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章

第 10 章

到了晚上,沒等杜斯年拿枕頭過來,謝曉影就先去找他了。

“嘿嘿,我來給你講故事。”謝曉影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杜斯年心想,她這是把我當小孩了吧,睡前還要聽故事,于是說道:“今晚不用了,我已經習慣了。”

“這就習慣了?”

杜斯年肯定地點了點頭,“你走吧,”留在這裏,還會導致他做奇奇怪怪的夢。

“你确定?”謝曉影又問了遍。

杜斯年嫌煩,将她往門外推,“确定,确定。姐姐你怎麽這麽啰嗦。”

謝曉影被他推着往前走,轉頭說道:“我這還不是關心你呀。”

知道她是出于好意,杜斯年嘴上嫌棄,心裏卻是暖暖的,故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行了吧。”關上門前,還不忘叮囑要謝曉影明天早起。

謝曉影本想說,沒必要起那麽早。對,她就是想多睡一會兒,可還沒等她開口,杜斯年的門已經關上了,她揉了揉鼻子,心道,“這小子……明明就很想去嘛。”

*

出發之前,謝曉影給自己和杜斯年噴了很多花露水,但還是覺得會被山上的蚊蟲叮咬,關鍵是杜斯年穿了條短褲,白皙的小腿來到鄉下後不僅曬黑了不少,腿上紅腫的包就沒消失過,現在穿成這樣子無疑是送上門喂蚊蟲。

謝曉影拿了頂草帽戴在頭上,對杜斯年說道:“斯年,你換條褲子,換個長的,你這樣子上山,不被叮少了幾斤血,也容易被藤蔓拉傷。”

杜斯年聳了聳肩,道:“我只有短褲,沒帶長褲。”

謝曉影心想,這不行,眼珠子一轉,道:“你等我一下。”

兩分鐘後,謝曉影回來了,手裏拿了條褲子,“吶,這是我姥爺的,你換上吧。”

杜斯年皺了皺眉,謝曉影以為他是嫌棄,便道:“總好過被蚊蟲叮,快點換上。”

杜斯年嘆道:“我不是嫌棄姥爺的褲子,只是這對我來說,有點長了。”

謝曉影拿着對比了一番,确實。杜斯年現在還小,個子也就跟她差不多,一米六五這樣,她姥爺一米七八的身高,對杜斯年來說,手裏的褲子确實長了不少,穿着非常寬大,容易絆着。

“那……我給你拿條我姥姥的?”謝曉影小心翼翼說道。

果然就見杜斯年眉頭皺得更深了,咬牙切齒喊道:“姐、姐!”

謝曉影舉手投降,“咦……要不你直接穿我的吧?”

“你……”

“等等,等等,我沒開玩笑。你看咱倆個子差不多是不是,你又那麽瘦,我拿條牛仔褲給你穿正合适呀。”謝曉影覺得自己考慮的很有道理,可是杜斯年依舊不滿意。

“算了,我還是穿姥爺的吧。大不了把褲腳卷起來點。”說完從謝曉影手裏快速把那條褲子拿了過來。

“這也可以。所以你要好好吃飯快點長高呀。跟我差不多的個子,小心以後……”

“以後讨不到老婆的嘛。這話你要說多少遍啊?”杜斯年打斷了謝曉影的唠叨,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後去屋子裏換了褲子。

謝曉影心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特別是要改掉這臭脾氣。

杜斯年很快便換好了,謝曉影也給他找了頂草帽。杜斯年戴上後看起來又俊又可愛,她笑道:“啧啧,好一個鄉間美少年啊。”

杜斯年倒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知道我好看,用不着你多說。”

謝曉影捂着嘴笑,“行行行,咱們快跟李嬸出發吧。人家都等我們好久了。”

山上不好走,謝曉影的姥姥姥爺已經很久不上山了,村裏也沒多少戶,餘下幾位裏願意上山采摘點東西的便有住得不遠的李嬸一家。

李嬸一家也是可憐人,一生無兒無女。雖然村委會也提議讓他們搬出去住,國///家也會給補貼會幫助他們,但是李叔李嬸不願意,就覺得待在這大山裏挺好的,自給自足,也不用看別的人臉色吃飯。

其實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的權利,只要他們自己覺得開心、滿意就好,別人怎麽看一點兒也不重要。人生短短幾十載,說到底,沒有什麽比自己高興更重要了,所以謝曉影很能理解願意生活在大山裏的他們。

她也經常在新聞頻道裏看到,說有的地方交通不便利,生活也不方便,為什麽那些人還要留在那裏?且先不說,每個地方的環境、政//策不一樣,或許有的人就是很想留在那一隅小天地呢?

永遠不要想當然地去覺得別人應該怎麽怎麽樣,學會尊重和理解,世界會有愛很多。

謝曉影給李嬸介紹完杜斯年後,三人便一起上山了。

剛上山,走得是一條羊腸小道,謝曉影疑惑,“李嬸兒,村裏有人放羊嗎?我怎麽沒看見呢。”

李嬸道:“不是咱們村的,是附近的,一走就走好幾座大山,所以咱們這邊也被羊走出了一條小道。”

謝曉影道:“原來如此。不過走小羊走過的路還挺方便的,沒那麽多草。”

李嬸道:“是啊,不過也就這麽一段路,再往前面走走,草木就多了。你倆得當心點,咱們不走快,得保證安全。”

謝曉影和杜斯年齊齊點頭。

不過再怎麽不走快,對于從城市裏來得孩子,走這種路還是困難了許多。李嬸甚至給杜斯年和謝曉影一人找了一個粗壯的木棍,讓他倆杵着走,以防摔倒。

兩個小家夥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給人添了不少麻煩。

謝曉影道:“抱歉啊,李嬸,我和斯年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兒丫頭,”李嬸突然停了下來,謝曉影和杜斯年互相望了一眼,總覺得李嬸有話要跟他們說,果不其然,就聽她說道,“其實我很高興你倆能跟着過來……”

謝曉影:“嗯?”

李嬸往山下看了眼,偶有幾縷炊煙,她嘆道:“你知道我和你李叔一直都沒有孩子,這些年我們一直生活在大山裏,有時候就在想,怎麽老天爺就這麽不公平,為什麽就不能讓我倆也有個孩子呢?”

說到這裏,謝曉影和杜斯年沉默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已快五十的婦女。

“不過大多數時候,我們也很開心,覺得二人世界也挺好的。總歸是這樣了,不如順其自然。但是看到你回來了,還帶着一個這麽俊俏的小孩,能陪我一起上山,我非常高興,真的。所以你們不用覺得給嬸兒添麻煩了,但還是要提醒你們兩個,得千萬小心!”

謝曉影能聽得出這是李嬸的真心話,她笑着點了點頭,“嗯,我們會的。”

李嬸也笑了,眼裏盡是溫柔與慈愛。

謝曉影看了眼杜斯年,自打李嬸說完那番話,杜斯年就一直沉默着。杜斯年雖然跟他父母嗆,跟她也鬥嘴,但不至于在一個關心自己的人面前甩臉色。現在一句話也不說,謝曉影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她小聲問道:“怎麽了斯年?”

杜斯年搖搖頭,道:“沒什麽。姐姐別管我,看着路。”

杜斯年不想說,謝曉影也就沒再多問了,只是在爬一塊大石頭時,朝他伸手,“來,手遞給我。”

杜斯年看着眼前的手,眸色一瞬間沉了下來。

謝曉影催促道:“快呀,手給我。”

“不用……我可以。”

說着可以,還是不小心摔了下。

謝曉影撇了撇嘴,“有時候不要那麽逞強嘛。我是姐姐呀,照顧你是應該的,懂不懂?等你長大了,換你照顧我,不就行了。”

謝曉影也就随口這麽一說,卻讓杜斯年聽見了心裏,他借着謝曉影的手站了起來,“姐姐是認真的嗎?”

“當然呀,所以你能不能偶爾聽聽我的話?”謝曉影挑了挑眉道。

“……可以。”

謝曉影笑了,趁機捏了捏那漂亮的小臉蛋,趁着關系不錯的時候,得報報仇。

她這一捏,倒讓杜斯年臉跟着耳朵一起紅了起來,只是這回他沒有再嗆謝曉影,反倒眼色往別處看了看。

謝曉影心想,怕是給孩子熱得,她看了看頭頂上的烈日,好在山上樹多,不容易中暑。只是得加快步伐了。

又走了約半小時,終于到了一處棗林。

李嬸兒告訴他倆,“這是山棗,也叫酸棗,但熟了的山棗其實也不酸,你倆可以吃吃看。”

杜斯年摘了一顆,拿自帶的水簡單洗了洗,遞給了謝曉影。

謝曉影有些受寵若驚,但又很開心,伸手接過,吃了一口,然後道:“好吃,好吃。”

杜斯年自己也摘了個,卻沒有洗了,直接往身上蹭了蹭就吃了,味道确實不錯。

謝曉影問他:“怎麽不洗洗呀?”

杜斯年道:“我沒那麽矯情。”

謝曉影:“……”

李嬸在一旁笑道:“我發現斯年這孩子有點口是心非啊。”

謝曉影看着李嬸,道:“嬸兒,你也看出來了哈。”

“怎麽看不出來?好歹你嬸兒我也活了這麽大了。”

杜斯年想要阻止她倆繼續說下去,卻又張不開口。

“斯年明明就是為了省點水留着下山時喝,自己吃的棗兒才不洗的。不過也沒事,這山裏的水果都沒農藥、化肥,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叫吸取天地日月之精華,放心吃,沒事的哈。”

謝曉影聽了哈哈一笑,覺得李嬸說得很有道理,索性邊摘邊吃。

不過李嬸也叮囑了句,“但也不要吃太多,容易拉肚子。”

謝曉影表示明白。

沒過多久,三人帶的袋子就裝得差不多了。但謝曉影的手卻被棗樹上的刺刺了好幾下,即便戴着個手套也沒什麽用。杜斯年也不能幸免。李嬸兒見倆娃兒曬得臉通紅,手又傷着了,便帶着他倆往山下走。

又是走了好一陣兒,總算要到山腳了。

謝曉影覺得自己元氣大傷,心道:再不能來了。可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的杜斯年喊道:“等等,姐姐……”

見杜斯年面色難看得很,謝曉影以為他吃壞肚子了,趕緊跑了過去,“怎麽了斯年?”

李嬸也聽見聲音,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杜斯年疼痛難耐,把褲腳往上卷了卷,他被蛇咬了……

謝曉影驚呼,“……怎麽會這樣?!斯年你別動別動別動!”

雖然在電視上看了無數次人被蛇咬,但現實裏這确實頭一次遇到。謝曉影自責不已,臉上的汗流得也比平時快了。

杜斯年反倒安慰起她,“你別緊張,暫時還死不了。”

“你胡說什麽!”謝曉影吼道,杜斯年被她吼得有點懵,兩秒後,杜斯年勸道:“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冷靜點。”

“對,冷靜冷靜。”謝曉影是學過這種野外遇險的急救知識的,只是事發突然,她太過于緊張了一時忘記,越是緊張越是容易出錯。

這時李嬸也走了過來,見狀也是擔心不已,但她仍舊安慰道:“小年不怕啊,咱們這裏醫院有抗毒血清,沒事的哈。”

杜斯年有點感動,他道:“李嬸,我不怕。您別太擔心了。”

此時謝曉影總算冷靜了過來,她拿出身上帶的繩子結紮在杜斯年傷口的上部,阻止靜脈血的回流,減少毒液的擴散。甚至要給杜斯年把毒血吸出來,被杜斯年阻止了,“別……別……姐姐還是趕緊打電話吧。”

“對,對!”

還好他們已經到山腳下了,杜斯年很快被送到了醫院,只是路上多少已有些神志不清晰了。

謝曉影內疚得很,如果不是她要帶杜斯年來鄉下住,還撺掇他上山摘棗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差點讓杜斯年送了命啊,杜斯年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用自己的命替也沒用。

謝曉影越想越自責,坐在醫院的地上,哭了起來。

李嬸走過來抱了抱她,安慰道:“曉影也別太難過了,斯年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想這樣的,說到底,嬸兒也有錯……”

見李嬸也跟着自責,謝曉影心裏愈發難受,道:“對不起嬸兒,這不關你的事。算了算了,咱們都不要難過,眼下斯年也沒了生命危險,咱們就不要這樣了。”

謝曉影實在不想李嬸跟着自己一起難受,便勸她回去,剛好姥姥姥爺這時也過來了。李嬸架不住三人的勸說,便先回去了。

李嬸一走,看到倆老人家,謝曉影又哭了出來,“姥姥……我對不起斯年。”

姥姥把謝曉影攬至壞裏,溫柔地拍了拍她,道:“沒事了沒事了啊,小年不會有事的。你已經很棒了,醫生都說是你及時阻止毒液擴散呢。”

姥爺也跟着安慰道,可是任兩老人家怎麽說,謝曉影心裏那坎兒就是過不去。

她擦了擦眼淚,走至一邊先打給了謝愛國,告訴了他這件事。

謝愛國本想責備她兩句,但他自己的女兒他了解,眼下最難受的就是她了,“斯年沒事就好,但這事我還是要跟你杜叔叔說一下。”

謝曉影吸了吸鼻子道:“嗯,爸爸你說吧。杜叔叔怎麽說我,我都不介意。”

謝愛國道:“你杜叔叔怎麽可能會說你。好了,我給你杜叔叔打電話了,你去看看斯年。”

“好,那我挂了。”

電話挂了沒多久,杜斯年便醒了過來。醫生說,杜斯年身體素質還不錯,沒什麽大礙。好好休息一會兒,基本上就沒什麽事了。

看着唇色蒼白的杜斯年,謝曉影剛才收回去的眼淚又差點掉下來了,“行了,姐姐,你別哭了。我看你哭,就煩躁。”

杜斯年還能怼她,看來是沒什麽事了。

謝曉影道:“好,我不哭了……”

“也別跟我道歉,求你了。”知道謝曉影想說什麽,杜斯年先把話給截斷了。

謝曉影無奈地露出了個苦笑,醜得很,又是被杜斯年一通損。

把杜斯年接回去後,謝曉影就更像個伺候少爺的丫鬟了。只是她很疑惑,為什麽杜叔叔遲遲沒有打電話過來。

直到快要吃晚飯時,杜斯年才接聽到杜淵的電話。

“沒事了吧。”電話那頭的杜淵問道。

“嗯。”

“你說你……讓你不要添亂!就叫人跟着一起擔心。”

謝曉影不知道謝愛國是怎麽和杜叔叔說的,但她相信她的父親絕不會偏袒她,可杜叔叔電話打過來,二話不說就這樣責備杜斯年,卻叫她更難受了。

可杜斯年什麽表情也沒有,好像習以為常,就等着什麽時候能挂掉電話。

謝曉影小聲道:“能讓我接嗎?”

杜斯年挑了挑眉,而後把手機遞了過去。

“怎麽又不說話?”杜淵的聲音傳來。

謝曉影拿過杜斯年的手機,尊敬說道:“杜叔叔,是我,曉影。”

杜淵剛準備繼續責罵,立馬改口道:“哦曉影啊,弟弟又給你添麻煩了吧。”

杜斯年在旁聽了冷笑一聲,晚飯也不吃了,直接走回了屋子裏。自打他來到這裏,很少有這麽甩臉色、不禮貌的時候,謝曉影看他走路走得還有些艱難,心頭更難過。她喊了聲,“斯年?”

杜淵一聽,“這小子又幹嘛了?”

杜斯年沒回頭,繼續往屋子裏走。

謝曉影重重呼吸了一口,嚴肅道:“杜叔叔,您請聽我說。斯年……斯年他來我家這幾天一直都很乖,也沒有給我們添麻煩。今天若不是我,斯年也不會被蛇咬。”

杜淵在那邊沉默了。

謝曉影繼續說道:“杜叔叔,我是晚輩,或許不該這麽和您說話。但是斯年他今天差點沒命,您……您或許應該多關心關心他,而不是責備他。當然,最大責任還是在我。可是您是斯年的父親,我相信,您是愛斯年的,只是您教育他的方式,是不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呢?”

謝曉影這一番話,屬實有些越矩了,她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來跟一個父親說怎麽教育孩子。就是謝愛國他也不可能這麽跟杜淵說。

可杜淵沒有生氣,他嘆道:“曉影你說得對,是叔叔的責任。在教育斯年這塊,我一直不得其法,他的性子随我,剛烈又固執。你今天說的,叔叔會好好想想的。現在把電話給斯年吧,他媽媽擔憂得很。”

謝曉影覺得杜斯年現在根本不想接他父親的電話,但杜淵話都說了謝曉影又不好不照做。她敲了敲杜斯年的門,就聽裏面傳來悶悶一聲,“進來吧。”

杜斯年躺在床上,又在翻看他那本小漫畫,見謝曉影拿着個電話過來,他翻了翻身,面對着牆。

一時間,謝曉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斯年。”

杜斯年輕嘆了口氣,他不想讓謝曉影為難,“給我吧。”

謝曉影把手機遞給杜斯年後,便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杜斯年來找她,問道:“你跟我爸爸說了什麽?”

謝曉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話,他和杜叔叔又吵了起來,她張了張嘴,支支吾吾道:“我……我就讓杜叔叔多關心關心你,沒說別的……”

杜斯年笑了笑,難得露出了那顆小虎牙。

謝曉影發現了,只有當杜斯年發自內心的開心時,他那顆小虎牙才會露出來。

然後就聽杜斯年道:“姐姐,你真是比我親爹還關心我。”

謝曉影被他說得有些尴尬,她想說,她可比不了他親爹。

可還沒等她說出口,杜斯年就湊了上來。

謝曉影看着他無限放大的臉,心想這是要幹什麽?

只見杜斯年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又快速站好,“姐姐,你要一直對我這麽好。”

第 9 章 章

第 9 章

鄉下沒什麽噴頭淋浴用的衛生間,只能先用大鐵鍋把水燒熱再兌着涼水混合,放到盆裏将就洗洗。謝曉影洗完後換了一身睡衣,然後躺在鋪着涼席挂着蚊帳的小床上,睜着眼睛找尋躲得隐蔽的蚊子。

沒一會兒,杜斯年過來了,手裏拿了本書還抱着個枕頭。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在謝曉影看來略微驚悚,“斯年,你這是?”

杜斯年眼神有些躲閃,懷裏的枕頭被他抱得也愈發畸形。看他難以啓齒的樣子,謝曉影也緊張地吞吞吐吐了起來,“你……你不會……是……是想跟我……跟我睡吧?”

“你想哪兒去了?!”杜斯年一聽,急了,氣得把枕頭往謝曉影床上扔過去,低吼道,“拜托,你也快成年了,能不能正經點?”

謝曉影委屈,這怎麽能怪她想多?杜斯年那個表情,還拿個枕頭過來,怎麽看都像是那麽一回事嘛。

許是杜斯年的眼色有些差,枕頭完全偏移了路線,往拐角跑去,謝曉影把他的枕頭拿過來,無奈道:“那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我有點害怕。”

“……”

時間靜止了十秒後,謝曉影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小魔王呀,你怕什麽呀?”

“小魔王?”杜斯年冷言說出這三個字,原來謝曉影一直以來就是這麽看他的。

見杜斯年的眼神快要吃人了,謝曉影趕緊正襟危坐,道:“沒……我是說你小小年紀就很勇敢大膽,。”

這話無疑更是往槍口上撞,他都明确表示自己有些害怕了,謝曉影還故意諷刺說他勇敢。杜斯年生氣了,他從謝曉影手裏把枕頭搶了過來,頭也不回地走掉。

謝曉影自知自己有些過了,穿着個拖鞋便追了上去,“斯年,你別生氣呀。”

杜斯年頓足,斜了她一眼,狠狠道:“不要你管,我讨厭你。”

“讨厭我?”杜斯年的話讓謝曉影呆愣在原地,她自然不相信杜斯年時讨厭她的,只當是一時氣話,可真聽他這麽說,還是有些傷心。不過想到剛剛他來找她,她卻取笑他,确實有些過分。于是深呼吸了幾口,待心情平複了些,又去找杜斯年。

杜斯年的門沒關嚴實,謝曉影敲了敲,“斯年,我進來了啊?”

杜斯年說完那話其實就後悔了,他哪是讨厭她,他就是有些氣她,氣她說自己是小魔王,還笑自己。即便他再怎麽捉弄謝曉影,他心裏還是喜歡這個姐姐的呀。知道謝曉影肯定會來找他,索性沒鎖門。

謝曉影進來後,見杜斯年面朝裏牆,叫他也不搭理。謝曉影拿着個蒲扇坐在他的床邊,小聲道:“對不起啊,剛剛是姐姐不對。我向你道歉。”

杜斯年轉過身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你為什麽叫我小魔王?”

謝曉影抿了抿嘴唇,道:“……我以後不叫了。”

杜斯年眯了眯眼,不再看謝曉影,指揮道:“給我扇扇子,等我睡着再走。”

“……”

謝曉影哪敢反對,就跟古代那伺候少爺家的丫鬟似的。為了讓杜斯年快速睡着,謝曉影還給他講了幾個書裏的典故。杜斯年瞪了她一眼,但又覺得從謝曉影嘴裏說出來的和他老師講得好像有些不一樣,他居然能聽得進去了。越聽就越精神,謝曉影見勢不對,道:“好了,不早了,我不說了,你快快休息吧。”

杜斯年眼沒閉,他把手臂壓在腦袋下,專注地看着謝曉影,低聲喊道:“姐姐……”

謝曉影:“嗯?”這孩子突然是怎麽了?難不成……是想家了嗎?

“晚安。”杜斯年說完便翻過身子,不再說話。

謝曉影笑了笑,踮腳輕輕退出了屋子,到門口時,也說了句,“晚安……弟弟。”

*

第二天天沒亮,雞沒叫,謝曉影的姥姥姥爺就起床了,做早餐的時候謝愛國也起了。

因為最近廠裏的事情确實挺緊急的,謝愛國給岳父岳母打了個招呼,交待了幾句,便開車離開了。他走得時候倆小家夥還沒醒,也就沒去跟他們說一聲。

謝愛國剛走沒多久,杜斯年便醒了。換句話說,他就沒怎麽睡着,剛到這裏還是有些不習慣,甚至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想到那個夢,杜斯年的耳根子又紅了起來,趁沒人主意,他拍了拍臉,“啪叽啪叽”兩聲,力道挺重。

不行,得洗個澡……主要是天氣炎熱,自己出了一身汗,像是說服了自己,杜斯年走到井邊開始打水。

這個時候姥爺剛好走了過來,“小年,你是要洗臉嗎?水這邊有呀,你小心點啊。”

說話的功夫,杜斯年已經提上來一小桶水,“沒事的姥爺,我……我想沖個澡,流太多汗了。”

“沖澡啊,那你兌點熱水,光用井水沖,容易感冒。”

杜斯年點了點頭,又跑進屋子裏拎了一壺熱水。

謝曉影是覺得自己的屁股有點暖洋洋時,才不情願地起床。拿出手機一看,也就七點多一些,剛準備再躺下賴會兒床,就聽見敲門聲。

謝曉影耷拉着身子,把門打開,見杜斯年濕漉漉地站在外面,一瞬間她還以為外面下雨了。

“豔陽高照的,你這是……怎麽一回事?”

杜斯年冷冷道:“姥姥讓我喊你吃早飯。”說完就走,根本沒有回答謝曉影的問題。

謝曉影皺了皺眉,也沒再管他。轉身換了一套衣服後,出了屋子。

鄉下早間的空氣清新自然,謝曉影狠狠呼吸了好幾口,然後伸了伸懶腰,又來了一套“左三圈、右三圈”,待覺得筋骨疏松得差不多時,跑去刷牙洗臉。

這個時候杜斯年的頭發幹得也差不多了,她随口問道:“你這是早上洗了個澡?”

杜斯年拿毛巾的手一頓,悶悶“嗯”了一聲。

謝曉影也挺理解的,夏天早起洗個澡很正常,不過見杜斯年黑眼圈明顯,就知道他昨晚沒怎麽睡好。

“昨晚睡得不好?”

謝曉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杜斯年被問得嘆了口氣,道:“姐姐,你能別問了嗎?”

“……好。”

還在生氣,謝曉影篤定。

早飯後,謝曉影提議要去幫姥姥姥爺做點農活。姥爺說什麽也不答應,甚至發了脾氣,“不許去。好好在家裏待着,我和你姥姥一會兒就回來。”

謝曉影嘟起嘴,道:“姥爺,我和斯年去去就來嘛。”

姥姥也在旁說道:“老頭子,讓倆娃跟着過來吧,一會兒咱就回來。”

姥姥一勸,姥爺也沒再反對了。還記得以前媽媽在世時,就跟小小的曉影說過,“你姥爺脾氣特倔,但在這世上,他最聽你姥姥的話了。”

于是幾人下了農田。

謝曉影和杜斯年壓根兒就沒做過農活,能不添亂就不錯了,就連澆水都要人提醒澆多少合适。最後她姥姥也嫌棄了,道:“曉影你和小年先回去吧,今天的午飯就交給你們了,怎麽樣?”

謝曉影“啊”了一聲,杜斯年接着道:“好的姥姥。那你們也早些回來,別熱着了。”

“好。放心,我們也就回去。”

杜斯年拉着謝曉影走了,路上還不忘諷刺道:“你自己行不行你不清楚嗎?回去好好做飯吧。別說這個你也不行。”

杜斯年這态度,謝曉影更确定,他以後是讨不到老婆的。兩人就是在做飯時,也是時不時拌個嘴。

但謝曉影還是覺得,幾年後再帶杜斯年來這裏,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至少他不像小時候那樣,會給她使陰招了。

“斯年?”

“說。”

“咱們明天去山上打棗子吧。”

“……熟了嗎?”

“早期的現在已經可以摘了。”

“行,那就去看看。”

第 8 章 章

第 8 章

謝曉影氣鼓鼓地把車窗搖下來,而後看向窗外,不再搭理這一中一少。

窗外的景色依舊如昔。

遠處青山疊翠,連綿起伏,在晚霞的點綴下多了份溫柔與缱绻;近處的池間小溪泉水叮咚,淺淺流淌。山風略過,樹上的蟬鳴、河裏的蛙叫競相傳來,好不熱鬧。

謝曉影也忍不住“咕呱、咕呱”了兩聲,自覺有趣得緊。杜斯年皺着眉頭看着她,真傻,但……還挺可愛的。他也搖下了車窗,看着外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景色,心頭也跟着柔軟了起來。

又一陣晚風襲過,暖暖的,但不至于太熱。很多農人一般會選擇在傍晚的時間裏出來做點農活,因為夏日黑夜來得晚,白天又是酷暑,所以只能在落日餘晖時出來做點事。

謝曉影伸長了腦袋,東張西望,手努力夠着窗外的野草,被謝愛國斥責了一聲後慫慫地收了回來。一旁的杜斯年發出了鄙視的笑聲,謝曉影皺了皺鼻子,回以一個白眼,繼續不搭理他。

杜斯年可不能忍受被忽視,剛準備找茬,就聽謝曉影驚呼道:“姥姥!姥爺!”

幾句呼喊,一聲大過一聲。

謝曉影把他爸剛才對她說得話忘得一幹二淨,努力朝窗外揮手,她居然看到了她姥姥和姥爺!兩老人家正在給農作物澆水,聽到謝曉影的呼喊,喜出望外,也朝謝曉影招了招手。

謝愛國也看到了,他将車停在了一邊。

車子才停穩,謝曉影便火速打開車門,撒了歡地往田野裏跑,跑了幾步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跑了回來。

杜斯年以為她要拿什麽東西,準備幫她帶過去。誰料謝曉影居然牽起了他的手,急着說道:“走走走,帶你來就是體驗鄉間生活的,別想閑着!”

“……”

杜斯年無奈,跟着她小跑了起來。謝愛國在後面喊道:“你倆慢點,小心摔着!”

謝曉影太興奮了,杜斯年也怕她摔着,更怕她害得自己也摔着。這田地裏有石子,還有一些稭稈,不小心便能戳着自己,他可不想自己這張俊臉添了傷疤,遂在後面說道:“姐姐,你慢點好不好?”

謝曉影頓足,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瞧給你嬌生慣養的。”

杜斯年火大,剛準備反駁,便聽謝曉影姥爺道:“哎喲,我的乖孫女,你們怎麽現在才到呀?還以為你們今天不過來了。”

謝曉影放開牽着杜斯年的手,走上前,和姥姥、姥爺緊緊擁抱了一番,看着倆老人家鬓角又多了些白發,眼淚唰得就出來了,她嬌聲嬌氣道:“姥姥、姥爺,我好想你們呀。爸爸開車送我們過來的,所以路上慢了點。不過你們怎麽還在做農活呀,不是讓你們歇着別幹這些事了嗎?”

見謝曉影哭,姥姥也跟着哭了起來,她擦了擦謝曉影臉上的眼淚,道:“我們就是閑不住嘛,找點事做。娃放心啊,姥姥、姥爺心裏有數。”

謝曉影點了點頭,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轉頭對杜斯年招招手。

杜斯年走過來後,謝曉影故意賣了個關子道:“姥姥、姥爺,還記得斯年嗎?”

姥爺道:“怎麽不記得呀,我們還沒老糊塗啊。小年現在是愈發俊俏了哈,像他媽媽。”

杜斯年難得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跟着喊道:“姥姥、姥爺好。”

倆老人家就跟謝愛國一樣,對杜斯年喜歡得緊,畢竟這小子是很善于僞裝的,又長得那麽漂亮,而且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是一副誰都欠了他百十來萬的拽樣,裝巧賣乖時別提多招長輩喜歡了。

此時謝愛國也走了過來,叫了聲爸、媽,撸起袖子準備幫幹點活時,被岳父大人給阻止了。“行了,哪要你們幫忙呀,就這點事,我們什麽時候做都行。開了一天的車,也都累了吧,回去做飯休息吧。”

姥爺發話,當然沒有人反對。

謝曉影首先拿起水桶和扁擔等農具,交到了杜斯年手上,“來吧,少爺,你的變形記正式開始!”

謝愛國不滿地搖了搖頭,嗔怪了句:“曉影,你幹什麽呢?你做姐姐的,就這麽差使弟弟啊。”

杜斯年卻道:“沒事,叔叔,我可以的,就當鍛煉了。”

謝曉影笑得眉眼彎彎,“爸爸你聽見了吧,他自己也願意。”

“你啊……”謝愛國不好再說些什麽,從杜斯年手上接過去大多數東西,最後幾乎所有的重擔被謝愛國一人承擔了。謝曉影和杜斯年拿了幾個小物件,便跟随姥姥姥爺回去了。

姥姥的家還是以前那種常見的瓦房,本來屋子地面也是泥土做的,但是雨天容易濕滑,在謝愛國的強烈要求下,成了水泥地。倆老人家生活簡樸,除了電視、冰箱以外,幾乎沒什麽家電。家裏打掃得也很幹淨,知道謝曉影要和杜斯年過來住一段時間,把兩個小孩的屋子也收拾了出來。

“小年啊,農村比不了城市,苦了你了啊。”

杜斯年道:“姥爺您別這麽說,是我給您和姥姥添麻煩了。”

杜斯年這一番話說得還算得體,謝曉影覺得這次來,可能是一個頗為正确的選擇。

“這孩子……真得長大了。”姥爺有點欣慰地拍了拍杜斯年的肩膀,“山裏蚊子多,雖然我給你們罩了蚊帳,但睡前也得仔細找找。這蚊子吸血厲害着呢。哦,待會兒吃完飯洗完澡,身上都噴點花露水,知道不?”

謝曉影乖巧點頭,“姥爺我們知道啦,您就不用擔心啦,快去歇着吧。”

杜斯年和謝曉影把行李放好後,便去給一展廚藝的謝愛國打下手。姥姥家的廚房也是那種用泥土堆砌出來的竈臺。上面是兩口大鐵鍋,一邊用來燒水煮飯,一邊用來炒菜。鍋竈下必須得有人提供柴火,這柴火的多少就很講究了,火大了菜可能糊掉,火候不夠那也不行。杜斯年覺得很好玩,提出要做這份活。謝曉影不跟他搶,只是提醒道:“今晚我們要是吃不成,你得承擔大半責任哦。”

杜斯年冷哼道:“姐姐少瞧不起人了,”而後對正在切菜的謝愛國說道,“叔叔,您得提醒着我一點啊。”

謝愛國笑道:“行。曉影你也別就站着,去把這土豆洗了。”

三人分工,很快四菜一湯便上桌了。

農村人夏季喜歡端個桌子在外面吃晚飯,就着夏風與月光,別有一番情調。當然還有瘋狂吸血的蚊子陪伴,所以每次吃飯前,都需點上蚊香。

杜斯年穿着個短褲,沒一會兒小腿上就被叮了好幾個包,姥姥心疼了,說去家裏吃吧。杜斯年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叮就叮呗,來鄉下怎麽不可能不被蚊子叮,也不矯情,道:“姥姥我沒事,我血多。”

謝曉影一聽,好家夥,夾了個大雞腿放他碗裏,“吶……給你補補。”

杜斯年瞥了她一眼,道:“那可真是謝謝姐姐了。”

謝曉影龇着牙道:“不客氣,多吃點。”

因為蚊子實在是太多,杜斯年吃飯的速度較平常快了許多,最先解決,然後拿着個扇子挨個兒給大家扇。這一番表現,深得長輩的心,就連謝曉影都忍不住連連稱贊,“變形記初見成效啊。”

杜斯年一聽,手裏好一頓使力,直扇得謝曉影的頭發都飛了起來,“姐姐快吃吧,吃完就輪你來。”

“我來就我來。”謝曉影也快速解決了晚餐,還不忘做個貼心小棉襖,吹噓了幾句她爸的廚藝。然後接過杜斯年手裏的扇子,與蚊子鬥智鬥勇。

待大家都吃完後,謝曉影又指揮道:“我們老家有個規矩,最小的得負責洗碗。”

杜斯年皺了皺眉,怎麽他幾年前來,沒聽說有這麽個規矩。知道謝曉影就是故意的,他倒也沒表現得不樂意,反倒高興接受了任務。

趁杜斯年去洗碗的功夫,謝愛國把謝曉影叫到了一邊,“你給我收斂着點啊。”

謝曉影小聲說道:“爸爸,你別管那麽多,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最好,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少欺負弟弟。”

謝曉影想,她怎麽敢欺負杜斯年呀。杜斯年現在這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樣子,就是裝出來的呀,等沒人時,指不定要騎她頭上作威作福呢。

“放心啦,爸爸,誰敢欺負他呀。”都是這小魔王欺負別人。

謝愛國拍了拍謝曉影的腦袋,“好了,我知道了。去看看斯年。我先去洗澡。”

謝曉影點了點頭,去廚房找杜斯年。

此刻杜斯年正非常認真地在洗碗,謝曉影雙手背在身後,俨然一副領導的架勢,還很嚴肅地點評,道:“不錯,不錯。小夥子有前途,以後也是個做家務的好手。”

杜斯年沒擡頭,只是嗤笑了一聲,道:“姐姐你過來點,我有話跟你說。”

謝曉影當然不肯過去,“有什麽話就直說呗,我站這兒能聽見。”

杜斯年把手裏的一個湯碗放好,皮笑肉不笑對她說道:“你真不過來?”

謝曉影立馬認慫,上前道:“少爺您有何吩咐?”

只見杜斯年傾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從明天開始,所有的碗都由你來洗。”

謝曉影聽了這話,擡眼看向他,杜斯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眼裏還有笑意,但她知道杜斯年沒有開玩笑。

謝曉影扯了扯嘴角,面上很和善地說道:“弟弟,你這樣以後是讨不到老婆的。”

杜斯年用沾着油污的手,彈了彈謝曉影的額頭,“不牢姐姐操心,明天記得主、動洗碗。”

杜斯年把主動二字說得非常清晰,謝曉影氣得牙癢癢,但卻大聲道:“好,我知道了啦!”然後邁着特嚣張的步伐去抽了張紙擦額頭。杜斯年心滿意足,甚至哼起了歌,盡管沒一句在調上。

有話說:弟弟你知道你五音不全嗎?

第 7 章 章

第 7 章

謝曉影回去跟謝愛國說了想帶杜斯年去姥姥家過一個星期,謝愛國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想到倆老人家沒事就念叨着他們這些晚輩,自覺有些愧疚,并應允了。

“那明日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謝曉影給謝愛國夾了塊糖醋排骨,道:“爸爸,我和斯年自己坐車去就行了。”

謝愛國看了眼謝曉影,臉色有些嚴肅,“不行。讓你倆自己坐車過去,一來我不放心,二來,你姥姥姥爺會怎麽看?”

謝曉影頓時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道:“是哦,那爸爸你送完我們就回來嗎?”

“差不多吧,我這幾天也挺忙的,等到了你姥姥姥爺家,先把你們安頓好,再看情況。”

謝曉影點了點頭,杜斯年自始至終默默吃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在晚飯結束後,謝曉影到他屋子裏時,見杜斯年在整理衣服時,聽他不樂意道:“行李才剛收拾好,又開始收拾了。”

謝曉影靠在門上,聽他這麽一說,笑出了聲,“反正你也沒帶多少東西,也不麻煩。”

杜斯年翻了個白眼,道:“既然姐姐覺得不麻煩,那要不姐姐來幫我整理吧?”

謝曉影搖了搖頭,道:“那不行,你是男孩子,你的一些私人衣物,我可不能随便碰。而且你開學就升初二了,也是大小夥了,得意識到男、女、有、別!”

謝曉影的一陣唠叨,讓杜斯年心煩意亂,他一邊用力把衣服塞進箱子裏,一邊急躁道:“姐姐不想幫忙就直說,何必彎彎繞繞說這麽一些廢話。”

“怎麽就是廢話了?難道你們學校沒有講過一些……”謝曉影停頓了下,她在想該怎樣組織語言,既能讓杜斯年明白,又不會太過于直白。

“講過什麽?”說話的功夫,杜斯年已經拉上了鏈子,把行李箱推到了一邊,“有話就直說,別讓人跟後面猜。”

謝曉影繞過他,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對杜斯年認真道:“你們學校應該給你們上過類似于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這類課程吧。雖然我們不在一個省市,但是這些課程也是必須的,對吧?”

杜斯年看了眼她,嘆了口氣道:“姐姐是想說性//教//育這塊嗎?”

“……”

謝曉影覺得自己多慮了,她還不如直白點,現在過于尴尬的也就不至于是她了,“呃……可以這麽理解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桌子上的一本漫畫,打算轉移下視線,可誰知杜斯年突然靠近,湊在她面前問道:“姐姐,你有男朋友嗎?”

謝曉影被他吓得手裏的漫畫書瞬間都扔掉了,她緊張地伸手把杜斯年往後推,“離遠點離遠點,這是你一小孩該問的嗎?”

“呵呵……”杜斯年笑得一臉狂傲,道:“姐姐你連這都不好意思提,又為什麽要跟我在這裏讨論什麽性//教//育?不過姐姐大可放心,迄今為止,還沒有讓我産生性//沖//動的人。”

謝曉影真是一萬個後悔,真想上前捂住他的嘴,急道:“行行行,你可千萬別再說了,我相信你哈。早點休息。”說完拔腿就跑。

看謝曉影落荒而逃的囧樣,杜斯年輕蔑一笑,這麽容易害羞,怎麽可能談過戀愛?

謝曉影回到房間後,便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裏,她想到了杜斯年剛才的問話。

其實讀初中和高中的時候,不是沒有男同學跟她表白過,只是都被她拒絕了。一是她确實不喜歡他們,也不想跟風戀愛;二是她不想因為早戀耽誤學習。爸爸眼裏的好女兒,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班級裏的優秀班幹,怎麽可以有早戀這種事呢?被傳出去的話,她得讓多少人失望,所以她從來不接受男同學對她的那份情意,都是禮貌且委婉地拒絕。

畢業後,班裏搞畢業聚會,也有男同學在別人的起哄下,給她表白,只是想到兩人讀的大學不在一個地方,她仍然拒絕了。可拒絕了不代表她不懂這些事,她總覺得自己的初戀應該是給那個讓她真正心動的人,而不是看周圍的同學都戀愛了,那自己也跟着談一個。這種不管對她自己還是那個男生來說都是極其不尊重的,她不會這麽做,也不想這麽做。

對于愛情,她始終抱有着憧憬與期待,真得遇到那個人時,她也會放手去追尋、擁抱和珍惜。

雖然她早就是這麽想的,可被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孩子問到時,還是害羞了,謝曉影想:她果然還是挺虛榮的。不過杜斯年這小子,說話也太直白了吧!他什麽時候才能懂得委婉點?!謝曉影扶額,杜斯年如此張揚狂放的性子,在學校真得不會挨揍嗎?

翌日,又是個豔陽天。

謝愛國将謝曉影和杜斯年的行李放進後車廂後,三人便趕早去了鄉下。

謝曉影非常興奮,時不時要開窗看看外面的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杜斯年坐她旁邊,翹着個二郎腿,很大佬的坐姿,但手裏卻在翻看時下最火的少年漫。見謝曉影一路上眉歡眼笑的樣子,杜斯年忍不住道:“姐姐,你總這麽開窗戶,空調能起作用嗎?”

謝曉影回神望他,“有這麽熱嗎?”

杜斯年把漫畫書一阖,目無表情道:“熱,非常熱,而且我很怕熱。所以姐姐你能不能把窗戶關上?”

謝愛國從後視鏡裏看着這一幕,只是微笑不出聲。

謝曉影妥協道:“好吧。”

沒有外面的風景看,謝曉影覺得非常無聊,只能閉目養神,很快便睡了過去。杜斯年偷瞥了她一眼,而後對着前座的謝愛國道:“叔叔,那我也睡一會。”

謝愛國輕輕點頭,“睡吧,到了我再叫醒你們。”

車子行駛了将近七八個小時,總算到了鄉下,謝曉影是被颠醒的。

她姥姥家的村子坐落在一個深山裏,本來這裏也是修了公路方便村裏人來往辦事的,但是前幾年附近有座高山被開采出了金礦,自此通往村裏的那條公路被大型卡車損壞嚴重,隔個百十來米便坑坑窪窪。後來挖礦的隊伍走了,有村民提議路還是得修,但村子裏統共也沒剩下個三五戶,而且都是非常不願搬走的,人一少話語權就更少了,所以被損壞的路到現在依舊被擱置着。

不願搬走的便有謝曉影姥姥姥爺。兩老人家只有謝曉影媽媽一個女兒,女兒離世後,謝愛國想要把他們接到城市裏來住,但二老怎麽也不願意離開了這生活了快一輩子的大山。謝愛國不知道勸了多少次,但也沒用,所以只能有時間便帶謝曉影過來看看他們。

謝曉影醒來後,伸了伸懶腰,見窗外的景色頗為熟悉,便知道快到了。她剛想打開窗戶,卻想到了杜斯年的話,于是轉過身看向他。

杜斯年早早便醒了,他比謝曉影其實更敏感颠簸。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長這麽大第一次坐車坐得渾身酸痛,雖說幾年前也來過這邊,但那時候路還不像現在這樣。可他又死要面子,不肯表現出來,于是忍着不适,裝作無事發生,一臉淡定地翻看手裏的漫畫。

謝曉影見杜斯年還是那副不高興臉,心生一計,她戳了戳杜斯年的手臂,故意欲言又止。

杜斯年望向她,不明白她什麽意思,“幹什麽?”

“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

“一只猴子。就在剛剛,從一棵樹上跳到另一棵樹上。”謝曉影比劃道。

杜斯年:“……”

“怎麽你不信啊?真的。這深山裏真得有猴子!”雖然剛才的話是編的,但山裏有猴子這事可不是編的,還有狼啊野豬狍子,鮮少看見,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顯然杜斯年并不想搭理謝曉影這一番胡編亂造,他無奈道:“……姐姐想開就開吧。不用把我當猴子耍。”

謝曉影:“……”

謝曉影覺得自己和杜斯年溝通很困難,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想到杜斯年會那麽想,“爸爸你說,這山裏是不是有猴子?”

謝愛國看了他倆一眼,笑道:“以前是有的,現在有沒有就不清楚了。”

謝曉影被識破了謊言,卻不覺得有什麽,但卻聽杜斯年道:“姐姐不是才答應過不會騙我嗎?”

完了,忘記這一茬了,本來就只是開個小玩笑,杜斯年卻當真了。謝曉影趕緊擺手道:“這不算,這不算,我只是開玩笑。”

“姐姐可真會耍賴。”

謝愛國在前座聽了也跟着道:“是呀曉影,你這就是耍賴了哦。”

謝曉影心想,爸,您怎麽還跟着添油加醋呢!

“哎呀事不過三好不好,況且我真得只是跟你說着玩玩的。”謝曉影求饒。

杜斯年微微眯眼,謝曉影直覺事情不會就這麽簡單過去,果不其然,就聽杜斯年道:“我可以原諒姐姐,但是做人得講信用,是吧叔叔?”

謝愛國配合道:“斯年說得沒錯,叔叔支持你。”

謝曉影不滿哼哼,她爸又雙叒叕偏心了。這個時候好歹幫她說幾句吧。

得到謝愛國的支持,杜斯年更是有恃無恐了,直言道:“姐姐剛剛說事不過三,我覺得有點道理,而且依姐姐的性子,以後這樣的‘玩笑’說不定還會有,可答應過我的事也不能不作數,所以既然毀約了,就得有懲罰。姐姐,你覺得呢?”

謝曉影嘴角挂笑,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看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杜斯年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重重咳嗽了兩聲,道:“既然如此,以後姐姐騙我一次,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謝曉影覺得自己血虧,她不過就是開個小玩笑而已,換句話說,她那個也算個冷笑話吧。沒想到這就被杜斯年訛上了,這小家夥一肚子壞水,她還能有人權嗎?

“姐姐不願意?”

謝曉影沉默地思考了幾秒,只要她以後慎重點,算上今天也就一次,也未嘗不可,反正杜斯年總不會叫她去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

“可以,我沒意見。”

杜斯年心計得逞,雙手搭在腦門兒後,得意道:“第一件事我還沒想好,等想到了再跟姐姐說吧。”

謝曉影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行,都聽少爺您的。少爺您想好再告訴小的,小的一定照辦。”

誰料謝愛國竟和杜斯年同時說道:“少看點肥皂劇!”

謝曉影先是看了看她爸,又看了看杜斯年,而後生無可戀地癱在了後座上。老的□□,小的霸道,她怎麽這麽慘。

第 6 章 章

第 6 章

謝曉影低頭狠狠吸了一口果茶,兩只眼珠子來回轉,不敢與杜斯年直視,說謊的又不是她,怎麽心裏倒有點虛呢?

何淼也沒料到杜斯年會這麽說,這孩子真是絲毫不給面子啊,難怪謝曉影總說他是小魔王,今兒算是領教了。她頗不自在地尬笑了兩聲,找了個極爛的借口,道:“我肚子有點痛,可能是飲料喝多了,你們聊,我去上個廁所哈。”說完腳底生風地遛了。

謝曉影咬着吸管遙望何淼漸漸消失的背影,內心喃喃自語,叛徒啊,置姐妹于不顧!

何淼剛一走,杜斯年便抱胸道:“姐姐不打算解釋下嗎?”

謝曉影撓了撓杯身,低着頭小聲道:“……我沒什麽可說的。”

“哼,”杜斯年聳聳肩,譏笑了一聲,“行,既然姐姐不願意說那就算了,只是我不想玩了,想回去了。我們能走了嗎?”

謝曉影一聽,好呀。她早就想回去了,作為一個深度死宅,再加上酷暑,若不是幫杜斯年買東西,說什麽她也不會出來的。她高興地立馬開始收拾東西了,便又聽杜斯年說道:“姐姐不等等何淼姐嗎?直接走連個招呼都不打,不太好吧?”

謝曉影收拾袋子的手頓住,看到杜斯年嘴角噙着的笑,瞬間明白了。她嘆了口氣,雙手舉起,“好好好,我坦白行了吧。今兒遇到她實屬巧合,我真沒有私下約她,至于她為什麽那麽說,呃……以後有機會的話,你還是自己問她吧。”

杜斯年自然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他不過就是想看看謝曉影的囧樣罷了,于是大發慈悲地點了點頭,道:“我當然相信姐姐肯定不會對我說謊,只是……”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

謝曉影疑惑地看向他,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果不其然,便見杜斯年神色無比認真,道:“只是現在不會,以後會不會呢?姐姐能向我保證,永遠不對我說謊、永遠不欺騙我嗎?”

杜斯年這一番話說得實在是過于嚴肅和沉重,謝曉影有點招架不住,緊皺眉頭。

一直知道杜斯年不好惹,但也不過覺得他是個難纏的小魔王罷了。可現在她對自己的看法産生了懷疑,杜斯年,他真得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嗎?為什麽他的心計、言行甚至反應,有時候那麽成熟且深不可測呢?可偏偏有的時候,他又表現的很天真和孩子氣。

這孩子莫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吧?!

腦海裏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便揮之不去了。當然,眼下她也只是猜測,可不敢就這麽斷定,還需再觀察觀察。如果杜斯年真有這方面的問題,她得及早跟杜叔叔他們溝通。

“姐姐做不到嗎?”杜斯年突然出聲,打破了謝曉影的焦心。

面對這樣的杜斯年,謝曉影也正經了起來,一板一眼道:“怎麽會,姐姐向你保證,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對你說謊。”

“好。希望姐姐永遠記住今天說的,因為……我最恨別人對我說謊。”

“?”

謝曉影忍不住腹诽,杜斯年可真雙标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在她面前可沒少說謊呢。

像是猜到了謝曉影心裏想了什麽,杜斯年補充道:“從現在開始,我也不會對姐姐說謊,”說完笑得一臉天真無邪,還要和謝曉影拉鈎。

謝曉影非常無奈,這不是小孩是什麽?唯有配合着他。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回去後,兩人休息了約一小時,謝曉影便開始輔導杜斯年的功課。

杜斯年的理解力沒有什麽問題,而且聰明過人。學習差的最根本原因,是他壓根兒不想學。作業不願意寫,筆記不願意記,書也不願意背。

謝曉影訓他,“你是不是考試時試卷都懶得寫?”

杜斯年道:“姐姐果然聰明,這都猜得到。”

好像兩人拉鈎允諾後,杜斯年對謝曉影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不對她臭着臉了,時不時便誇誇她,還知道體貼她了。但想到杜斯年可能有人格分裂,謝曉影堅定不能随便輕信于他。天使面孔,魔鬼心髒,她得穩住。

“可你不學習的話,以後上不了好的高中,也上不了好的大學呀,那你怎麽辦呢?”

杜斯年無所謂道:“我家又不差錢,我就是什麽也不做,也能混到死了。”

又是這句。

謝曉影覺得杜斯年的金錢觀很有問題,他富足的物質生活來得太容易,以至于在這一塊兒他從不懂得珍惜。

這樣的杜斯年讓謝曉影有些擔心。她把他當親弟弟一般,自然不希望他最終成為一個碌碌無為只知道啃老的人。于是問道:“那你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特別特別喜歡,那種喜歡會讓你産生奮鬥的動力。有嗎?”

杜斯年想了想,“特別喜歡?”

他看了眼謝曉影,認真道:“……沒有。”

謝曉影不死心,“真的沒有嗎?運動什麽的也可以呀。”

她本來想說,你平時不是挺愛打籃球的嗎?還沒問出口,便聽杜斯年道:“沒有就是沒有。玩游戲、打球,都是為了打發時間。”

這可就難辦了。杜斯年連個特別感興趣的都沒有,該怎麽引導他呢?謝曉影愁容滿面。

杜斯年不懂她跟着急什麽?總歸是他自己的事,他爸媽可能都沒她這麽操心,忍不住道:“你還是少管我吧。我不願意學,誰說都沒用。”

這話杜斯年說得沒錯,學習是自己的事,父母也好,老師也罷,自己若不自覺,再怎麽耳提面命,都是空談。但小家夥既然都來她家了,她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謝曉影道:“斯年,你還記得之前我們一起去我姥姥家度假嗎?”

杜斯年沒回答,而是把床頭的那張合照,就是謝曉影紮着雙馬尾,臉上帶着污漬的那張醜照拿了過來,“我又沒失憶。”

謝曉影嘿嘿一笑,“那我們一起去姥姥家住上一個星期吧。我可想再去摸魚捉蝦了,鄉下的生活安寧、自由、美好,我好懷念啊。而且姥姥也很想我,她也想你,問到你好些次呢,怎麽樣,去不去?”

杜斯年道:“姐姐,你有沒有搞錯,我爸把我送來是跟你學習的,你怎麽竟想着玩?還撺掇我?”

謝曉影佯裝生氣,叉腰道:“那你去還是不去?”

杜斯年:“去!”

第 5 章 章

第 5 章

“爸爸,我在他這個年紀沒有這樣子過吧?”謝曉影喝了一口粥後,認真問道。

謝愛國也夾了塊牛肉餅給她,“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謝曉影不樂意了,嘴撅得老高,他爸又偏心了,要是換作杜斯年,他肯定不會這麽說!不高興地使勁戳了戳碟子裏的牛肉餅。謝愛國好笑地看着她,道:“你啊,一直都是爸爸的乖女兒。”

謝曉影這才滿意,笑着吃了一大口牛肉餅。

早飯後,謝曉影換了身鵝黃色的碎花連衣裙,紮了個高馬尾,還化了個淡妝。

杜斯年斜靠在門旁,看她一會兒弄弄眉毛,一會兒又弄弄眼睛,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搞得跟出去約會是的。但轉念一想,待會兒謝曉影是跟他一起出去,頓時又覺得自己腦子肯定出問題了,怎麽會那麽想。于是重重咳嗽了兩聲,催道:“好了沒?”

謝曉影正在塗口紅,聽見他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微笑着說道:“好了好了。你這麽不耐煩,等你長大了有女朋友看你怎麽辦?”

謝曉影也就随口一說,杜斯年反應卻有點大,嚴肅道:“姐姐,你說些什麽呢?”

“啊?”

謝曉影想,我沒說什麽呀,就……就開個玩笑嘛。但見杜斯年臉色不太好,立馬哄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姐姐失言了。”

謝曉影誠懇認錯,杜斯年眉頭卻仍然緊蹙,沉聲道:“沒個正經。”

“……”

行吧,你說得都對。謝曉影索性閉嘴。猜不透杜斯年的心思時,沉默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兩人收拾了下便一起出門了。

謝曉影帶杜斯年去的是風城市最大的購物商場。她知道杜斯年的家境,也不好意思帶他去逛那些地攤小市場,雖然她自己經常在那些地方買東西,但帶了杜斯年就不大适合去了。

說杜斯年是富家少爺也不誇張,穿得就沒有不是大牌的。每次來她家,倒像是參加某衛視的變形記。

其實謝曉影家也還好,算得上小康吧,但跟杜斯年家一比,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不過杜斯年根本沒想那麽多,謝曉影帶他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他也不認識,跟着走就行了。只是在付款時,兩人起了點争執。

謝曉影堅持要她來付,杜斯年怎麽也不答應,“我又不差錢,不用你來付。”

“你不差錢我知道,但這是姐姐買給你的,你就不能不跟我犟嘛。”謝曉影很無奈地看着杜斯年,這小子就不能偶爾也聽聽她的話嘛。

“不能!”杜斯年也是真得倔,就是不答應,對收營員說道:“要是她付的話,東西我就不要了。”

收營員一聽,急了。好幾千的生意可不能就這麽沒了,嘴上勸道,“要不兩位再商量商量?”

謝曉影也不想讓人家為難,妥協道,“那聽他的吧。”

走出商場後,謝曉影心裏還堵着,換作平時,她肯定會幫杜斯年拿點東西,現在氣頭上,便不願慣着他。

杜斯年看着走在前面的謝曉影,跟上道:“你為什麽又生氣?”

謝曉影心想,你還知道我生氣呢。她沒好氣地看了眼杜斯年,繼續悶不吭聲往前走。

杜斯年什麽人,那就一混世小魔王,從來只有他甩別人的臉色,剛剛已是主動讓步了,謝曉影還不領情。他微微眯眼,眼神往四周看了看,而後轉身往一家甜品店裏走去,也沒跟謝曉影打個招呼。

謝曉影走着走着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回頭一看,哪還有杜斯年。

人呢?

跑哪兒去了?

風城市是個旅游城市,市中心的外地人可能比本地人都還多。謝曉影找了一圈,沒看着杜斯年,正直暑夏,氣溫高得離譜,謝曉影急得汗流浃背,額前的空氣劉海都濕透了。在快要中暑前,她忽然想到杜斯年是帶了電話的,她怎麽偏偏把這事兒給忘了,真是急得腦子都降智了。

謝曉影從背包裏拿出電話,給杜斯年打了過去,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通了。謝曉影忍着不發脾氣,問道:“你在哪兒呢?”

此時杜斯年正托着腮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看到謝曉影的來電,沒怎麽猶豫便接通了。說了個大概位置後,沒多久謝曉影就找過來了。

看到謝曉影熱得臉紅撲撲的,杜斯年心裏稍微有那麽一點點過意不去,他對謝曉影說道:“我去給你點個冷飲。”

“坐下!”

謝曉影平時和和氣氣的,也願意哄着他,但眼下是氣狠了,語氣也有些嚴肅,“很好玩嗎?你走了都不知道跟我說一聲?你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怎麽跟叔叔阿姨交代?”

一口氣說完後,胸膛還在瘋狂起伏着,可杜斯年呢?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吭地去了前臺點單。

這種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狠狠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受真不好。謝曉影覺得自己心肺都要被氣炸了,拿起桌子上的水二話不說喝了個幹淨。今天不好好教育教育他,就白白多活了這五年。

杜斯年很快拿了杯果茶回來,但看到自己杯子裏的水被喝光時,他皺了皺眉,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他将手裏的果茶遞給了謝曉影,謝曉影沒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杜斯年,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你不準再這樣亂跑,起碼在我家這段時間,不可以這樣。”言外之意,你回家了之後愛怎麽滴怎麽滴,丢了也不關她謝家的事,她真的是被氣着了,偏偏杜斯年的态度更讓人生氣。

杜斯年拉開了座椅,懶懶一坐,眼皮一擡,嗤笑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謝曉影一瞬間覺得,這才是杜斯年。狂放不羁,跟誰都拽得要死。平時姐姐、姐姐地叫,不過是僞裝罷了。謝曉影氣得牙癢癢,然後突然洩了氣地說道:“算我求你,好不好?”

杜斯年噗嗤笑出了聲。

剛剛還一臉拽樣,因為謝曉影這句話,笑得虎牙都露了出來,一臉孩子氣。

他這個姐姐……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既然謝曉影都這麽說了,杜斯年當然沒意見了。他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果茶又遞了下,謝曉影這回接了過來,吸了一口,嘀咕道:“為了找你,我差點熱死。”

杜斯年确實有點愧疚,拆了個濕紙巾,越過橫在兩人中間的桌子,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謝曉影眨了眨眼睛,咬着吸管動也不敢動,這……這又是怎麽了?

“對不起咯。”杜斯年低聲道。

“咳……咳……咳……”謝曉影一陣瘋狂咳嗽,嗆得停不下來,濕漉漉的眼睛嗆得特別紅。杜斯年快速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謝曉影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杜斯年道:“姐姐就不能穩重點?”

謝曉影想解釋,但人還沒緩過來,仍在咳嗽。她怎麽不穩重了,她平時被人誇得最多的就是穩重。要不是杜斯年突然給她擦汗還給她道歉,她也不會驚得被嗆着。

她準備再喝口水壓壓驚時,就聽到一陣驚呼:

“謝曉影,真得是你啊?”

循着聲音望去,謝曉影雙眼逐漸睜大。真是巧得很,這都能碰上。

“我剛剛聽到咳嗽聲,回頭看了眼,沒想到居然是你。”何淼走上前道。在路過杜斯年時,狀似無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後眼神不停暗示謝曉影,意思是說,愣着幹什麽呀,還不趕緊介紹介紹。

謝曉影心領神會,瞥了她一眼,喘着氣道:“他……他就是我爸戰友杜叔叔家的兒子杜……杜斯年,之前跟你提到過的,”又看向杜斯年道,“斯年,這是何淼,我的閨蜜。”

杜斯年一聽閨蜜兩字,有些懷疑地看了眼謝曉影。

謝曉影見杜斯年這個眼神,心想這小家夥莫不會是誤會了吧,誤會是她約得何淼出來。剛打算解釋,便見杜斯年朝何淼點了點個頭,還客氣地叫了句,“姐姐好,”然後坐回了他的位置上。

何淼反應更奇葩,憨憨回道:“你好,你好,弟弟,你好。”

謝曉影想大笑又得憋着,平時在學校算得上社交牛///逼症的何淼同學,現在怎麽這麽一副傻樣?原來小魔王自帶的氣場,不僅她一人能感受得到啊。想及此,謝曉影覺得自己沒那麽窩囊了。

何淼見謝曉影嘴角帶笑地看着她,一瞬間就明白,她朝謝曉影瘋狂擠眼睛,又用手肘碰了碰她,謝曉影知道她想說什麽,偷摸着捏了她一下,意思是讓她收斂點。

她倆的小動作盡收杜斯年眼底,杜斯年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問道:“何淼姐是一個人嗎?”

何淼當然不是一個人,一個人逛街有什麽意思呢,只是陪她逛街的人剛剛被他爸媽叫回去了,她不想那麽早回去,沒辦法才一個人瞎逛的。眼下當然不能明說,便道:“不是啦,是跟曉影約好的,只是沒說在這裏,說的是在前面的商場。所以我打算買完甜品就去找她的,沒想到巧了,這就遇見了。”

謝曉影在內心裏給何淼的胡說八道點了個贊,心想何淼可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呀。但是她有沒有想過,一旦撒謊,會帶來什麽樣的麻煩呢?很明顯,她并不知道這點。

果不其然,就聽杜斯年冷冷說道:“是嗎?可是姐姐跟我說,今天只有我和她,沒有別的人。”

何淼:“……”

謝曉影:“……”

“那是誰在撒謊呢?”杜斯年毫不讓步,冷眼看着眼前的兩位。

此時此刻,謝曉影又想到那個定律:猜不透杜斯年的心思時,沉默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第 4 章 章

第 4 章

給杜斯年擦拭頭發時,謝曉影也會找點話題跟他聊聊,諸如在學校的生活怎麽樣?有沒有特別好的朋友這種。杜斯年才緩和的臉色,又漸漸暗沉了下來,他不喜歡被人問這些,非常無聊。于是岔開話題,反問道,“姐姐呢?”

“什麽?”謝曉影暫停了擦拭,疑惑地看向杜斯年,“我?”

杜斯年挪了個位置,起身從謝曉影手裏拿過毛巾,邊擦邊道:“嗯。姐姐有很好的朋友嗎?或者按你們女生的說法,應該叫閨蜜?”

閨蜜?杜斯年理解的沒錯。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從他這個嚴肅的小人精嘴裏說出這種話就覺得特別好笑。謝曉影點了點頭,道:“有的,是我的閨蜜。對了,明天咱們可以約她一起出來,怎麽樣?”她心裏有些期待,但不知道杜斯年介不介意,還是需要先問問他的意見。

杜斯年擦拭的手停頓了下,又狀似無意地甩了甩頭,撩了下額前的頭發,見不再滴水了,對謝曉影一字一頓道:“不、可、以,”見謝曉影愣住了,杜斯年反倒笑了,笑得既嚣張又欠揍,“我不想。不想除了姐姐以外,還有別的人。”

“……”

謝曉影當然不會信了他的鬼話,只覺得這小子又在沒事找事了。她抿了抿嘴,道:“好吧,那不叫上她了,就我們倆。”

杜斯年心滿意足,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把毛巾往謝曉影手裏一塞,跑了出去。

謝曉影一頭霧水,急道:“斯年,你怎麽了?”

杜斯年哪顧得上回複她,謝曉影擔心他是不是水土不服吃壞肚子了,趕緊跟了上去。就見杜斯年低着頭背對着她在翻行李箱,謝曉影湊上前去,想看看他在找什麽。這時候杜斯年剛好轉過身來,猝不及防,兩人面對面撞上了。不撞不知道,原來杜斯年都跟她差不多高了,這要是到了十七八歲,得長多高呀。

謝曉影捂着痛得已泛紅的額頭,擔心道:“斯年,沒撞到哪兒吧?”

人倒是沒怎麽撞着,手裏拿的盒子直接被撞掉了,還好裏面的東西并沒有掉出來。杜斯年看了眼謝曉影,撇了撇嘴,道:“都要成年了,還這麽冒冒失失。”

“……”

謝曉影覺得很丢面子,非常丢面子。她居然被一個比她小五歲的孩子教訓了,關鍵還說她冒失。謝曉影覺得此時自己不僅額頭紅,臉、耳朵也都跟着紅了起來,有點惱羞成怒,道:“你跑那麽快,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要不然我也不會撞到你啊?”

杜斯年不明白謝曉影為什麽要生氣,但見她臉到脖子都紅通通的,也不想與她計較了,“吶,給你。”杜斯年撿起了剛剛掉落的禮盒,遞給了謝曉影,心想,都給你禮物了,總不至于還生氣吧。

謝曉影正在氣頭上,看也不看,道:“不要,”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杜斯年拿着禮盒怔在原地。他緩緩收回了手,眼裏的愠怒清晰可見,而後“啪”得一下,将盒子摔倒了牆上。

聲音非常大,謝曉影吓得又趕緊跑了出來,就見杜斯年還站在原地,盒子直接被摔開了,滑落出一塊手表。她瞬間就明白了,這肯定是杜斯年給她的禮物。可她剛剛做了什麽,毫不留情地給拒絕了。

謝曉影上前,剛準備開口,就聽杜斯年冷冷說道:“出去!”

“我……”

“我說出去!”杜斯年突然冷笑了下,道:“哦我忘了,這是姐姐的家,該出去的應該是我。”

謝曉影頓覺頭大,趕緊哄道:“是我錯了,我錯了。我現在就出去,好不好?”

杜斯年不想再看到她,轉身看向了窗外。謝曉影知道她現在說什麽,都只會惹得杜斯年反感,索性走了出去,輕輕關上了房門。

謝曉影走後,杜斯年看着地下滾落的手表,心頭的火氣又上來了,虧得他走了好幾家店鋪精挑細選,可人家根本不領情,氣得将那塊高級的少女手表扔進了垃圾桶裏,而後仰躺在床上,将被子一裹。

謝曉影也躺在床上,想到剛剛杜斯年的眼神,便有些害怕。這小子,生起氣來也太可怕了吧。算了,眼下也只能等他氣消了,再跟他好好說說。準備刷刷手機上上網緩解下焦慮時,又想起了杜斯年的手機還在她這裏。說好的等他洗完澡就把手機還給他,誰知道出了這麽一個岔子。

謝曉影抓了抓頭發,哎……還是得厚着臉皮去找他。杜斯年剛到自己家,還為自己準備了份禮物,現在讓他一個人在那兒生氣,實在是不好。況且她爸也快要回來了,要是知道已經和杜斯年陷入冷戰中,估計少不了一頓責罵。謝曉影左思右想了一番,拿上了杜斯年的手機走出了屋子。

可真到他的房門前,謝曉影又不敢敲門了,她站門外手舉起來又放下,心裏盤算着待會兒要怎麽哄這個小屁孩,真是好一頓糾結。

杜斯年氣得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誰料越裹越渴,索性去廚房倒了杯水喝。拿着玻璃杯進卧室時,就見謝曉影站在門口,他也不出聲,就沉默地看着她一會兒敲門一會兒收手。這副傻樣成功讓杜斯年的氣消了大半,然後突然說道:“你幹什麽呢?”

謝曉影正全神貫注地組織語言中,被這一聲吓得差點當場去世。杜斯年樂了,剩下的那點氣也沒了。他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塞着褲袋,眯着眼打量她,又用下巴提示了下,讓謝曉影別堵着門。

謝曉影心領神會,往旁邊站了站,就差說,“少爺,您請。”

杜斯年進屋子後,背對着身後的謝曉影道:“進來吧。”

謝曉影得令,跟着進去了。她看了一圈,發現那塊手表已經被扔到了垃圾桶裏,瞬間心裏一堵。擡眼看向杜斯年時,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謝曉影道:“小年,是姐姐不好。對不起啊。”

杜斯年靠在床頭,一腳伸直一腳曲起,拿了本漫畫翻看。聽了謝曉影的話,眼皮子都懶得擡,“你知道就好。”

又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謝曉影承認自己有些習慣了,在遇到杜斯年之前,她不覺得自己是個抖M,現在這個屬性暫時給她算上吧。她走到垃圾桶那兒,把手表拿了出來。非常好看的一塊女士手表,甚至鑲了碎鑽,什麽牌子,謝曉影倒不清楚。但她知道杜斯年是個會買貴的絕不買便宜的主兒,她輕嘆一聲,轉頭對杜斯年道:“謝謝你啊,斯年,我很喜歡。”

杜斯年本想說誰管你喜不喜歡,但看謝曉影那副真誠的傻樣,還是沒說出口。他随手把漫畫一放,然後起身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他爸媽準備的禮物遞給了謝曉影。

“吶,不用謝,這是他夫妻倆給你的答謝。”

謝曉影噗嗤一笑,伸手接過,沒再說謝謝,而是把杜斯年的手機還給了他。

杜斯年沒有接,“我不需要。”其實他從不沉迷這些電子産品,只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現在很明顯有了更好玩的,于是一本正經道,“我爸把我送來就是跟姐姐學習的,姐姐不要忘了這點。”

這樣的回複是謝曉影沒料到的,但是她也不至于完全相信杜斯年所說的。既然他現在不要,那就繼續幫他保管着吧。依杜斯年反複無常的性子,說不定下一刻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也就順勢說道:“好的吧,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一起去商場購物。”

謝曉影把門輕輕帶上後,心裏總算有個石頭落下了,頓覺輕松了不少。這一天,可以說是身心俱疲,回到房間後,沒多久便熟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日。等她醒了過來,準備去叫杜斯年時,卻發現他已經和她爸坐在桌子上吃早飯了。

謝曉影睡眼朦胧,道:“斯年,你怎麽起得跟我爸一樣早?”你還是跟我們一樣的年輕人嗎?

謝愛國正給謝曉影盛粥,聽了這句話,責怪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睡到日曬三竿不起床?”

謝曉影心想,爸你好歹給我面子吧。她揉了揉還沒怎麽清醒的眼睛,撒嬌道:“哎呀爸您別說了,我今天起得已經夠早了。”八點就起了,比平時足足早了兩三個小時。

謝愛國道:“你還好意思說,趕緊去刷牙洗臉。”

謝曉影耷拉着身子,道:“知道了,這就去。”

謝曉影進衛生間後,謝愛國給給杜斯年夾了個牛肉餅,對他說道:“男孩子長身體時,營養一定得夠,尤其是早上,要多吃點。”

杜斯年點點頭,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謝愛國看杜斯年真比看親兒子還滿意。

雖然在很多人眼裏,杜斯年不聽話,混不吝,但謝愛國覺得,杜斯年就是相比其他小孩更有個性些。他覺得這很正常,只要內心是有分寸的,偶爾叛逆些也沒什麽,反而一度責備和打壓孩子,可能會适得其反。

跟很多女孩子一樣,謝曉影洗漱完也要護膚。他爸一個當過兵的就不能理解,她那麽年輕,人都沒完全長開,整天對着那張小臉搗鼓什麽,遂催促道:“曉影你又在折騰什麽呢?快過來吃早餐。”

謝曉影聽她爸又在催她,臉上的水還沒完全拍吸收,便走了出來。拉開杜斯年旁邊的椅子,嘟着嘴道:“爸爸,女孩子這方面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那麽多。”

謝愛國心道也是,“行行行,我盡量忍住不說。”

謝曉影喜笑顏開,“嘿嘿,爸爸真好。”

十七歲的少女笑起來既明媚又漂亮,好看得緊。

一旁的杜斯年正吃着粥,突然覺得嗓子被燙了。明明已經涼了一會兒,怎麽還這麽燙?他低着頭用餘光瞥了眼謝曉影,心頭竟一陣亂跳……

他唰得一下站了起來,道:“我吃飽了。”然後将椅子一推,走回了房裏。

速度之快,讓謝曉影傻掉。這又是怎麽了?怎麽她青春期就沒這麽多事呢?!

第 3 章 章

第 3 章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流。謝曉影找了好些個話題,但看到杜斯年緊閉的雙眼,又憋了回去。好在她家也不遠,沒多久便到了。謝曉影終于有了先開口的理由,她小聲喊道:“斯年,到了。可以下車了。”

杜斯年閉眼歸閉眼,但壓根兒沒睡着,一聲不吭地開了車門。謝曉影看他那個下車的速度,知道這家夥肯定還沒氣消。司機大叔本來準備幫提行李,杜斯年冷冷說了聲,“不用,”自己從後備箱拿了下來。又對着謝曉影道:“帶路吧。”

謝曉影付了錢,主動過去幫他拿箱子,道:“箱子給我吧。”

這時候杜斯年卻把箱子換到另一只手上,謝曉影拿了個空。

“姐姐還是帶路吧,箱子我自己來。”

謝曉影也沒再堅持,她一早就爬起來,折騰到這個點,也累了困了,實在是沒心思再去猜杜斯年想些什麽。于是順着說道,“那行吧。對了,你洗漱用品有沒有帶,還是需要我幫你去買點?”

杜斯年踢了腳行李箱,有些不耐煩道:“不用,都有。”

看來裝備還挺齊全,謝曉影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兩人又是沉默地走了一百來米,終于到了謝曉影家。

謝曉影家在三樓,樓層不算高,但也有電梯。進電梯時,剛好遇到樓上比她大兩歲的鄰居大哥,互相打了個招呼。

“怎麽這麽晚還出去的嗎?”劉旭問道。

“不是,是一早就出去,現在才回來。吶,就是為了接他。”謝曉影解釋了下。

可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倒生了誤會,“哦~去接男朋友去的。”劉旭露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謝曉影覺得不是劉旭的眼睛出了問題,就是她耳朵有毛病,杜斯年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孩,怎麽可能會被看成是她男朋友?要是此刻她正在喝水,準要被這句話嗆死過去。

杜斯年本來背靠着電梯,聽到這話也是一愣,慵懶地看了對方一眼,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關鍵是他長得有這麽成熟嗎?!

此時電梯門剛好也開了,謝曉影趕緊說道:“不是不是,他是我……”

謝曉影話還沒說完,便被杜斯年拉了出去。她看着電梯門快速關上,轉頭對杜斯年吼道:“你幹什麽呀?”剛吼完她就後悔了,其實剛剛杜斯年要是不拉她的話,她肯定來不及出來。

此刻見杜斯年面無表情,謝曉影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咬了咬嘴唇,道:“對……對不起啊,斯年。我是覺得得向他解釋清楚,不是有意要吼你的。”

“你喜歡他?所以怕他誤會?”杜斯年并沒有介意謝曉影吼他,反而手揣在褲子口袋裏,八卦了一番。

謝曉影被他問得徹底無語了,捂着眼睛,心想:怎麽現在的孩子都這麽早熟得嗎?

她搖了搖頭,道:“沒有啦。只是覺得你還這麽小,被人誤會不好。”

謝曉影一邊回複杜斯年,一邊打開了家門。剛走進去,便拿了一雙他爸爸的鞋,遞給了杜斯年,“你先将就着穿,明天我帶你去商場買新的,也順便熟悉熟悉附近。”

杜斯年接過那雙鞋,道:“我無所謂。誤會就誤會吧,有什麽大不了的。”

趁着杜斯年換鞋的功夫,謝曉影把他的行李箱往裏間推了推,“話不能這麽說。你還是個小孩子,哪怕你不在乎,我也不能不顧忌,這種事絕對不能兒戲。”

杜斯年想了想,好像是這樣,但他卻故意問道:“我是小孩,你就不是嗎?你不也是個未成年?”

謝曉影笑了笑,道:“是呀,我是未成年,可我就要上大學了呀。你啊,你頂多還算個兒童。”

“兒童?!”說杜斯年兒童那他可不樂意了。那兒童都是玩遙控飛機玩樂高的。他呢,他六七歲就不玩那些了。

見杜斯年眉頭皺了起來,謝曉影上前拉着他,哄道:“哎呀姐姐跟你開玩笑的啦。早知道你今天要過來,把你房間都準備好了,快去看看吧。”

房間準備好倒也是真的,但準備的時候,只覺得頂多住個三兩天,可真沒想過要住到開學。

杜斯年一臉不高興地被謝曉影拉着進了房間。可謝曉影看起來很興奮,他也只好有那麽點點的期待。

看得出來,他暫住的屋子精心準備了一番。床單床套全是新買的,都是偏男孩子風的,書櫃上還放了些熱血漫畫,其中就有他最近還在追的。床頭的櫃子上放了張幾年前他和謝曉影去鄉下釣小龍蝦的照片。那時候他牙都沒長齊,謝曉影紮着雙馬尾,臉上還有污泥,笑得特傻。杜斯年拿起了那張照片,回憶一瞬間襲來,他難得地笑出了聲。

謝曉影站在旁邊也跟着樂,道:“你當時被小龍蝦夾到手了,哭鼻子,非要我替你報仇。”可是等她剛下河裏,杜斯年便在後面推了她一下,害得她摔了一身泥。諸如這樣的事還有很多,所以她一直覺得這小子悶壞。但是不管杜斯年對她做了什麽,她始終在心裏幫他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即便有時候她是有些怕他的,但對他好的心思一直都是在的。

在聽到杜斯年要過來時,她是有些抗拒的,卻還是願意去為他收拾房間,甚至用自己的壓歲錢買了那些東西去布置他的屋子。

“哦,對了。還有個禮物給你。”謝曉影快速地跑了出去,又跑了回來,拍了拍手裏的箱子,神秘兮兮地問道:“猜猜是什麽?”

杜斯年心情好了點,自然也願意配合她,“手辦?”

“不是。”

“游戲機?”

“想得倒挺美。”

“哼,不猜了。”

“不猜也沒事,我拆開給你看。”

待謝曉影打開了箱子後,杜斯年看了看裏面的東西,笑得總算像個十來歲的小孩了。是限量版的籃球,非常難買。他擡眼看向謝曉影,認真道:“謝謝。”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謝曉影也很開心。希望接下來一個多月,杜斯年能看在她用了心的份上,少故意給她找麻煩。

“好了,斯年。去洗漱吧,早點休息。手機等你洗完澡再給你。”說完手背在身後,笑着走了出去。

謝曉影剛走,杜斯年便抛掉了手中的籃球。環視了眼屋子裏的一切,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拉開行李箱,除了私人衣物和洗漱用品外,裏面還有杜淵夫婦給謝曉影準備的禮物:一臺最新款的平板電腦和一臺佳能微單。箱子的內角落裏,還有一個精致的禮盒。杜斯年把禮盒拿了起來,端詳了一會兒。

*

“杜斯年小朋友,電話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看着眼前跟謝曉影差不多大的倆學長,杜斯年突然有點後悔求助他們了,這兩人怎麽看怎麽不靠譜,可是這個年紀的除了找他們,杜斯年沒別的人可找了。

孫平飛和徐逸然是他在臺球室認識的,剛好也是他校高中部的,一來二往就結識了。昨夜他打電話約他倆出來,主要是想問他們一件事。

“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喜歡什麽呀?”杜斯年有些不好意思問道。

孫平飛性格開大大咧咧,一聽杜斯年這麽問,笑得又誇張又八卦。徐逸然用手肘碰了一下他手臂,“你有病吧,笑這麽大聲。”

孫平飛經徐逸然提醒,看了眼杜斯年,果然就見他臉色很臭地瞪着他,趕緊收斂了幾分。

杜斯年道:“有什麽好笑的?”

徐逸然不止一次告訴過孫平飛,不用拿對小孩子的态度來對杜斯年。雖然杜斯年的外形看着還小,但是心智早熟的他們倆可能都不及。擔心孫平飛這個缺心眼的又說出什麽胡話,徐逸然主動問道:“這個女孩跟斯年你是什麽關系呢?”

杜斯年蹙眉想了下,而後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麽關系。就是我爸爸一好朋友家的姐姐。不瞞你們,過兩天我要去這位姐姐家住上一頓時間,總不好空手去吧。”

徐逸然點了點頭,這倒是。但據他對杜斯年的了解,這小家夥不像是花心思在這上面的人。每次徐逸然在臺球店撞見他,這小子不是一個人沉默地玩着游戲,就是拿本漫畫書出來看。到了差不多的時間,就付錢走人。偶爾幾次跟同學一起過來,也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誰都不搭理。孫平飛覺得他特酷特好玩,就主動上前跟他聊聊。不出所料,熱臉貼了冷屁股。只是有一天,孫平飛在臺球店裏過十七歲生日,因為他是老主顧,球打得也好,包括店主在內的很多人都喜歡他,就為了他舉辦了一場生日宴。

那天,杜斯年剛好也在,而且主動走了過來,“哥哥今天十七歲生日?”

孫平飛沒想到平時那麽拽的小孩,居然會來給他道賀,他受寵若驚般地點了點頭,徐逸然鄙視了眼他的沒出息。

杜斯年喃喃了一句,“十七歲啊……”然後笑着說道:“生日快樂。”

孫平飛那個高興的,恨不得就地跑兩圈,三人因此也熟了起來。

但要說杜斯年有什麽事需要找他們,這還是頭一次。不過幫人也得幫個明白,所以徐逸然多問了兩句,“那她的性格是怎麽樣的?你的預算是多少?”

“性格?”杜斯年想了想,悠悠道:“她算是比較文靜比較乖吧……預算的話,這個無所謂,我不差錢。”

杜斯年後面那句話着實有些紮心了,不說孫平飛了,就連徐逸然也忍不住啧啧了兩聲。

“好吧。那你可以考慮買這個給她。”

後面兩人帶着杜斯年去了臨海市最大的商場。

杜斯年拿出禮盒後并沒有拆開,他先去洗了個澡。這一天,不僅謝曉影累,他也是有些疲倦。淋浴時,他看了眼置物架。在家裏時,他的浴室跟父母的浴室都是分開的,所以他很少接觸女孩子的私人用品。現在看到謝曉影用的洗漱用品時,竟覺得有些尴尬,耳根子隐隐燙了起來,然後鬼使神差地講謝曉影的沐浴乳抹在了自己身上。

約一刻鐘後,杜斯年穿着衣服走出了浴室,他敲了敲謝曉影的房間。

此時的謝曉影正趴在床上刷手機,聽到敲門聲,趕緊起身開了門,就見杜斯年穿着一身黑色的T恤和黑色短褲站在門口,頭發還在滴水。

“你沒帶毛巾嗎?”

杜斯年的眼神有些躲閃,他清了清嗓子,“嗯。”

謝曉影道:“那你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找條新的。”

杜斯年道:“就用姐姐的吧。要不然我……我剛換上的衣服,都要濕了。”

謝曉影心想,也是。既然杜斯年不介意,那就用她的吧。火速跑到浴室,把自己的毛巾拿了下來。

剛一進浴室,就聞到了她的沐浴乳的香味。謝曉影有些吃驚,看來明天去商場裏,也得給斯年買個男孩子用的。本來還以為他不用這些,原來看起來很酷的小孩,其實也挺精致啊。

謝曉影笑着把毛巾遞給了杜斯年,道:“要我幫你擦嗎?”

杜斯年沒料到謝曉影會這麽說,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微微攥拳,他點了點頭,“嗯。”又補充道:“謝謝姐姐。”

謝曉影笑着說,“你不用跟我這麽客氣。”只要你不排斥,照顧你,姐姐也很樂意。這句話謝曉影當然沒有說出來。她讓杜斯年坐在她的床上,用毛巾緩緩為他擦拭,嘴角微微揚起,看來和杜斯年的關系還是有進步的。

第 2 章 章

第 2 章

杜斯年願意留下來,這事兒在杜淵夫婦的意料之中。因為提及要來這邊的,實際上就是杜斯年。要不然以他的臭脾氣,就是杜淵好幾頓武力恐//吓,他也不見得會聽。

自打放暑假,杜斯年經常在外玩到十點都還不回家。徐媛雖然是做校長的,但真到管自己兒子,卻沒轍了。

就在上周一,在外出差四天的杜淵終于回家了。剛一進門,就見徐媛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聲哭泣。杜淵吓一跳,趕緊走上前去,問道:“怎麽了老婆?小年呢?”

提到杜斯年,徐媛怨恨地看了眼杜淵,道:“你還知道回來?你那兒子就跟你一樣,整天不着家。現在暑假了,更是見不到他人了。”

杜淵一聽,氣得火冒三丈。“這臭小子,簡直無法無天了,”若再這麽下去,怕是真就廢了,“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還用得着你來打電話?他早就關機了。”徐媛在一旁嘆道。

杜淵怒氣難消,攥着手機在客廳來來回回走,“要不這樣,我托個朋友打聽下他在哪兒,把他給帶回來。”

杜淵所說的朋友,其實是警局一個當差的。沒多久,便在一家臺球館找到了杜斯年。杜淵去的時候,杜斯年也沒在玩球,正躺在一沙發上打游戲。見他這副樣子,杜淵才被朋友勸下的怒氣又爬了上來,他一陣怒吼,“杜斯年,你給我滾過來!”

好歹是當了幾年兵的,在場的半大小子都被杜淵的氣勢給鎮住了。唯獨杜斯年,這個被吼的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手插着褲袋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您回來了啊。”

杜淵真想踹他一腳,但還是顧忌着孩子的自尊心,語氣放緩和,道:“走,跟爸爸回去吧。”

杜斯年也沒讓他老爸難堪,在這裏吵架,就是給別人看笑話,當即跟着父親走了。倆父子坐在車上,都悶不做聲。直到回到家,杜斯年把書包一甩,準備上樓去。

“站住!”杜淵低吼道。

杜斯年轉過身來,稚氣的小臉蛋,挑釁地看着他爸,“有事?”

杜淵一看他這樣子,那火氣又噌噌噌地往上冒,臉色陰沉地脫下了身上的西裝,撸起了袖子。徐媛吓得趕緊抱住杜淵的腰,喊道:“小年,快快快,快回房間!”

杜淵轉頭吼道:“徐媛你放開。今天我非得打死這小子。”

徐媛氣着也喊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你要是敢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

“你……你這兒子再這樣寵下去,就完蛋了。”

杜斯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這一幕,“行了,爸。你別把我媽弄摔着。”

杜淵和徐媛被杜斯年的這句話給弄一愣,像是清醒了過來。兩人整了整衣衫,杜淵道:“好了,兒子。過來跟爸媽談談。”

杜斯年倒也不是真想把他爸媽氣吐血,走了過去,“說吧。”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最終由徐媛來發表,“寶貝,你跟爸爸媽媽說,你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嗎?”

“沒有。”杜斯年面無表情道。

“那你為什麽在學校不好好學習?現在還每天回來得這麽晚?”

杜斯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選擇了沉默。

杜淵又開始生氣,道:“你看看你謝叔叔家,你曉影姐姐自小沒有媽媽,但人家多懂事多聽話。你再看看你,不愁吃穿,生活富足,你要什麽爸爸媽媽不給你買?可你呢?你就不能跟你曉影姐姐學學?”

杜斯年最煩聽他爸說這話,切了一聲,道:“您說得是。可是謝曉影再好,又不是你女兒。”

“你……”

杜斯年看他爸氣得又想揍他,快速說道:“這樣吧,要不您把我送到謝曉影家吧。她不是高考結束了嘛,您既然覺得我不好好學習,為何不讓我這個學霸姐姐教教我呢。”杜斯年覺得他想得這個主意簡直絕妙。一方面不用整日聽他爸媽啰唆,另一方面,還能為自己找個新的樂子。

杜斯年的話,顯然讓杜淵夫婦心動了。兩人晚上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送杜斯年過來……

*

幾人出了飯店後,杜淵一直握着謝愛國的手,道:“明天下午公司還有個重大會議,我待會兒得坐飛機趕回去。愛國呀,小年就拜托你父女倆了。要是他敢瞎胡鬧,你想怎麽教訓就怎麽教訓!”

謝愛國笑了笑,道:“哎呀,你就放心吧。你再客氣,那飛機可就趕不上了。我開車送你們過去,讓曉影帶着斯年打車回去。”

杜淵還是覺得太給謝愛國添麻煩了,他兒子什麽樣他大致還是清楚的,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心裏很不好意思,客氣話又說了一堆,最後道:“這樣,等曉影開學去臨大讀書,也別在學校住了,就住我家。”

徐媛也覺得這個主意挺好,她沒有女兒,杜斯年又是個不聽話的渾小子,謝曉影文文靜靜的,她怎麽看怎麽喜歡,遂也跟着說道:“是呀。反正我們家住得離臨大也近,曉影到時候就過來住,家裏卧室多着呢。”

什……麽?!!!

謝曉影站後面聽到這段話,差點石化。

杜斯年也皺了皺眉,偷摸看了眼謝曉影,見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好在謝愛國沒有當場答應,道:“你這主意是不錯,不過離開學還早,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麽安排的,給不給外宿?之後若方便的話,咱們再談這事。”

杜淵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謝曉影,道:“行。反正曉影你要是想來叔叔家住,随時歡迎。”

謝曉影憨笑了兩聲,“好啊,謝謝叔叔阿姨。到時候再看學校規定吧。”

送走杜淵夫婦後,謝曉影拿出手機開始叫車。杜斯年不跟她說話,她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麽。雖然在謝曉影眼裏,杜斯年還是個小屁孩,但這個小屁孩心思好難猜,謝曉影索性什麽也不說,默默地看着來往的車輛。

杜斯年見謝曉影不搭理他,心裏不高興了。怎麽他父母一走,他這個“好”姐姐就露出真面目了?杜斯年眯了眯眼,把手裏的行李箱推了過去,苦着臉道:“姐姐,我今天坐車坐了好長時間,有些累,你幫我提吧。”

杜斯年這麽好聲好氣地說話,謝曉影有些詫異,這是突然轉性了?或許也是真的累了。畢竟他也就十二歲,再怎麽心智早熟,始終還是個小孩。于是欣然接了過來,“好。我幫你提。”

杜斯年見謝曉影笑得一臉溫柔的傻樣,嘴角扯了扯。不過夜色濃深,謝曉影顧着看車,也沒注意到。

很快,網約車到了,司機師傅幫忙提了行李。

謝曉影打算坐前面的,杜斯年卻提前鑽到了後座,車門也不關,對着謝曉影道,“姐姐,快上來。”

嗯?

謝曉影用食指撓了撓右邊的臉頰,心下疑惑:杜斯年怎麽突然這麽熱情了?難不成是因為要住在我家裏,寄人籬下,所以這是在讨好?

“快點啊,姐姐。”杜斯年眨了眨眼催促道。

“嗯,來了。”謝曉影坐上車後,故意離車門很近。她身材本來就偏嬌小,又刻意往邊邊坐,顯得後座的空間愈發空大。

眼下也沒別的人,杜斯年毫不掩飾地歪着頭打量她。謝曉影感受到他奇怪的目光,很不自在,道:“怎麽了斯年?”

“你很讨厭我嗎?”

杜斯年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表情,那張稚嫩的臉看不出更多的情緒了,就連語調也很平靜。

謝曉影尴尬地笑了笑,道:“沒有啊,怎麽會?”她一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扣扣撓撓,剛剛是撓臉,現在又緊張地扣着坐墊。

杜斯年聳了聳肩,道:“好吧,姐姐。你剛剛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不歡迎我呢。”

……

謝曉影對于杜斯年的直言不諱毫無招架之力,反倒生出了一些愧疚,“嗯……如果讓你覺得不舒适,姐姐跟你道歉。”

杜斯年哼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很小,而後拿出手機低頭開始打游戲,淡淡說道:“那你道吧。”

……

對于他的情緒轉變,謝曉影是領教過的,前一刻乖巧得很,下一刻就在算計人,即便上過當,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你怎麽這樣?”謝曉影有些生氣。

其實她脾氣挺好的,但總能被杜斯年惹生氣,這小魔王肯定是故意耍她的。

杜斯年目不轉睛地玩着游戲,不怎麽在意道:“我哪樣了?是你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謝曉影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道:“斯年,你眼睛離手機遠點,小心近視。”她話剛說完,杜斯年的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來兩個字。

“勝利!”

這游戲這麽簡單的嗎?!

杜斯年轉頭看向她,“那給你吧,要不然我忍不住。”

謝曉影沒那個幫他保管手機的想法,但見杜斯年神色認真,不解道:“真的?”

杜斯年點了點頭,“騙你做什麽?姐姐幫我保管吧。”

又來了! 謝曉影都不知道咋辦了。但既然杜斯年接下來要在她家住上一個多月,那她就不能一直這麽忍讓他。

幾秒心理交涉後,謝曉影正色道:“行,那我幫你保管。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娛樂的時間,但是娛樂時間一過,你就得把手機自動上交給我。”

謝曉影說完後,車廂裏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前座的司機師傅都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了過來。

“小弟弟,你姐姐說得對呀。你這個年紀不能太沉迷于游戲,聽話啊。”

謝曉影沒料到司機叔叔會突然開口,緊張的瞳孔睜大,果然就見杜斯年臉色變了。大叔啊,你真是……他連他爸的話都不聽,你怎麽還來摻和?!

杜斯年一臉陰沉地将手機扔了過來,而後背靠着座椅,閉上了眼睛。

謝曉影小心端量了他,這是……生氣了?

司機叔叔可能也知道自己多嘴了,沉默地開車不再說話。

謝曉影也是無可奈何了,把杜斯年的手機拿了過來,默默地裝進了包裏,轉頭看向車窗,心裏連連嘆氣。

怎麽才和這小子相處幾個小時,就這麽心累呀?她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選擇去打暑假工呢。

第 1 章 章

第 1 章

仲夏至,蟬鳴聲起,地表溫度直逼四十。

謝曉影擡頭看了眼烈日,刺眼的日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她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昏倒。

自高中畢業後,除了剛放假那幾天與同學撒歡兒玩,之後便一直宅在家裏不怎麽出門。現在出來拿個錄取通知書,竟險些暈倒在地。這要是被她爸知道了,估計又得責罵她缺乏鍛煉,整日就只知道躺家混吃混喝,養膘增肥。

謝曉影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待眼前稍微清醒了些,快速跑去拿了通知書。

得償所願,國內一所雙一流大學。

看着手裏的通知書,謝曉影沒忍住笑出了聲。不管怎麽說,這十二年的努力,總算有了個滿意的結果。回去的路上,也不覺得酷暑難耐了,滿心只剩下歡喜。

謝愛國看女兒考上了這麽一所好大學,也是高興得很。當即,便要帶謝曉影去超市買些食材回來,準備好好褒獎女兒一番。

謝曉影哀怨了一聲,“爸爸,外面好熱的,咱們晚點再去吧。”

“不行,去晚了,那些食材就不新鮮了。”

謝曉影見父親在門邊又是換鞋,又是拿布袋,心想:您現在去它也不新鮮了呀。但看她爸難得如此高興,謝曉影也不想掃了他的興,拖着蔫了吧唧的身子跟在後面。

好在超市離得并不遠,小區外的公交車就能直達,避免了中暑的風險。走進超市後,一陣涼氣襲來,謝曉影頓覺身心舒暢,心想其實逛逛超市也挺好的,總宅着也沒勁兒。

挑選河鮮時,謝愛國接到了一通來電,是他最好的戰友杜淵打過來的。杜淵跟謝愛國關系好得很,說句比親兄弟關系都好,也不誇張。知道謝曉影今年高考,杜淵一家也一直關心着。

謝愛國走至一邊接聽電話,謝曉影自覺上前推起了購物車,在一旁候着。

“考上了,考上了。就你們臨海市的臨大嘛。”

“對,對。還不錯,小影她挺滿意的,我也挺高興的。”

“哎呀,謝謝老戰友了。有時間一定過來吃飯哈,咱也好久沒見了。”

謝曉影見他爸說沒完,笑不停,分貝也是越來越高,引得好幾個人看了過來。正打算走過去讓他爸爸注意點,就見她爸剛好望向自己,道:“下周?”

下周什麽?謝曉影沒明白。

“行,那就下周。你把斯年也帶過來哈,好久沒見到這小家夥了。”

……

謝曉影懂了。

下周,杜叔叔一家要過來。

小魔王也會跟着來。

謝愛國挂掉電話後,謝曉影走上前去,試探問道:“爸爸,下周杜叔叔他們來?”

“是呀。你杜叔叔說要過來給你慶賀。”謝愛國繼續挑選着河鮮,小龍蝦、河蟹都買了些,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多高興。

“那杜斯年也來呀?”

“這是當然,”謝愛國看向謝曉影,道:“他那麽小,總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吧。”

謝曉影撇了撇嘴,那小人精,就是留他一人在家,也餓不着他。

“你這是什麽表情?”

謝曉影擺手,“我……我很歡迎呀,我就确定下嘛。”

“好了,趕緊買好回去,爸爸給你做大餐。”

謝曉影乖巧點頭。

算了,反正那小魔王頂多也就待個一兩天。

我比他大上五歲,難不成還真怕了那小崽子不成,謝曉影心想。

*

日子很快飄到了下周六,謝愛國一早便把謝曉影叫醒。

謝曉影睡眼惺忪地洗漱了一番,便坐上他爸的車去往了高鐵站。約莫等了四十分鐘,便見杜斯年一家走了出來。

不得不承認,這一家三口氣質非常突出,顏值也是高得離譜。

杜淵當過兵,退役後卻下海做起了生意,現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貿公司。

杜斯年的媽媽徐媛,早前是民工團的文藝演員,現今是一家藝術學校的校長。兩人都保養得當,體态健美,雖然快四十了,但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

父母基因好,杜斯年遺傳的也到位,才十二歲,就是個漂亮小帥哥了。

白皙俊秀的臉蛋,一雙桃花眼黑亮有神,眼睫毛長得令謝曉影羨慕得緊。

如果這小家夥能夠更斯文些,謝曉影肯定會很喜歡他。畢竟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小孩。可是跟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這小魔王可不是個好惹的。

謝愛國與杜淵相見,兩人都很是高興,緊緊擁抱了一下。謝曉影跟後面甜甜地叫了聲叔叔阿姨,表示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杜淵和徐媛也恭喜她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學,并說有帶禮物給她。

謝曉影準備跟杜斯年也客套一下,卻見他手中拉了個行李箱。

……

不會吧?!!

杜斯年帶個行李箱是什麽意思?他不會要住上好些天吧?

謝曉影覺得有道驚雷從她心上劈過。

杜斯年見謝曉影呆愣在原地,嘴角露出一絲邪笑,很自然地就把手裏的行李箱遞了過去,“好久不見啊姐姐。”

“小年,你又沒規矩了。自己拿。”徐媛責備地看了眼杜斯年。

“沒事,就讓曉影幫拿吧,她是姐姐,照顧弟弟應該的。”謝愛國拍了拍謝曉影的肩膀道。

謝曉影回過神來,呵呵笑了兩聲,“對,沒事的,阿姨。我幫斯年拿吧。”

謝曉影剛準備接過行李,杜斯年又拉了回去,笑得一臉單純無害,道:“我跟姐姐開玩笑的,我都這麽大了,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叔叔和姐姐。”

“這孩子……”杜淵也瞪了眼杜斯年。

謝愛國知道他父子倆容易掐起來,趕緊說道:“既然斯年可以,那就自己提吧。小小男子漢,好樣的!”

謝曉影發現他爸對杜斯年是真得偏心,偏得她心裏都有些醋醋的。提個行李而已,他是十二歲又不是五六歲,還需要這麽誇贊?謝曉影內心有點酸,但面上卻還是溫和地笑着。

她看了眼杜斯年,見他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心想這小子莫不是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謝曉影其實還是有點怕這小魔王的。之前跟他的幾次接觸,讓她清楚意識到,對待杜斯年,千萬不能硬碰硬。得讓着他,哄着他。你強他更強,否則有着法子報複你。但謝曉影至今想不通的是,明明杜斯年的家庭幸福美滿,怎麽他的性格就如此……如此不羁乖張。難不成是到了青春期?

可杜斯年還是個兒童時就跟別的同齡孩子不一樣。心思深,又倔又叛逆,連他父親都不怎麽管得了他。父子倆在家的時候總少不了起争執,杜淵出差時,家裏反倒平靜許多。杜斯年的媽媽一度覺得是因為名字起錯了。

杜斯年剛生下來時胖嘟嘟的,非常可愛。杜淵夫婦又無比希望他們的兒子今後能夠做個學識淵博的學者或者教授,遂效仿北大的傅斯年先生,取名為杜斯年。誰料,竟棋錯一着。倘若當初叫什麽小龍小虎的,說不定還會乖一些。

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科學且莫名其妙的,但自從杜淵下海做生意後,對這些倒還挺相信的。又覺得杜斯年越長大越難管束,甚至真想過給他改個名。被杜斯年一句,“您要是閑得沒事幹,就在家多陪陪我媽,別瞎折騰我名字”給徹底拒絕了。自此,這事也就沒再提過了。

至于杜斯年為何這個樣子,謝曉影至今也搞不明白。她母親走得早,她爸又當爹又當娘把她拉扯大,所以她自小就懂事聽話。認真學習,勤奮讀書,不叛逆,不攀比,不惹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成長。能給她爸省一份心,絕對不讓謝愛國多操一份心,所以她從來不能理解,怎麽會有杜斯年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眼下這小子怕是要在這邊住上個十天半月了,謝曉影真是想想就夠頭大的。

果不其然,到了飯店後,兩家人吃得差不多時,就聽杜淵道:“老戰友啊,我這次來,一是為了給曉影和你道喜,二還有個不情之請,望你能答應。”說着舉起杯來給謝愛國敬酒。

“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我們是什麽關系?況且當初要不是實戰演練時你救我一命,現在哪還有我?”

謝曉影算是聽明白了,她爸這話說得其實是給她聽的。

杜斯年拎着行李箱過來,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現在她爸明說了杜叔叔于她家有救命之恩,那就是以命相報也是妥當的,更不用提其他事了。

謝曉影放下了手中啃着的大閘蟹,看了眼對面拿着筷子戳戳搗搗的杜斯年,顯然這家夥完全不在意接下來的話題是否都是圍繞他展開。

“愛國你這話就嚴重了,你是我的戰友,是我的手足,救你那就是救我自己,所以你也別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今兒是我有事請求你,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是這樣的,現下曉影不是高中畢業了嘛,這還有一個多月才開學,所以我就想把斯年放你這一段時間,讓他跟着曉影好好學習學習。他一個人在家不是打游戲就是出去和一幫臭小子鬼混。你都不知道這次期末考試他考得有多差,我真是臉都被他給丢盡了。”

說到這,杜斯年筷子一甩,冷哼了一聲。

“你還敢哼,你爸爸說得不對嗎?數學一百五十分,你就考個三十分。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學校都在幹嘛?”徐媛跟着說道。

噗……

謝曉影非常想忍住笑的,但還是被杜斯年的成績驚到。初中那麽簡單的數學題,想考不及格比考滿分還難吧。

聽到謝曉影的笑聲,杜斯年擡眼看向了她。

小小年紀,眼色卻深沉地讓人猜不透。

“你瞧瞧,姐姐都笑話你了。小年,你真的是讓媽媽操碎了心。”徐媛越想越氣,她的兒子明明聰明得很,卻從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每每想到,也只能焦心無奈。遂跟着杜淵的話接道,“是呀,愛國,我們夫妻倆請求你,這一個多月,讓小年在這邊跟他姐姐好好學學。你看,成嗎?”

謝愛國自然是十分樂意的,笑着說道:“你倆可真是太客氣了,我當然同意,曉影也沒意見。只是斯年願意留在這嗎?總歸還是要孩子願意。”

謝曉影心想,爸爸你怎麽知道我沒意見?你知道征求杜斯年的意願,怎麽就不問問我呢?!謝曉影欲哭無淚,還得跟其他人一起“期待”着杜斯年的回複。

就見目中無人的杜少爺轉了轉手裏的湯勺,微微一笑,道:

“我沒意見。我也想跟姐姐多多學習呢。”

……

又一道驚雷從謝曉影內心劈過。

不是吧,你這個臭小孩!

謝曉影只能認栽,內心自我安慰道:“一個多月而已嘛,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