狐的皮毛,看着他道:“你要知道,一只兔子如果變成了狼——即使它之前再喜歡吃草,也只會覺得肉好吃了。”

他用手指虛空畫了一道直線:“這是個不可逆的過程。種族之間的差異遠比你想象的要大,一旦跨過去那條線,你能控制自己這個想法只會是錯覺。”

一旦魔化,就沒有回頭路,會永遠變成另一幅……他曾體驗過的樣子。

澹寧微微擡起頭,深深吸了口氣,心裏原本有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了。

“那你為什麽要選擇妖族?”他又問,“魔族血脈和人族天生對立,無法封印。但人妖二族相處和諧,只要用些手段,就應該能把妖族血脈壓住……”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當個人有什麽好的?”林驚潮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詫異地反問。

澹寧:“……”

林驚潮現在這樣,他也沒看出來妖族哪裏比人好。

“兩種血脈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多難受,”林驚潮聳聳肩道,“妖族血脈雖然溫順,但是不同血脈之間仍會相争,倒不如順其自然,一了百了。魔族嘛,其實也差不多,沒什麽可糾結的。”

澹寧不贊同地皺眉,張嘴發出個短促的音節想反駁,又和自己較勁般生生憋回去,沒有再說話。

他體內的魔族血脈和人族血脈日夜争鬥,早已到了吃不消的程度。可如果要他“順其自然”和“一了百了”,那就一個字都不用再說,他做不到,他死都不會去做。

又或者,可能林驚潮真的已經越走越遠,成為了早已消失的妖族的一員,二人之間永遠無法再互相理解。

直到林驚潮走後,澹寧都肉眼可見地心情不佳,一個人坐在窗邊,玩弄着一個小光球。

光球像活着一樣在他手指間毫無滞礙地游走,這是魔淵裏魔族經常用來打發無聊的一種小游戲。他顯然非常熟練,可見在魔淵裏面沒少這麽幹——也可能根本就是小時候他母親教他的。

周睽起初覺得不太對勁,盯着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澹寧把魔氣組成的黑球換成了靈氣,不禁暗自發笑。

他過去用指節敲了下桌子:“別想了,林驚潮都走了半個時辰了。”

“我沒有,”澹寧下意識搖頭否決,“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麽,他說的那些其實……”

随即他停下來,想起周睽并不知道他和林驚潮的對話。

“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他呼出一口氣,解釋道,“林驚潮為聞道園傾注了無數心血,嘔心瀝血地将它變成三大門派之一,卻将它棄之不顧,選擇了妖族血脈。”

周睽平靜地坐到他對面:“我聽說早年林驚潮沒有得到妖族傳承時,就是放蕩不羁的性子,後來會選擇妖族血脈,不是全然無跡可尋。”

“他的确對聞道園很有感情,連聞道園新招的小弟子都會關照到。但封印了人族血脈之後,這一切便不由原來的他控制了。自從那一年起,林驚潮就把所有事務都托付給了趙奕,自己長期在外游蕩,很少回聞道園。”

“只是人魔不合,妖族卻天性與世無争,林驚潮又是聞道園宗師,其他門派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他封印人族血脈這件事。只是沒想到,卻是他先生出了退意。”

澹寧只粗略地聽說過這段事情,并不知道其中淵源,大睜着眼睛仔細聽完,才評價道:“可能因為他現在算是妖族,他的很多想法我都不能認同。”

周睽不滿意他的說法,搖頭道:“也不僅因為他是妖族,就算他是個人……”

他細細看了澹寧一會兒,才想好一個不僅他自己相信,還能哄人的說辭:“你的內心裏永遠有一條準繩,而他沒有。所以他會抛開自己原先喜愛和堅信的東西,選擇妖族血脈,而你不會魔化。”

“準繩……”澹寧跟着念叨,思路卻拐到了周睽沒想到的地方,“這個東西你有嗎?”

周睽:“嗯?”

“林驚潮覺得這交易他沒虧,”澹寧挑了挑眉,笑得有點開心,“實際上是你倒賺了吧?”

周睽看他一眼,不露聲色:“怎麽說?”

澹寧:“平常的交易以一換一,雙方各取所需。今次,你答應了林驚潮把計劃往後拖三個月——但我們本身其實什麽計劃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損失,還能去聞道園蹭一筆,不僅用他們的法寶,更能借着百花盛會的機會,觀察一下各門派有沒有魔族的影子。”他總結完,笑着問周睽,“難道不是倒賺嗎?”

周睽淺笑:“林驚潮不問,我又何必跟他說。”

“就算他問了你也不會說。”澹寧指出,這事他見得多了。永遠只有周睽把別人蒙在鼓裏,而別人連自己什麽時候進的圈套都不知道。

澹寧不是在責備,反而更像是在炫耀自己對他有多了解。周睽也就但笑不語,任他說。

“準繩這種東西,我的确是沒有的。”過了一會兒,他才斂去笑容道,“在魔淵裏,曾有一段時間,我同時為前任魔主和凄煌會做事,雙方都以為我是他們的人,但其實我暗中在培植自己的勢力。”

“後來不慎敗露,為了周旋,我把凄惶會和自己手下的人全部推出去擋災,才博得魔主信任,僥幸躲過一劫。”

只短短的幾句話,卻仍能讓人感受到當時的血雨腥風。在魔淵裏,為了活下去,什麽事都得做,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周睽淡淡道,“我如果有準繩,怕是活不到出魔淵。”

澹寧默然。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周睽從來都淡然平靜,但他知道,哪怕是對周睽,這些東西也都是午夜無法擺脫的夢魇。

“但你最後出了魔淵。”澹寧看着他說,“你還是不一樣的,也不會再回到那時候了。”

“當然,”周睽笑道,“所以林驚潮的事,你還得幫我一個忙。”

澹寧問:“什麽?”

周睽:“在聞道園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林驚潮不知道,到時候你得幫我瞞過去。”

“聞道園……”澹寧不解,“你還想做什麽?”

“找找有沒有關于魔淵封印的東西。”周睽說,“聞道園得到的妖族傳承東西非常多,其中有很多上古時期的資料,他們只關注其中妖族的部分,對其他不甚關心。我卻需要拿到手,說不定會有所幫助。”

澹寧點頭表示明白,周睽這次要一箭三雕。

同是妖族傳承,這些東西大概率和妖族法寶一樣,在聞道園監視最嚴密的地方。

林驚潮會同意他們暫時使用法寶,卻絕不會讓他們偷偷把東西帶出去。

這時,澹寧突然想起什麽,問:“所以你上次在聞道園也是……”

“嗯?”周睽心虛地應了一聲。

“說着是擔心我,”澹寧道,“其實是趁朝妖山被炸、聞道園弟子慌亂的時候,去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吧?”

“都有吧。”周睽移開目光,“不過沒有成功,聞道園的禁制,還得林驚潮幫忙才能進去。”

“所以後來我去找你了。”他轉頭回來補充道,“我這一次也和你說了。”

澹寧實在太聰明,他不會去做這些事,但如果讓他猜,什麽都瞞不過去,周睽也就不再瞞他。

澹寧心滿意足地擡了擡嘴角,又問周睽:“所以到時候百花盛會,你打算用什麽身份混進去?”

百花盛會是修真界最大型的集會之一,明面上是賞賞花品品酒的活動,實際是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互通消息、聯系感情的場合。

修真界衆人大多在門派裏修煉不常出門,這種集會非常難得,雖然這幾百年裏有向各門派炫耀自己傑出弟子的趨勢轉變,但也為未來的大乘期們互相認識提供了機會。

澹寧說:“我可以當林驚潮在外游歷時收的弟子,但他若是一下子多了兩個徒弟,未免太引人注意,況且你的修為……”

澹寧的問題很好解決,他擁有兩套功法體系。當初被周睽灌頂白嫖來的化神期,和灌頂之後走不下去在魔淵裏另修的功法。

若讓一個不知情的修士來看,絕對只會覺得澹寧是個普通的化神期,而不會多做他疑。

但周睽……如果他放出氣息,修士會覺得他修為高到難以窺測;氣息內斂,那完全就是連築基都沒有的凡人。

“我可以當你新收的徒弟,還在煉氣期那種,”周睽慢悠悠道,“百花盛會上的人至少是元嬰期,不會注意煉氣和凡人的差別。”

澹寧瞪大眼睛,比劃了一下修真界通常會收為弟子的少年的身高,又比劃了一下周睽的身高,一副你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周睽笑笑,閉目調整了一下氣息,片刻後照貓畫虎地顯出元嬰期修士的靈壓來。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如果不特意分辨,一般人也難以察覺。

“這還差不多。”澹寧收回目光,嘟囔道。

第 14 章 (14)

是……她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揍他一頓!太嚣張了,這麽蔑視自己!

這一晚樓婉君纏着楚北陌問了一堆關于魔勒森林的事情,直到後半夜才沉沉地睡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金陽普照,八月的天氣格外的炎熱,就連院子裏樹上的蟬也被熱得鳴叫都是嘶啞的。

樓婉君起身下床,丫鬟伺候着梳洗,換了一身月牙白刺繡的衣裙,蠻腰上系着一條淡紫色的腰帶,将她的身形比例完美分割,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一覽無餘。

“冬靈,你這是怎麽了?有話就說呗。”梳頭的時候樓婉君瞧出這丫頭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輕蹙眉頭說道。

冬靈昨晚就是在院子外邊守夜,本來是要攔着大少爺的,結果居然從小姐房裏出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她也不敢告訴夫人,憋在心頭簡直快要将她給憋壞了。

“小姐……那個你今年才十三歲呀……”

冬靈支支吾吾地說道,臉頰一陣一陣地泛紅。

這話聽得樓婉君莫名其妙,她十三歲有什麽問題嗎?

“冬靈,我不喜歡誰跟我說話支支吾吾的,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你這樣我看着就難受,要麽你就別擺出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來。”

她看着銅鏡裏的冬靈,只覺得有些無奈,當初選冬靈這丫頭的時候,就是瞧她做事麻利。

冬靈有點慌,以為是自己惹惱了樓婉君,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你跪下來做什麽?趕緊起來,有話說話。”樓婉君皺眉。

冬靈又急忙起來,神色有些忐忑又糾結,道:“昨晚我瞧見……瞧見有男子從小姐院子裏出來,小姐年紀還小,還有等年後了才開始有人上門來說親呢。”

聞言,樓婉君大囧,簡直哭笑不得,敢情這丫頭是認為自己偷偷的跟男人幽會呢?

“你這腦袋裏想什麽呢?你家小姐我是不可能會那麽快就談論親事的,昨晚你見到的那個人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是我請他指點我修煉的,白天他是沒有空的。”

樓婉君編了個理由解釋,心底也是無力,要不是因為大哥那一出,她才不會讓丫鬟守在院子外面呢,不然哪裏來的那麽多事情?

“原來如此,可把我給吓壞了。”冬靈頓時松了一口氣,雖然昨晚也有人出來解釋了,但是她還是提心吊膽的。

現在聽小姐自己這麽解釋,她頓時就放心了。

“大哥和小舅舅呢?”蒙混了冬靈,樓婉君實在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口舌,不然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

“去看鋪子去了,樓宗那邊已經将北府從前所有的鋪子都收了回去,大少爺這幾天忙着談鋪子的事情,但好像是遇到了不少麻煩。”冬靈皺着眉說道。

樓婉君一聽,即便是不用去證實,心裏也知道肯定是跟樓宗脫不了幹系的,臉色沉了沉,道:“我去看看父親。”

生意上的事情她是相信大哥的,大哥幫着管理北府那麽多年的生意,解決這些事情的能力還是有的。

樓婉君來到樓胤的院子,大老遠的就能看見兩人在書案邊上寫着什麽東西,引得自家娘親一陣嬌笑。

“娘,你跟爹在說什麽呢?”樓婉君走了進去,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加上用的好藥,樓胤的聽覺已經恢複了不少,已經能夠聽見說話了,只是喉嚨的傷勢較為嚴重,暫時還不能說話。

見到她一來,樓胤的眼睛就亮了,立即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等等’。

随後他摸了摸自己的源戒,雖然被樓甫那老賊給關押起來,但是高等級的源戒一旦認主,旁的人是沒有辦法從裏面取出東西,所以他之前收藏的好東西基本上都還在。

只見樓胤從源戒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白玉長盒,眼底流露出珍惜之色,眼神雖有眷戀之色,随後還是将其遞給了她,示意她趕緊收下。

“這是什麽?”樓婉君疑惑地接過來,目光看了看兩人問問道。

只見樓胤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源紋筆’,樓婉君吃了一驚,随後打開白玉長盒。

063莫寒拜訪

只見白玉長盒中靜靜地躺着一支如毛筆似的源紋筆,通體雪白,但并非是用白玉制作而成的,而是用了某種不知名源獸的獸骨制作而成的,質感是極好的。

不同的是這源紋筆上有濃郁的源力波動,源紋筆的筆芯中有一條細如發絲的源紋線,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樓婉君吃了一驚,這源紋筆的手感極好,但是她看得出來這是父親很寶貝的,自己就這麽拿去了,實在有點不妥。

“你爹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吧。這源紋筆是從前我們倆在一起得到的,一共兩支,一支給了你大哥,這支原本就是要給你的。”

慕妤薔解釋,與樓胤相視一笑,兩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之前他們兩人最為擔心的就是這個女兒,文淵好歹有源師傍身,而女兒性子孤僻,又沒有一技之長,可是把兩人給愁死了。

現在看來,女兒鳳靈回來了,不僅能夠修煉,天資還如此之高,當真是一大幸事。

樓婉君有些猶豫,這源紋筆她的确有很需要,雖然源師可以直接運轉源力繪制源紋,但卻不能直接進行镌刻。

“快收起來,這支源紋筆你父親本來就一直想有一天你能用得上的。”慕妤薔見她還猶豫,頓時催促她。

樓婉君點頭,這支源紋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尤其是這獸骨,晶瑩玉潤,品質比上乘的羊脂玉要更好。

只見樓胤也甚是滿意,旋即在紙上寫了‘滴血認主’四個字,這樣使用起來才會更加方便。

她點頭,旋即咬破指尖,滴了一滴鮮血在那源紋筆上面, 血芒閃爍,半瞬的功夫就消失了。

樓胤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俊臉上挂着慈祥的笑意,随後将一本手劄給拿出來遞給她,又在紙上寫了一串字。

樓婉君見此,眼眶有些濕潤,父親給的手劄,她無法拒絕。

這上面都是父親修煉源紋,對源紋的感悟和研究,也是她目前最匮乏的。

有了父親的手劄,她完全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這都是父親的心血。

“爹……”樓婉君鼻尖發酸,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露出女兒家嬌憨的模樣,撲進了樓胤的懷裏。

樓胤哈哈大笑,大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臉上是滿滿的慈愛之色。

“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再大點可就該議親了。”慕妤薔很是無奈,自家丈夫一向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寶貝女兒,就連犯了錯也能愣是強硬加到文淵那個大哥身上去,可以說是完全的寵溺了。

“爹,你手劄給我了,那大哥呢?”樓婉君半晌從父親懷裏出來,沒忘記自己還有個大哥。

這一次樓宗的事情給大哥的打擊很大,她是真有些擔心大哥,不過現在看來大哥的狀态很好,沒有受到太大的幹擾,小舅舅的敲打還是有用的。

“放心吧,你爹雖然偏愛你,但在這種事情上自然是一視同仁的,早早就已經抄錄一份給他了,就看他自己琢磨了。”

慕妤薔抿唇而笑說道,心中也很放心,自己一雙兒女能相互扶持,她也總算是放心了。

她出生貴族,見慣了那些大家族背地裏的冷血,有時候為了一點資源,或者是一點利益,都能親手将自己的手足陷害,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子女也會變成那樣冷血。

沒有人情,沒有半點親情之間的友愛,她是絕對不想見到的。

“那就好,我就怕大哥會吃醋呢。”她笑吟吟的說道,心底也不有淺笑了一聲,自己還真是被樓宗的人給影響到了。

父母是怎樣的人,又怎會是樓宗那些人可以比的呢?這方面的事情完全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這鬼丫頭……”慕妤薔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樓婉君傻嘿嘿地笑着,将源紋筆和手劄放進源戒裏,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兒。

雖然楚北陌讓非離大師教導自己,自己也願意跟着學,只是非離大師那樣高度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事事都能夠細心周全的,手劄這種珍貴的東西,就更別說了。

所以父親将他修煉的手劄作為心得和經驗給自己,着實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夫人,府裏來了兩位公子,說是想來拜訪老爺的。”一家三口正說着話呢,巧玉步履匆匆進來說道。

樓婉君疑惑,自從他們跟樓宗斷絕關系之後,樓甫那老東西用卑劣的手段抹黑父親的名聲之後,就沒有什麽人來拜訪過父親,可見這些人也并非是真的将父親當做是朋友,從前尊敬,也不過是因為父親是源師的身份罷了。

慕妤薔也覺得疑惑,這段時間沒有一個人來登門拜訪過,一開始他們的确是有些心寒,在這偌大的夏州城中,她夫君幫了那麽多的人,有難之際,竟是一個人都不曾上門來過。

不過後面她和樓胤也漸漸釋懷了,經此一事之後,是人是鬼,都能辨別出來了,今後他們只管過好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別人的事,他們不會再多插手。

樓胤也覺得疑惑,随後在紙上寫了三個字‘去看看’。

“我也跟父親你們一道去看看吧。”樓婉君不放心,上前就挽着樓胤的手,目光看向慕妤薔說道。

随後一家三口來到了前廳,只見兩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正襟危坐在前廳候着,聽見腳步聲,兩人立即就站了起來。

樓婉君本來是好奇的,在見到來人居然是唐莫寒和唐一行的時候,先是一愣,随後才想起來那天在覓寶閣的時候,唐莫寒就有說過會來拜訪父親的。

“原來是唐公子,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些日子家中都不曾有客人來過,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她淺笑着說道。

慕妤薔和樓胤面露疑惑,慕妤薔看着樓婉君問:“君兒,你們認識?”

樓婉君點頭,随後将那天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既然是君兒的朋友,兩位也無須這麽拘謹的。”

慕妤薔開口說道,她這一說,樓婉君頓時就無語了,自己跟唐莫寒也只是才見過一面而已,怎麽就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064上古源紋

“本來應該很早就來拜訪先生了,因為瑣事纏身,現在才來拜訪先生,略有唐突,還請先生和夫人莫要介懷。”

唐莫寒瞧出了樓婉君的無奈之色,立即開口說道,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就連他身邊那日吊兒郎當的唐一行都一臉正經之色。

可見這兩人是真的從內心深處尊敬父親的,樓婉君瞧不出唐莫寒的修為,并且也知道唐莫寒的身份不簡單,西山唐氏,那樣的背景和底蘊,他卻沒有絲毫的架子,确實難得,心中對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唐莫寒這話一出,慕妤薔頓時就讀懂了,眼神看了自家女兒一眼,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

“不算唐突,兩位請坐。”慕妤薔是貴族出身,身上自帶良好的教養,當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找話為難人的。

“我爹嗓子有傷,你們有話盡管說便是,能幫得上的,自當會盡力。”樓婉君開口,這話自然也是有拉好的意思在裏面,但是更多的是她欣賞唐莫寒這樣的性子。

即便是身處尊位,也沒有流露出那種桀骜姿态,看着就讓人舒服。

唐莫寒一愣,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就連樓胤和慕妤薔也有些詫異,不過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他們自然也是不會反對的。

唐莫寒随後坐了下來,神色認真而恭敬,但姿态并不自賤,沒人敢因為他的态度謙卑就小瞧他。

“之前莫寒偶然間得到這一副殘卷,久聞先生對源紋鑽研頗深,又是宗師,所以想請先生觀詳一二,看看能否為晚輩指點一下迷津。這副殘卷,莫寒瞧着似乎不凡,來歷應該可追溯上古。”

他此話一出,不僅是樓婉君吃了一驚,就連樓胤都吓了一跳。

追溯至上古的源紋,那可是很逆天的,現在的源紋遠沒有從前的精純,因為在持續的戰争中,很多逆天的源紋都已經被損毀了。

而現在所用的大部分源紋都是後期經過源宗,或者是一些散修的源師将其給鑽研完善出來的,威力遠沒有初始的那樣強大。

所以現在才會有了源師獵殺源獸,奪取源珠觀詳,以求能夠得到一絲完整的源紋。

但是源獸的源珠十分繁奧,即便是一顆源珠,也有可能會出現兩種到三種的不同的源紋,因此想要完整的鑽研出來,真的極其困難。

這需要很強的天賦和耐心,以及還有源師自身的領悟能力。

之前非離讓樓婉君一個月內能夠鑽研出巫骨雪影鳥源珠裏的源紋,可以說是極其嚴苛了。

樓胤一聽,立馬就站了起來,眼神中有些激動和興奮。

唐莫寒也急忙将那副殘卷從源戒中拿出來,只見那殘卷并非是紙質的,而是在一塊烏漆漆的獸骨上。

這獸骨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了,透着一股滄桑感,上面有源紋的痕跡,镌刻的源紋字跡已經很破舊了,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脫落了。

而這塊獸骨還是缺了一角的,就這樣還能看出端倪來,這眼力也委實厲害了一些。

樓婉君現在對源紋的鑽研和修煉遠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所以只是一眼,她也沒瞧出什麽名堂來。

倒是樓胤,兩眼放光,就跟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似的,就連手指都是微微有些顫抖的,急急朝慕妤薔招手。

慕妤薔随後将桌子上的宣紙攤開,毛筆蘸墨遞給了樓胤。

樓胤步子有些急切,就連寫字時候都動用上了源力,速度與說話的語速幾乎一致。

唐莫寒在一邊看着,見到樓胤所寫,眼睛都不由自主跟着發亮起來,聲音中帶着些許驚喜道:“先生可能研究出來?酬勞這邊莫寒……”

他話音未落,就見樓胤擺手,又寫了一行字。

“半年左右?這時間會不會有點太長了?”唐一行見到樓胤寫的字,不由得微微皺眉說道。

樓婉君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去鑽研,所以幹脆就站在一邊,唐一行臉上的防備和警惕雖然很微妙,但還是被她看得很清楚。

“唐公子,你們自己都說了,這可以追溯到上古的源紋,又不是複制那麽簡單,這是要一點點鑽研補全,是需要運用源師腦海中所接觸過的上千萬種源紋來比對的,最後做出驗證,半年已經很短了。”

她這番話聽似客氣,實則是夾了絲絲不滿的。

這研究源紋,又不是吃個飯,喝口水那麽簡單的事情,父親能給出半年的時間,顯然是有了一些把握的,主要是這塊獸骨上的源紋損毀得沒有那麽嚴重。

否則的話,估計就連父親也輕易不敢誇下這樣的海口。

“一行,休要妄言!”唐莫寒也聽出了她口中的不悅,頓時看了一眼唐一行。

唐一行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随後就閉口不言了,只是他眼底的警惕還是在的。

樓胤随後将獸骨遞給了唐莫寒,唐莫寒頓時一愣,以為是樓胤生氣了,不願意研究,忙道:“先生莫要誤會,一行他說話的性子就是這樣,若是有讓先生不悅之處,還請海涵一二,這塊獸骨上的源紋價值我相信先生是瞧出來的……”

只見樓胤擺手,将那獸骨放在了桌子上,随後寫下了一句話。

“先生……确定只要臨摹的嗎?其實這獸骨我是可以給先生拿去研究的。”唐莫寒有些急。

樓胤背負着一只手,目光看了唐一行一眼,又在宣紙上寫了幾句話,唐一行看得清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頓時臉上一陣面紅耳赤。

“唐公子,我爹研究源紋數十載,這點信心還是有的,若是唐公子信得過我爹,可以将獸骨上的源紋臨摹下來,我爹一樣可以鑽研的。”

樓婉君開口,對于自家親爹的天賦,她是極其有信心的。

樓胤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兒,随後朝唐莫寒點了點頭。

唐莫寒略微輕嘆一聲,瞥了一眼唐一行,眼底隐隐有些怒氣,只是隐忍着沒有當着他們的面發作。

唐一行心中懊惱着,只是他實在是擔心這獸骨上的源紋,畢竟這是可以追溯上古時期的源紋,這若是被傳至外界,一定會引起轟動的,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可沒有想到的是,倒是自己小氣巴拉的,這樓先生這樣大氣,難怪少主是一定要來拜訪的。

065相見恨晚

見唐一行露出懊惱的神色,樓婉君也沒有再計較,畢竟這獸骨上的源紋是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如果換做是自己,也有可能會像是唐一行這樣擔心,畢竟這是給一個自己不了解的陌生人觀詳。

見樓婉君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唐莫寒心頭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随後跟樓胤又說了不少的話,直到中午的時候兩人都還興致未減。

樓婉君有些驚異,畢竟唐莫寒并不是源師,但是從他的談吐上來看,他對源紋這一塊的了解頗深,并且很有心得,難怪父親會跟他聊得如此暢快了。

他們兩人倒是聊得暢快了,就是自己跟唐一行還有母親坐在前廳裏就有些傻愣愣的。

樓婉君倒是很想看他們倆的聊天,因為是關于源紋的,但是她發現兩人說的,自己現在這個層次,貌似聽不懂。

“娘,要不我們去做飯吧?我都有些餓了。”樓婉君無奈至極,就找了個由頭看向了慕妤薔。

雖然現在府中有了丫鬟婆子,做飯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用不到他們自己上手的,但是樓婉君喜歡吃慕妤薔做的飯,最主要的是她能夠順道學着。

現在自己可是要‘讨好’着楚北陌呢,要讨好那男人,滿足他的胃就可以。

“那行吧,唐公子不如到涼亭坐坐?文淵還未回來,不然就可以陪公子了。”

慕妤薔點頭,雖然自家的丈夫是源師,但是她對源紋的研究和理解遠沒有自家丈夫那樣精通,也比不上唐莫寒這樣的見識,所以聽着也是乏味得很,當即就同意了樓婉君的提議。

唐一行先是看了一眼樓婉君,見她沒有什麽反對的神色,心頭微微松了一口,瞥了一眼樓胤和唐莫寒,只覺得這兩人碰上還真是有點‘相見恨晚’了。

“叨擾夫人和樓姑娘了。”唐一行也心知自己剛才說話有些過分和冒犯了,這會兒态度端正了起來。

慕妤薔無奈淺笑,看向了自家女兒,好端端的将人給吓成這樣。

樓婉君聳肩,雖然剛才自己那番話是有些犀利,但她并未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即便現在自己将心比心,換位思考之後,她也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如果他們不夠信任,那這塊獸骨源紋就不應該拿出來,既然是拿出來了,起碼也該相信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人。

“一起吧,我瞧你聽着也是無聊。”她開口,頓時唐一行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連連點頭,跟着兩人一塊離開了前廳。

慕妤薔是要去做飯的,樓婉君是打算要去偷師學藝的,但又不可能将唐一行一個人給留在院子裏,樓婉君只好道:“要不你跟着我一塊去廚房?”

唐一行頓時眼睛一亮,露出一絲期許:“可有好吃的?”

樓婉君嘴角頓時一扯,心底很是無語,這年頭的男人都是怎麽了?難道就缺一口吃的?

“有,多的是。”她點頭,唐一行立即就笑了起來,屁颠颠地跟在她的身後。

等她們飯菜做好,兩人還在前廳裏聊得火熱,那架勢仿佛就跟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樓文淵和慕雲飛也是踩着飯點回來的,但是顯然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樓婉君蹙眉,看樣子樓宗那邊還真是嚣張至極。

“家裏來了客人?”慕雲飛上前正想要伸手偷吃的,頓時就被慕妤薔給拍了一下手,只好朝樓婉君投去詢問的目光。

樓婉君見小舅這副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小舅跟娘親的感情是極好的。

“嗯,就是那天在覓寶閣遇到的兩位唐家公子。”她點頭,目光有些無語地看向前廳的方向,這兩人難道就不餓嗎?

只不過樓婉君是忘記了一個詞:廢寝忘食。

“樓姑娘老是唐公子唐公子的,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唐一行也是個吃貨,而且‘品階’還不低,跟着在廚房裏已經吃了不少的好東西,似乎經常出門,所以也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逗得母親倒是很開心。

樓婉君斜睨了他一眼,無語道:“你不也是樓姑娘樓姑娘的叫?”

剛才在廚房的時候,唐一行還特地找了個機會跟自己道歉,為了剛才他警惕懷疑父親的事情。

而且唐一行的确是沒有什麽壞心思,她也就接納了,她身邊就沒有什麽朋友,若是這兩人能夠結交,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要不我叫你小君?婉君?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唐一行笑嘻嘻地說。

一腳走進來的樓文淵頓時黑臉,叫得那麽親昵,又是想要做什麽?頓時看着唐一行的眼神就充滿了戒備,那眼神就跟見到楚北陌是一個樣子。

樓婉君扶額,這個妹控的哥哥,她是沒轍了,不就是一個稱呼而已嗎?

“那你還是叫我樓姑娘吧,我……直接就叫你的名字,如何?”

“再好不過了!嘿嘿……”唐一行也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剛才瞧見樓文淵的臉色,立即就知道這家夥是個護妹狂魔,還是叫樓姑娘比較安全。

樓胤和唐莫寒一起進來,只見樓胤手中拿着本子飛速寫字,絲毫都不影響他們兩人之間的交談,唐莫寒性子也好,一直都很有耐心地看着。

見兩人都是笑容滿面,還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樓婉君就忍不住嘴角一陣抽搐,這兩人……忘年交?

“勞煩夫人和樓姑娘費心了,多有叨擾之處還請見諒。”唐莫寒看着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忽的有一種家的錯覺,禮節上還是十分的有禮貌。

“都坐下來吧。”慕妤薔淺笑,對唐莫寒這孩子很是喜歡,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見識也頗為豐富,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

随即一群人都坐了下來,開始吃飯,平日裏話較多的樓文淵今日很是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連慕雲飛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你們倆是怎麽回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慕妤薔不禁蹙眉問道,她這一問,幾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兩人。

066八宗秋獵

“簡直氣死我了!”慕妤薔這一問,樓文淵當即就放下了碗筷,臉色氣得發黑,一臉的憤懑之色。

樓婉君心中有數,卻也奇怪着,平日裏大哥的脾氣一向是極好的,更何況今天家裏還有客人,當着客人的面就生氣了,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樓文淵這麽一發洩,慕雲飛也有些繃不住,也将手中的碗筷給放了下來。

見兩人如此,唐莫寒和唐一行也不好繼續吃,也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樓婉君輕嘆,有些無奈,不過他們跟樓宗的事情在夏州城裏也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就算唐莫寒和唐一行知道了也無妨。

本來是慕妤薔是想要阻止的,這樣當着客人的面說這些家族的事情,未免有些失禮,但是見自家丈夫投過來的眼神,她頓時就不說話了。

“我倒是情願他們有什麽都是明着來,這種小人本質,真是太可惡了!”樓文淵氣極,一張俊臉都是陰沉的,感到無比的挫敗。

慕雲飛随後道:“今日我們去談鋪子,本來早就已經訂下來了的,但是今天卻都反悔了,沒有一家是願意租賃的,就連侯府那邊也是,對我們都是避而不見,簡直氣煞我也!”

慕雲飛也感覺挫敗,這裏距離皇朝帝都甚遠,天高皇帝遠的,這夏州城裏,他慕家的名號并不好使。

兩人幾乎是奔走了一個早上,什麽結果也沒有,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些消息,原來是樓宗放話了。

若是誰給他們租賃鋪子,那今年跟樓宗礦石的合作就取消,此言一出,誰還敢跟他們合作?

要知道這樓宗下是擁有很大的一座礦上的,每年都能産出大量的煉器用的玄鐵、玄晶之類的,尤其是玄鐵,一般情況下大部分修士出去磨砺,都會帶上不少的法器。

而這些法器随時都可能會被損毀,究極法器基本上是不可能帶着的,所以玄鐵一類鑄造的法器是他們的最愛。

玄鐵堅韌,而且耐用,價格也不算太貴,都是能夠承受的範疇,所以玄鐵一塊的生意很火爆的。

這要是沒有了玄鐵的供應,他們今後還怎麽做生意?

所以在得到樓宗這一‘威脅’之後,他們就都不敢将鋪子租賃下去了,而侯府是根本就不會插手這些宗派鬥争的,所以幹脆選擇閉門不見。

“原是如此,這件事情倒是好辦。”聽完慕雲飛的陳述,先開口的倒是唐莫寒。

樓婉君疑惑地看着他,這件事情哪裏好辦了?

難不成是要去炸了樓宗的礦山嗎?雖然她也很想,但是這個想法是不現實的,給他們炸礦山,想得美!

“恰好唐氏最近也發現了一座礦山,已經買下來了,在勘測礦山的時候,我們發現樓宗的礦山……至多也就只能再開采出來不到一萬斤的玄鐵,一萬斤的玄鐵,按照夏州城的需求量來看,至多一周,樓宗就拿不出礦石了。”

唐莫寒淺笑着說道,友好地朝她微微點頭。

聞言,頓時幾人眼睛一亮,樓文淵最先問:“此話當真?”

唐莫寒點頭:“唐氏雖然不是什麽超級大宗族,但是這點能力還是有的,樓宗每年開采的玄鐵過盛,也不維護礦山四周的環境,形成了死循環,而玄鐵的形成是需要積累的,像樓宗這樣的開采力度,沒有多少礦山是支撐得住的。”

他這話倒是引來了慕雲飛的贊同,很認同地點頭;“的确,過度開采,只會山窮水盡的。但是皇朝不是已經有頒發過诏令的嗎?一般礦山開采一半之後,就必須停工,這樓宗膽子很大呀。”

聽慕雲飛這麽一說,樓婉君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當初建立這夏州城的時候,聖炎皇朝出力最多,并且夏州城是距離聖炎皇朝帝都最近的,所以執掌權都在聖炎的手中。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樓甫的幼女是嫁進了侯府中的,如此一來,這樓宗就算是過度開采那又怎麽樣?

天高皇帝遠的,只要侯府不說話,樓宗就沒事,只不過這一次樓宗是真的在作死了。

“皇朝上的确是有過這樣的诏令。”唐莫寒點頭,目光有些深意地看向了樓婉君,她如此聰慧,應該是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這樓宗最近的做法已經鬧得夏州城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若是這礦山再出現什麽意外的話,只怕有些人也不一定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這些年樓宗仰仗着自己女兒嫁進侯府,對于玄鐵的開采毫無節制,現在還用玄鐵來壓制他們,這算不算是他們自己作死呢?

樓婉君是聰明人,唐莫寒這樣看着她,哪裏還能不明白過來?

“如此……我就有辦法了。”樓文淵聞言,俊臉露出一抹狠戾之色,捏着筷子的手指節泛白。

這些年,他們北府為了樓宗付出了多少?但是現在的一樁樁一件件,已經将樓文淵心中對樓宗的那點念想給磨耗了。

見此,樓婉君等人也沒多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太多,說着說着就扯到了魔勒森林上去。

“魔勒森林呀?我們下個月也正想要去呢。”唐一行只顧着吃,聽見幾人在說魔勒森林,就插嘴了一句。

樓婉君疑惑,楚北陌也說要帶着自己去魔勒森林,這邊唐莫寒幾人也要去,這麽巧合嗎?

“怎麽都要去魔勒森林呢?夏州城這邊的山脈源獸也不少呀。”樓文淵疑聲,他是源師,只當專心研究源紋就可以了,所以去森林磨砺這樣的事情,他基本上是不會參加的。

要知道源師在前期是很容易就夭折了的,因為沒有任何攻擊力,肉身力量又弱,很容易就被攻擊了。

“魔勒森林那邊最近好像出現了一群不明的源獸,聽說等級不弱,也不知道在守着什麽東西,我們想去一看究竟,再者這西北八宗八月份不是有秋獵嗎?今年的地點好像就設立在魔勒森林。”

唐一行解釋道,一邊還不忘往嘴裏塞東西。

樓婉君聞言,心頭微動,八宗秋獵麽?

067不如買地

吃過午飯之後,唐莫寒和唐一行就告辭離開了,樓婉君這才詢問起樓胤和慕妤薔八宗秋獵是怎麽回事?

前世她倒是沒有聽說過這些,不過似乎每年這個時候,府中能修煉的弟子幾乎都不在府中。

慕妤薔輕嘆了一聲,拉着她坐了下來,道:“八宗秋獵是八宗當初定下,每年八宗都會舉辦,拔得頭籌的宗門,就有資格

第 3 章

連日多雨,天色陰沉,淺淡的光線掩埋在濃厚的雲翳之後,攪得人心沉悶壓抑。

涼風攜來淡淡的水産腥氣,嘈雜喧鬧的叫賣聲混雜着卸貨工人的號子聲,白日的京東漕運碼頭熙來攘往,皆為利來,澹澹江面倒映萬家辛苦,拼湊成通都大邑一道繁華熱鬧的剪影。

阿朝被崖香攙扶起身,從船艙裏走出來時,周遭鼎沸的空氣仿若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過來。

女郎頭戴幕籬,一身清落的霧青色錦裙,腰間垂挂镂空浮雕玉葉禁步,清風徐來,環佩玎珰。

月白乳煙緞的攢珠繡鞋徐徐踏上甲板,一襲薄绡掩蓋住絕色的姿容,卻掩不住窈窕玲珑的身段。

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天子腳下樸拙莊嚴的氣派與江南水鄉含蓄雅致的韻味有着鮮明的對照。

碼頭的商販見慣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從這姑娘舉手投足間,一眼便能看出她獨屬于江南女子的柔弱婉約。

下碼頭時,蘇老板不着痕跡瞥了眼身側,猶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這一微頓,到底晚了一步,阿朝已垂眸提着裙擺上了岸。

只是,那一截皓若霜雪般的手腕卻盡收眼底。

這麽精致的人兒,若是能自己享用……

蘇老板喉嚨一滾,忽想起此行目的,不得不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笑問:“芊眠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阿朝下了甲板站定,幕籬遮掩住微紅的面頰,她纖長的眼睫不安地輕顫了下,“多謝蘇老板關心,芊眠……”

“已經好多了!”春娘及時上前搶過話頭,賠了個笑:“只是姑娘方在京城落腳,難免有水土不服之症,未免伺候不周,掃了貴人的興致,蘇老板可否寬限幾日,為姑娘請個郎中仔細瞧瞧?”

眼下這情形是春娘最不願看到的。

喝了一路的藥,阿朝的症狀卻半點未見好轉,昨夜醒來用了些小吊梨湯,竟吐了大半。

十萬兩買下來獻寶的人,就這麽病恹恹的如何是好?

春娘生怕惹得蘇老板不豫,今日下碼頭前特意為阿朝好生裝扮一番,免得叫人瞧出了病氣。

蘇老板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阿朝身上,自上而下地打量,似在斟酌這話的真僞。

江上風大,掩面的幕籬被吹蕩起來,露出脖頸一截凝脂般的雪肌。

單單這一抹粲然,就足以讓人目眩神迷。

蘇老板眯了眯眼。

阿朝有些局促,愈發垂了頭,衣袖下的手指一寸寸地捏緊。

蘇老板的目光從那驚鴻一瞥的玉頸緩慢收回,語氣平和:“也好,離梁王壽辰還有幾日,姑娘可先到驿館安置,在下必為姑娘尋來京城最好的郎中,還請姑娘盡快調養。”

他擡起頭,凝視着那幕籬之後的人,提醒道:“最晚八月初十,姑娘可就要進府了。”

日子越來越近,仿佛索命的一般,将她越拷越緊。

春娘忙保證:“姑娘定能趁這幾日養好身子,為您盡心。”

“好說好說,”蘇老板笑了笑,“芊眠姑娘仙姿玉色,我見猶憐,定能深得王爺喜愛。”

春娘見他不惱,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棋盤街車馬喧阗,往來人流如潮。

蘇老板前往醉仙樓談生意,阿朝幾人則由車夫帶路,前往客棧安置。

阿朝坐在一輛翠帷朱纓馬車內,指尖挑起帷幔一角,望向車窗外。

盛京城民康物阜,人煙稠密,相比揚州的繁華富庶,更添幾分莊嚴厚重的王者之氣。

棋盤街兩邊商鋪林立,往來貴族馬車不計其數,路邊的小攤圍着不少孩童,師傅手裏的糖人紅亮誘人。

一旁兩個丫鬟也從未見過盛京繁華,心中無比雀躍,卻又忌憚春娘威厲,不敢東張西望。

阿朝看了許久都不舍得移開目光,“春娘,橫豎還剩下幾日,我們到處走走可好?”

入了梁王府,前路難料,再要想看看這般繁華盛景,可就難了。

春娘卻拉下臉:“想出門還不容易,梁王好美色,你若能哄得他忘乎所以,何愁日後不能出門?芊眠,當下最要緊的這一關,跨過去就是終生的富貴。一會到了驿館,你就乖乖診治,乖乖喝藥,聽到沒有?”

她一擡手,阿朝眼前便是一黑,視線從煙熏火燎的小食攤換成沉悶刻板的車帷。

阿朝抿了抿唇,眼裏閃動着細碎的光,輕輕地說了聲“好”。

春娘得意地一笑,亦向車窗外看去,心道來日姑娘成了梁王的姬妾,她便是梁王愛妾的娘家人,即便是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照樣呼風喚雨。

少頃,行車聲、馬蹄的急踏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天子腳下,一磚頭能砸中幾個穿朱戴紫的,想來又是某位大人物出行。

車夫坐在駕轅上,見街口一隊持劍的精兵擁護着一輛四駕馬車迎面而來。

馬車之後,上百名黑衣帶刀護衛烏泱泱地驅開四散的人潮。

車夫見勢趕忙拉緊缰繩,避讓到路邊,車內四人沒留神,身體齊齊往前一傾。

崖香眼疾手快地将阿朝護在自己身邊,兩人勉強穩住身形。

春娘一把抓住身邊的扶手,眉頭擰緊,見阿朝無礙,這才朝外嗔道:“當心些!姑娘若是磕着碰着,你們擔待得起麽!”

車夫偏過頭低聲解釋:“姑姑恕罪,當朝首輔車駕在前,尋常百姓皆需避讓,勞煩姑姑和姑娘稍候片刻。”

話落,兩個丫鬟都吓傻了。

沒想到她們來到盛京的第一日,就遇上了首輔的車駕,那可是當朝一品大員!

春娘縱是氣焰再盛,聽到車夫這話也不由得屏息噤聲。

馬車擦身而過的瞬間,阿朝心口忽然沉沉地一緊,目光竟似被拉扯般,久違的牽連和某種莫名的期許促使她再次擡起頭,透過帷幔的罅隙往窗外探去。

黑漆錦蓬的馬車從眼前駛過,四角懸挂的銅鈴一聲聲地刮蹭耳膜,寶藍色繡瑞獸紋的錦帷随着車身晃動的節奏掀起一角。

周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阿朝眸光定格在眼前一晃而過的馬車內,男人清晰冷毅的下颌線。

無聲的逼仄與威壓撲面而來,令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腦海中忽然思緒紛紛,仿佛能從那僅僅窺見一瞥的下颌,勾勒出一張模糊的面部輪廓。

長眉,深眸,高鼻,緊抿的薄唇,她未曾見到過的一切一切,卻又難以将男人的面容拼湊完全。

一霎的失神過後,辘辘聲已然遠去,街市來往如常。

阿朝放下帷幔,收回目光,才覺自己有種莫名的心悸。

陌生,又熟悉,讓人想起檐下的冰,松間的雪。

怔愣半晌,阿朝慢慢呼出一口氣。

她是塵泥一般的人,怎配與當朝首輔一見如故。

更何況,她不過是瞧見了那人的下颌,連正臉都未能一觀,談何似曾相識?

馬車繼續前往驿館,銀簾在一旁小聲地感慨:“盛京果然不同于江南,內閣首輔竟有這麽大的排場,知道的是首輔出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官府拿人呢。”

方才屏息凝神的車夫悄悄松了口氣,朝車內笑道:“姑娘不知,咱們這位首輔大人,十五六歲時便是天子近臣,弱冠之年入內閣,現如今已是當朝第一人了!年輕氣盛嘛,難免講個排場,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錦衣不夜行’,我若有飛黃騰達的一日,村口的貓狗少不得都得知會一聲。”

崖香與銀簾二人掩面而笑。

這回連春娘都愕然睜大雙眼:“我當內閣都是些白發長須、德高望重的老頭子呢,竟然如此年輕。”

車夫道可不是。

他是蘇老板在京城的親信,也分管一些小生意,京中大小事不說了如指掌,多少比尋常人留心幾分,尤其鹽酒茶稅與官府密切相關,一有風向便要往揚州傳信,決不能慢人一步。

因而這些年在京城,他對這位年輕的首輔早有耳聞。

若問這幾年皇城三臺八座中何人頂頂位高權重,無論朝野還是民間,議論最多的還是這一位。

車夫興致勃勃地介紹一番,好像同在京城,也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

聽聞裏頭那戴幕籬的姑娘是要送給梁王的美姬,車夫不由想起梁王素日殘暴行徑,心下一嘆,又忍不住多嘴兩句:“這位謝閣老與梁王父子不大對付,姑娘日後在梁王身邊可要仔細這一樁。”

春娘微訝,心下斟酌片刻,随即一改方才的态度:“多謝您提點。”

待下了馬車,春娘又往那車夫手裏塞了一包銀子,頗有殷勤的意思:“咱們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誠如您方才所說,姑娘日後若言語沖撞了貴人,定是個萬劫不複的下場,這點心意您留着喝茶,可否替姑娘多打聽一些梁王的喜惡,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車夫掂量掂量手裏的荷包,拍拍胸脯:“您等我的好信兒!”

春娘是個仔細人,這些事不必阿朝來操心。

操心就能解決的,春娘都能替她打點妥當;

操心不了的,誰來都不頂用。

有備無患,來日不至于手忙腳亂,至于如何伺候,瓊園自有一套齊全的章程。

姑娘們在還不懂男女大防的年紀,就已經将“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雲雲背得滾瓜爛熟,從低眉斂目、煙視媚行,到寬衣解帶、鴛鴦交頸,裏頭都大有學問。

費心調-教多年的人,自比尋常女子多些手段,阿朝也不例外。

盡管不成才,可這些年耳濡目染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光如何媚眼如絲地瞧人,如何梨花帶雨地哭,一日都要練上百遍,又依着獨一份的外在天賦,也能将這七七八八補得八九不離十,千嬌百媚的風韻早就揉進了骨血裏,只是她自己未必知道罷了。

後半晌瞧了郎中、喝了藥,阿朝腦海中昏昏沉沉,一覺睡到天黑。

醒來時,阿朝身上仍不舒坦,胃口也不大好,迎着崖香憂心忡忡的眼神,到底勉強自己吃了兩口。

車夫果然辦事麻利,酉時還未過半就帶來了消息。

以往為了生意場上的打點疏通,也會打聽這些高官的喜好,不外乎喝什麽茶,飲什麽酒,環肥還是燕瘦,可今日從那青樓鸨兒處一打聽,竟讓他聽到些了不得的事情。

屋門關緊,車夫先是拱了拱手,然後壓低了聲音,慢慢說道:“梁王好狩獵,好肉食,尤好鹿肉鹿血,每食必葷……好細腰美臀,尤以纖秾合度為美,好……外物助興……”

聽到這裏,阿朝身子一晃,透粉的指甲一點點嵌進手心的軟肉,指尖捏得發白。

屋內主仆幾人面面相觑,春娘的面色很快恢複尋常。

瓊園出來的人,對男人的手段再熟悉不過,梁王畢竟年事已高,難免心有餘而力不足,難免依靠外物。

關上門來的取樂罷了,這都無傷大雅。

車夫頓了頓,又露出難言的神色,益發壓低了聲:“梁王夜夜都需美人作陪,晨起時以美人為盂……”

春娘皺眉:“何謂美人為盂?”

阿朝面上早已血色全無,也顫顫地擡眼瞧過來,車夫對上那雙哀戚的眼眸,實在是難以啓齒,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梁王有多痰之症,喜以美人檀口為盂……”

話音落下,阿朝心口登時湧上說不出的惡心,忍不住沖到案幾上的銅水盂前吐了起來。

原本身子就不爽利,勉強吃的那幾口點心茶全都堵在喉嚨口,這會全吐了出來,腹中空空,酸水直往上泛,額頭出了層細汗,渾身脫了力,只能死死撐着桌沿。

崖香也覺得惡心至極,不停地拍着阿朝的後背安撫,銀簾趕忙倒了茶來,喂她漱口。

春娘暗暗咬牙,面色也不大好看,還是給那車夫塞了一錠銀子,将人送出去。

阿朝像西風苦雨裏的殘荷,身子幾乎虛脫了。

是不是就這麽吐死了,把五髒六腑全都吐出來,就不用去梁王府了?

渾身的筋骨都震震地發痛,心口一片荒蕪,她沿着桌角緩慢地癱坐下去,在那片昏黃凄恻的光影裏不住地搖頭,眼淚從熬紅的眼眶滑落下來,流淌成了河……

謝府,書房。

謝昶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眉眼染了冰霜,燭火在他面龐覆上一層陰翳的光影。

他揉了揉眉心,取過案上的冷茶一飲而盡,可屬于另一具身體的不适感依舊沒有半點好轉。

屋內極靜,貼身護衛宿郦戰戰兢兢立在一旁候着,直到謝昶鳳眸微擡,“還有事?”

宿郦遲疑道:“大人臉色不好,可要請個大夫來瞧一眼?”

謝昶眉心微折,阖上眼,“不必,你下去吧。”

宿郦拱手應是,正要轉身離開,謝昶突然問道:“還沒有姑娘的消息?”

宿郦硬着頭皮道沒有,“照大人的指示,這一月以來屬下派人暗中搜遍整個盛京,也找不出一個名喚謝绾顏或者阿朝的姑娘,您确定……姑娘眼下就在京城?這麽多年,也許早就……改名換姓也說不準。”

謝昶沒再說話,他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清瘦修長的手指冷白如玉,骨節分明,脈絡清晰。

隔得越久,越難尋到,唯一能讓他确定的,便是那一顆溫熱柔軟的心髒,多年如一日的跳動。

他有一種預感,阿朝離他越來越近了。

身體裏有她的體征,她所有的冷熱、痛癢、悲喜,謝昶都能感受得到。

就如今日在街上,他坐在馬車內,心髒就那麽毫無預兆地猛地顫動起來,可他掀簾放眼望去,還是那條車水馬龍的棋盤街,與往日沒有半點分別。

人也許就在他身邊……

宿郦等了半天不見主子發話,屋內陷入一種可怕的寂靜。

謝昶沉默的時候,天生有種冷戾攝人的威壓,眸光猶如刀鋒浸了雪,令人不敢直視。

宿郦跟在他身邊多年,從未在他身上看出半點年輕人的風發意氣,仿佛天生就是冷血涼薄的政客,動動手指就是腥風血雨,手段淩厲得不像個文臣。

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沒什麽人或事能觸動他,更不必像普通官員那般圓滑世故。

可就是這樣生殺予奪的人,竟然也有放不下的牽挂。

八年前就杳無音信的謝家小姐,成了主子的症結,從未有一日停止過尋找。

八年了,主子從一介白身,一步步走上這權傾天下的位置。

家破人亡,親友凋零,數不清的風雲變幻。

當年湖州大亂時走丢的小女孩,到如今哪還能活在世上啊。

可“妹妹”這兩個字,好像天生就是柔軟溫情的字眼,要讓人疼惜的。

宿郦不忍他獨自傷神,岔開了話題:“八月初十梁王壽辰,王府管家今日送來了請帖。”

謝昶唇角不着痕跡地一牽,冷哂:“他這是在向我示威。”

宿郦面色憤然:“梁王總督漕運,這些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那個好兒子補了工部的缺,利用職權大興土木,為着一個六十大壽擴府建園,半條興隆巷都被他挪為己用。老百姓怨聲載道,陛下就這麽縱着他這個皇叔?”

碩鼠難滅,何況梁王的勢力根深蒂固,又深得皇帝寵信。

思忖間,謝昶只覺胸口窒悶,頭腦也越發昏沉,鈍心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強勢地湧上來,幾乎達到一個頂峰。

今夜她如此難受,究竟發生了什麽?

腦海中浮現出青梅樹下那個綿綿軟軟的小團子。

她自小嬌慣,從沒吃過苦,養得胖乎乎的,漂亮極了,總喜歡往他懷裏鑽。

這麽多年,離了爹娘,離了他,小姑娘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燈下,謝昶撐着眉心,長籲一口氣。

宿郦眼見着主子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握緊,額頭隐有青筋凸起,一雙鳳眸如同浸了血。

只有宿郦等幾個心腹知曉,主子其實身體不大好。

自小被仇家挑斷手筋,即便早已恢複得與尋常人無異,但無論對誰來說,斷手都如斷命,文官要靠這雙手指點江山,武将要靠這雙手破軍殺将,主子自幼受此磨折,能披荊斬棘走到今日,這份心性就遠非常人能及。

況且主子身上還有宿疾,每個月總有幾日病發,偏偏還不肯看大夫。

謝昶坐在一片明昧交錯的光影裏,襯得面色有種詭谲的狠戾,良久才将盤桓心口的不适驅散。

“去找……就算把整個大晏翻過來,也要将人給我帶回來!”

宿郦趕忙領了命。

謝昶飲了口冷茶,寒聲吩咐:“告知梁王,八月初十,本官必如約而至。”

作者有話說:

嗚嗚阿朝寶貝不哭,哥哥馬上來救你!

【注】“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來源樂府詩《子夜歌》。

第 12 章

黑衣男子走過範錦華身旁,彎腰在白衣男子的耳邊輕言細語幾句之後,他聽完後立刻皺起眉頭:“你說的是真的?”低聲問道。

“是的。”

“瑪德,我們走。”叫罵一聲,帶着人向酒吧外走去。

叮叮叮!

“見面取消。”在他離開不到兩分鐘範錦華就收到短信。

範錦華現在可以确認,白西裝男子就是“手術刀”,走出酒吧看到他乘車離開,自己開車悄悄跟在後面。

可能是因為出租車的緣故,前面的車輛并沒有太多的警惕。

半個小時後汽車開進一座大廈,範錦華把車停在路邊。順着大廈向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層的位置還有燈光亮着,由此可見手術刀他們應該去的就是這個辦公室,确認所去位置後開車往回走。

啪!

正在開車的時候肩膀被拍打一下。

吱!

一腳剎車停下來。

“師傅,我們這是去哪裏啊?”其中一名女子用手揉着眼睛問道。

“把你們的家庭地址說出來。”範錦華低聲做出回答。

“我們家在……”

吱!吱!

二十分鐘後汽車停在她們兩個人的家樓下。

女子從兜子裏拿出了一把鈔票遞給範錦華:“謝謝你師傅,多的錢就當洗車錢。”女子說着打開車門,範錦華下車幫她把另外一個人拽下車。

看着她們晃晃悠悠的走進家門,範錦華開車回到家中。

嗖嗖嗖!

範錦華剛剛打開門,面前就劃過匕首,他的身體十分靈敏的躲過襲來匕首,轉身一把抓住亮子的手腕。

“你幹嘛呢?”低聲質問道。

亮子看到是範錦華的時候長呼一口氣。

“我以為是壞人呢。”

“壞人?”

“我剛剛看了一個電影,關于特工的電影,真的是太……”亮子嘀咕起來。

範錦華無奈的挑下眉毛,“以後你少看這樣的電影。”說着話走進洗澡間,卸下這一身別扭的妝容,頓時舒服許多。

“亮子,天不早了,你今天就先別回去了,明天一早直接出車。”回到客廳對亮子說道。

亮子點點頭:“好。”

兩個人一個沙發,一個卧室,閉目休息。

第二天一早,範錦華交給亮子出租車鑰匙,亮子下樓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差點被熏一個跟頭。

用力的揮揮手:“我曹,這是什麽味?哎呀…哇。”

四個窗戶全部打開,一路疾馳直奔洗車房。

範錦華坐在家裏,用手機查詢了一下昨天那座大廈內的所有公司,查到十層的時候發現注冊的是有關出口貿易類公司,法人代表叫孫雅。

叮叮叮!

“你在哪?”手術刀發來信息。

“我在我應該在的地方。”

“你應該在的地方?我昨天臨時有事,所以很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些多,我想我們的見面可以推遲一下。”

“好的。”

咚咚咚!咚咚咚!

電話放在一旁,房門傳來敲門聲。

站起來走到門前,通過門鏡看到站在門外的獵人,皺起眉頭。

心裏琢磨着,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自己才剛剛住進來,這麽快就被他們知道了?

吱!

打開房門,獵人看到範錦華的時候面帶着微笑伸出雙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兄弟。”喊着走着房間。

來到房間,挨個屋子掃一眼,仿佛是在找什麽東西又或者是在看這裏的環境。

看完之後坐在沙發上。

拿出一根煙遞給範錦華,範錦華輕輕擺下手:“我建議你能夠忍一下,這裏有孩子。”随後回答道。

獵人一愣,有些尴尬的笑着把煙放回到煙盒。

“影子,你的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沒想到退伍這麽多年你還是如此的犀利啊。”好似玩笑一般對範錦華說。

範錦華笑而不語,從始至終都在思考獵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獵人坐在沙發上自己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發現範錦華一個字也不說,氣氛有些尴尬。

“影子,我想辦法送你離開這座城市吧,在這裏你不太安全。”獵人向前躬身很認真的看着範錦華說道。

“你現在被通緝,我跟上級反應讓他們幫你去警察局澄清一下,但是他們卻說你不歸他們管,我想你現在真的很危險,尤其是帶着胡宇強,很多人都想要這個孩子。”獵人的話讓範錦華有些驚訝,又有些費解。

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對這個二三歲的孩子感興趣?難道他的身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為什麽他們都對孩子感興趣?”範錦華對着獵人開口發出詢問。

獵人伸出舌頭舔下嘴唇,往範錦華的面前湊一湊,一臉的緊張氣氛看着他,說道:“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因為我相信你。”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胡宇強……”

“什麽?”範錦華聽完一臉的不可思議,身體向後微傾,瞪着一雙大眼睛。

獵人微微點頭:“我說的是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帶着他先離開這裏,我知道你想替胡剛報仇,我也想,只不過現在時機還未成熟,我們需要耐心等待。”

咚咚咚!

話音剛落敲門聲再次響起。

獵人和範錦華相互對視一眼,紛紛站起來。

咔咔!

獵人拔出腰間的手槍,打開保險,子彈上膛,對着範錦華點下頭。

範錦華走到門鏡前向外觀察,發現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保姆。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鏡看,仿佛知道範錦華一定在門的後面。

“是保姆。”

範錦華扭頭用唇語對獵人說道。

獵人聽完後左右環顧一圈,徑直沖進洗澡間。

看到獵人關上洗澡間門的時候,範錦華打開房門。

“怎麽是你?”看着保姆低聲質問道。

保姆面帶着微笑看着範錦華:“我聽說你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

這個回答還真是有些扯淡。

“哦,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呢?”範錦華沒有一絲打算讓她進房間的樣子,繼續問道。

“你…不打算邀請我進去?”

範錦華腦子快速轉動一圈,讓開了撐在門上的手。

013:層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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