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醉翁之意(2)

更新時間:2017-04-08 18:00:03 字數:4391

蘇以薇唇角抽動了一下。“難道連太子殿下也假裝醉了?”

“太子的近衛只怕在酒中摻了水。”

聰明,太子白日就搞得爛醉如泥,身邊伺候的人恐怕都要遭殃吧。“這麽說,太子并未回府,而是直接跟在允直哥哥身後到了伍府。”

“應該如此,少爺與太子在書房獨處了小半個時辰,我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可是随後就有了今日一早的賽馬之約。我猜想是少爺提出來的,若是少爺贏了,就請太子滅了對蘇姑娘的心思。”

“這是允直哥哥說的嗎?”

“少爺不說,我也知道。”

“岑叔會不會想太多了?他們很可能只是想來一場友好的競技。”

岑叔搖了搖頭。“少爺今日不讓我跟着出門,就是怕我壞事。”

“岑叔确定嗎?太子不是已經迎娶正妃了嗎?”雖然她的身分原本就不夠格當太子妃,可是她并沒有對太子釋放出一丁點勾人魂魄的狐媚相,若太子要納她當妾,她又非賤籍,太子不能強迫她,當然,若太子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想納誰為妾都一定可以弄到手,不過根據她的觀察,太子是非常看重名聲形象的人。

“太子已經娶了正妃,但是太子還可以有兩名側妃。”

蘇以薇翻了一個大白眼。“側妃還不是妾。”

沒錯,理論上側妃是妾,可是将來太子登基,這個妾就是妃,若是再得皇上寵愛,登上皇後之位都有可能,太子側妃的身分當然很重要。

“太子側妃通常是皇後娘娘從世家千金之中挑選,不是皇上下旨指給太子,也是皇後娘娘下懿旨賜婚。”

“什麽?”蘇以薇懵了,若依岑叔所言,只要太子請求皇後娘娘作主,她不想當太子的側妃也不行,是嗎?

不過,這并不是岑叔關心的重點。“蘇姑娘,如今只能由你出面阻止此事,太子終冗不是一般人,少爺若因此得罪太子,即使少爺中了武狀元,前途只怕也沒了。”

是啊,皇家的尊嚴不容挑戰,何況是将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這會兒蘇以薇心急了,連忙問:“他們在哪兒賽馬?”

“西郊馬場。”

“我們走吧。”

當他們坐上馬車匆匆出了城,趕到西郊馬場,賽馬已經結束了,太子也離開了。

“你怎麽來了?”伍丹陽瞪了岑叔一眼。

“允直哥哥與太子殿下賽馬,為何不告訴我?我可以在一旁幫你打氣啊。”事情已經發生了,蘇以薇無意責備他莽撞,只能慢慢引導,讓他明白凡事三思而後行。

“你不必在一旁幫我打氣,我也會贏。”伍丹陽自信滿滿的擡起下巴。

“允直哥哥贏了?”其實,她很肯定他會贏,即使太子在武藝方面自小受到最好的師傅指導,可是太子得接受通才教育,各個領域都要顧及,自然比不上伍丹陽傾其全力習武。不過,正因為伍丹陽必定會贏,她很擔心太子輸了之後的反應。

“這是當然。”

蘇以薇擔憂的皺眉。“這會不會讓太子殿下不開心?”

“不會,我非贏不可,若是贏不了,太子殿下反而看不起我。”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個兒的女人都守護不了,憑什麽與其他男人在馬背上争英雄?

“真的嗎?太子殿下真的沒有責備你太無禮了?”

他故作生氣的板着臉。“你是不是認為我不長腦子,遇事就只會橫沖直撞,得罪人?”

“不是,因為對方是太子,他的喜怒哀樂非常人,你雖是以實力取勝,卻會折損他身為太子的驕傲。”

“今日的賽馬是一場男人的競技,無關身分。”

昨日太子跟着他回府,他就已經察覺到太子的意圖了,不等太子開口表明他也看上蘇以薇,他搶先宣示蘇以薇是他要守護一輩子的女人。當時,太子不是不惱,可是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太子口口聲聲喊他伍兄弟,又豈能搶兄弟的女人?

太子便直言,若要求他退讓,他會如何?他只好抛出賽馬之約,以實力來守護他愛的女人。其實一開始,他們之間的賽馬就注定誰贏誰輸,他非贏不可,而太子不一定非贏,太子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太子還是接受這場賽馬之約,因為太子明白一件事,這下他便将自個兒的弱點攤在太子面前,換言之,他已經站在太子這艘船上了。

略一沉吟,蘇以薇終于明白他為何非贏不可,如同岑叔所言,他真的直接向太子挑明了,這同時意謂着一件事——

“你可以再對我多一點信心,我并非一個人,豈能不算好背後的利害得失?太子是個大度的人,如今又有意與我交好,他成全我,不也是成全他自個兒嗎?”

果然,伍丹陽為了她而搭上太子這條船了。這個男人為何可以為她付出那麽多?他為她付出的總是超過她的想像。

“你怎麽又皺眉了?”伍丹陽輕柔的伸手撫平她緊蹙的眉頭。

“将來……”蘇以薇欲言又止,即使是事實,這種事也不能說出口。

“我明白,你不要太過擔憂,如今我又沒有功名,沒有人會注意我。”

太子為何急于在此時與他交好?或許正因為如今還沒有人留意他這號人物,若他真的中了武狀元,入了皇上的眼,太子如今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才有價值。想想,一且他在皇上面前冒出頭,滿京城的權貴只怕都會找機會與他結交,太子若待那時候再來向他示好,不過是跟着大夥兒湊熱鬧,也不能突顯太子的識人之明。

她腦子一轉,也想到同一個點,太子在做投資,投資對了不但表示他有識人之明,也更能顯出他的誠意,而投資錯了又何妨,這樣的投資沒有耗費多少本錢。

“無論如何,以後遇事要先跟我商量。”

“你都沒有承諾嫁給我,我如何與你商量?”

蘇以薇的舌頭打結了。

伍丹陽皮笑肉不笑的挑眉。“怎麽不說話?”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話鋒一轉道:“既然都來到這兒,我們去釣魚。”

“我今日不想釣魚。”

“可是我好想吃烤魚。”

“嫁給我,我每日烤魚給你吃。”

“每日吃烤魚不好。”以現代健康觀念,再營養的食物也不能過多,何況天天吃燒烤,癌症豈能不尋上門?

伍丹陽惱了,索性雙手一抱,将她緊緊圈在懷裏,身邊伺候的人先是一怔,接着紛紛轉過身背對着他們。

伍丹陽得意的唇角一勾,很流氓的說:“大夥兒都看見了,你非嫁我不可了。”

按理,蘇以薇該覺得又羞又惱,可是這會兒她只有說不出的甜蜜。“真是個大傻瓜,不是早就提示過你了,哥哥說,像你這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怎可能不納妾,你還不懂嗎?”他怔愣了下,豁然開朗了。

“我非讓你哥哥點頭答應讓你嫁。”

“可以放開我去釣魚了嗎?”

“我都已經抱了,再一會兒。”

這下子她可真惱了,用力踩上他的腳背,他吃痛啊了一聲,不自覺松開雙手,她随即往後一跳,銀鈴的笑聲響起,高聲一喊“去釣魚”,便拉着滿兒往馬場後面跑。

伍丹陽提起腳跟着那道飛奔而去的倩影,眼裏心裏全是一片深情愛戀。

蘇以薇不知道章姑娘的閨名,兩人又早在慶餘就有過接觸,因此也沒想過調查章姑娘的底細,可是幾次接觸下來,她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章姑娘似乎有意與她交好,就如同太子有意與伍丹陽交好。

由于上次設計的圖樣讓金玉滿堂一炮而紅,章姑娘便與她正式簽訂合作文書,以後四季各給出一個新圖樣,因此新一季來臨之前她要提供一張新畫稿,畫稿當面交與章姑娘,章姑娘會另請畫工繪于盒上,而她可以得到兩成利潤。

在現代來說,設計者比執行者的薪水高,這乃是理所當然,一個是貢獻腦子,一個是貢獻勞力,可是章姑娘給她的利潤比在慶餘高出一倍,若說其中沒有交好之意,她絕不相信,不過,為何要與她交好,是因為她有個很有可能會高中狀元的哥哥嗎?可狀元基本上會進翰林院,然後用時間熬資歷,進內閣往往都是一把年紀了,章姑娘因為哥哥而投資她的可能性不大。

“真是不可思議!”章幽蘭看着蘇以薇為下一季提供的畫稿,連連贊嘆。

“謝謝。”剽竊者真的很汗顏。

章幽蘭将畫稿收好,送上一張銀票,轉而道:“我聽李掌櫃說蘇姑娘在尋鋪子。”

蘇以薇點了點頭。“我準備在京城開一間十面香。”

有一回她上街看鋪子,正好路過金玉滿堂,她索性請教經驗老到的李掌櫃,關于京城各個區域鋪子買賣的情況,還有租金和賣價。

“我手上有一間鋪子很适合你。”

蘇以薇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我手邊的銀子還不足以買下一間鋪子。”

章幽蘭顯然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不慌不忙的道:“我們合作如何?”

她們已經有合作關系,再添上一筆,不過是将兩人的關系拉得更緊密,可是,蘇以薇不喜歡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下,将雞蛋全部放在對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不太喜歡與人合夥做生意。“我只是想開一間小鋪子,做自個兒喜歡做的事,順道掙銀子存私房,過上舒服一點的日子,章姑娘與我合作,是賺不了銀子的。”

“我不求賺大錢,但求穩賺不賠。”

“章姑娘對我倒是有信心。”

“我聽過不少關于慶餘十面香的消息,自然相信我的鋪子在蘇姑娘手上穩賺不賠。”

“章姑娘可以将鋪子租給人。”收租金也是穩賺不賠的事。

章幽蘭很清楚她的考量,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風險太大了,因此她必須抛出更大的誘因。“我将鋪子給蘇姑娘,蘇姑娘給我一成營利,其他我一概不管,如何?”

這實在太誘惑人了,蘇以薇不喜歡與人合夥做生意最主要的原因是,兩人經營理念若是不同,如何做事?許多好朋友合夥做生意,後來鬧僵了,不就是因為如此?章姑娘只管營利,不管經營,當然是最好的合作夥伴,可是這樣的好事為何落在她頭上?她還是決定謹慎一點。

“我怕章姑娘失望,白白浪費一間鋪子。”

“我在慶餘就見識到蘇姑娘的本事,沒想到蘇姑娘來到京城又遇見我,因為蘇姑娘,金玉滿堂才能夠起死回生,蘇姑娘可以說是我的貴人。既然我手上有鋪子,卻沒有管理鋪子的人才,不如将鋪子交給蘇姑娘,憑蘇姑娘的本事,我可以坐收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我做糕點的本事在京城只怕不稀奇。”若非穿越的優勢,她知道許多新奇好吃的點心,否則在人才濟濟的京城,她真的不算什麽。

章幽蘭很懂得适可而止,轉而道:“我先讓李掌櫃帶蘇姑娘去看那間鋪子,蘇姑娘仔細想想再來決定是否接受我的提議。”

人家都已經這麽說了,若是再拒絕,倒顯得她在防賊似的,不過是看一下鋪子而已,于是她點點頭道:“好,煩請章姑娘安排。”

第 11 章 正名之戰

随着楚江在江海市足球圈子裏聲名鵲起,尤其是“江海市第一天才”的這個頭銜的傳出,自然會讓一些自認天資不凡的少年心裏感覺不服。

“一個足球學校的學員,一個還沒踢過職業足球的小屁孩,居然敢號稱‘江海市第一天才’,真是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啊!臉皮堪比芙蓉姐姐,簡直就是新一代的芙蓉姐夫!”

不少人在聽到這種傳聞的時候,心裏都是這樣類似的想法。

要知道,江海市裏有一支乙級球會,名字叫做江海成華足球俱樂部,在乙級聯賽裏屬于一支超級勁旅。成華隊今年的戰績相當不俗,已經有不少足球界的專家斷言其在本賽季結束後,必将成功殺入甲級聯賽。

作為江海市唯一一家足球俱樂部,自然彙聚了江海市大多數的足球高手,其中就不乏一些天賦過人的年輕人。其中,最出色的莫過于成華隊的中場核心,今年剛滿21歲,有着“小邵佳一”之稱的袁晨海。

袁晨海與中國國家隊的核心人物、德國科特布斯隊的前場指揮官邵佳一踢的是同一個位置,擅長前腰,也擅長影子前鋒,對中前場任意一個進攻性位置都不陌生。在技術特點上也極為類似,同樣是腳法出衆,尤其擅長一腳任意球。據傳聞,由于在乙級聯賽鶴立雞群的超強表現,袁晨海已經被超級聯賽的一家豪門球會預訂,本賽季一結束就将轉會。

在楚江之前,袁晨海一直都理所當然的被視作江海市第一天才。現如今,居然有傳聞說一個連業餘足球都沒踢過的毛頭小子超越了袁晨海,成為江海市年輕球員新一代的領軍人物。這樣的傳聞讓袁晨海聽聞後都心有所動。

雖然袁晨海最終對這樣的傳聞一笑置之,可他的兩個隊裏的好兄弟卻不幹了。

這兩位球員,一個年紀19,是成華隊的主力替補;另一個年紀22,已經成為成華隊的絕對主力。這二人,年紀輕輕,卻都成為成華隊舉足輕重的球員,心中自然頗有些傲氣。對成華隊的靈魂人物袁晨海,他們服氣;但對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號稱“第一天才”的楚江,他們心裏是一百個不服氣。

于是,在五天前,這兩人便一同前往國際米蘭足球學校挑戰楚江,結果卻是讓人大跌眼鏡的大敗而歸。

無論是踢小場,還是單刀、定位球一對一,他們都完全不是楚江的對手。尤其是單刀球環節,他們兩人的成績都是10球僅進1、2球,還都有些運氣成分。要知道楚江一次都沒有出擊,完全依靠出色的預判和超強的門線技術,就能撲出他們二人的單刀球。

後來,在踢校內對抗賽的時候,他們被允許加入主力進攻一方。在比賽中,他們更是領教了楚江對比賽完美的統治能力。進攻一方在大禁區前沿屢屢受阻,進攻完全施展不開,反而被防守方經常打反擊,最後輸了個0:4。比賽中,身為門将的楚江助攻三球,完成助攻帽子戲法,還罰進一個遠距離直接任意球,無可争議的成為全場最耀眼的明星。

這場比賽後,成華俱樂部的這兩名球員對楚江是心服口服了,回到俱樂部後對楚江贊不絕口、大為贊許,不由引起了袁晨海的好奇。實力強悍之如袁晨海,也是依靠好幾場比賽的穩定發揮,這才折服了這二人。而如今,楚江只靠一場比賽就讓二人心服口服,這不得不讓袁晨海,甚至是整個成華隊,都對楚江頗感興趣起來。

要知道,在足球界,大多數年輕人才都是集中在各家俱樂部。足球學校雖然也有些好苗子,但和真正的職業俱樂部是沒有絲毫可比性的。雖說學校裏也會有人被甲級聯賽甚至超級聯賽球隊看中,但那不過是各家俱樂部為了補充青年梯隊的需要罷了,真正直接調入一線隊、被一線隊所認可的,一個都沒有。

而成華俱樂部已經基本鎖定了一個南北區總決賽的資格,算得上是半只腳踏入了甲級聯賽。前去挑戰楚江的兩人更是基本具備在甲級聯賽踢球的能力,就算成華最終在升級路上功敗垂成,他們也會被甲級聯賽球隊挖走。而袁晨華更是已經具備超級聯賽球員的水準,等乙級聯賽一結束,就可以直接去超級聯賽強隊的一線隊報到。

能讓這二人心服口服,意味着楚江最少已經是甲級聯賽主力的水平,甚至都有可能直接踢上超級聯賽!能踢超級聯賽的球員并不稀奇,袁晨海自問自己也有這個水平,但是,要知道楚江今年才17歲而已。

17歲,就能達到超級聯賽水平,這樣的天才少年在整個中國絕對都是鳳毛麟角的!楚江,會是其中之一?

5天後,剛好是乙級聯賽的備戰期。在袁晨海的要求下,成華俱樂部的主教練同意在這一天安排一場與國際米蘭足球學校的熱身賽。很快,學校方就非常爽快的同意了成華隊的這次邀請,将傳統的校內對抗賽臨時取消,改為校隊主力與成華一線隊的熱身賽。

于是,在重生後的第19天,楚江迎來了最強的一個對手,挑戰乙級聯賽王者,江海成華隊!

這場比賽一開始,成華很自然的就擺出一副狂攻的架勢,陣型為424四前鋒陣,場上隊員以替補為主。

而校隊這邊,在楚江的安排下,擺出的則是以防守穩健著稱的4231陣型。在站位上,借鑒的是穆裏尼奧在國際米蘭的戰術打法,要求兩個邊前衛大幅度上下奔跑,鉗制對方的邊路攻勢。在戰術上,更講究快速出球的防守反擊。

在比賽中,成華隊很快就發現自己的進攻總是很難組織起來,總是陷入對手的重重包圍,基本沒有起腳打門的機會。在中後場倒球,也完全吸引不了對手上前逼搶。對手根本不像是一個踢野球的業務隊,反而更像一個老練的職業球隊,根本不上成華隊引蛇出洞的當。

與成華隊進攻的一籌莫展相比,由楚江主導的幾次快速長傳反擊,反而讓成華隊的防守隊員屢屢驚出一身冷汗,越來越不敢輕易壓過半場。

這種局面,與成華隊在賽前料想的情況完全不同。他們賽前都以為這場比賽會是一邊倒的大比分屠殺。畢竟成華是一支準中甲球隊,隊員都是經驗豐富的職業球員,而對手不過是個業務的孩子隊罷了。無論是個人技術,還是整體配合,雙方都應該是不在同一個水平面上。

還沒到,在楚江的率領下,這支業務球員卻打得有聲有色。尤其是防線組織,比起成華隊在乙級聯賽遇到的對手來說,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看到場上的僵持場面,成華的教練幹脆把替補隊員全部撤下,直接擺出一套主力陣容。袁晨海這時才得以披挂上場。

坐在場下的時候還不覺得,一上場,袁晨海就體會到了楚江的厲害。

作為成華的中場指揮官,袁晨海最擅長的就是捕捉對手的防守空當,為隊友送出致命一傳。可是,在這場比賽中,袁晨海發現對手的防守空當遠比想象中的少。每當他發現一個機會,楚江都會提前預知,并且大聲呼喚隊友前去協防,提前将可能出現的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這樣的防守,成華隊在乙級聯賽都未遇到過,簡直能與甲級聯賽的一些中下游球員相媲美了。而楚江率領着一群16、7歲的孩子,卻成功組織出這樣一條鋼筋混凝土式的防線。

盡管如此,袁晨海還是創造出幾次不錯的得分機會,其中還包括一次單刀球。然而,所有的射門都被楚江一一化解,就算是那次單刀球,也被他輕松的撲在懷裏。

在發現袁晨海是對手陣中最有威脅的球員之後,楚江立刻指揮隊友專門盯防。每當袁晨海出現在中路拿球,中場司職雙後腰的球員就會上前貼身逼搶;每當他在邊路突進,對應位置的邊前衛和後腰球員就會上前圍堵。而且,在他的向前傳球路線上,往往都會出現防守隊員攔截。

突破成功率下降,傳球難找接應點,這樣一來,袁晨海的威脅頓時大減,成華的攻勢也随之陷入泥沼。盡管成華隊随後獲得了幾次位置不錯的任意球,但素來以任意球見長、已經在乙級聯賽攻入六粒任意球的袁晨海,在面對楚江時卻是毫無建樹,不是被人牆擋出,就是被楚江撲救。

與之相反的是,校隊一方唯一的一次禁區外直接任意球機會,就被楚江牢牢抓住,一腳漂亮的弧線球直接攻陷了成華隊的城池。

0:1,最終乙級聯賽的霸王成華隊,以出人意料的比分敗在足球學校校隊的腳下。準确來說,他們關鍵是輸給了實力超群的楚江。

“難怪有人說,一個好門将頂得上半支球隊。依我看,楚江完全頂得上一支完整的球隊,而且,還是一支強隊!”這是成華隊的教練在賽後說的。

“楚江,很強!第一天才之名,他當之無愧。”這是袁晨海賽後對朋友說的。

“玉面神龍小楚江,力挽狂瀾賽金剛。風流倜傥最潇灑,只手遮天他最強!”這是“姜絲飯團”的霸氣宣言……

第 15 章 威脅

馮笙看到男子左手上的四排牙印,第二次咬的時候還記得不要重疊傷口,我真貼心。

“壯士有話咱們好說……”

“好。”男子毫不猶豫的接口,“仔細聽我說。”

馮笙搗蒜般點頭。刀刃在脖子上散發着涼意,敢不仔細嗎?

“我不殺你。但是你出去後什麽都不能說。”男子用勁加大,馮笙立馬繼續搗蒜,“就說你全忘了。我要是聽到任何關于我的事?”

“不會不會!”

“我就把你那條魚做成紅燒的。”

馮笙脖子僵硬的眨眼表示明白。無緣無故惹了這麽尊大神,欲哭無淚。比自己厲害,只能認了。

男子低笑一聲,匕首撤走。

為什麽不殺自己?馮笙想起,那天看他的法術,不是正道中人。這一路看來,也不像什麽心軟的人。明明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殺掉自己不是一了百了?小漪的威脅更沒什麽說服力。

“記好了。”

馮笙點頭,動作還沒連貫起來,後頸一痛,聽到男子的聲音模糊:“睡一覺吧。”

黑暗淹沒了所有。

佑洺看着黑影獨自從山口越出,神色轉陰。手中握着的水晶珠子內部一片渾濁。

再次醒來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嗯。啊。”還沒睜開眼,馮笙就覺得後頸實在是酸痛。伸手摸摸,緩緩啓開眼簾。

眼前雖然不太刺眼,也不能算是黑暗。這一覺睡得還挺香。馮笙苦笑的坐起來看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還在被打暈前的房間。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華麗大床,馮笙只能一再平息自己的怒火,該死的黑衣人。

不過小命沒撂在這不錯了,還指望什麽呀。

這怎麽出去。馮笙擡起頭,難受的扭扭脖子。

好吧,那人走前還帶上了閨房的房門,馮笙撇嘴。推開門的一霎那,啊的一聲低呼,咬緊了牙。

昨晚看到星空的大洞如今照射進強烈的陽光,在地上繪出了一片不規則的圖案。這陽光太毒辣,在這宮殿中與周圍森森的氣氛極其不相應。

馮笙揉揉眼,現在什麽時辰了?地上的光斑與洞幾乎是垂直的,天啊,午時了?

馮笙呆了一呆。完了完了,師兄一定發現我不在了,千萬不要告訴這谷內的弟子啊,我闖的可是禁地。小漪不知道怎麽樣了,要盡快出去。

馮笙摸着錦囊中的珠子,擡頭觀察這個洞。用手一比再比,不對啊,昨晚沒這麽大。

算了,不管了,出去再說。

馮笙興奮的爬出去,用一聲悠長尖細的長嚎結束了一場冒險旅程。

重重撲進後園的花海時,馮笙只能心裏安慰自己。那洞出去後仿佛是山的縫隙,只能一直往上。終點是高高的,只有一腳可放的平臺。一邊谷內,一邊谷外。

馮笙吐掉嘴裏的花莖和花瓣,看四周沒人,飛速的往自己院裏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跳進了院裏的湖。

馮笙從水裏浮出腦袋,看到佑洺師兄抽搐着眼角的用手抹掉臉上的泥水,忍耐的顫着手,把眼光投過來。

馮笙噗的吐一口水,往岸邊走。

佑洺接過來,安慰道:“她沒事。解藥給我。”

把錦囊解下來,馮笙無力的軟在了一旁。左臂的傷口只看到分離的白肉,沒有血色。

雖然昨晚睡得不舒服,不過勝在睡得挺足。師兄喂小漪吃下,然後想給自己度靈力,馮笙搖搖頭拒絕,師兄不知道,沒有用。

佑洺無奈的替馮笙包紮下手臂:“累了嗎?要不要休息?”

馮笙親親小漪的臉頰。嘿,小屁孩,我拿命給你換了條命,咱們以後可要相親相愛了。

佑洺悄悄的走了,手掌緊握。嘴邊輕輕勾出了一個緩緩不明意味的弧度。

馮笙靠在樹幹上發呆。有些事,要不要往深處挖一挖?

突然對自己有了那麽點興趣。這些年,我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比如,我從哪裏來。為什麽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物?還有,為何不能挨餓?

“啊!”馮笙心裏一驚,猛的坐直身子,捂住嘴巴,天啊,都忘了,我,我,我喝了那人的,血,血啊,這不是妖物才會做的嗎?難道我真的是個妖精?

馮笙忙摸摸頭發,沒有貓狗狐貍耳朵,摸摸屁股,沒有老虎猴子尾巴。還有哪?馮笙激動的在全身亂摸一通。

“咳咳。”

佑洺不好意思的淺笑:“師妹怎麽還不休息?”

馮笙尴尬的收回手,非禮自己應該,是可以的吧?

佑洺走過來,手中居然提了兩個陶罐。

“酒?”馮笙訝然。

佑洺神秘一笑:“要不要來點?”

馮笙笑的像偷腥的貓。

曾經偷過師父的酒去給碧書師妹做菜,也暗暗嘗了一些。那真是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入口很怪,喝完一口卻想再喝一口。許久不喝,還有些想念。

佑洺看師妹笑的懇切,暗自搖頭,遞過來一壇。馮笙小氣的抿了一口,咋咋嘴。

“昨晚沒傷到吧?”

奇怪師兄口氣的歉意。

馮笙再喝一口,呲牙,“沒有,我很結實的。”

突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哎呀,師兄怎麽知道我去了哪裏?明明沒有告訴他的呀?并且,今天他見到我就跟我要解藥,看樣子像是知道的。怎麽回事,難道通知了他,可是今天摔壞腦袋忘記了?

佑洺看清師妹糾結的臉色,不以為意的笑笑:“那裏都有些什麽?講來聽聽?”

師兄完全知道啊?

馮笙想了想,也便講了。不過省略了男子的同行,并且最後是自己累極睡去。

“師叔托我照顧你,如果……”佑洺頓了一頓,似乎不知道怎麽接口,只好仰頭大灌一口。從側面看去,那堅毅的臉龐透露着深深的落寂。

馮笙想想自己從小到大闖的禍,無所謂的笑:“沒關系啦。師父知道我随時都會闖禍的。”

佑洺神色迷蒙的回答:“對啊。因為你對師叔來說很重要,所以很多事,做了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總覺得這話怪怪的。馮笙只能無措的緩慢咽下口中的液體,不作答。

“師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麽?”

“我啊?”馮笙咬着下唇思索,“沒什麽特別想做的。嗯,和師父一起游歷如何?”

“呵。”佑洺露齒一笑,“挺好的。”

“師兄呢?”

“我啊?我希望安墨……”

騰的悶響。

佑洺一把抓住即将滑走的酒壇。壇中的酒根本就沒有下降多少。

馮笙打個酒嗝,不老實的翻騰呓語:“嗯,嗯。”

佑洺看着馮笙稚嫩的面龐,苦笑不已。師妹,安墨,不該是這種成就的。

今天格外熱鬧。

馮笙特別高興,因為可以一飽口福了。一大早就被各種飄香的美食氣味引誘,出門後發現走廊各路洋溢着歡聲笑語,身穿羅裳的女子們走路如飄,裙擺搖動間仙氣袅袅。

手捧銀盤果香四溢,銀鈴笑語悅耳動聽。馮笙探頭探腦的看着,覺得自己仿佛都要飄起來了。

真正的仙境又是如何呢?安墨峰也為仙山,隐于俗世。高聳入天,那裏常年雲霧缭繞,劍聲呼嘯。

果然,不常見的東西,才是最受歡迎的。

佑洺被馮笙嗵嗵的砸門聲震醒,嘲笑的說:“怎麽?喝幾口酒醒來這麽激動?”

“大典什麽時候開始啊?”

佑洺啞然,“大典?那是晚上啊。現在這麽早。”

“什麽?”馮笙愣愣的,“那豈不是還要好久。”

“不久。”佑洺抽抽嘴角。

馮笙按按肚子,有點餓了。

空氣中傳來絲絲甜味。馮笙跳将起來,看到靖楓師兄在湖邊涼亭對自己招手。

巴巴的跑過去,馮笙看到亭中石桌上擺好了飯食,立馬兩眼放光。

定睛一看,這是,雙人份?

“這是?”馮笙疑惑。

靖楓師兄一笑,走開不過十幾步,一襲青衣映入眼簾。馮笙倒吸口氣,這不是陌月麽?

陌月笑的燦爛,口氣溫和:“不知道馮笙師妹傷勢如何?我來請罪,遲了可不要怪罪啊。”

這,這和藹的語氣,誠摯的笑容。

馮笙想着自己真是太小氣了,那麽一檔子事一直記着,頓時愧疚充滿身心,忙不疊的搖頭:“哪裏哪裏。陌月師姐言重了。”

“好啦!”陌月爽快的落座,“這頓飯算我請罪,吃了,我們就不要有隔閡了。”

馮笙看到她神秘的眨眨眼,指着一個奇異的橙色果子,形似葫蘆:“看,這是我偷來的蝶果,一般可是吃不到的。”

馮笙看她的可愛樣子,不由的心中豪氣上來,跟着動筷。

飯食畢,果子獨立。

果子撕掉果皮後,芳香透出,夾雜着很多香味,卻神奇的毫不沖突。每口味道似乎對應一種花香,真的是難得的體驗。馮笙一向愛甜食,覺得唇齒留香。

“吶,”陌月從她那遞過來一個酒杯,“這是蜜酒。嘗嘗。”

“嗯。”馮笙接過,毫不猶豫飲下。入口清涼,淡淡的香味沖淡了一些果子的甜膩。

“大功告成!”陌月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哈哈笑起來。

第 15 章 你終于來接我了

十年的時光,可以說長,畢竟對于凡人來說,那幾乎是六分之一的人生,可十年對于神仙卻又是短暫的,短暫到甚至不能占據他們記憶的一角。但對于我卻是長的,很長,這幾乎是我真正活過來的全部,也不能說是全部,畢竟我在須彌山上還呆過半年,可笑的半年,竟比這十年時光還要磨人。

日日看着蚩黎帶着那孩子笑得沒心沒肺,日日看着蚩黎小心卻不舍得看着那個孩子長大,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明白愛一個人會是什麽樣的感覺,要知道我只是看到那個孩子,想起她活不過十五歲,我的心都會是痛得,哪裏還笑得出來,況且還笑得那樣可愛。

柳玄越發賢惠起來,竟能随随便便做出一桌子佳肴,每日将我的胃口養得刁刁的,幾乎已經養成我在外面吃不進飯,不論多麽胡鬧,跑的有多遠,卻必定是要在黃昏時回到麒麟山的,因為會餓。

自從知道地黃那老頭原來也可以變樣子,說是等到他真正入了仙級就會有一次機會重新變幻人形,于是我廢了好多心思,找來好多青年俊傑的畫像,挂了地黃滿滿一洞府,那老頭卻十分配合,有時即便看到我拿回來的是美女圖,或是仕女圖的時候都只是嘴角一抽,依舊笑着接受。

那些凡人最終還是将麒麟山上的天材地寶挖了個底朝天,不過還好另外兩座山峰他們不敢去,也就免除了我在被柳玄那厮暴打一頓的危險,自然我也不會找死的告訴他,我醉酒将人家一家子的命數都給改了,不然天雷沒來,柳玄那厮估計也會先打死我。

再次來到唐家堡閑逛的時候,我卻覺得這唐家堡這幾日有些不對,平時想找都見不到人的衙役們慌慌張張的進出縣衙,那原本總是塵土飛揚的街道竟被人用黃沙厚厚的鋪了一層,街道立馬感覺潔淨很多,像是…,像是有什麽大人物要來一般。

又過了兩日,我趁黑狼精與狐貍精偷情的時候,喊了很多人進去搶“天材地寶”之後,連着兩日不敢回去,只得窩在蚩黎這裏混吃混喝,期間柳玄也來找過我,見到我這蚩黎這裏打混,估計也知道我闖的禍,留下滿滿一食盒的桂花糕之後,卻意味深長的對我說了一句:“這幾日你不可離開蚩黎身邊。”之後,就走了,走的很是潇灑,好像完全沒有看到我哀求的眼神。

又過了兩日,聽說這唐家堡要來一個皇帝,于是整個唐家堡都沸騰了,很是沸騰,唯有那蚩黎有些不開心,将他的心肝寶貝扔到一旁,對我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你,我若有一日傷害你,你可不準記仇!”

有時候一語成谶大抵都是這樣的,又或者是說的人本就揣着心思,可那時我的并不知道,只知道蚩黎也許是太傷心了才會這樣說,畢竟再過兩年,那孩子,那個叫唐碟的孩子就要…。

擡頭看他,那時我笑得很是沒心沒肺,傻乎乎的向那人保證:“沒事!無論是什麽,我都保證絕不恨你!”(給自己一耳光,心底會不會好受點。)

蚩黎那厮估計是沒想到我會答應的那般爽利,于是一雙眼睛看我,看得唐蝶吃醋,看得我渾身不舒服,轉身跑了。

街道上的人很多,将那條鋪了黃沙的街圍得左三層右三層,完全就像蒸饅頭,沒有多想,于是厚着臉皮就想要回麒麟山,卻不想聽到了一對大媽這樣的交談。

“聽說太上皇流落人間時曾在唐家堡生活過二十年呢!”

“對對對,我聽說皇後娘娘就是唐家堡人氏。”

“不知道是哪一家,這幾年也沒有什麽人來唐家堡住呀!”

“你傻啦,沒有人來,卻有人走呀!還記得十年前那個舉家搬遷的…。”

路寒我問候你奶奶,這…,這…,我究竟在醉酒之後幹了啥?

悲涼的看了一眼麒麟山,我知道這次等待我的絕對是要驚天動地的天雷,要想活命看來機會微乎其微。

“你看看,看看,陛下進城了!”

人群突然鼎沸起來,于是我就看到那個成熟了許多的白衣青年,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龍袍在一群黑衣侍衛的保護下,緩緩進城。

牙根咬得咯吱作響,雖然告訴過自己,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可那丫的居然還敢回來,若是不報仇都對不起我這小脾氣。

于是我就這麽看着那個做了皇帝的,名叫元路寒的英武皇帝進了唐堡主的宅子,蹲在房頂上一直等到深夜。

今夜是個圓月,一個銀盤明晃晃的挂在那裏,看着很是礙眼。

看了眼月明星稀的夜幕,直覺告訴我今夜絕不是報仇的好日子,可心底的憤恨還是将我本來就不多的理智驅趕,翻身進屋時,我甚至沒有去多看一眼天際莫名飄來的一朵烏雲。

屋子裏蠟燭随着我的進入忽然一亮,而後又猛地陷入昏暗,再次明亮的時候,我終于再次看見了他,那個居然将我戲耍和利用的凡人。

他就那麽坐在那裏,面前放了滿滿一桌子佳肴,騰騰的冒着熱氣,他卻并沒有去吃,而是呆呆的看着門口位置,像是在等人,見我突然現身也不驚慌,更沒有吃驚,那樣子就像,他等的人就是我一般。

見我走進,他只是緩緩擡眸看我,氣質與十年前完全不同的看我,一指桌旁圓墩好似示意我坐。

那明亮的眸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看得我有些恍惚,猛然想起十年前我對他的親近其實與那眸子有關,也與那一身白衣有關,此時看來一切又都飄渺的好笑,即便記得又怎樣,即便相似又怎樣,一樣的無情。

“我知道你會來!”聲音淡淡的,好似夾雜了什麽,卻讓人聽着十分舒服。

一梗脖子我大大方方的過去坐了,只要不喝醉,那樣一個區區凡人,又能耐我何,何況十年時間,我早已将酒量練得十分好,就算是柳玄都要甘拜下風。

那人擡手倒了一杯酒,然後挑釁的看我,說:“想必有些事情你已經知道了,那個救走你的人必定将所有事都告訴你了。是不是覺得我很龌龊?”

擡眼看他,很疑惑,他做的那些事充其量也就是個卑鄙,說龌龊會不會有些過分!

他卻先一步将酒喝了,揚着手中的空杯對我一笑,看似心神恍惚的繼續說道:“你們仙人的樣貌,都是你這般,這般明豔動人嗎?現在我是天子,是不是能夠配上你?或者說,我已是天子,想要得到你也不是不可能?”

疑惑的将酒杯搭在唇間,卻仍舊想不通這個元路寒在說啥,聞了一下,果然好酒,舔一口,居然不苦,香醇的就似瓊漿玉液,再也無法忍耐的一口喝盡,肚子裏的蛔蟲再次戰勝本就小得可憐的腦仁,不上當天理不容那。

喝得盡興,我十分不自覺的将酒壺搶過來,自斟自飲也好不快活,擡眼看他,依舊語氣不好的說道:“你可知,你做的事情會給我帶來什麽後果,神仙怎可輕易更改凡人的氣運,這可能會要了我的命!”

那厮一呆,手中的酒杯應聲落地,再看時竟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看着我的眼神依舊羞澀欣喜還有滿滿的不可置信。

再次自斟一杯,我看他,笑了笑說道:“其實我還是死了的好,不然你欠了我這些,将來若是到了還的時候,你該怎麽還?”

那厮卻突然站起來,瞪着倆大眼看我。

擡着眼角看他,回想起已經避可避的結果,再次将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卻不想那厮居然看着心疼,跑過來就要搶我的酒壺,我哪裏肯給他,于是争搶中我聽到他說:“跟我走,我會舉全國之力保你!”

嗓子裏有些渴,咂吧着嘴幹得難受,胸口還有些熱,于是擡頭恍惚看他問道:“你這酒真奇怪,才喝下去就開始上頭了。”

那厮卻一臉掙紮,看我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卻開始恍惚起來,好像在說:“我的後位一直為你空置,今夜就随我走吧!”

猛地驚醒,惱怒的拍打自己的頭,那個根本就是裝飾的頭,奶奶滴,在一個人身上上兩次當,就算死我也不能讓旁人知道,不然以後可怎麽活。

惱怒的将人一掌拍飛,我想要飛身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四下已經堵滿了人,而我此時腦子發昏想要施法離開都有些牽強,再次回頭看那個已經站起身來的男子,我只來得及問道:“為何這樣做!”

他卻像是瘋了一樣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那樣做會害了你,我只是想要報仇!那人當着我的面殺了…。”

“我不想聽!那都是以前,可你現在在做什麽,再次設計我,別告訴我,你也是被逼的!這個苦衷我不想聽!”

既然不能立刻回到麒麟山,我也只得動用武力,揮袖将房門盡數折斷,還不等那些人沖進房子,那個該死的元路寒竟有再次跑過來,竟是想要抱我,憤恨的再次将之掃到一旁,我卻驚愕的看到了不遠處飄來的烏雲。

暗覺不好的我也在無心思與這些人糾纏,飛身上了房頂,雖然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奇怪,只是這飛身術還是可以駕馭,踉跄着跌跌撞撞的前行,我此時所有的念頭就是,找到柳玄讓他幫我将身上的毒解了,我好找個地方全力抵抗天雷。

來往了數千回的道路竟在眼前慢慢變得曲折,一切就像是變了樣子,心口燥熱的十分難受,讓我有一種恨不得将身上的衣物盡數出去,然後跳入涼水中好好沐浴的沖動,可真的找到一處水泊,卻又覺得那水根本不夠涼,再次跳出水面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那個我偷偷思念了十年的男子,此時他穿的竟是綠衣。

“白衍,你終于來接我了?可、可你今日為何穿的與那柳玄這般相似?”

第 8 章 失職的周嬷嬷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錦安候夫人心中疑惑不已,她瞧瞧那滿地的碎片,再回頭看看卧室的方向,心中不由的想到:難不成真的如她們所說的那樣,太子殿下是被華兒用茶壺砸暈過去的?

她立刻搖了搖頭……

不,華兒膽子向來很小,從前太子每每到府上來,她都會躲的遠遠的,從來也不敢正眼看太子一眼,這樣的她,就是借給她十個膽子,她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可,難道是這些奴仆在說謊?這也不太像,一個人說謊還可以,但要是所有人都這樣說……

錦安候夫人頓時不淡定了,她将古月華身邊的奶娘周嬷嬷叫過來問道:“剛剛到底是個怎麽樣的情況,你再跟我原原本本的講一遍,不得有一個錯字!”

“是,太太!”胖胖的周嬷嬷應了一聲,當即一五一十的開口,将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講了一遍,她是古月華的奶娘,一直都貼身伺候着她,所以剛剛屋子裏從口角到摔東西的一幕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此刻說起來那是絲毫也不差。

錦安候夫人聽了,眉頭頓時緊緊的皺了起來,她望了周嬷嬷一眼道:“你當時在場,怎麽也不攔着點華兒?竟眼睜睜的看着她釀下此等大禍?你這奶娘也太失職了吧?”

“太太!當時二小姐就跟發了瘋似的!奴婢哪裏敢上前啊!”周嬷嬷一聽錦安候夫人責怪起了自己,當下一疊聲的叫起屈來:“更何況當時太子殿下也在氣頭上的,奴婢不敢上前去勸的,只趕快派了人去請夫人您,以奴婢的身份,也不适合上前去相勸哪!”

她絕不會告訴錦安候夫人,當時古月華與趙恬掐起來的時候,她是在一旁看熱鬧的。

“你不适合勸太子,難道你身為華兒的奶娘,連她都不能勸了?”聽了周嬷嬷這番解釋,錦安候夫人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還更加的難看了:“我叫你留在華兒身邊,就是約束她的行為的,護着她不讓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聽了這話,周嬷嬷只得低下頭去:“回夫人話,奴婢知道錯了。”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頓時冷哼一聲道:“我女兒身邊從來都不留無用之人,你既負擔不起奶娘的職責,那就不要留在華兒身邊了,從今日起,你去後院廚房裏幫忙去吧!”

“夫人!”周嬷嬷聽了這話,臉色大變,她撲通一聲跪下,對着錦安候夫人苦苦的哀求起來了:“夫人,奴婢知道錯了!請您看在奴婢從小将二小姐奶大的份上,不要将奴婢從二小姐這邊調走!”

“我好好的一個閨女,竟成了你貪圖享樂的目标了是吧?”聽了這話,錦安候夫人不為所動,語氣涼涼道:“周嬷嬷,你平日裏伺候華兒不上心,喜歡喝酒打牌,本夫人看在你奶大華兒的份上都忍了,但是今日,你既嚴重失職,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廚房不想呆是不是?那莊子上如何?”

第 9 章 欲擒故縱?

第9章 欲擒故縱?

第9章 欲擒故縱?

翌日清晨。

李若曦在房中迷迷糊糊的醒來,困意濃重,莫名其妙家裏就多了一個男人住着,導致她心存警惕昨晚半夜醒來好幾次。

她不放心洪陽…

“哼,算那混蛋還有點底線!”

醒來後,李若曦掃視了一番房內的環境,确定昨晚到現在都沒人來過後,終于是重重的吐了口氣。

說實話,在此之前她是極度不安的。

理論上來講,她和洪陽有着婚約,如果洪陽心懷不軌真的乘她睡覺時做點什麽過分的事情,歸根究底,她好像真的沒辦法…

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李若曦起身,換上一身職業套裝出門而去。

一出門,她就聞到一股令人食欲大開的清粥香味。

李若曦蹙眉,帶着好奇下樓。

順着香味摸索而去,李若曦來到了樓下餐廳,不由錯愕了一陣子。

只見餐廳餐桌上,此時正擺放着三四道色彩靓麗的小菜,還有兩碗看起來同樣極其美味的皮蛋廋肉粥…

坐在餐桌旁的,則是一個面相清秀的年輕男人。

“呃…”

李若曦呆呆的看着洪陽。

這是洪陽?還真是沒想到,這混蛋剃了胡子洗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倒是有點人模狗樣,勉強能說的上是帥!

洪陽正在喝粥吃早飯,發現李若曦已經下樓開口笑道:“老婆起床了啊?來來,粥已經給你盛好了,一起吃個早飯再去上班吧?”

李若曦愣然。

“不是說好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互不相幹的嗎?”她冷笑。

“有嗎?那是你說的吧?”

洪陽咧嘴說道:“我只是說我不會再要你的錢也不會幫你洗衣服,但沒說不給你做飯啊。再說了,咱們以後都是要結婚成夫妻的,說到底其實也沒什麽好計較的啊。”

李若曦滿臉奇怪,她懷疑眼前這位看起來頗為陽光的年輕男人,到底是不是洪陽,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昨天還是怎麽看怎麽惡心怎麽流氓的人渣,今天突然就轉變成一個寬宏大量的真男人了?

瞅瞅。

瞅瞅他臉上這親切柔和的笑容,這是洪陽應該有的笑容嗎?

“老婆你愣着做什麽?趕緊來吃啊,保證你不會說難吃!”洪陽催促道。

李若曦笑了:“欲擒故縱?”

“什麽欲擒故縱?”

“初次見面,先讓我對你的感覺惡劣到極致,最大化降低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随後你只要稍微表現好一些,我就會對你心生好感?”

李若曦嗤笑不已。

有一位心理學家證實過,人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如果一開始就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東西,那不論是友誼還是愛情都不會長久,因為他已經拿不出更好的東西,在第一次的好感之下,之後所有的作為都會令人感覺這人不怎麽樣。

反之則是可以長久,并且讓人越看越順眼…

但對李若曦來講結果是一樣的,打從兩人見面的第一秒開始,她就已經發誓此生不要嫁給他,何況他的手段已經被自己識破!

“老婆,我說你也太能想象了吧?難道我對你稍微貼心一點都不行了?”

洪陽眉頭一挑:“我只是昨天晚上忽然想到,畢竟我們以後是要結婚的,要是關系不處理好最後難受的還是我們自己,所以就想退讓幾步,你怎麽能把我想的那麽卑鄙呢?”

“我們的關系需要處理麽?三個月後你必定要離開!”李若曦說道。

“老婆你看你,又把話說得這麽滿,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要是你真的愛上了我不要我離開,你說過的這些話,都将會是讓你面紅耳赤的‘承諾’?”

洪陽無奈道。

“不可能!”李若曦黛眉輕挑。

“世事無絕對,還不到三個月誰知道?”洪陽淡笑。

“懶得和你廢話。”

李若曦撇了撇嘴,坐到了餐桌旁,拿起洪陽備好的餐具便開始吃早餐。

洪陽嘴角輕掀,心裏暗道:“咱家老婆倒也挺可愛的啊!”

由心來講,李若曦是非常不願意去吃洪陽做的早飯的,只是她這個人頗為注重健康,知道在這個時代,外面買來的食物怎麽樣都不會有家裏自己燒的幹淨。

平時都是沒辦法,現在既然有選擇,她當然是要選擇在家裏吃粥了…

小抿一口。

鮮美順口、鹹淡恰好!

吃上這一口,李若曦感覺自己的味蕾得到了享受…

“哼,這混蛋倒還有兩手!”李若曦心裏嘟囔道。

“老婆,味道怎麽樣?棒不棒?”洪陽問道。

“還可以。”

李若曦淡淡的看了洪陽一眼道:“待會兒坐我的車子去公司。”

“這麽好?”

“我只是想要和你分的更清楚一些。”

李若曦面無表情的說道:“就當是一種交易吧。以後你每天在家裏做飯,我讓你搭我的順風車去公司…互不相欠!”

洪陽摸了摸鼻子,倍感無語。

他現在只想知道是誰說要想征服一個女人必須要先征服她的胃…保證不會打死他!

就李若曦這樣的女人,征服她的胃有什麽用?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真是個難搞透頂的女人啊…

第 9 章 章

第 9 章

鄉下沒什麽噴頭淋浴用的衛生間,只能先用大鐵鍋把水燒熱再兌着涼水混合,放到盆裏将就洗洗。謝曉影洗完後換了一身睡衣,然後躺在鋪着涼席挂着蚊帳的小床上,睜着眼睛找尋躲得隐蔽的蚊子。

沒一會兒,杜斯年過來了,手裏拿了本書還抱着個枕頭。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在謝曉影看來略微驚悚,“斯年,你這是?”

杜斯年眼神有些躲閃,懷裏的枕頭被他抱得也愈發畸形。看他難以啓齒的樣子,謝曉影也緊張地吞吞吐吐了起來,“你……你不會……是……是想跟我……跟我睡吧?”

“你想哪兒去了?!”杜斯年一聽,急了,氣得把枕頭往謝曉影床上扔過去,低吼道,“拜托,你也快成年了,能不能正經點?”

謝曉影委屈,這怎麽能怪她想多?杜斯年那個表情,還拿個枕頭過來,怎麽看都像是那麽一回事嘛。

許是杜斯年的眼色有些差,枕頭完全偏移了路線,往拐角跑去,謝曉影把他的枕頭拿過來,無奈道:“那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我有點害怕。”

“……”

時間靜止了十秒後,謝曉影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小魔王呀,你怕什麽呀?”

“小魔王?”杜斯年冷言說出這三個字,原來謝曉影一直以來就是這麽看他的。

見杜斯年的眼神快要吃人了,謝曉影趕緊正襟危坐,道:“沒……我是說你小小年紀就很勇敢大膽,。”

這話無疑更是往槍口上撞,他都明确表示自己有些害怕了,謝曉影還故意諷刺說他勇敢。杜斯年生氣了,他從謝曉影手裏把枕頭搶了過來,頭也不回地走掉。

謝曉影自知自己有些過了,穿着個拖鞋便追了上去,“斯年,你別生氣呀。”

杜斯年頓足,斜了她一眼,狠狠道:“不要你管,我讨厭你。”

“讨厭我?”杜斯年的話讓謝曉影呆愣在原地,她自然不相信杜斯年時讨厭她的,只當是一時氣話,可真聽他這麽說,還是有些傷心。不過想到剛剛他來找她,她卻取笑他,确實有些過分。于是深呼吸了幾口,待心情平複了些,又去找杜斯年。

杜斯年的門沒關嚴實,謝曉影敲了敲,“斯年,我進來了啊?”

杜斯年說完那話其實就後悔了,他哪是讨厭她,他就是有些氣她,氣她說自己是小魔王,還笑自己。即便他再怎麽捉弄謝曉影,他心裏還是喜歡這個姐姐的呀。知道謝曉影肯定會來找他,索性沒鎖門。

謝曉影進來後,見杜斯年面朝裏牆,叫他也不搭理。謝曉影拿着個蒲扇坐在他的床邊,小聲道:“對不起啊,剛剛是姐姐不對。我向你道歉。”

杜斯年轉過身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你為什麽叫我小魔王?”

謝曉影抿了抿嘴唇,道:“……我以後不叫了。”

杜斯年眯了眯眼,不再看謝曉影,指揮道:“給我扇扇子,等我睡着再走。”

“……”

謝曉影哪敢反對,就跟古代那伺候少爺家的丫鬟似的。為了讓杜斯年快速睡着,謝曉影還給他講了幾個書裏的典故。杜斯年瞪了她一眼,但又覺得從謝曉影嘴裏說出來的和他老師講得好像有些不一樣,他居然能聽得進去了。越聽就越精神,謝曉影見勢不對,道:“好了,不早了,我不說了,你快快休息吧。”

杜斯年眼沒閉,他把手臂壓在腦袋下,專注地看着謝曉影,低聲喊道:“姐姐……”

謝曉影:“嗯?”這孩子突然是怎麽了?難不成……是想家了嗎?

“晚安。”杜斯年說完便翻過身子,不再說話。

謝曉影笑了笑,踮腳輕輕退出了屋子,到門口時,也說了句,“晚安……弟弟。”

*

第二天天沒亮,雞沒叫,謝曉影的姥姥姥爺就起床了,做早餐的時候謝愛國也起了。

因為最近廠裏的事情确實挺緊急的,謝愛國給岳父岳母打了個招呼,交待了幾句,便開車離開了。他走得時候倆小家夥還沒醒,也就沒去跟他們說一聲。

謝愛國剛走沒多久,杜斯年便醒了。換句話說,他就沒怎麽睡着,剛到這裏還是有些不習慣,甚至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想到那個夢,杜斯年的耳根子又紅了起來,趁沒人主意,他拍了拍臉,“啪叽啪叽”兩聲,力道挺重。

不行,得洗個澡……主要是天氣炎熱,自己出了一身汗,像是說服了自己,杜斯年走到井邊開始打水。

這個時候姥爺剛好走了過來,“小年,你是要洗臉嗎?水這邊有呀,你小心點啊。”

說話的功夫,杜斯年已經提上來一小桶水,“沒事的姥爺,我……我想沖個澡,流太多汗了。”

“沖澡啊,那你兌點熱水,光用井水沖,容易感冒。”

杜斯年點了點頭,又跑進屋子裏拎了一壺熱水。

謝曉影是覺得自己的屁股有點暖洋洋時,才不情願地起床。拿出手機一看,也就七點多一些,剛準備再躺下賴會兒床,就聽見敲門聲。

謝曉影耷拉着身子,把門打開,見杜斯年濕漉漉地站在外面,一瞬間她還以為外面下雨了。

“豔陽高照的,你這是……怎麽一回事?”

杜斯年冷冷道:“姥姥讓我喊你吃早飯。”說完就走,根本沒有回答謝曉影的問題。

謝曉影皺了皺眉,也沒再管他。轉身換了一套衣服後,出了屋子。

鄉下早間的空氣清新自然,謝曉影狠狠呼吸了好幾口,然後伸了伸懶腰,又來了一套“左三圈、右三圈”,待覺得筋骨疏松得差不多時,跑去刷牙洗臉。

這個時候杜斯年的頭發幹得也差不多了,她随口問道:“你這是早上洗了個澡?”

杜斯年拿毛巾的手一頓,悶悶“嗯”了一聲。

謝曉影也挺理解的,夏天早起洗個澡很正常,不過見杜斯年黑眼圈明顯,就知道他昨晚沒怎麽睡好。

“昨晚睡得不好?”

謝曉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杜斯年被問得嘆了口氣,道:“姐姐,你能別問了嗎?”

“……好。”

還在生氣,謝曉影篤定。

早飯後,謝曉影提議要去幫姥姥姥爺做點農活。姥爺說什麽也不答應,甚至發了脾氣,“不許去。好好在家裏待着,我和你姥姥一會兒就回來。”

謝曉影嘟起嘴,道:“姥爺,我和斯年去去就來嘛。”

姥姥也在旁說道:“老頭子,讓倆娃跟着過來吧,一會兒咱就回來。”

姥姥一勸,姥爺也沒再反對了。還記得以前媽媽在世時,就跟小小的曉影說過,“你姥爺脾氣特倔,但在這世上,他最聽你姥姥的話了。”

于是幾人下了農田。

謝曉影和杜斯年壓根兒就沒做過農活,能不添亂就不錯了,就連澆水都要人提醒澆多少合适。最後她姥姥也嫌棄了,道:“曉影你和小年先回去吧,今天的午飯就交給你們了,怎麽樣?”

謝曉影“啊”了一聲,杜斯年接着道:“好的姥姥。那你們也早些回來,別熱着了。”

“好。放心,我們也就回去。”

杜斯年拉着謝曉影走了,路上還不忘諷刺道:“你自己行不行你不清楚嗎?回去好好做飯吧。別說這個你也不行。”

杜斯年這态度,謝曉影更确定,他以後是讨不到老婆的。兩人就是在做飯時,也是時不時拌個嘴。

但謝曉影還是覺得,幾年後再帶杜斯年來這裏,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至少他不像小時候那樣,會給她使陰招了。

“斯年?”

“說。”

“咱們明天去山上打棗子吧。”

“……熟了嗎?”

“早期的現在已經可以摘了。”

“行,那就去看看。”

第 8 章 】

當無雲上人又一次來為龍辰昱治療,在她專心下針針灸的時候,侍衛偷襲了她,成功地讓她變成了階下囚。

然後,龍辰昱從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他的臉色猛然間變得陰沉無比,看着癱軟在地的無雲上人,冰渣子似的聲音砸向她,“本王倒不知道自己何時竟成了背信棄義、始亂終棄之人了?為了羞辱本王,不顧兄弟道義,淫人妻女,還想讓本王戴了那頂綠帽子,本王難道真是傻子,要認了這些不成?”

坐在一邊的徐玉敏一臉驚愕,難道這才是胞姐婚前失身的真相?

皇家……太可怕了!

胞姐不想嫁給變成愚癡的平王,而選擇其他皇子倒是人之常情,壞就壞在那是別人設計好的。皇家的人不在乎這樣會不會讓徐氏一門招來滅門之禍,她那個傻到家的胞姐啊……

眼角餘光瞟過神色震驚的妻子,龍辰昱心裏嘆了口氣,這樣的事本不想讓她知道的,到底沒能瞞住。

徐玉敏臉上的驚愕之色漸去,神情慢慢變得冰冷。原來當初洞房之夜他會那樣對待自己,是在懷疑她的貞潔……攏在袖中的雙手不由得攥緊,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只覺得整個人都似泡在了冰水裏,再無一絲熱氣。

她們姐妹到底為什麽會成為他們皇權争鬥中的犧牲品?

心中突然有種仰天大笑的沖動,他們這一場鬥争讓胞姐失了生命、讓她失了自由,他們自己倒仍是活得逍遙自在啊。

“把她帶了下去,處置了吧。”龍辰昱不想再聽,冷漠地吩咐。

侍衛們提了無雲上人離開。

一時之間,屋中僅剩的夫妻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龍辰昱是不知如何說。

徐玉敏卻是不想說。

“敏兒——”

“我有些累了,先回屋躺一下。”冷淡地說完這句話,徐玉敏迳自走了出去,連眼角餘光都沒有分給他半點。

這擺明就是惱極了。

龍辰昱心裏嘆口氣,哄女人這種事他真是不擅長,偏偏這樣的事還無法假手他人,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徐玉敏一路回了寝房,和衣便倒在了床上,面朝牆側卧,并沒理會身後跟來的人。

龍辰昱在床邊坐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娘子在生為夫的氣嗎?”

徐玉敏不答。

龍辰昱繼續道:“令姐之事怪不得為夫,她既受人蠱惑在前,便該承擔後果,皇家賜婚豈是兒戲?”

徐玉敏只是不言。

“娘子自幼長在民間,雖入道門,卻不守三清規戒,為夫自然也是要試試根底的。”已經有一個徐玉蓉在前,他如何敢掉以輕心?

徐玉敏向後甩開他撫弄着自己長發的手,冷冷哼了一聲。即便知道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心裏的凝滞之氣仍舊難以排解,他把她想得如何不堪?

“為夫知道當日洞房娘子吃了苦頭,可娘子也當體諒為夫初嘗情欲之事,難免會急躁了些……”

不論龍辰昱說什麽,徐玉敏只是不理。

慢慢地,龍辰昱便發現妻子竟然不知不覺中睡沉了,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看看外面天色,陰沉沉的,又是無事可做,索性也和衣上床小憩一會兒。

等徐玉敏一覺醒來的時候,屋內的光線甚暗,讓她有些分不清具體時辰。

她一動,躺在身邊的龍辰昱也跟着醒來,伸手摟了她的腰,含糊地道:“左右無事,便再多睡一會兒。”

“你把無雲上人處置了,豈不是要招人懷疑?”徐玉敏突然想到一事,不免問了出來。

龍辰昱發出一陣低笑,将頭抵在她的頸窩處悶笑了一會兒,才道:“娘子無須擗心,門有計較,不會讓人看出異狀的。只是,你我夫妻還得繼續找尋名醫才是。”

即使在生他的氣,也仍舊挂心他的事,這樣口是心非的敏兒讓他覺得可愛極了。

“你在高興什麽?”

“難得娘子如此替為夫着想,為夫心中甚感欣慰。”

徐玉敏拿開他的手,便想下床。

龍辰昱拽回她,摟住不放,用被子将兩人重新蓋好,聲音帶了點鼻音道:“再陪為夫睡一會兒好了。”

在處置了無雲上人之後的第二天,龍辰昱病了!

徐玉敏蹙着眉頭攪涼着手中的藥,看着卧病在床的他嘆了口氣,“醫毒自古不分家,無雲上人雖以醫術見長,于毒自也是精通的,你太着急處置她了,都不想想這些天她可是給你用過藥、下過針的。”

龍辰昱只覺頭腦昏沉沉,聽着她的聲音也止不住心頭的那股煩悶,“為夫若有三長兩短,敏兒,你是要守寡的。”有奚落他的閑心,還不如趕緊幫他調理好身子。

徐玉敏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彎腰扶他起來喝藥。

龍辰昱靠在她懷中,就着她的手将藥喝了,又抓過她的左手咬了一口,恨聲道:“你明明懂醫,卻藉故躲清閑,看看讓那人把本王害得如此痛苦,你如今滿意了?”

這事說來徐玉敏心中實是有幾分心虛的,因此她沒反駁。

一連數日,龍辰昱的病情不見好轉,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他甚至因高燒而說起了胡話。

徐玉敏不敢讓侍衛們靠近,就怕被他們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落了個被滅口的下場。

她一遍一遍地用黃酒為龍辰昱擦身退燒,好不容易,他的體溫終于降了下來,她的心也稍稍安穩,這才靠在床頭昏昏欲睡。

“敏兒!”龍辰昱的聲音帶着久病的沙啞,伸手摸向倚在床邊睡着的妻子。

徐玉敏從夢中驚醒,看到他醒來,下意識勾了勾唇,倒來一直溫着的茶給他。

龍辰昱在她放了茶杯後,拉着她道:“躺下睡吧。”

“餓不餓?”她卻只擔心地問。

他搖搖頭。

“不餓也要吃一些。”

徐玉敏起身,到小廚房裏從小紅泥爐上熬着的鍋中,盛了碗熱呼呼的白粥端了進來,小心仔細地喂給他吃。

龍辰昱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粥,繼續拉住她要求道:“你也一起睡吧。”

徐玉敏想了想便點了頭,脫了外衣,鑽進了他掀開的被窩。

“這幾日讓娘子擔心了。”

徐玉敏沒說話,于情于理自己都是應該照顧他的,不管願意不願意,只是趁着他的病尚未完全好,她又想逃了。

這幾日她深思熟慮過,皇家就是一個無底深淵,就算她對龍辰昱日漸動情,也不想因此便為他陷入其中。

一旦他尋到藉口恢複神智,那麽他便不會再為她一人所有,只是想到那樣的情形,她的心像被蟲蟻嚼咬一般,若不想來日落個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下場,還是早日脫身為妙。

感覺到他的雙手開始不老實地撕扯自己的衣物,徐玉敏不由得惱火地道:“都快病死了,還有閑心?”

龍辰昱回答她的話很是無賴,“飽暖思淫欲,為夫現在餓極了。”他現在全身上下都在燒,這股火不滅了渾身不舒服。

徐玉敏也察覺到他的異樣,因此沒有太過掙紮。

當他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很久不曾雲雨的兩人都不由自主呻吟了一聲,龍辰昱的欲望因她而血脈贲張,“敏兒……”

徐玉敏也因他的攻勢陷入狂亂。

“你也想了吧,是吧……”他忍無可忍,開始大力動,一邊在她耳邊說着葷素不忌的私話。

徐玉敏又羞又惱,又無法擺脫他,只不住伸手捶打他。

龍辰昱心情大好,閉眼忘其所以只管順從身體本能的驅使任性而為。

不知道過去多久,龍辰昱終于不再折騰,兩個人都汗津津的,誰也不想再動了。

“你還好吧?”

徐玉敏閉目平複喘息,輕輕應了一聲。

“我現在好多了,那個無雲上人難不成是給本王下了合歡散不成?”

徐玉敏發出一聲嗤笑,“王爺何必自欺欺人?”

龍辰昱伏在她胸口笑,胸膛振動震得她的身體也微顫,“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便如何,誰敢說什麽?”

這讓徐玉敏又一次想到了洞房當日的事,幹脆閉了雙眸,不說話。

龍辰昱也不在意,只是閉目享受夫妻之間難得的靜谧。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其實離她已經不遠,可有時候,他又會覺得他好像離她越來越遠,這種不确定的焦躁,讓他很抓狂。

“敏兒,不要離開本王。”

徐玉敏裝作已經睡熟。

龍辰昱低頭在她唇上輕咬一口,貼着她的唇道:“本王知道你沒睡着。”

徐玉敏最終仍沒有回答他。

龍辰昱心中長嘆一聲,這事果然還是急不來的。

寂寞的煙花在空中錠放、凋零,伴随着四下熱鬧的鞭炮聲笑鬧聲。

細雪在空中紛墜而下,徐玉敏伸出手接住那從天而降的晶瑩雪瓣,神情有些怔沖。

一雙大手從後摟住她的腰,大手的主人與她一同站在窗前看煙花,似乎亦有些感慨,“這不是本王第一次在外過新年,但因為有你,這次的新年讓本王覺得很溫馨。”

徐玉敏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接着雪花。

他們離京城太遠,趕是趕不回去的,索性便在半路上過新年了。

只是,越接近新年,街上行人越少,今日他們投店時,路上行人幾近絕跡。這讓徐玉敏想到以往跟師父一起過年時的情形,即使只有她們師徒兩個人,也是那麽幸福溫馨。

每當那個時候,師父總會親自動手烤一些肉,還會挖出她親手釀的桃花酒,然後跟她同喝酒吃肉,暢談江湖八卦。

師父真的是一個很八卦的人!

看到妻子的臉上泛起發自內心的笑靥時,龍辰昱怕驚擾她似的,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徐玉敏将手縮到嘴邊,将掌心的雪花用力吹散,看着它們融入那些絲雪中,不由得莞爾一笑,“今天的雪真漂亮。”

她整個人突然被扳轉向後,眼前一暗,還來不及反應,嬌唇已被人含住。

這個吻綿長而熱烈,吻得徐玉敏幾乎窒息,最後在他放開她的時候,只能攀附在他懷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龍辰昱緊緊擁着她,自語般地道:“敏兒,你是我的,是本王的王妃,我不許你離開,永遠不許。”

徐玉敏抓着他的衣襟,眼眸半阖,只不作聲。

“別想離開我,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不會放你離開。”

徐玉敏的心突然一涼,她不認為他在說假話,從洞房開始她便知道這是一個她惹不起的男人。

師父,這人便是她命中的劫數嗎?

龍辰昱的手摸向她的腰間,翻手間要扯開她的衣帶。

“不要……”徐玉敏突然用力推開了他,轉身背對他,手抓在窗棂之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現在不想。”

龍辰昱什麽都沒說,只是再次貼到她的身後抱住她,并吸了幾口冷氣,平息自己心頭的欲火,無奈地道:“你這幾日又是在鬧什麽,想讓為夫當苦行僧嗎?”

“你又為什麽總是想要?需知縱欲傷身,該當節制才是。”

龍辰昱的笑聲染着幾分情欲,聲音略帶沙啞,“從心而為罷了,為夫既有這精力,自然是不吝消耗在娘子身上的。”

徐玉敏臉騰地便燒燙,她只怕永遠也不能像他一樣口沒遮攔。

“咱們這一路行來,江湖人倒不多見了,是不是走錯了路?”她試圖引開話題。

龍辰昱順着她的心思道:“不是走錯了,是咱們走的本就跟他們不是一條路,難道娘子對那些寶藏有興趣?”

“那與我何幹?”

“那便是了,金銀財寶什麽的我們自是不缺的。”

“財帛動人心,這世上需要財帛的地方太多,所以人們才總想要去追求它們。”

龍辰昱有些感慨,在她鬓邊吻了一下,道:“娘子說得極是,這世間的名利富貴總是迷了太多人的心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龍辰昱笑道:“新年之夜,娘子何來這許多感慨,是看煙花看得着魔了嗎?”

“煙花雖美麗,卻也最寂寞,無限光彩只在一瞬,過後便是一片虛空。”徐玉敏的聲音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哀傷。

“你是開在為夫心頭永不凋零的那朵煙花。”

徐玉敏的心輕輕一顫,似乎有什麽東西鑽進了心頭。

甜言蜜語有時比絕世武功、榮華富貴還要動人心。

徐玉敏伸手撫在心口,對于離開的決定有些不确定起來。

“敏兒,快看,又有煙花。”

徐玉敏擡頭去看,一朵煙花在夜空中轟然綻放,美麗炫目,卻又轉瞬即逝。這世上的男女情愛,其實就如這煙花,開時炫目,結局卻凄涼落寞。

她突然想到了師父曾經指着天上的煙花對她說過的話,心頭又是一緊,眼臉微垂,嵌緊了唇。

龍辰昱感覺到了懷中人莫名的低落情緒,心頭微嘆,“看了這半天煙花,敏兒可餓了,為夫讓人傳菜上來吧?”

徐玉敏點了點頭,仍有些心不在焉。

龍辰昱也沒再說什麽,放開她,出去對侍衛吩咐。

屋子裏只剩下了徐玉敏一個人,她站在窗棂邊看着天上一朵一朵綻放又瞬間凋零的煙花,心頭莫名凄涼。

師父不在她身邊,龍辰昱又出去了,猛然有涼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是寂寞嗎?

師父說過,這世間最可怕的便是寂寞,無處可解的寂寞,所以,人生才需要八卦來填補。

其實,師父是寂寞的吧。

徐玉敏不自覺地長長嘆息了一聲。

“好端端地嘆什麽氣?”龍辰昱的聲音再次響起,“新年便嘆氣,這可不是好兆頭。”

“子夜還沒過,還不算新的一年。我師父說過,在舊年的最後一天把所有的煩惱都扔掉,新的一年才會有好運氣。”

龍辰昱再次抱住她,笑道:“這樣說來倒也不錯,那敏兒便多嘆幾聲,将不好的運氣在舊年的最後時刻吐出來,新一年才會好運連連。”

“我覺得你才最需要,而我沒那麽需要。”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為夫自從娶到你,壞運便到頭了,不需要。”

“那為什麽還會一直有追殺?”

她的話總是毫不留情面且一針見血,龍辰昱在心裏罵了一聲,說出口的卻是——“舊年尚未過完,以前的壞運自然也還沒走完。”

徐玉敏輕輕哼了一聲,沒再刺他。

龍辰昱也很享受她難得的溫順柔情,忍不住低頭在她臉頰上又吻了兩下。

當那群黑衣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夫妻的年夜飯上時,龍辰昱忍不住嘆氣道:“果然所有的壞運氣都要在這最後一天吐出去才是。”

徐玉敏漠然地看着那些人沖進來,身邊的侍衛都迎了上去,而刺客剌殺的目标——龍辰昱也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應戰。

徐玉敏執起小紅泥爐上的茶壺,給自己沏了杯茶水,将它捧在雙手中,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團混亂厮殺。

這樣刀光劍影的日子竟然比她和師父混在江湖還要刺激驚險,到底哪個才是江湖?

這樣的日子,很不讓人喜歡。

她習慣了看泉聽風、賞落日晨曦,閑暇時在窗下聽鳥雀啼鳴,參研道經、享受清靜,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在紅塵俗世中打滾糾纏。

不知何時,桌邊端坐的那抹纖細身影不見了,徒留桌畔的那杯清香袅袅的茶。

所有刺客擊退後,龍辰昱回到屋中,卻只看到那杯變涼的茶。

她不見了!

不,應該說她走了,走得悄無聲息,走得毫不留戀。

龍辰昱的眼神慢慢變得陰鹫冷戾,一拳狠狠地砸在飯桌上,震得杯盤翻覆瞬間一片狼藉。

湯汁、酒液血水淌了一地,他卻似乎感不到任何疼痛。

很久之後,他陰沉含戾帶恨的聲音再度響起,“原來,本王也是那必須要扔掉的煩惱啊……”

屋外的侍衛噤若寒蟬。

王妃就這樣不告而別,在王爺拚死禦敵的時候?

也許,王妃是看出這次有驚無險,可這依然太過傷人。

“回京。”兩個字陰狠地吐出,龍辰昱毫不留戀地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侍衛們無言地跟上。

一直到客棧外再不聞馬啼人語,殘月照着一室的凄涼,一條人影才無聲無息地從梁上一躍而下。

月光照在她光滑柔膩的臉上,清妍冷淡,不是徐玉敏又是誰?

自始至終她便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便是要走,也要先确定他可以全身而退。從今而後,山高水遠,不再相逢。

想到他,她的心突然狠狠揪起,似浸入了冰冷剌骨的冰河中,又冷又疼……

子夜的爆竹聲拉回了她的神思,她慢慢走至院中,仰頭去看那滿天的煙花,突然覺得寂寞如雪。

大雪覆蓋了道路,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與地,看不到人跡獸蹤。

徐玉敏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孤單一人在雪地跋涉。

既然來了青州,總要到那傳聞中的藏寶之地去湊一下熱鬧,日後見到師父才有東西好說與她老人家聽。

環顧四野,也沒個能落腳休息的地方,這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咬咬牙,只能繼續往前走了。

雖然選擇離開了那個男人,可是他的聲容樣貌卻總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的腦中,讓她很是煩躁。

她不會掉頭追上去的,決定了便是決定了,皇家不适合她,他的身邊也終究不會只有她一個。

不能專心專情,那樣的男人她要來何用?

還不如趁著有餘力抽身而去,否則,若真等到那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笑的一日,她不知自己會變成何種心性,她怕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那于他、于她都将是一場災難。

徐玉敏吸了口冷氣,壓壓煩躁的心緒,擡頭看天。

從她離開那間客棧開始,這場雪就沒停過,害她趕路趕得甚是艱難。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大雪掩去了她的行蹤,省了不少的麻煩。

等她終于走過了那一處斜坡,扶着腰眺望前路的時候,卻看到在茫茫雪地裏有一匹馬,馬上有一員入,在看清那個身影的瞬間她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那陣馬蹄聲聽來竟然像是催命的節奏,她就那樣愣愣地看着那個男人陰沉着一張臉,在她面前翻身下馬。

“很好玩嗎?敏兒。”

這聲音讓徐玉敏的心猛地一沉到谷底。

龍辰昱慢慢地從下到上打量着她,很好,還是穿着他給她的那些衣物。

四目相對,他不言,她不語。

龍辰昱突然上前抱起她,将她放到馬背之上,随後翻身上馬,他牢牢箍住她的腰身,一揚馬鞭,雙人一騎奔向大雪彌漫的前方。

一直到一處山腰洞口前,龍辰昱才拉住了缰繩,抱她下馬。

“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轉身離開前,他陰冷地瞪了她一眼。

徐玉敏不由打了寒顏,只能點點頭。

這處山洞不深,但大概能容人點堆篝火取暖,也能讓人躺平休息。

徐玉敏收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将手裏的包袱墊在屁股下面坐着休息。

不多時,洞外又響起一陣馬蹄聲,很快,龍辰昱便抱着一堆柴禾走了進來,不發一言地點起篝火,讓熱氣慢慢充盈山洞。

徐玉敏看着跳動的火焰,心思也有些飄浮不定。

她以為兩人不會再有牽扯了,會就此別過,可他又追了上來,再見的那一刻,她心頭那油然而生的喜悅騙不了自己。

可是,他們的未來卻讓她不敢去想……

龍辰昱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随手往地上一鋪,然後一下将火旁的徐玉敏拽入懷中,直接壓到了身下。

徐玉敏開始掙紮。

龍辰昱陰冷地看着她,“本王很生氣。”

徐玉敏心裏打個突,硬生生停下了掙紮。

龍辰昱狂暴地扯裂了她的衣裙,在她尚來不及被冷氣侵襲的時候,又重新覆在她的身上,接着分開她的雙腿,腰間一用力便挺入了她的身體。

毫無前奏的進入,讓徐玉敏很是不适,忍不住發出疼痛的輕呼,花穴更是本能地裹緊他。

将她轉身,龍辰昱雙手箍在她的腰間,開始毫不憐惜地占有、享用她。

徐玉敏半趴在地,雙腿發軟,忍不住哀聲求饒,身後的人卻是冷聲道:“本王以前就是太縱容你了,現在你給本王受着。”

反反覆覆地被折騰了不知道多久,徐玉敏覺得自己的神智都有些飄忽,雙腿間的疼痛都麻木起來。

她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龍辰昱溫熱的大手輕輕撫去了她眼角的淚痕,将她整個人緊緊地摟在胸前,聲音中透出一絲絲痛苦,“你讓本王拿你怎麽辦?”

火燒得很旺,火光映在那張嬌弱清妍的臉上,只見她蛾眉微蹙,睡得并不安穩,脖頸間遍布駭人的青紫痕跡。

龍辰昱在心裏嘆了口氣,将她整個抱入懷中,拿大氅仔細将她包好,低頭專注地看她。

當時他怒極拂袖而去,卻在走出不到三裏之後,又重新折返回客棧,從店家口中知道了她剛剛離開不久的消息。

當下他心頭的那一把火神奇地熄滅,她沒有在他與人搏命的時候棄他而去,只是隐去了身形,讓他誤以為她已離開,如果他沒有折回去,那麽或許他将一直誤會着她,并無法原諒。

幸好,他有折回。

知道她行進的方向後,他便抄了近道趕在了她的前面,只是沒想到她走得并不快,讓他足足在此地等了三天才姍姍而來。

龍辰昱的手緩緩探入裹着她的大氅內,握住她胸前的一邊豐滿揉捏起來,對她的身體他總是貪戀的。

睡夢中的徐玉敏無意識地呻吟出聲,嘤嘤咛咛的就似邀請一般,讓龍辰昱的下身再次有了反應。

“你這個妖精……”他狠狠咬牙,讓她跨坐在自己身前,一手扶她的腰,一手攬她的背,對準穴口便頂了進去。

徐玉敏被他按壓着不斷向下坐去,他的每一下侵略都深得讓她顫栗、讓她想躲開,卻是一再地被迫地迎合著……不知多久,她覺得整個人都被折磨得瘋狂了。

龍辰昱終于滿足地釋放在她體內,摟着她直喘氣,這次的歡愛真是太痛快了。這些日子她一直不讓他近身,今天他總算是一償所願,痛快!

只是懷中的小人似乎真的是承受不住了,閉着雙眼無力地依偎在他懷裏,他得意地一笑,低頭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

第 9 章 ☆、困獸

這是一場屠殺。一場不折不扣的屠殺。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身體裏可以儲藏這樣深的恨,如海一般深的恨意從他的刀尖流淌出來,和着鮮血與月光,刺進新一個身體裏,帶出的血珠在月光下飛出淩冽的光弧,灑在他的袍角。

轉瞬之間他的衣袍,他的劍刃,他的發絲,他的眼珠無一例外都染成了鮮血的顏色。他像是一個瘋子,三尺青鋒困鬥重重精兵。他又不像瘋子,我沒見過送死送得這麽平靜的瘋子,他的眼神平靜得像是一潭荒蕪多年的死水,仿佛周圍緊緊指着他的不是冷光淩淩的兵戈,又仿佛他劍鋒之下的不是他的仇人,甚至不是人,只是一堆無所謂生死的草木一般。

“容六,走……”我剛一發聲,卻被一道目光制止——主子酣戰之暇,投來堅決而冷厲的目光。他在制止我們參與,他要獨自與這數十人戰鬥。

“阿九姐……”容六躊躇的問,我握緊雙拳,閉上眼,腦中回旋着那道目光。

睜眼,我握緊容六的手臂,道:“……一旦主子有危險,身死以救之!”

我目光緊鎖着那個血戰的身影,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他在想什麽,他的目的是什麽,這些我一無所知,他将自己藏得太深,我只能亦步亦趨追随着他的腳步,一分一寸地揣摩他的內心。我們的距離從來如此。從來如此。

長矛從他的身側穿刺而過,他踩着輕巧的步點躲過,目無波動地将劍刃送進敵人的胸腔。他像是一只剛剛破繭而出的血蝶,揮舞着封喉利刃,切割敵人的喉嚨。

他腳下的屍體越累越高,他踩着它們,高高在上,像是一個王者一樣。一個如同困獸一般的王者。

我那困獸一般的王,僅憑三尺長劍,橫掃數十精兵,他站在不遠處,陰冷的明月高懸其上,渾身浴血的他如同羅剎。

那場一個人的屠殺,甚至沒有持續一個時辰。

戰至後來,數名士卒紛紛丢下武器跪下求饒,他站在他們面前,冷漠地看着那些人。降者不趕盡殺絕,這是他一直以來學習的戰法。可是他顯然不想按照規矩來,他并無遲疑的擡手刺死離自己最近的士卒,抽出長劍,他對其他已經驚得亂作一團的士卒開口道:“起來。你們降或不降,我都不會手軟。”

士卒們面面相觑,直到劍刃送入再一個同伴的胸腔,他們才恍然醒悟過來,一轟而散,瘋了一樣撿起兵器。

片刻後,他将劍鋒抵上最後一個士卒的喉嚨,目光一片漆黑。

士卒兩股戰戰,涕泗橫流,跌跪在地,匍匐在他腳下:“求您……求您饒命、饒了小人吧……”

他抽出被緊緊攀抱的小腿,沉默的看着這個匍地求生的人,看着那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五官。他将劍尖劃上那個人的臉,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轉瞬即逝,但我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捕捉到了一絲令我震驚的情緒,那是一種極其深的悲傷,像是刀刻一般,狠狠劃在他的眼角。

他擡起手的那一瞬間,我不知為何,心髒被針紮一般,我不禁脫口而出:“妫冴——!住手——”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震驚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他轉過頭,漆黑的眼中有着濃重的悲傷,灼燒着我的心髒。

他就那樣注視着我,手中長劍往下刺穿那個投降的士卒,高高噴起的鮮血灑在他蒼白的臉上,觸目驚心。

“……”他張開口,卻什麽都沒有說。

劍從他手中滑落,他眼睜睜盯着我,兩腿不堪肩上重負,頹然倒地。像是斷了翅膀的蝴蝶。

我掙脫了容六的手,踩着屍體,爬上死人堆成的小山,跪在他面前,面對着跪坐在面前的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以前所未見卑順的姿态呈現在我眼前,他看起來一碰就會随風湮滅。

我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他的肩僵硬得像石頭。這石頭一樣的肩膀,以微不可覺的幅度細細地顫抖着。

“……主子……”

他擡起頭,看着我,嘴角細細地勾起來,道:“……你也一樣,和我一樣。”

我心驚膽戰地看着他,他抓起我的手,将他的劍扣在我掌心,然後握着我的手指,寸寸收緊。劍柄冰冷滑膩,沾滿未幹的血跡,一如他握住我的手掌。他伏在我耳邊,輕輕說:“……用這個,把他殺了。”

我呆滞的順着他的話:“……誰?把誰殺了?”

“你,你自己。”

他退後,注視着我。我深深望進他的眼睛裏,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慘白而渺小,深深印在他的眸底。我就像是一個沒有魂魄的木偶。

我自己?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我,輕飄飄笑了一聲,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我這才發現,周圍遠遠圍着村民,見他站起來,小聲的嘩然,不少人恐懼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是妫冴。”他對着幸存的村人說,聲音堅定遼遠,诏告着他自己的罪孽,“你們記着,讓這個村莊生靈塗炭的人是妫冴,是前朝餘孽,先君第三子,妫冴。”

我擡頭仰望着他,他望着遠方,楚歌四面的火光在他眼中明滅。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 章 醉翁之意(1)

更新時間:2017-04-08 18:00:03 字數:6950

武舉不似文舉繁瑣,按理可以在會試之前就放榜了,可是皇上顯然有意擡舉武舉,硬是将武舉放榜的日子延至會試的名單公布之後,屆時還有殿試,而武舉的殿試當然無法與文舉相比,據說只是皇上的口試。不管如何,在這之前,伍丹陽還有一段等候的日子,便帶着蘇以薇去西郊馬場騎馬。

除了研究吃食、享受美食,蘇以薇對其他事物并沒有太大的樂趣,勉強在馬背上待上小半個時辰,她就喊救命了,提議去釣魚。

“好啊,馬場後面有一條清溪,我們就去那兒釣魚。”

“我們今日不要吃烤魚,我們将魚兒帶回去,我煮一桌鮮魚大餐。”她真正喜歡的其實也不是釣魚,而是将魚兒變成一道道美食。

伍丹陽連忙點頭說好,一直以為她只是會做點心,萬萬沒想到她的本事足以進酒樓掌勺了。

“本宮也很喜歡吃魚,你們不介意算本宮一份吧。”朱孟觀來得可真是時候。

尊貴的皇子什麽樣的美食沒有嘗過,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日一想起蘇姑娘那桌宴席,就特別思念,沒想到今日來到馬場,就聽八皇爺爺說伍丹陽來了,還帶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他就想到是她,便尋了過來。

伍丹陽一看見他臉都綠了,好不容易可以跟喜歡的人獨處,太子怎麽又跑來湊熱鬧?蘇以薇不着痕跡的推了一下伍丹陽,兩人同時行禮問安。

伍丹陽決定适度表達自個兒的想法,而不是默默接受這位不速之客。“太子殿下何時想吃魚,太子府上的廚子都會絞盡腦汁給殿下端上美味的魚料理,殿下何必與在下争食呢?”他這話說得算客氣了,若對方不是太子,他真想直接了當問一句“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本宮府裏的廚子,哪比得上蘇姑娘的手藝?”

“太子殿下擡愛了,民女只是喜歡吃食,豈能與太子府上的廚子相比?”蘇以薇吓壞了,若因為太子一時嘗鮮來了興致,将她聘到太子府當廚子,怎麽辦?

“本宮就喜歡蘇姑娘的料理,色香味俱全,又有意境。”

“人吃食,為要果腹,若要講究意境,只怕都餓死了。”

“蘇姑娘所言極是,可是偶一為之,倒也是件美事。”

“說到意境,還不如以山水為景,這豈不是美過人為的刻意?”

“山水為景是美,人為的刻意何嘗不是另一種美?”

若是平日,蘇以薇會同意,可是此刻只覺得太子殿下存心與她過不去。

“她可不進太子府當廚子。”伍丹陽終于忍不住挑明了。

朱孟觀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蘇姑娘不願意?”

“民女擅長的是糕點,心心念念是開一間糕餅鋪子,其他吃食平日從不鑽研,真的沒有本事進太子府當廚子。”

“開一間糕餅鋪子?”

“是,這是民女小小志趣。”

“蘇姑娘不是廚子,本宮也不會讓蘇姑娘進太子府當廚子,只是有機會嘗到蘇姑娘做的料理,本宮不想錯過。”

朱孟觀誠意十足,可是伍丹陽卻不滿到了極點,難道太子都沒發現他的存在很礙眼嗎?

“太子殿下今日想吃什麽,得靠自個兒的本事。”伍丹陽的直率讓身邊的人紛紛倒抽一口氣。

可是朱孟觀卻不以為忤,還一副和他是好哥兒們的模樣,用手肘輕撞了他一下。“你也太小氣了,分一點給本宮又如何?”

“若是太子殿下只想吃魚料理,在下改日在天香樓宴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必浪費心思在這兒?”

總之,趕緊滾遠一點,別來擾亂他們兩人的快樂時光。

頓了一下,朱孟觀豁出去的道:“知道了,本宮不至于連一條魚都釣不起來吧,不過,若是你能幫助本宮釣上三條魚,本宮就答應你一樣請求。”

“若是在下要幫助太子殿下釣三條魚,今日在下和蘇姑娘就沒得吃了。”伍丹陽真的一點都不給面子。

“本宮很聰明,一點就通。”朱孟觀伸手往伍丹陽的肩膀一勾,扯着他走向後面的清溪。

蘇以薇膽顫心驚的提起腳步快速跟上,伍丹陽對太子會不會太過直率了?這位太子看起來是個很寬容的人,可是卻又給人一種很深沉的感覺,摸不到他的底線,這種人最可怕了,很可能在不經意間得罪他卻不自知,況且皇家子弟,還是尊貴的太子,豈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如此放肆?不過,她也看得出來,太子有意與伍丹陽親近,自然會比較寬和包容,只是太子的身分畢竟不同于常人,看來有機會她必須提醒一下伍丹陽,在太子面前最好收斂一點。

偏偏太子殿下似乎打定主意跟他們耗下去,整整一日,待她與伍丹陽可以單獨說話,夜已深了,而且還是他夜探香閨之時。

“你怎麽又跑來了?”雖然這種習慣很不好,但是蘇以薇的心卻甜滋滋的。

“我突然發現想與你好好說話真不容易。”伍丹陽的口氣很哀怨,太子根本是跟他耗上了,不讓他靠近蘇以薇。

“太子殿下又不可能老是在你身邊打轉,今日沒法子說話,明日再說。”她知道太子已經成親了,應該領了差事,豈能日日像今日一樣跟他們鬼混?

“明明見到你了,卻不能說上幾句話,我會睡不着。”

她怎麽覺得這是夜探香閨的借口?算了,她還是先說正事要緊。“太子似乎有意與你交好,可是,無論你對太子抱持何種态度,你總要記住一件事,太子就是太子,一定要留點心眼。”

伍丹陽郁悶一日的心結頓時散了,笑得好開心。“你在擔心我嗎?”

蘇以薇羞紅了臉。“你不要不當一回事。”

“你說的話,我哪敢不當一回事?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雖然不清楚太子何以與我交好,但是感覺得出來太子真心與我親近。他既是真心,我就不能虛僞以待。”他願不願意與對方深交是一回事,真心相待是另外一回事,其實,太子何嘗不明白?太子是個聰明的,當然感覺得出來他不願意靠過去,因此每次相遇,太子只是對他展現寬容,而沒有咄咄逼人的态勢。

“你說的沒錯,不過,也不要過于親近,雖是太子,但是朝堂的變化有時就在一夕之間,誰都不能擔保未來不會生出變動,凡事要保留後路。”

伍丹陽大大的咧嘴笑了,真的好想跳起來大聲尖叫。

“你笑什麽?”蘇以薇實在摸不着頭緒。

“你這麽擔心我。”雖然他們一起看邸報時,她也會提出不少關于朝廷風向的見解,不過,總是客觀的就事論事,而不是像此刻單純關心他,這已經足以說明她有多在乎他。她害羞得眼神飄移。“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啦。”

“我想再與你多說一會兒的話。”

“明日再說。”

“明日是明日。”

“你別鬧了,要是滿兒半夜起來上茅房見到你怎麽辦?趕緊回去了。”

“你先叫我一聲允直哥哥。”

這會不會太過親密了?程夏生與哥哥是同窗,她自小喚程夏生靜安哥哥,後來又說親,久了,也不覺得有何不對,可是他……不過在他逼迫的目光下,好像她不順着他的意思,他又要鬧了,她終究還是喊出口了,“允直哥哥。”伍丹陽開心極了,傻笑個不停。

蘇以薇嬌嗔一瞪。“我已經叫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好好好,我這就回去,要是你早一點嫁給我,我就不必夜探香閨了。”說完,他深怕她一惱,便将窗子關起來,趕緊将手上的東西遞過去。“這是給你的。”

她怔愣的看了半晌,傻傻的問:“為何?”

“禮物,這可是我特地為你挑選的。”他不等她做出反應,湊上前親了她的額頭一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好一會兒,蘇以薇只能傻乎乎的看着他早就消失的身影,這個男人越來越大膽了,居然說親就親,好吧,只是親額頭,她就不要太計較了,可是,女子不可以随便接受男子的禮物,他不知道嗎?這個時代,男女之間的禮物往往會冠上定情信物的意義,不過算了吧,額頭都讓他親了,定情信物又如何?再說,她不說,誰知道這是他送給她的?

關上窗子,她走回床邊坐下,将禮物放在雙膝之間,小心翼翼打開錦布,裏面是一個匣子,匣子裏面是一對金簪,上頭纏繞着一朵朵薔薇,薔薇花心綴了珍珠……這果真是定情信物嘛!

蘇以薇将金簪收好,将匣子收在那份束修之禮的旁邊,懷着甜蜜幸福的心情,熄滅燈火睡覺了。

伍丹陽其實不想與太子有太多往來,紀先生有言,如今宮中分為兩派,一派是太後、皇後與太子,另一派則是大公主、珍貴妃與四皇子。

皇上敬重寵愛皇後元彤紋,可是也極其寵信珍貴妃和芯惠,此女乃皇上還是親王之時的王妃和涓的堂妹,與和涓有八分相似。皇上與和涓乃少年夫妻,情感與一般人不同,皇上對和涓的思念與虧欠,自然轉移到珍貴妃身上,也因此珍貴妃所生的四皇子沒有太子之位,卻依然得到不少大臣支持,致使太子之位雖然早立,皇上對太子也相當滿意,但是朝堂卻暗潮洶湧。

伍丹陽自知如今還沒有實力,若被貼上和某人交好的标簽,很可能為自個兒招來敵人,相當不利,可是他與太子偏偏三番兩次巧遇,難道這是天意嗎?

“伍兄弟來天香樓用膳,為何不找本宮?本宮不是說要在天香樓設宴款待你嗎?”朱孟觀也不管伍丹陽是否約了其他人,從天香樓的門口一路伴随伍丹陽進了廂房,甚至讓兩名近衛也跟着一起進來,而不是守在門外,這是明擺着要見與他在天香樓用膳的人。

“在下豈敢叨擾殿下。”伍丹陽其實很想破口大罵,難得帶蘇以薇來天香樓用膳,竟然又遇到太子?!他要不要讓岑叔出去攔下蘇以薇?可是,如何光明正大的支開岑叔?

伍丹陽還來不及動腦子,掌櫃就親自進來為他們點膳,朱孟觀更問明還有哪一位客人,這會兒伍丹陽連阻止蘇以薇進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掌櫃點完膳,退出廂房,朱孟觀回到原來的話題,“本宮難得與人如此投緣,伍兄弟相邀,本宮必欣然赴約。”

人家都說得如此直白了,他豈能再擺着高姿态保持距離?反正是場面話,他難道不會說嗎?“太子殿下若不嫌棄,下次有好吃好喝的,在下必然相邀。”不過有個前提,蘇以薇不可以在場。他有不好的預感,太子殿下對蘇以薇太過關注了。

“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朱孟觀歡喜的道。

過了一會兒,掌櫃再度敲門而入,後面跟着夥計送菜送茶,很快就擺滿了一桌。當他們退出去後沒多久,廂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來,蘇以薇焦急的跑了進來。

“允直哥哥,對不起,我來遲了,我去取你的賀禮……哦,太子殿下安好。”真是的,伍丹陽為何沒告訴她今日還約了太子?

“蘇姑……蘇公子,別如此多禮,坐。”朱孟觀笑盈盈的看着她。

因為男女有別,除了去伍府,蘇以薇都會以男裝見伍丹陽。

蘇以薇也不管哪個位子是上首,在伍丹陽的另一邊坐下來。

“蘇公子給伍兄弟的賀禮可以給本宮瞧瞧嗎?”朱孟觀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東西。

都還沒中舉,就急着送賀禮,這是不是太狂妄了?蘇以薇真是懊惱極了,可是話已經說出口,賀禮也明明白白握在手上,就是想裝傻也沒資格。這位太子真是太沒意思了,為何不在廂房的門口擺上兩個門神呢?他的兩名近衛若是守在那兒,她絕對不會闖進來。

無論腦子裏面有多少念頭,蘇以薇終究将賀禮交出來了,當然,不忘亡羊補牢的道:“民女提早給允直哥哥送賀禮,太子殿下可別笑話。”她不會真以為太子沒發現她是女的,前面不過給她臺階,這會兒她自稱民女認了。

“本宮相信伍兄弟必然高中武狀元。”

伍丹陽連忙應道:“在下謝太子殿下吉言。”

朱孟觀打開包着賀禮的錦布,就見是一個木匣子,上頭兩行詩句教他兩眼瞬間一亮——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一旁還繪了英雄駿馬。

朱孟觀擡頭看着蘇以薇,目光充滿了期待。“不知道這個匣子出自何人之手?”

“民女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朱孟觀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稍縱即逝,但伍丹陽卻捕捉到了,心情頓時一沉。

“太子殿下,在下還沒看。”伍丹陽說得客氣,但仍掩不出絲絲透出的心急和不滿。

雖然朱孟觀很好奇匣子裏面的東西,仍是展現應有的氣度,将匣子連同錦布遞還。“這是你的賀禮,理當你先看。”

伍丹陽看了匣子上面的詩句和圖像,忍不住歡喜的看了蘇以薇一眼,接着打開匣子,裏面是一把短刀,并沒有鑲嵌寶石,可是刀鞘雕刻的圖像與匣子上相似,差別在于英雄座下的是猛虎。

朱孟觀見了,忍不住拍手叫好。“蘇姑娘真是蕙質蘭心!”

沒錯,蘇以薇是蕙質蘭心,可是這樣的稱贊出自于太子之口,是不是有那麽一點嗳昧的味道?伍丹陽真的很不高興,即使他沒挑明了,太子難道看不出來他對蘇以薇的情意嗎?悄悄看了蘇以薇一眼,見她好像沒聽見似的,他當然也要自動略過,故意大聲歡喜的說:“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我想了又想,見允直哥哥好像沒有短刀,就為允直哥哥準備短刀當賀禮。”

“娘不準我身上帶着短刀,擔心我會惹禍。”

蘇以薇覺得伍夫人這個娘當得很有魄力。“今非昔比,允直哥哥身上帶着短刀,應該沒有關系。”

“這是當然,如今可有人管着我,我豈敢亂來?”伍丹陽調皮的朝她擠眉弄眼。

“哪有人管得了允直哥哥?”

他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你瞪一眼,我就怕了。”

她輕哼一聲,“我都不知道允直哥哥變得如此膽小。”

“我不是膽小,就是怕了你。”

“允直哥哥是暗示我很兇悍嗎?”

“你溫柔善良,只是太有主意了,若是違了你的心意,你肯定不理人。”

蘇以薇絕對不是溫柔善良的人,只是看起來如此,事實上她倒是個有主意的,說來一個人若不知道自個兒要什麽、追求什麽,很可悲。

朱孟觀從不曾被人如此忽視,見他們旁若無人的你一句、我一句,感覺很不是滋味,出聲打斷道:“伍兄弟,今日我們要好好喝,杯。”

伍丹陽看了蘇以薇一眼。“酒喝多了傷身,在下以茶代酒,敬太子殿下一杯。”

“偶一為之,又不是日日醉酒。”朱孟觀轉頭看着右後方的近衛,近衛立刻行禮退出廂房,過了一會兒,便拿着酒和酒杯踅回來。

明眼人都可以感覺到廂房裏面的氣氛不太對勁,一股道不明的暗流在竄動,接下來,就見伍丹陽和太子殿下好像在拚鬥似的你敬我、我敬你,衆人不由得屏氣凝神,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蘇以薇忍不住皺眉,為何會演變成眼前這種情況?太子是哪根神經出了差錯,不是有心與伍丹陽交好,怎麽伍丹陽這會兒成了他恨不得一腳踩扁的對手?

這種感覺不太好,好像會變成這個樣子起因于她,雖然她覺得很莫名其妙,實在不懂自個兒到底招誰惹誰。

算了,他們要拚酒就拚酒,反正兩邊都有人伺候,不用擔心扛不回去,她雖然這麽安慰自己,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

這是輾轉難眠的一夜,直至天亮,蘇以薇方才漸漸入眠。如今朱貴也進了廚房,跟在張嬸身邊學習,她偶爾一日晚起,他們也可以趕在卯時做出一日賣量的糕點,推着小攤子出去販售。

雖然如今無須藉着賣糕點查探伍府,她還是堅持每日讓秦六陪着張嬸出去擺攤,這是為了在開設十面香之前先拉攏一批忠實顧客,一旦十面香的鋪子開了,就能夠立刻聚集買氣。

總之,她偶爾偷懶一下也無妨,不過,才剛睡着不久,滿兒就驚天動地的将她從床上挖起來,伺候她梳妝更衣,推着她出去見有急事上門的岑叔。

“什麽?”蘇以薇的腦子還迷迷糊糊。

“少爺約了太子殿下一早去賽馬。”岑叔神情嚴肅,明擺着大事不妙。

若是平日,蘇以薇一定會機靈的自動發揮想像力,可是這會兒周公頻頻招手,腦子不管用。“那又如何?”

“這是為了蘇姑娘。”

“為了我?”

“太子殿下看上蘇姑娘了。”

怔愣了下,蘇以薇眨了眨眼睛,腦子終于正常運作了。“你說什麽?!”

“雖然太子殿下沒有明說,可是少爺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對蘇姑娘的心意,因此約了太子殿下賽馬,準備向太子殿下表明迎娶蘇姑娘的決心。”

蘇以薇當然感覺得到太子很欣賞她,可是欣賞不等于心動,太子并未露出想得到她的念頭,伍丹陽不至于因為這樣就去找太子單挑……不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允直哥哥和太子殿下都醉了,允直哥哥怎麽還有神智約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去賽馬?”

“少爺不是那麽容易喝醉的人。”

蘇以薇明白了,伍丹陽只是假裝醉了,若是太子因為與他拚酒搞得爛醉如泥,傳了出去,總是有損他的名聲,可是都假裝醉了,怎麽可能又回過頭跑去找太子?

岑叔顯然知道她心裏的疑惑,解釋道:“我們剛剛回到伍府,太子殿下就悄悄跟在後頭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