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絕處逢生

(更新時間:2003-6-1722:32:00本章字數:5847)

“雙生”回到風眼時,薩摩已經醒了,正百無聊籁地瞪着洞頂變換的光線。見到“雙生”回來!薩摩跳起身,接過了簍子。一樣樣地擺放在地上,吃了起來。他實在是餓了!

“雙生”看着主人吃得津津有味卻是滿臉狐疑,它不懂這樣死沉沉的東西有何好吃的。

薩摩才不理雙生的龍心思,他很高興地發現,簍中的食物都是他愛吃的。包括了麻姆老太太親手做的面包和餅幹。吃了好一陣,薩摩才突然想起一事。

“雙生,你這些東西向誰拿的?”薩摩問一旁的龍神。

“吼吼嗚─嗚吼──”“雙生”一陣亂叫,顯然不知道如何表達,更何況它除了知道她是一個小小的人類之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是男的還是女的?”薩摩換個角度問,打算逐步将範圍縮小。

“嗚吼──吼─”又是一陣不知所雲的吼叫。

薩摩眯起眼,危險地問:

“還是說……你不知道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龍神“雙生”縮了縮長長的身體,瑟縮地點點頭。要問他龍是公的還是母的,它是分得出來的。但是人類的男女,真的很難分啊!

“好吧!那…他是大人還是小孩?”薩摩耐着性子問。

“雙生”疑惑地偏偏頭……。不懂?!

“大人和小孩的差別就是高低不同,這樣,你知道你遇到的是大人還是小孩了嗎?”薩摩簡單說明了定義,又問了一次。

“雙生”想了一陣,回憶了當時視線的位置,忽然将長長的龍身疊起來,差不多跟薩摩同高。随即瞪着大眼看着薩摩,意思像是在說,“他這麽高,是大人還是小孩啊?”

薩摩懂了!是小孩!而且是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薩摩已經可以确定那人是琉璃,因為只有琉璃知道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如此一來,琉璃一定知道自己平安無事了,當然爹爹媽媽也可以從琉璃那裏知道,這樣他們就會安心一點了吧。想到這裏,薩摩不由得高興起來。

只是吃飽喝足後,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薩摩的好心情又一掃而空。他很想立刻離開這個洞窟,但以他現在的樣子,怎麽離開呢?薩摩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有想到兩全的方法,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空想無益,現在煩惱再多,這角和翅膀也不會就這樣消失不見。至于,下面和胸口他反而不那麽擔心,反正穿上衣服也就遮住了。

薩摩思緒轉到了冥想過程中所發生的事。如果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能掌握體內未知卻強大的力量。這兩股力量既然有各自的特性,那麽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運行方法。很可惜,他自己的功法并沒有辦法驅動它們。這時,薩摩隐約想到冥想中,兩股力量各自以自己的路線緩慢運行着。莫不是這就是它們各自的功法吧?!

不及深思為什麽這兩股能量會自己循着既定的路線行走,薩摩連忙回憶力量運行的路線。想着想着,體內的力量也随着思緒動了!雖然他只能在兩個力量中擇一運行,但總比無計可施要好多了!

右半邊的力量又緩又慢,一圈圈地回轉着。每一個回圈完成,都帶起一陣清涼,熱痛的筋脈在清涼中似乎好了不少。不知為何,薩摩很快就沉醉在這個奇異的回圈當中,渾然忘我!

當薩摩再次醒來,洞頂已是銀白色。洞內已不見龍神“雙生”的蹤影,但直覺也告訴他,“雙生”并沒有回到自己的身上。

薩摩正猜測着“雙生”的去處,猛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盈了許多。難道是這陣子用功的結果?一個想法突然出現,薩摩立即伸手往後摸。

不見了?!那個一無是處的翅膀不見了?!薩摩一個箭步沖到了池塘邊,看着倒影。果然,背後落兩片巨翼已經不見了!

薩摩越想越是開心,又聯想到若是自己運行另一邊的話呢?會不會連這個礙眼的角也會不見呢?正在陶醉的當兒,視神經所接收到的影像立即又讓他大驚失色。

原來,他竟看到背後已消失的翅膀又慢慢地長出來了?!為什麽?這麽一個反問,薩摩随即發現體內右半邊那股力量因為沒有薩摩的驅動,已經停止了運轉。難道,這個能量回圈能夠控制這個翅膀嗎?

其實,他早已猜出這翅膀應該是那把金光燦爛的劍,因為,在微暗的洞中,翅膀仍舊散發着微微的金光。而不用說,額頭上的黑色尖角應該就是那把黑的發亮的刀了!薩摩不曉得為什麽刀和劍進到自己體內竟會變成角和翅膀,但如今既然知道這些奇怪的回圈可以控制它們,薩摩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不管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好是壞,薩摩已經顧不得了!這次他打算封閉六識,專心行功。一般練功并不會關閉六識,不僅因為這樣容易無防備受到外力傷害,進而走火入魔,更因為完全與外界斷絕聯系,很容易心神迷失,到最後永遠都醒不來。但薩摩估計這個風眼除了龍神“雙生”可以自由出入外,應該是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入,至于會不會永遠醒不來這個問題,薩摩也管不得了,為了早日解決身上的大麻煩,薩摩還是決定孤注一擲。

正當薩摩要将自己的決定付諸實行時,龍神“雙生”剛好搖着偌大的身體晃進洞裏,爪子上吊着一個大簍子。

“你去哪了?”接下“雙生”爪上的簍子,薩摩問道。

“吼嗚嗚──”“雙生”低吼的一聲,又将身體疊了起來。

“你去找琉璃拿這些東西?!”

“雙生”點點大頭。原來,當薩摩開始他的嘗試之後,“雙生”在洞中晃悠了幾圈,覺得無趣,把薩摩沒吃完的水果點心全掃進了自己的大嘴,下了一個“還可以”的評語之後,它終于又想起那只從它爪下逃生的鴨掌雞。

那個人類說晚一點就可以去抓它了,現在應該算是晚一點了吧!于是,“雙生”離開風眼再次來到小木屋。

小木屋中此時已經不只一個人類,而是總共四個人類,擠在小小的木屋中,其中兩個人忙進忙出,不知道在做些什麽。而另外兩個人類則在小木屋裏團團轉。

聽到“’雙生”的吼聲,四個人類全都沖出木屋,七嘴八舌地在它面前讨論起來。“雙生”沒有理會他們,因為它的目光早已落向屋角的小竹籠。那只鴨掌雞不見了!“雙生”有些失望。

“吼嗚嗚吼──”“雙生”向人類詢問美食的下落。

其中一個小一點的人類似乎聽懂了它的意思,立刻回答道:

“那只鴨掌雞已經處理好了,我馬上去拿!”說完進了小木屋。

“雙生”猜測這個小一點的人類應該就是之前它遇到的那個吧!(記性真差)

“你先等等,還有一些東西還沒準備好!”另一個人類又這樣說,随即也進了小木屋。

之後,龍神“雙生”見到一個人類對它跪了下來。這事在它遇到同類的那一天曾經發生過,“雙生”還記得。于是,它嚣張地低吼了一聲,那個人類聞聲随即站了起來。接下來問了自己很多問題。“雙生”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但大部分它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例如:

“龍神大人,您知道王子大人現在好嗎?”這個簡單,“雙生”點點頭。

“那他現在怎麽樣?”這不是回答過了?!“雙生”不懂他問的問題,還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王子大人在裏面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不出來?”這題太難!主人在裏面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它不知道怎麽說,至于主人不出來的原因,它也不知道。于是“雙生”迷惑地搖搖頭。

“那……那他什麽時候能出來?”不知道!“雙生”搖搖頭。

“薩摩他有沒有受傷?”另一個人類從小木屋裏出來問。

“雙生”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應該沒有吧!

這時,那個小一點的人類出來了,雙手吃力地提着一個大簍子。雙生馬上就丢下三個啰唆的人類,擺着大尾巴,搖搖擺擺地來到小人類的身邊。

“吼──”大眼看向簍子裏。

“吶—這些你拿回去給摩哥哥吃,這是我和靈珊媽媽忙了大半天才弄好的,都是摩哥哥喜歡吃的。”琉璃将大簍子用力提高。

“吼吼嗚──”雙生抗議,他沒看見那只在它爪下逃生的東西。

琉璃一呆,随即明白:

“你說鴨掌雞嗎?他在這裏!”琉璃指着大簍子一角。

一砣暗棕色帶着油亮光澤,還散發一種怪怪味道的東西?!

“吼嗚吼-吼-”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雙生表示。

不理雙生的反應,琉璃迳自将大簍子挂在雙生的爪子上。

“好了,這是給摩哥哥吃的,你快拿回去吧!”

抗議無效,雙生只好低鳴了幾聲以示埋怨,然後不情不願地慢慢晃回風眼。

它才剛回到洞窟,就看到主人已經“醒”了!

※※※

薩摩再次将大簍子中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出來。都是他喜歡吃的東西,但數量也未免多了點。但轉念一想,薩摩想到這次要全心神練功,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完成,多吃一點也是好的。于是薩摩也就不客氣吃了起來。

“‘雙生’要不要吃?”薩摩問一旁還在沮喪中的龍神。

龍神擺過頭,不答。

“很好吃的!”薩摩抓起鴨掌雞的一只腳遞給它。

龍神不屑地看了小不拉幾的“雞腿”一眼,勉為其難地張開大大的龍嘴。薩摩輕輕一丢,一只給龍神剔牙都嫌太小的雞腿馬上滑進了肚子。

“吼吼──”沒有味道!“雙生”埋怨。

薩摩沒有理它,只是努力填飽肚子,準備進行他的大工作!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又斷絕了六識,因此更加快速地進入狀況。

斷絕六識的效果很明顯,雖然每個一回圈同樣帶起一片清涼,但現在,薩摩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股不知名的能量是如何在修複受損的筋脈。

在薩摩忘我的用功中,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漸漸地,回圈越轉越快,薩摩的經脈雖然一片清涼,但全身卻像是待在蒸籠裏一般,不斷冒汗,也就是說,薩摩全身除了右半邊的筋脈之外,其餘每一個地方全都籠罩在熱氣當中。

薩摩自然不知道這是因為這股奇怪的力量正在整治自己的“家”,讓它更适合自己居住。只知道,這熱熱得薩摩想張口呼救,可偏偏斷了六識的他此時才發現,他回不了現實,也就是說,現在就算他想清醒都無力做到。

右半邊的火熱是能量在改造脆弱的人體,但是另一半邊的火熱卻是灼熱得叫人連汗都冒不出來了。原來這一邊卻是因為與另一邊能量對立的性質,眼見“敵方”勢力大盛,在隔壁大肆敲敲打打,一個不服輸,不命自行地運轉起來,回圈一圈快似一圈,越轉越疾,後發先至,竟追上了先發的另一股力量。這時左半邊的經脈開始麻麻癢癢的,但其他部分卻是又熱又痛。原來,這一邊也開始整治自己的“家”了!

薩摩此時當真是身處在水深火熱當中!

相對于薩摩此時體內的異狀,此時的洞窟就呈現了一個詭異的景象。

一個赤裸的男孩坐在池塘邊,汗水涔涔,全身發紅,甚至還透出隐約的紅光,蒸氣直冒!詭異的是,當事人看起來一點反應也沒有,仍然是一臉沉靜,直挺挺地盤坐在地上。洞窟中的溫度立時提高了四、五度!

一旁睡覺的龍神“雙生”很不舒服地翻了一個身。咕哝幾聲,尋了旁邊清涼點的角落窩了過去。眼看小男孩身上的紅光越來越炙……。

“大笨蛇!快醒醒!”尖銳的聲音直透“雙生”的耳膜,驚得“雙生”長長的身體一陣翻騰,帶起一片飛沙走石。

小黑的聲音?!“雙生”聽出來了!那是東黧的聲音!只有它才會叫它大笨蛇!

“雙生”轉頭看了看,黑色小精靈是沒看到,可是卻看到了一個差點掉下龍下巴的景象!主人着火了?!“雙生”一個緊張,連忙竄到池塘中,帶起一片大水花往薩摩潑了下去!滅火啊

但接下來,“雙生”就見到一副壯觀的景色。一大片水霧蒸騰而出,搞得整個洞裏霧茫茫的。“雙生”緊張地等着霧散,好看主人滅火了沒。

過了一會兒,霧散了!但是……火還沒滅?!薩摩此時身上還是發着紅光,散着蒸氣,一點也沒有“降溫”的現象!“雙生”不信邪,又試了兩次,結果仍然一樣。怎麽辦?!

“雙生”浸在水裏想着。但是憑它有限的思考能力,又能想出什麽辦法?

“吼吼吼──”雙生慌張地大吼,震得整個洞窟落石點點。

“雙生”看着自己所身處的池塘,一個大膽(或者說滿笨)的想法出現了。

“吼──”不同于剛才慌張的叫聲,“雙生”此時發出了威力十足的吼聲。應聲,“雙生”黑亮的身軀散出了金光。黑龍高高騰起,接着,“呼”的一聲,鑽進了池塘裏。

洞窟短時間恢複了寧靜,只有池水輕微抖動,配合著“滋─滋─”的聲響,接着地面也開始輕微地抖動。片刻不到,金光再現,閃動金光的黑色巨龍帶起一片水花,離開了池塘。

與此同時,地面開始下陷………不,嚴格的說,只有薩摩附近的地面開始下陷。“澎──”的一聲,薩摩屁股下那片岩地全化成虀粉,池水迅速入侵,接着,薩摩整個人都浸到池水裏去了!原來,剛剛龍神“雙生”是鑽洞去了!

看着主人掉到池塘裏去,“雙生”不由佩服起自己的頭腦,只要浸在水裏就不會着火了嘛!真是聰明啊!雙生陶醉在自己非凡的能力之下,卻壓根沒想到,掉進水裏,它的主人怎麽呼吸呢?不過也幸好這麽笨,才能讓薩摩在絕處中逢生!

※※※

正當薩摩在痛苦中折磨時,由于六識的斷絕,他并不知道“雙生”對他潑過三次水。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掉入他好不容易才掙脫的水池。他只是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頭開始發昏,這種感覺甚至超越了身上的痛苦!就在他以為他就要死了的時候,兩股像在賽跑似地力量,突然同時減速了!當速度減到了剛才的一半時,薩摩猛然發現,他又可以“呼吸”了!

這時,兩邊的經脈雖然仍然一邊清涼,一邊麻癢,但已經和緩下來,就連發燙的筋骨肌肉也只剩下溫和的暖度,感覺格外舒服。

原來,在主體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兩股力量同時察覺了危機,緩和了他們幾乎可以稱之為瘋狂惡性競争的改造工作。他們不約而同的分出部分能量保護重要的腦部和心肺機能,剩下的部分才又繼續較緩和的改造工作。

薩摩不知道這些曲曲折折,他只感覺到全身溢滿舒适的感覺!接着,他完全沉浸在這樣的感覺中,“我”終于不存在了!

龍神陶醉了好一陣,終于想到該看看主人的情形。于是大大的龍頭探向水裏。水裏的主人,仍舊沉穩,臉色一點也沒變。這時的“雙生”還真是很佩服他,又是火燒又是水淹的,竟然還能保持這樣冷靜。它又哪知道,如果他可以變臉,那絕對是五顏六色的!

确定了主人應該還活得好好的之後,龍神又開始無聊了!它想回籠了,但是想到剛剛主人身上“火光熊熊”的樣子不免有些害怕,最後,“雙生”還是決定不回去了!于是窩回角落,接續它未完成的睡眠!

第 27 章

元嬰修士在百花盛會上并不顯眼,而如果他是某林驚潮徒弟的朋友這麽遠的關系,就更不會引人注意。

澹寧和周睽改換面貌,被林驚潮帶着進了聞道園。

朝妖山被毀去,聞道園最中心的位置不到兩個月間已經被改換成了一塊平地。雖然能看得出來倉促的痕跡,但已經算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在如今聞道園布置的加持下。

剛入護派禁制,平地之上便是一排綿延幾裏長的整齊石臺,上面擺着各種珍貴靈草和酒食,周圍簇擁着各種或绮麗或清雅的花卉。

石臺邊站滿了身穿長衫的修士,以元嬰期最多,剩下十之二三是化神期,一個個都在談笑風生。

澹寧是小門派出身,在魔淵裏也沒見過這種場景,一邊保持臉上的從容和平靜,一邊又忍不住偷偷四處張望。

“你看吧,”周睽低聲對他耳語,“沒人敢問你。”

林驚潮走在前面,認識他的人紛紛打招呼,林驚潮只簡單地應諾。雖然有不少人對澹寧和周睽投來好奇的目光,但林驚潮絲毫沒有介紹的意思。

周圍人知道林驚潮素來的脾性,見狀也就罷了念頭,回去繼續和別人交談。

澹寧沖周睽眨眨眼,周睽回他一個了然于心的笑容:“有林驚潮在這兒兜底呢。”

說罷他同樣用眼睛掃過附近的人群,分辨其中有沒有異常的氣息。

一直在看景、根本忘了觀察人的澹寧:“……”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氣結。

一路都沒遇到什麽阻礙,三個人很快到了前院的門廊處。

百花盛會持續三天,按照計劃,林驚潮會在第一天趁着人多混亂帶他們進來,進入聞道園密室窺探一下澹寧血脈的情況。

到目前為止一路順利,可很快他們就遇到了連林驚潮也不得不停下來客套的人物。

“林道友!總算找到你了!”

只聽聲音澹寧就聽出了此人是誰,不禁面色微變,表情複雜地看向來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和陳忠一起到墨雲宗,又追殺澹寧追到魔淵門口的萬象門長老丁弘。

他一身黃衫,和另一個大乘期一起過來,見到林驚潮,立刻快步過來:“林道友,你可讓我和易長老一通好找!”

“怎麽了?”林驚潮問。

丁弘道:“師兄正找各門派主事有要事相商,其他人齊了,但小半日都沒有你的蹤跡,現在急得團團轉啊!”

“現在正當百花盛會,正是熱鬧的時候,”林驚潮不滿地皺眉,“長老們又不是沒有聚會過,有什麽事非得現在談?”

丁弘是個炸脾氣,看到林驚潮這個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林道友你這是什麽态度?上次聚會時就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難道連修真界、連門派弟子的生死存亡都不顧了嗎?!”

林驚潮聳聳肩,不以為意:“我又不是沒去。”

丁弘:“你——!”

“好啦好啦,”同來的易長老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沒必要這時候起争執,還是先去找掌門要緊。”

“呃……我這邊還有點事,”林驚潮向後瞥了一眼澹寧和周睽,“就不去了吧。”

丁弘的眼睛瞪圓:“有什麽事能比這個還重要?”

“丁兄,稍安勿躁,”易長老小聲對他耳語,又轉向林驚潮,“掌門想找道友商量一下關于澹寧的事情,這二位是……?”

“啊,我新收的徒弟和我徒弟的朋友,”林驚潮說,“他們第一次來聞道園,我帶他們四處看看。”

澹寧:“……?”

這回答一聽就要糟。

易長老沉默了,丁弘簡直難以置信,指着澹寧,手都在發抖:“就為了這個?!一個化神期,和一個……一個元嬰期?”

林驚潮:“是啊。”

“林宗師,”周睽突然開口,他終于也看不下去了,“要不你先去和他們議事?”

林驚潮不去事小,但萬一其他大乘期覺得不對勁,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那就真的鬧大了。

林驚潮撇了撇嘴,很明顯還是不想去:“趙奕呢?他也能代我去,聞道園的事最近都是他在管。”

易長老:“趙奕他準備百花盛會的事太過操勞,舊傷複發了,林道友你不知道嗎?”

林驚潮這才想起來似的噢了一聲。

“總之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丁弘冷哼一聲,“難道聞道園打算對魔族袖手旁觀不成?”

林驚潮苦惱道:“這又關魔族什麽事……”

“怎麽不關魔族的事了?我們今次要讨論的正是魔族的事!”

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只見陳忠和一位女修大步過來:“林道友,你可讓我找了好久啊!”

林驚潮頗為挫敗地嘆了一口氣,陳忠都來了,他再用什麽理由,估計也不得不去那什麽勞什子的商議會。

澹寧卻在看到陳忠那一刻面色突變,和周睽交換了一個目光,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有問題的人怕是已經找到了。

他們一個假扮化神期,另一個假扮元嬰期,在這種場合沒有說話的份。陳忠很快了解了情況,對林驚潮道:“林道友,我也知道你這邊忙,但還是來一下。”

“我們也不會花太長時間,至于你的徒弟和他朋友,”他看了眼二人,“就讓憶霜幫忙照應着,辦完事你再來找他們。”

話已至此,林驚潮不好再反駁些什麽,只能跟着幾人匆匆離開,丁弘還頗為不悅地回頭瞪了澹寧和周睽一眼。

名為憶霜的女修則留下來,對他們笑了笑:“二位跟我來吧。”

澹寧禮貌地沖她行了個禮:“有勞陳仙子了。”

她與陳忠一起到來,修為卻并不高,堪堪化神期中期。樣貌也沒有脫俗到令人驚豔,只是五官清秀。但陳憶霜這個名字,就足以所有化神期對她以禮相待。

陳憶霜是萬象門掌門陳忠的道侶。

相傳兩人相逢于微末之時,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後來陳忠在萬象門平步青雲,也時時不忘陳憶霜。只是陳憶霜資質不佳,始終沒有步入大乘期,連化神期也多虧了陳忠用各種仙草靈藥襄助才在前些年僥幸晉升。

算起來,兩個人相識已快八百年了,感情一直很好。

“聽說你是林宗師新收的弟子,和你朋友都沒有來過聞道園,那算起來我對聞道園比你們還熟悉,需要帶你們逛逛嗎?正好與其他修士結交一下。”

陳憶霜脾氣很好,對元嬰期的周睽也一視同仁:“百花盛會的目的也正是讓年輕修士互相認識,若你們有什麽想結識的大師,我也可以幫着引薦一下。”

澹寧看了一眼周睽,後者對他微微搖頭。

“不用了,謝謝仙子好意,”澹寧道,“我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等着林宗師就可以。”

“也好,”陳憶霜有些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聽說聞道園弟子多與世無争,看起來是不假了。”

雖然并不是這個原因,但澹寧和周睽誰也沒否認,默默點點頭,跟在陳憶霜後面。

“外面是各門派弟子都能去的區域,再往裏則是聞道園特意為萬象門和淩玄臺化神期弟子安排的場所,會清靜許多。”陳憶霜領他們到了一個廳堂的角落,廳內也有各種弟子,人卻比外面少得多,“你們就在這兒等等林宗師吧。”

她似乎因為陳忠叫走了林驚潮,而覺得給澹寧他們添了麻煩,臉上總有些過意不去的神情:“我去給叫人給二位添置些東西,那邊也有些事要忙,實在是愧疚。”

“無妨,”澹寧連忙擺手,“仙子去忙吧。”

陳憶霜感激地沖他笑笑,轉身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旁邊人見到她,紛紛湊上去問話。

澹寧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發怔。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被別人這樣溫柔地照顧過,明明沒有分毫相像,陳憶霜卻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陳憶霜是陳忠的道侶,會移物之術,待人接物也十分妥帖,是萬象門一個難得的人物,只可惜修為不高。”周睽輕嘆一聲,評價道。

澹寧收回目光,點點頭。

他看向周睽,又向周圍看看,只見萬象門和淩玄臺的其他修士多在大廳中間圍成一圈,不會注意到他們的角落,才猶豫地開口:“那你覺得陳忠……?”

“陳忠有問題。”周睽肯定道。

“果然如此。”澹寧的臉色沉了下來。

剛才只見陳忠一面,他便覺出對方身上有一股非常微弱的魔氣。尋常修士可能注意不到,但他在魔淵裏一百年,實在是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

“我們之前想着,魔族可能會滲透進大門派內部,沒想到居然會是陳忠……”澹寧低語,“你能看出他是什麽情況嗎?”

周睽的表情同樣不好看:“目前看不出,可能是和魔物有接觸,也可能根本就是被魔物附身。但毋庸置疑,肯定已經有魔物離開魔淵,開始和各大門派接觸。”

他想起什麽:“剛剛陳忠那麽着急地找各大門派掌門長老們開會……”

“說要讨論我的問題。”澹寧接道,心裏發苦,“你和林驚潮之前都說各大門派想按兵不動,但我覺得,他們可能要改主意了。”

第 26 章

澹寧的模樣認真專注,他不安地抿了抿唇:“另一個人……”他說,“我其實不太懂,有時候……在瀕臨魔化邊緣的時候,我好像能控制住自己,卻又好像控制不住。”

他沒有看向林驚潮,反而看着靈泉的邊緣,泉水汩汩湧出,彙成幽深的一小潭。

林驚潮答得很快,他雖稱不上善解人意,但從不為難人:“很正常,這是血脈主導權不穩時的正常現象,我剛得到妖族血脈那時候也經常這樣,一會兒妖族的想法,一會兒又滿腦子人族的想法。”

澹寧問:“那如果我魔化了……”

林驚潮撥弄着肩膀上銀嚣狐的皮毛,看着他道:“你要知道,一只兔子如果變成了狼——即使它之前再喜歡吃草,也只會覺得肉好吃了。”

他用手指虛空畫了一道直線:“這是個不可逆的過程。種族之間的差異遠比你想象的要大,一旦跨過去那條線,你能控制自己這個想法只會是錯覺。”

一旦魔化,就沒有回頭路,會永遠變成另一幅……他曾體驗過的樣子。

澹寧微微擡起頭,深深吸了口氣,心裏原本有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了。

“那你為什麽要選擇妖族?”他又問,“魔族血脈和人族天生對立,無法封印。但人妖二族相處和諧,只要用些手段,就應該能把妖族血脈壓住……”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當個人有什麽好的?”林驚潮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詫異地反問。

澹寧:“……”

林驚潮現在這樣,他也沒看出來妖族哪裏比人好。

“兩種血脈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多難受,”林驚潮聳聳肩道,“妖族血脈雖然溫順,但是不同血脈之間仍會相争,倒不如順其自然,一了百了。魔族嘛,其實也差不多,沒什麽可糾結的。”

澹寧不贊同地皺眉,張嘴發出個短促的音節想反駁,又和自己較勁般生生憋回去,沒有再說話。

他體內的魔族血脈和人族血脈日夜争鬥,早已到了吃不消的程度。可如果要他“順其自然”和“一了百了”,那就一個字都不用再說,他做不到,他死都不會去做。

又或者,可能林驚潮真的已經越走越遠,成為了早已消失的妖族的一員,二人之間永遠無法再互相理解。

直到林驚潮走後,澹寧都肉眼可見地心情不佳,一個人坐在窗邊,玩弄着一個小光球。

光球像活着一樣在他手指間毫無滞礙地游走,這是魔淵裏魔族經常用來打發無聊的一種小游戲。他顯然非常熟練,可見在魔淵裏面沒少這麽幹——也可能根本就是小時候他母親教他的。

周睽起初覺得不太對勁,盯着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澹寧把魔氣組成的黑球換成了靈氣,不禁暗自發笑。

他過去用指節敲了下桌子:“別想了,林驚潮都走了半個時辰了。”

“我沒有,”澹寧下意識搖頭否決,“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麽,他說的那些其實……”

随即他停下來,想起周睽并不知道他和林驚潮的對話。

“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他呼出一口氣,解釋道,“林驚潮為聞道園傾注了無數心血,嘔心瀝血地将它變成三大門派之一,卻将它棄之不顧,選擇了妖族血脈。”

周睽平靜地坐到他對面:“我聽說早年林驚潮沒有得到妖族傳承時,就是放蕩不羁的性子,後來會選擇妖族血脈,不是全然無跡可尋。”

“他的确對聞道園很有感情,連聞道園新招的小弟子都會關照到。但封印了人族血脈之後,這一切便不由原來的他控制了。自從那一年起,林驚潮就把所有事務都托付給了趙奕,自己長期在外游蕩,很少回聞道園。”

“只是人魔不合,妖族卻天性與世無争,林驚潮又是聞道園宗師,其他門派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他封印人族血脈這件事。只是沒想到,卻是他先生出了退意。”

澹寧只粗略地聽說過這段事情,并不知道其中淵源,大睜着眼睛仔細聽完,才評價道:“可能因為他現在算是妖族,他的很多想法我都不能認同。”

周睽不滿意他的說法,搖頭道:“也不僅因為他是妖族,就算他是個人……”

他細細看了澹寧一會兒,才想好一個不僅他自己相信,還能哄人的說辭:“你的內心裏永遠有一條準繩,而他沒有。所以他會抛開自己原先喜愛和堅信的東西,選擇妖族血脈,而你不會魔化。”

“準繩……”澹寧跟着念叨,思路卻拐到了周睽沒想到的地方,“這個東西你有嗎?”

周睽:“嗯?”

“林驚潮覺得這交易他沒虧,”澹寧挑了挑眉,笑得有點開心,“實際上是你倒賺了吧?”

周睽看他一眼,不露聲色:“怎麽說?”

澹寧:“平常的交易以一換一,雙方各取所需。今次,你答應了林驚潮把計劃往後拖三個月——但我們本身其實什麽計劃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損失,還能去聞道園蹭一筆,不僅用他們的法寶,更能借着百花盛會的機會,觀察一下各門派有沒有魔族的影子。”他總結完,笑着問周睽,“難道不是倒賺嗎?”

周睽淺笑:“林驚潮不問,我又何必跟他說。”

“就算他問了你也不會說。”澹寧指出,這事他見得多了。永遠只有周睽把別人蒙在鼓裏,而別人連自己什麽時候進的圈套都不知道。

澹寧不是在責備,反而更像是在炫耀自己對他有多了解。周睽也就但笑不語,任他說。

“準繩這種東西,我的确是沒有的。”過了一會兒,他才斂去笑容道,“在魔淵裏,曾有一段時間,我同時為前任魔主和凄煌會做事,雙方都以為我是他們的人,但其實我暗中在培植自己的勢力。”

“後來不慎敗露,為了周旋,我把凄惶會和自己手下的人全部推出去擋災,才博得魔主信任,僥幸躲過一劫。”

只短短的幾句話,卻仍能讓人感受到當時的血雨腥風。在魔淵裏,為了活下去,什麽事都得做,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周睽淡淡道,“我如果有準繩,怕是活不到出魔淵。”

澹寧默然。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周睽從來都淡然平靜,但他知道,哪怕是對周睽,這些東西也都是午夜無法擺脫的夢魇。

“但你最後出了魔淵。”澹寧看着他說,“你還是不一樣的,也不會再回到那時候了。”

“當然,”周睽笑道,“所以林驚潮的事,你還得幫我一個忙。”

澹寧問:“什麽?”

周睽:“在聞道園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林驚潮不知道,到時候你得幫我瞞過去。”

“聞道園……”澹寧不解,“你還想做什麽?”

“找找有沒有關于魔淵封印的東西。”周睽說,“聞道園得到的妖族傳承東西非常多,其中有很多上古時期的資料,他們只關注其中妖族的部分,對其他不甚關心。我卻需要拿到手,說不定會有所幫助。”

澹寧點頭表示明白,周睽這次要一箭三雕。

同是妖族傳承,這些東西大概率和妖族法寶一樣,在聞道園監視最嚴密的地方。

林驚潮會同意他們暫時使用法寶,卻絕不會讓他們偷偷把東西帶出去。

這時,澹寧突然想起什麽,問:“所以你上次在聞道園也是……”

“嗯?”周睽心虛地應了一聲。

“說着是擔心我,”澹寧道,“其實是趁朝妖山被炸、聞道園弟子慌亂的時候,去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吧?”

“都有吧。”周睽移開目光,“不過沒有成功,聞道園的禁制,還得林驚潮幫忙才能進去。”

“所以後來我去找你了。”他轉頭回來補充道,“我這一次也和你說了。”

澹寧實在太聰明,他不會去做這些事,但如果讓他猜,什麽都瞞不過去,周睽也就不再瞞他。

澹寧心滿意足地擡了擡嘴角,又問周睽:“所以到時候百花盛會,你打算用什麽身份混進去?”

百花盛會是修真界最大型的集會之一,明面上是賞賞花品品酒的活動,實際是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互通消息、聯系感情的場合。

修真界衆人大多在門派裏修煉不常出門,這種集會非常難得,雖然這幾百年裏有向各門派炫耀自己傑出弟子的趨勢轉變,但也為未來的大乘期們互相認識提供了機會。

澹寧說:“我可以當林驚潮在外游歷時收的弟子,但他若是一下子多了兩個徒弟,未免太引人注意,況且你的修為……”

澹寧的問題很好解決,他擁有兩套功法體系。當初被周睽灌頂白嫖來的化神期,和灌頂之後走不下去在魔淵裏另修的功法。

若讓一個不知情的修士來看,絕對只會覺得澹寧是個普通的化神期,而不會多做他疑。

但周睽……如果他放出氣息,修士會覺得他修為高到難以窺測;氣息內斂,那完全就是連築基都沒有的凡人。

“我可以當你新收的徒弟,還在煉氣期那種,”周睽慢悠悠道,“百花盛會上的人至少是元嬰期,不會注意煉氣和凡人的差別。”

澹寧瞪大眼睛,比劃了一下修真界通常會收為弟子的少年的身高,又比劃了一下周睽的身高,一副你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周睽笑笑,閉目調整了一下氣息,片刻後照貓畫虎地顯出元嬰期修士的靈壓來。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如果不特意分辨,一般人也難以察覺。

“這還差不多。”澹寧收回目光,嘟囔道。

第 14 章 (14)

是……她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揍他一頓!太嚣張了,這麽蔑視自己!

這一晚樓婉君纏着楚北陌問了一堆關于魔勒森林的事情,直到後半夜才沉沉地睡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金陽普照,八月的天氣格外的炎熱,就連院子裏樹上的蟬也被熱得鳴叫都是嘶啞的。

樓婉君起身下床,丫鬟伺候着梳洗,換了一身月牙白刺繡的衣裙,蠻腰上系着一條淡紫色的腰帶,将她的身形比例完美分割,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一覽無餘。

“冬靈,你這是怎麽了?有話就說呗。”梳頭的時候樓婉君瞧出這丫頭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輕蹙眉頭說道。

冬靈昨晚就是在院子外邊守夜,本來是要攔着大少爺的,結果居然從小姐房裏出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她也不敢告訴夫人,憋在心頭簡直快要将她給憋壞了。

“小姐……那個你今年才十三歲呀……”

冬靈支支吾吾地說道,臉頰一陣一陣地泛紅。

這話聽得樓婉君莫名其妙,她十三歲有什麽問題嗎?

“冬靈,我不喜歡誰跟我說話支支吾吾的,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你這樣我看着就難受,要麽你就別擺出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來。”

她看着銅鏡裏的冬靈,只覺得有些無奈,當初選冬靈這丫頭的時候,就是瞧她做事麻利。

冬靈有點慌,以為是自己惹惱了樓婉君,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你跪下來做什麽?趕緊起來,有話說話。”樓婉君皺眉。

冬靈又急忙起來,神色有些忐忑又糾結,道:“昨晚我瞧見……瞧見有男子從小姐院子裏出來,小姐年紀還小,還有等年後了才開始有人上門來說親呢。”

聞言,樓婉君大囧,簡直哭笑不得,敢情這丫頭是認為自己偷偷的跟男人幽會呢?

“你這腦袋裏想什麽呢?你家小姐我是不可能會那麽快就談論親事的,昨晚你見到的那個人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是我請他指點我修煉的,白天他是沒有空的。”

樓婉君編了個理由解釋,心底也是無力,要不是因為大哥那一出,她才不會讓丫鬟守在院子外面呢,不然哪裏來的那麽多事情?

“原來如此,可把我給吓壞了。”冬靈頓時松了一口氣,雖然昨晚也有人出來解釋了,但是她還是提心吊膽的。

現在聽小姐自己這麽解釋,她頓時就放心了。

“大哥和小舅舅呢?”蒙混了冬靈,樓婉君實在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口舌,不然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

“去看鋪子去了,樓宗那邊已經将北府從前所有的鋪子都收了回去,大少爺這幾天忙着談鋪子的事情,但好像是遇到了不少麻煩。”冬靈皺着眉說道。

樓婉君一聽,即便是不用去證實,心裏也知道肯定是跟樓宗脫不了幹系的,臉色沉了沉,道:“我去看看父親。”

生意上的事情她是相信大哥的,大哥幫着管理北府那麽多年的生意,解決這些事情的能力還是有的。

樓婉君來到樓胤的院子,大老遠的就能看見兩人在書案邊上寫着什麽東西,引得自家娘親一陣嬌笑。

“娘,你跟爹在說什麽呢?”樓婉君走了進去,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加上用的好藥,樓胤的聽覺已經恢複了不少,已經能夠聽見說話了,只是喉嚨的傷勢較為嚴重,暫時還不能說話。

見到她一來,樓胤的眼睛就亮了,立即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等等’。

随後他摸了摸自己的源戒,雖然被樓甫那老賊給關押起來,但是高等級的源戒一旦認主,旁的人是沒有辦法從裏面取出東西,所以他之前收藏的好東西基本上都還在。

只見樓胤從源戒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白玉長盒,眼底流露出珍惜之色,眼神雖有眷戀之色,随後還是将其遞給了她,示意她趕緊收下。

“這是什麽?”樓婉君疑惑地接過來,目光看了看兩人問問道。

只見樓胤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源紋筆’,樓婉君吃了一驚,随後打開白玉長盒。

063莫寒拜訪

只見白玉長盒中靜靜地躺着一支如毛筆似的源紋筆,通體雪白,但并非是用白玉制作而成的,而是用了某種不知名源獸的獸骨制作而成的,質感是極好的。

不同的是這源紋筆上有濃郁的源力波動,源紋筆的筆芯中有一條細如發絲的源紋線,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樓婉君吃了一驚,這源紋筆的手感極好,但是她看得出來這是父親很寶貝的,自己就這麽拿去了,實在有點不妥。

“你爹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吧。這源紋筆是從前我們倆在一起得到的,一共兩支,一支給了你大哥,這支原本就是要給你的。”

慕妤薔解釋,與樓胤相視一笑,兩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之前他們兩人最為擔心的就是這個女兒,文淵好歹有源師傍身,而女兒性子孤僻,又沒有一技之長,可是把兩人給愁死了。

現在看來,女兒鳳靈回來了,不僅能夠修煉,天資還如此之高,當真是一大幸事。

樓婉君有些猶豫,這源紋筆她的确有很需要,雖然源師可以直接運轉源力繪制源紋,但卻不能直接進行镌刻。

“快收起來,這支源紋筆你父親本來就一直想有一天你能用得上的。”慕妤薔見她還猶豫,頓時催促她。

樓婉君點頭,這支源紋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尤其是這獸骨,晶瑩玉潤,品質比上乘的羊脂玉要更好。

只見樓胤也甚是滿意,旋即在紙上寫了‘滴血認主’四個字,這樣使用起來才會更加方便。

她點頭,旋即咬破指尖,滴了一滴鮮血在那源紋筆上面, 血芒閃爍,半瞬的功夫就消失了。

樓胤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俊臉上挂着慈祥的笑意,随後将一本手劄給拿出來遞給她,又在紙上寫了一串字。

樓婉君見此,眼眶有些濕潤,父親給的手劄,她無法拒絕。

這上面都是父親修煉源紋,對源紋的感悟和研究,也是她目前最匮乏的。

有了父親的手劄,她完全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這都是父親的心血。

“爹……”樓婉君鼻尖發酸,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露出女兒家嬌憨的模樣,撲進了樓胤的懷裏。

樓胤哈哈大笑,大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臉上是滿滿的慈愛之色。

“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再大點可就該議親了。”慕妤薔很是無奈,自家丈夫一向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寶貝女兒,就連犯了錯也能愣是強硬加到文淵那個大哥身上去,可以說是完全的寵溺了。

“爹,你手劄給我了,那大哥呢?”樓婉君半晌從父親懷裏出來,沒忘記自己還有個大哥。

這一次樓宗的事情給大哥的打擊很大,她是真有些擔心大哥,不過現在看來大哥的狀态很好,沒有受到太大的幹擾,小舅舅的敲打還是有用的。

“放心吧,你爹雖然偏愛你,但在這種事情上自然是一視同仁的,早早就已經抄錄一份給他了,就看他自己琢磨了。”

慕妤薔抿唇而笑說道,心中也很放心,自己一雙兒女能相互扶持,她也總算是放心了。

她出生貴族,見慣了那些大家族背地裏的冷血,有時候為了一點資源,或者是一點利益,都能親手将自己的手足陷害,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子女也會變成那樣冷血。

沒有人情,沒有半點親情之間的友愛,她是絕對不想見到的。

“那就好,我就怕大哥會吃醋呢。”她笑吟吟的說道,心底也不有淺笑了一聲,自己還真是被樓宗的人給影響到了。

父母是怎樣的人,又怎會是樓宗那些人可以比的呢?這方面的事情完全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這鬼丫頭……”慕妤薔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樓婉君傻嘿嘿地笑着,将源紋筆和手劄放進源戒裏,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兒。

雖然楚北陌讓非離大師教導自己,自己也願意跟着學,只是非離大師那樣高度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事事都能夠細心周全的,手劄這種珍貴的東西,就更別說了。

所以父親将他修煉的手劄作為心得和經驗給自己,着實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夫人,府裏來了兩位公子,說是想來拜訪老爺的。”一家三口正說着話呢,巧玉步履匆匆進來說道。

樓婉君疑惑,自從他們跟樓宗斷絕關系之後,樓甫那老東西用卑劣的手段抹黑父親的名聲之後,就沒有什麽人來拜訪過父親,可見這些人也并非是真的将父親當做是朋友,從前尊敬,也不過是因為父親是源師的身份罷了。

慕妤薔也覺得疑惑,這段時間沒有一個人來登門拜訪過,一開始他們的确是有些心寒,在這偌大的夏州城中,她夫君幫了那麽多的人,有難之際,竟是一個人都不曾上門來過。

不過後面她和樓胤也漸漸釋懷了,經此一事之後,是人是鬼,都能辨別出來了,今後他們只管過好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別人的事,他們不會再多插手。

樓胤也覺得疑惑,随後在紙上寫了三個字‘去看看’。

“我也跟父親你們一道去看看吧。”樓婉君不放心,上前就挽着樓胤的手,目光看向慕妤薔說道。

随後一家三口來到了前廳,只見兩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正襟危坐在前廳候着,聽見腳步聲,兩人立即就站了起來。

樓婉君本來是好奇的,在見到來人居然是唐莫寒和唐一行的時候,先是一愣,随後才想起來那天在覓寶閣的時候,唐莫寒就有說過會來拜訪父親的。

“原來是唐公子,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些日子家中都不曾有客人來過,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她淺笑着說道。

慕妤薔和樓胤面露疑惑,慕妤薔看着樓婉君問:“君兒,你們認識?”

樓婉君點頭,随後将那天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既然是君兒的朋友,兩位也無須這麽拘謹的。”

慕妤薔開口說道,她這一說,樓婉君頓時就無語了,自己跟唐莫寒也只是才見過一面而已,怎麽就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064上古源紋

“本來應該很早就來拜訪先生了,因為瑣事纏身,現在才來拜訪先生,略有唐突,還請先生和夫人莫要介懷。”

唐莫寒瞧出了樓婉君的無奈之色,立即開口說道,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就連他身邊那日吊兒郎當的唐一行都一臉正經之色。

可見這兩人是真的從內心深處尊敬父親的,樓婉君瞧不出唐莫寒的修為,并且也知道唐莫寒的身份不簡單,西山唐氏,那樣的背景和底蘊,他卻沒有絲毫的架子,确實難得,心中對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唐莫寒這話一出,慕妤薔頓時就讀懂了,眼神看了自家女兒一眼,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

“不算唐突,兩位請坐。”慕妤薔是貴族出身,身上自帶良好的教養,當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找話為難人的。

“我爹嗓子有傷,你們有話盡管說便是,能幫得上的,自當會盡力。”樓婉君開口,這話自然也是有拉好的意思在裏面,但是更多的是她欣賞唐莫寒這樣的性子。

即便是身處尊位,也沒有流露出那種桀骜姿态,看着就讓人舒服。

唐莫寒一愣,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就連樓胤和慕妤薔也有些詫異,不過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他們自然也是不會反對的。

唐莫寒随後坐了下來,神色認真而恭敬,但姿态并不自賤,沒人敢因為他的态度謙卑就小瞧他。

“之前莫寒偶然間得到這一副殘卷,久聞先生對源紋鑽研頗深,又是宗師,所以想請先生觀詳一二,看看能否為晚輩指點一下迷津。這副殘卷,莫寒瞧着似乎不凡,來歷應該可追溯上古。”

他此話一出,不僅是樓婉君吃了一驚,就連樓胤都吓了一跳。

追溯至上古的源紋,那可是很逆天的,現在的源紋遠沒有從前的精純,因為在持續的戰争中,很多逆天的源紋都已經被損毀了。

而現在所用的大部分源紋都是後期經過源宗,或者是一些散修的源師将其給鑽研完善出來的,威力遠沒有初始的那樣強大。

所以現在才會有了源師獵殺源獸,奪取源珠觀詳,以求能夠得到一絲完整的源紋。

但是源獸的源珠十分繁奧,即便是一顆源珠,也有可能會出現兩種到三種的不同的源紋,因此想要完整的鑽研出來,真的極其困難。

這需要很強的天賦和耐心,以及還有源師自身的領悟能力。

之前非離讓樓婉君一個月內能夠鑽研出巫骨雪影鳥源珠裏的源紋,可以說是極其嚴苛了。

樓胤一聽,立馬就站了起來,眼神中有些激動和興奮。

唐莫寒也急忙将那副殘卷從源戒中拿出來,只見那殘卷并非是紙質的,而是在一塊烏漆漆的獸骨上。

這獸骨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了,透着一股滄桑感,上面有源紋的痕跡,镌刻的源紋字跡已經很破舊了,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脫落了。

而這塊獸骨還是缺了一角的,就這樣還能看出端倪來,這眼力也委實厲害了一些。

樓婉君現在對源紋的鑽研和修煉遠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所以只是一眼,她也沒瞧出什麽名堂來。

倒是樓胤,兩眼放光,就跟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似的,就連手指都是微微有些顫抖的,急急朝慕妤薔招手。

慕妤薔随後将桌子上的宣紙攤開,毛筆蘸墨遞給了樓胤。

樓胤步子有些急切,就連寫字時候都動用上了源力,速度與說話的語速幾乎一致。

唐莫寒在一邊看着,見到樓胤所寫,眼睛都不由自主跟着發亮起來,聲音中帶着些許驚喜道:“先生可能研究出來?酬勞這邊莫寒……”

他話音未落,就見樓胤擺手,又寫了一行字。

“半年左右?這時間會不會有點太長了?”唐一行見到樓胤寫的字,不由得微微皺眉說道。

樓婉君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去鑽研,所以幹脆就站在一邊,唐一行臉上的防備和警惕雖然很微妙,但還是被她看得很清楚。

“唐公子,你們自己都說了,這可以追溯到上古的源紋,又不是複制那麽簡單,這是要一點點鑽研補全,是需要運用源師腦海中所接觸過的上千萬種源紋來比對的,最後做出驗證,半年已經很短了。”

她這番話聽似客氣,實則是夾了絲絲不滿的。

這研究源紋,又不是吃個飯,喝口水那麽簡單的事情,父親能給出半年的時間,顯然是有了一些把握的,主要是這塊獸骨上的源紋損毀得沒有那麽嚴重。

否則的話,估計就連父親也輕易不敢誇下這樣的海口。

“一行,休要妄言!”唐莫寒也聽出了她口中的不悅,頓時看了一眼唐一行。

唐一行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随後就閉口不言了,只是他眼底的警惕還是在的。

樓胤随後将獸骨遞給了唐莫寒,唐莫寒頓時一愣,以為是樓胤生氣了,不願意研究,忙道:“先生莫要誤會,一行他說話的性子就是這樣,若是有讓先生不悅之處,還請海涵一二,這塊獸骨上的源紋價值我相信先生是瞧出來的……”

只見樓胤擺手,将那獸骨放在了桌子上,随後寫下了一句話。

“先生……确定只要臨摹的嗎?其實這獸骨我是可以給先生拿去研究的。”唐莫寒有些急。

樓胤背負着一只手,目光看了唐一行一眼,又在宣紙上寫了幾句話,唐一行看得清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頓時臉上一陣面紅耳赤。

“唐公子,我爹研究源紋數十載,這點信心還是有的,若是唐公子信得過我爹,可以将獸骨上的源紋臨摹下來,我爹一樣可以鑽研的。”

樓婉君開口,對于自家親爹的天賦,她是極其有信心的。

樓胤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兒,随後朝唐莫寒點了點頭。

唐莫寒略微輕嘆一聲,瞥了一眼唐一行,眼底隐隐有些怒氣,只是隐忍着沒有當着他們的面發作。

唐一行心中懊惱着,只是他實在是擔心這獸骨上的源紋,畢竟這是可以追溯上古時期的源紋,這若是被傳至外界,一定會引起轟動的,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可沒有想到的是,倒是自己小氣巴拉的,這樓先生這樣大氣,難怪少主是一定要來拜訪的。

065相見恨晚

見唐一行露出懊惱的神色,樓婉君也沒有再計較,畢竟這獸骨上的源紋是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如果換做是自己,也有可能會像是唐一行這樣擔心,畢竟這是給一個自己不了解的陌生人觀詳。

見樓婉君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唐莫寒心頭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随後跟樓胤又說了不少的話,直到中午的時候兩人都還興致未減。

樓婉君有些驚異,畢竟唐莫寒并不是源師,但是從他的談吐上來看,他對源紋這一塊的了解頗深,并且很有心得,難怪父親會跟他聊得如此暢快了。

他們兩人倒是聊得暢快了,就是自己跟唐一行還有母親坐在前廳裏就有些傻愣愣的。

樓婉君倒是很想看他們倆的聊天,因為是關于源紋的,但是她發現兩人說的,自己現在這個層次,貌似聽不懂。

“娘,要不我們去做飯吧?我都有些餓了。”樓婉君無奈至極,就找了個由頭看向了慕妤薔。

雖然現在府中有了丫鬟婆子,做飯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用不到他們自己上手的,但是樓婉君喜歡吃慕妤薔做的飯,最主要的是她能夠順道學着。

現在自己可是要‘讨好’着楚北陌呢,要讨好那男人,滿足他的胃就可以。

“那行吧,唐公子不如到涼亭坐坐?文淵還未回來,不然就可以陪公子了。”

慕妤薔點頭,雖然自家的丈夫是源師,但是她對源紋的研究和理解遠沒有自家丈夫那樣精通,也比不上唐莫寒這樣的見識,所以聽着也是乏味得很,當即就同意了樓婉君的提議。

唐一行先是看了一眼樓婉君,見她沒有什麽反對的神色,心頭微微松了一口,瞥了一眼樓胤和唐莫寒,只覺得這兩人碰上還真是有點‘相見恨晚’了。

“叨擾夫人和樓姑娘了。”唐一行也心知自己剛才說話有些過分和冒犯了,這會兒态度端正了起來。

慕妤薔無奈淺笑,看向了自家女兒,好端端的将人給吓成這樣。

樓婉君聳肩,雖然剛才自己那番話是有些犀利,但她并未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即便現在自己将心比心,換位思考之後,她也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如果他們不夠信任,那這塊獸骨源紋就不應該拿出來,既然是拿出來了,起碼也該相信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人。

“一起吧,我瞧你聽着也是無聊。”她開口,頓時唐一行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連連點頭,跟着兩人一塊離開了前廳。

慕妤薔是要去做飯的,樓婉君是打算要去偷師學藝的,但又不可能将唐一行一個人給留在院子裏,樓婉君只好道:“要不你跟着我一塊去廚房?”

唐一行頓時眼睛一亮,露出一絲期許:“可有好吃的?”

樓婉君嘴角頓時一扯,心底很是無語,這年頭的男人都是怎麽了?難道就缺一口吃的?

“有,多的是。”她點頭,唐一行立即就笑了起來,屁颠颠地跟在她的身後。

等她們飯菜做好,兩人還在前廳裏聊得火熱,那架勢仿佛就跟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樓文淵和慕雲飛也是踩着飯點回來的,但是顯然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樓婉君蹙眉,看樣子樓宗那邊還真是嚣張至極。

“家裏來了客人?”慕雲飛上前正想要伸手偷吃的,頓時就被慕妤薔給拍了一下手,只好朝樓婉君投去詢問的目光。

樓婉君見小舅這副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小舅跟娘親的感情是極好的。

“嗯,就是那天在覓寶閣遇到的兩位唐家公子。”她點頭,目光有些無語地看向前廳的方向,這兩人難道就不餓嗎?

只不過樓婉君是忘記了一個詞:廢寝忘食。

“樓姑娘老是唐公子唐公子的,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唐一行也是個吃貨,而且‘品階’還不低,跟着在廚房裏已經吃了不少的好東西,似乎經常出門,所以也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逗得母親倒是很開心。

樓婉君斜睨了他一眼,無語道:“你不也是樓姑娘樓姑娘的叫?”

剛才在廚房的時候,唐一行還特地找了個機會跟自己道歉,為了剛才他警惕懷疑父親的事情。

而且唐一行的确是沒有什麽壞心思,她也就接納了,她身邊就沒有什麽朋友,若是這兩人能夠結交,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要不我叫你小君?婉君?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唐一行笑嘻嘻地說。

一腳走進來的樓文淵頓時黑臉,叫得那麽親昵,又是想要做什麽?頓時看着唐一行的眼神就充滿了戒備,那眼神就跟見到楚北陌是一個樣子。

樓婉君扶額,這個妹控的哥哥,她是沒轍了,不就是一個稱呼而已嗎?

“那你還是叫我樓姑娘吧,我……直接就叫你的名字,如何?”

“再好不過了!嘿嘿……”唐一行也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剛才瞧見樓文淵的臉色,立即就知道這家夥是個護妹狂魔,還是叫樓姑娘比較安全。

樓胤和唐莫寒一起進來,只見樓胤手中拿着本子飛速寫字,絲毫都不影響他們兩人之間的交談,唐莫寒性子也好,一直都很有耐心地看着。

見兩人都是笑容滿面,還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樓婉君就忍不住嘴角一陣抽搐,這兩人……忘年交?

“勞煩夫人和樓姑娘費心了,多有叨擾之處還請見諒。”唐莫寒看着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忽的有一種家的錯覺,禮節上還是十分的有禮貌。

“都坐下來吧。”慕妤薔淺笑,對唐莫寒這孩子很是喜歡,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見識也頗為豐富,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

随即一群人都坐了下來,開始吃飯,平日裏話較多的樓文淵今日很是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連慕雲飛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你們倆是怎麽回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慕妤薔不禁蹙眉問道,她這一問,幾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兩人。

066八宗秋獵

“簡直氣死我了!”慕妤薔這一問,樓文淵當即就放下了碗筷,臉色氣得發黑,一臉的憤懑之色。

樓婉君心中有數,卻也奇怪着,平日裏大哥的脾氣一向是極好的,更何況今天家裏還有客人,當着客人的面就生氣了,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樓文淵這麽一發洩,慕雲飛也有些繃不住,也将手中的碗筷給放了下來。

見兩人如此,唐莫寒和唐一行也不好繼續吃,也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樓婉君輕嘆,有些無奈,不過他們跟樓宗的事情在夏州城裏也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就算唐莫寒和唐一行知道了也無妨。

本來是慕妤薔是想要阻止的,這樣當着客人的面說這些家族的事情,未免有些失禮,但是見自家丈夫投過來的眼神,她頓時就不說話了。

“我倒是情願他們有什麽都是明着來,這種小人本質,真是太可惡了!”樓文淵氣極,一張俊臉都是陰沉的,感到無比的挫敗。

慕雲飛随後道:“今日我們去談鋪子,本來早就已經訂下來了的,但是今天卻都反悔了,沒有一家是願意租賃的,就連侯府那邊也是,對我們都是避而不見,簡直氣煞我也!”

慕雲飛也感覺挫敗,這裏距離皇朝帝都甚遠,天高皇帝遠的,這夏州城裏,他慕家的名號并不好使。

兩人幾乎是奔走了一個早上,什麽結果也沒有,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些消息,原來是樓宗放話了。

若是誰給他們租賃鋪子,那今年跟樓宗礦石的合作就取消,此言一出,誰還敢跟他們合作?

要知道這樓宗下是擁有很大的一座礦上的,每年都能産出大量的煉器用的玄鐵、玄晶之類的,尤其是玄鐵,一般情況下大部分修士出去磨砺,都會帶上不少的法器。

而這些法器随時都可能會被損毀,究極法器基本上是不可能帶着的,所以玄鐵一類鑄造的法器是他們的最愛。

玄鐵堅韌,而且耐用,價格也不算太貴,都是能夠承受的範疇,所以玄鐵一塊的生意很火爆的。

這要是沒有了玄鐵的供應,他們今後還怎麽做生意?

所以在得到樓宗這一‘威脅’之後,他們就都不敢将鋪子租賃下去了,而侯府是根本就不會插手這些宗派鬥争的,所以幹脆選擇閉門不見。

“原是如此,這件事情倒是好辦。”聽完慕雲飛的陳述,先開口的倒是唐莫寒。

樓婉君疑惑地看着他,這件事情哪裏好辦了?

難不成是要去炸了樓宗的礦山嗎?雖然她也很想,但是這個想法是不現實的,給他們炸礦山,想得美!

“恰好唐氏最近也發現了一座礦山,已經買下來了,在勘測礦山的時候,我們發現樓宗的礦山……至多也就只能再開采出來不到一萬斤的玄鐵,一萬斤的玄鐵,按照夏州城的需求量來看,至多一周,樓宗就拿不出礦石了。”

唐莫寒淺笑着說道,友好地朝她微微點頭。

聞言,頓時幾人眼睛一亮,樓文淵最先問:“此話當真?”

唐莫寒點頭:“唐氏雖然不是什麽超級大宗族,但是這點能力還是有的,樓宗每年開采的玄鐵過盛,也不維護礦山四周的環境,形成了死循環,而玄鐵的形成是需要積累的,像樓宗這樣的開采力度,沒有多少礦山是支撐得住的。”

他這話倒是引來了慕雲飛的贊同,很認同地點頭;“的确,過度開采,只會山窮水盡的。但是皇朝不是已經有頒發過诏令的嗎?一般礦山開采一半之後,就必須停工,這樓宗膽子很大呀。”

聽慕雲飛這麽一說,樓婉君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當初建立這夏州城的時候,聖炎皇朝出力最多,并且夏州城是距離聖炎皇朝帝都最近的,所以執掌權都在聖炎的手中。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樓甫的幼女是嫁進了侯府中的,如此一來,這樓宗就算是過度開采那又怎麽樣?

天高皇帝遠的,只要侯府不說話,樓宗就沒事,只不過這一次樓宗是真的在作死了。

“皇朝上的确是有過這樣的诏令。”唐莫寒點頭,目光有些深意地看向了樓婉君,她如此聰慧,應該是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這樓宗最近的做法已經鬧得夏州城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若是這礦山再出現什麽意外的話,只怕有些人也不一定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這些年樓宗仰仗着自己女兒嫁進侯府,對于玄鐵的開采毫無節制,現在還用玄鐵來壓制他們,這算不算是他們自己作死呢?

樓婉君是聰明人,唐莫寒這樣看着她,哪裏還能不明白過來?

“如此……我就有辦法了。”樓文淵聞言,俊臉露出一抹狠戾之色,捏着筷子的手指節泛白。

這些年,他們北府為了樓宗付出了多少?但是現在的一樁樁一件件,已經将樓文淵心中對樓宗的那點念想給磨耗了。

見此,樓婉君等人也沒多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太多,說着說着就扯到了魔勒森林上去。

“魔勒森林呀?我們下個月也正想要去呢。”唐一行只顧着吃,聽見幾人在說魔勒森林,就插嘴了一句。

樓婉君疑惑,楚北陌也說要帶着自己去魔勒森林,這邊唐莫寒幾人也要去,這麽巧合嗎?

“怎麽都要去魔勒森林呢?夏州城這邊的山脈源獸也不少呀。”樓文淵疑聲,他是源師,只當專心研究源紋就可以了,所以去森林磨砺這樣的事情,他基本上是不會參加的。

要知道源師在前期是很容易就夭折了的,因為沒有任何攻擊力,肉身力量又弱,很容易就被攻擊了。

“魔勒森林那邊最近好像出現了一群不明的源獸,聽說等級不弱,也不知道在守着什麽東西,我們想去一看究竟,再者這西北八宗八月份不是有秋獵嗎?今年的地點好像就設立在魔勒森林。”

唐一行解釋道,一邊還不忘往嘴裏塞東西。

樓婉君聞言,心頭微動,八宗秋獵麽?

067不如買地

吃過午飯之後,唐莫寒和唐一行就告辭離開了,樓婉君這才詢問起樓胤和慕妤薔八宗秋獵是怎麽回事?

前世她倒是沒有聽說過這些,不過似乎每年這個時候,府中能修煉的弟子幾乎都不在府中。

慕妤薔輕嘆了一聲,拉着她坐了下來,道:“八宗秋獵是八宗當初定下,每年八宗都會舉辦,拔得頭籌的宗門,就有資格

第 3 章

連日多雨,天色陰沉,淺淡的光線掩埋在濃厚的雲翳之後,攪得人心沉悶壓抑。

涼風攜來淡淡的水産腥氣,嘈雜喧鬧的叫賣聲混雜着卸貨工人的號子聲,白日的京東漕運碼頭熙來攘往,皆為利來,澹澹江面倒映萬家辛苦,拼湊成通都大邑一道繁華熱鬧的剪影。

阿朝被崖香攙扶起身,從船艙裏走出來時,周遭鼎沸的空氣仿若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過來。

女郎頭戴幕籬,一身清落的霧青色錦裙,腰間垂挂镂空浮雕玉葉禁步,清風徐來,環佩玎珰。

月白乳煙緞的攢珠繡鞋徐徐踏上甲板,一襲薄绡掩蓋住絕色的姿容,卻掩不住窈窕玲珑的身段。

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天子腳下樸拙莊嚴的氣派與江南水鄉含蓄雅致的韻味有着鮮明的對照。

碼頭的商販見慣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從這姑娘舉手投足間,一眼便能看出她獨屬于江南女子的柔弱婉約。

下碼頭時,蘇老板不着痕跡瞥了眼身側,猶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這一微頓,到底晚了一步,阿朝已垂眸提着裙擺上了岸。

只是,那一截皓若霜雪般的手腕卻盡收眼底。

這麽精致的人兒,若是能自己享用……

蘇老板喉嚨一滾,忽想起此行目的,不得不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笑問:“芊眠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阿朝下了甲板站定,幕籬遮掩住微紅的面頰,她纖長的眼睫不安地輕顫了下,“多謝蘇老板關心,芊眠……”

“已經好多了!”春娘及時上前搶過話頭,賠了個笑:“只是姑娘方在京城落腳,難免有水土不服之症,未免伺候不周,掃了貴人的興致,蘇老板可否寬限幾日,為姑娘請個郎中仔細瞧瞧?”

眼下這情形是春娘最不願看到的。

喝了一路的藥,阿朝的症狀卻半點未見好轉,昨夜醒來用了些小吊梨湯,竟吐了大半。

十萬兩買下來獻寶的人,就這麽病恹恹的如何是好?

春娘生怕惹得蘇老板不豫,今日下碼頭前特意為阿朝好生裝扮一番,免得叫人瞧出了病氣。

蘇老板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阿朝身上,自上而下地打量,似在斟酌這話的真僞。

江上風大,掩面的幕籬被吹蕩起來,露出脖頸一截凝脂般的雪肌。

單單這一抹粲然,就足以讓人目眩神迷。

蘇老板眯了眯眼。

阿朝有些局促,愈發垂了頭,衣袖下的手指一寸寸地捏緊。

蘇老板的目光從那驚鴻一瞥的玉頸緩慢收回,語氣平和:“也好,離梁王壽辰還有幾日,姑娘可先到驿館安置,在下必為姑娘尋來京城最好的郎中,還請姑娘盡快調養。”

他擡起頭,凝視着那幕籬之後的人,提醒道:“最晚八月初十,姑娘可就要進府了。”

日子越來越近,仿佛索命的一般,将她越拷越緊。

春娘忙保證:“姑娘定能趁這幾日養好身子,為您盡心。”

“好說好說,”蘇老板笑了笑,“芊眠姑娘仙姿玉色,我見猶憐,定能深得王爺喜愛。”

春娘見他不惱,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棋盤街車馬喧阗,往來人流如潮。

蘇老板前往醉仙樓談生意,阿朝幾人則由車夫帶路,前往客棧安置。

阿朝坐在一輛翠帷朱纓馬車內,指尖挑起帷幔一角,望向車窗外。

盛京城民康物阜,人煙稠密,相比揚州的繁華富庶,更添幾分莊嚴厚重的王者之氣。

棋盤街兩邊商鋪林立,往來貴族馬車不計其數,路邊的小攤圍着不少孩童,師傅手裏的糖人紅亮誘人。

一旁兩個丫鬟也從未見過盛京繁華,心中無比雀躍,卻又忌憚春娘威厲,不敢東張西望。

阿朝看了許久都不舍得移開目光,“春娘,橫豎還剩下幾日,我們到處走走可好?”

入了梁王府,前路難料,再要想看看這般繁華盛景,可就難了。

春娘卻拉下臉:“想出門還不容易,梁王好美色,你若能哄得他忘乎所以,何愁日後不能出門?芊眠,當下最要緊的這一關,跨過去就是終生的富貴。一會到了驿館,你就乖乖診治,乖乖喝藥,聽到沒有?”

她一擡手,阿朝眼前便是一黑,視線從煙熏火燎的小食攤換成沉悶刻板的車帷。

阿朝抿了抿唇,眼裏閃動着細碎的光,輕輕地說了聲“好”。

春娘得意地一笑,亦向車窗外看去,心道來日姑娘成了梁王的姬妾,她便是梁王愛妾的娘家人,即便是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照樣呼風喚雨。

少頃,行車聲、馬蹄的急踏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天子腳下,一磚頭能砸中幾個穿朱戴紫的,想來又是某位大人物出行。

車夫坐在駕轅上,見街口一隊持劍的精兵擁護着一輛四駕馬車迎面而來。

馬車之後,上百名黑衣帶刀護衛烏泱泱地驅開四散的人潮。

車夫見勢趕忙拉緊缰繩,避讓到路邊,車內四人沒留神,身體齊齊往前一傾。

崖香眼疾手快地将阿朝護在自己身邊,兩人勉強穩住身形。

春娘一把抓住身邊的扶手,眉頭擰緊,見阿朝無礙,這才朝外嗔道:“當心些!姑娘若是磕着碰着,你們擔待得起麽!”

車夫偏過頭低聲解釋:“姑姑恕罪,當朝首輔車駕在前,尋常百姓皆需避讓,勞煩姑姑和姑娘稍候片刻。”

話落,兩個丫鬟都吓傻了。

沒想到她們來到盛京的第一日,就遇上了首輔的車駕,那可是當朝一品大員!

春娘縱是氣焰再盛,聽到車夫這話也不由得屏息噤聲。

馬車擦身而過的瞬間,阿朝心口忽然沉沉地一緊,目光竟似被拉扯般,久違的牽連和某種莫名的期許促使她再次擡起頭,透過帷幔的罅隙往窗外探去。

黑漆錦蓬的馬車從眼前駛過,四角懸挂的銅鈴一聲聲地刮蹭耳膜,寶藍色繡瑞獸紋的錦帷随着車身晃動的節奏掀起一角。

周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阿朝眸光定格在眼前一晃而過的馬車內,男人清晰冷毅的下颌線。

無聲的逼仄與威壓撲面而來,令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腦海中忽然思緒紛紛,仿佛能從那僅僅窺見一瞥的下颌,勾勒出一張模糊的面部輪廓。

長眉,深眸,高鼻,緊抿的薄唇,她未曾見到過的一切一切,卻又難以将男人的面容拼湊完全。

一霎的失神過後,辘辘聲已然遠去,街市來往如常。

阿朝放下帷幔,收回目光,才覺自己有種莫名的心悸。

陌生,又熟悉,讓人想起檐下的冰,松間的雪。

怔愣半晌,阿朝慢慢呼出一口氣。

她是塵泥一般的人,怎配與當朝首輔一見如故。

更何況,她不過是瞧見了那人的下颌,連正臉都未能一觀,談何似曾相識?

馬車繼續前往驿館,銀簾在一旁小聲地感慨:“盛京果然不同于江南,內閣首輔竟有這麽大的排場,知道的是首輔出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官府拿人呢。”

方才屏息凝神的車夫悄悄松了口氣,朝車內笑道:“姑娘不知,咱們這位首輔大人,十五六歲時便是天子近臣,弱冠之年入內閣,現如今已是當朝第一人了!年輕氣盛嘛,難免講個排場,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錦衣不夜行’,我若有飛黃騰達的一日,村口的貓狗少不得都得知會一聲。”

崖香與銀簾二人掩面而笑。

這回連春娘都愕然睜大雙眼:“我當內閣都是些白發長須、德高望重的老頭子呢,竟然如此年輕。”

車夫道可不是。

他是蘇老板在京城的親信,也分管一些小生意,京中大小事不說了如指掌,多少比尋常人留心幾分,尤其鹽酒茶稅與官府密切相關,一有風向便要往揚州傳信,決不能慢人一步。

因而這些年在京城,他對這位年輕的首輔早有耳聞。

若問這幾年皇城三臺八座中何人頂頂位高權重,無論朝野還是民間,議論最多的還是這一位。

車夫興致勃勃地介紹一番,好像同在京城,也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

聽聞裏頭那戴幕籬的姑娘是要送給梁王的美姬,車夫不由想起梁王素日殘暴行徑,心下一嘆,又忍不住多嘴兩句:“這位謝閣老與梁王父子不大對付,姑娘日後在梁王身邊可要仔細這一樁。”

春娘微訝,心下斟酌片刻,随即一改方才的态度:“多謝您提點。”

待下了馬車,春娘又往那車夫手裏塞了一包銀子,頗有殷勤的意思:“咱們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誠如您方才所說,姑娘日後若言語沖撞了貴人,定是個萬劫不複的下場,這點心意您留着喝茶,可否替姑娘多打聽一些梁王的喜惡,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車夫掂量掂量手裏的荷包,拍拍胸脯:“您等我的好信兒!”

春娘是個仔細人,這些事不必阿朝來操心。

操心就能解決的,春娘都能替她打點妥當;

操心不了的,誰來都不頂用。

有備無患,來日不至于手忙腳亂,至于如何伺候,瓊園自有一套齊全的章程。

姑娘們在還不懂男女大防的年紀,就已經将“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雲雲背得滾瓜爛熟,從低眉斂目、煙視媚行,到寬衣解帶、鴛鴦交頸,裏頭都大有學問。

費心調-教多年的人,自比尋常女子多些手段,阿朝也不例外。

盡管不成才,可這些年耳濡目染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光如何媚眼如絲地瞧人,如何梨花帶雨地哭,一日都要練上百遍,又依着獨一份的外在天賦,也能将這七七八八補得八九不離十,千嬌百媚的風韻早就揉進了骨血裏,只是她自己未必知道罷了。

後半晌瞧了郎中、喝了藥,阿朝腦海中昏昏沉沉,一覺睡到天黑。

醒來時,阿朝身上仍不舒坦,胃口也不大好,迎着崖香憂心忡忡的眼神,到底勉強自己吃了兩口。

車夫果然辦事麻利,酉時還未過半就帶來了消息。

以往為了生意場上的打點疏通,也會打聽這些高官的喜好,不外乎喝什麽茶,飲什麽酒,環肥還是燕瘦,可今日從那青樓鸨兒處一打聽,竟讓他聽到些了不得的事情。

屋門關緊,車夫先是拱了拱手,然後壓低了聲音,慢慢說道:“梁王好狩獵,好肉食,尤好鹿肉鹿血,每食必葷……好細腰美臀,尤以纖秾合度為美,好……外物助興……”

聽到這裏,阿朝身子一晃,透粉的指甲一點點嵌進手心的軟肉,指尖捏得發白。

屋內主仆幾人面面相觑,春娘的面色很快恢複尋常。

瓊園出來的人,對男人的手段再熟悉不過,梁王畢竟年事已高,難免心有餘而力不足,難免依靠外物。

關上門來的取樂罷了,這都無傷大雅。

車夫頓了頓,又露出難言的神色,益發壓低了聲:“梁王夜夜都需美人作陪,晨起時以美人為盂……”

春娘皺眉:“何謂美人為盂?”

阿朝面上早已血色全無,也顫顫地擡眼瞧過來,車夫對上那雙哀戚的眼眸,實在是難以啓齒,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梁王有多痰之症,喜以美人檀口為盂……”

話音落下,阿朝心口登時湧上說不出的惡心,忍不住沖到案幾上的銅水盂前吐了起來。

原本身子就不爽利,勉強吃的那幾口點心茶全都堵在喉嚨口,這會全吐了出來,腹中空空,酸水直往上泛,額頭出了層細汗,渾身脫了力,只能死死撐着桌沿。

崖香也覺得惡心至極,不停地拍着阿朝的後背安撫,銀簾趕忙倒了茶來,喂她漱口。

春娘暗暗咬牙,面色也不大好看,還是給那車夫塞了一錠銀子,将人送出去。

阿朝像西風苦雨裏的殘荷,身子幾乎虛脫了。

是不是就這麽吐死了,把五髒六腑全都吐出來,就不用去梁王府了?

渾身的筋骨都震震地發痛,心口一片荒蕪,她沿着桌角緩慢地癱坐下去,在那片昏黃凄恻的光影裏不住地搖頭,眼淚從熬紅的眼眶滑落下來,流淌成了河……

謝府,書房。

謝昶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眉眼染了冰霜,燭火在他面龐覆上一層陰翳的光影。

他揉了揉眉心,取過案上的冷茶一飲而盡,可屬于另一具身體的不适感依舊沒有半點好轉。

屋內極靜,貼身護衛宿郦戰戰兢兢立在一旁候着,直到謝昶鳳眸微擡,“還有事?”

宿郦遲疑道:“大人臉色不好,可要請個大夫來瞧一眼?”

謝昶眉心微折,阖上眼,“不必,你下去吧。”

宿郦拱手應是,正要轉身離開,謝昶突然問道:“還沒有姑娘的消息?”

宿郦硬着頭皮道沒有,“照大人的指示,這一月以來屬下派人暗中搜遍整個盛京,也找不出一個名喚謝绾顏或者阿朝的姑娘,您确定……姑娘眼下就在京城?這麽多年,也許早就……改名換姓也說不準。”

謝昶沒再說話,他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清瘦修長的手指冷白如玉,骨節分明,脈絡清晰。

隔得越久,越難尋到,唯一能讓他确定的,便是那一顆溫熱柔軟的心髒,多年如一日的跳動。

他有一種預感,阿朝離他越來越近了。

身體裏有她的體征,她所有的冷熱、痛癢、悲喜,謝昶都能感受得到。

就如今日在街上,他坐在馬車內,心髒就那麽毫無預兆地猛地顫動起來,可他掀簾放眼望去,還是那條車水馬龍的棋盤街,與往日沒有半點分別。

人也許就在他身邊……

宿郦等了半天不見主子發話,屋內陷入一種可怕的寂靜。

謝昶沉默的時候,天生有種冷戾攝人的威壓,眸光猶如刀鋒浸了雪,令人不敢直視。

宿郦跟在他身邊多年,從未在他身上看出半點年輕人的風發意氣,仿佛天生就是冷血涼薄的政客,動動手指就是腥風血雨,手段淩厲得不像個文臣。

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沒什麽人或事能觸動他,更不必像普通官員那般圓滑世故。

可就是這樣生殺予奪的人,竟然也有放不下的牽挂。

八年前就杳無音信的謝家小姐,成了主子的症結,從未有一日停止過尋找。

八年了,主子從一介白身,一步步走上這權傾天下的位置。

家破人亡,親友凋零,數不清的風雲變幻。

當年湖州大亂時走丢的小女孩,到如今哪還能活在世上啊。

可“妹妹”這兩個字,好像天生就是柔軟溫情的字眼,要讓人疼惜的。

宿郦不忍他獨自傷神,岔開了話題:“八月初十梁王壽辰,王府管家今日送來了請帖。”

謝昶唇角不着痕跡地一牽,冷哂:“他這是在向我示威。”

宿郦面色憤然:“梁王總督漕運,這些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那個好兒子補了工部的缺,利用職權大興土木,為着一個六十大壽擴府建園,半條興隆巷都被他挪為己用。老百姓怨聲載道,陛下就這麽縱着他這個皇叔?”

碩鼠難滅,何況梁王的勢力根深蒂固,又深得皇帝寵信。

思忖間,謝昶只覺胸口窒悶,頭腦也越發昏沉,鈍心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強勢地湧上來,幾乎達到一個頂峰。

今夜她如此難受,究竟發生了什麽?

腦海中浮現出青梅樹下那個綿綿軟軟的小團子。

她自小嬌慣,從沒吃過苦,養得胖乎乎的,漂亮極了,總喜歡往他懷裏鑽。

這麽多年,離了爹娘,離了他,小姑娘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燈下,謝昶撐着眉心,長籲一口氣。

宿郦眼見着主子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握緊,額頭隐有青筋凸起,一雙鳳眸如同浸了血。

只有宿郦等幾個心腹知曉,主子其實身體不大好。

自小被仇家挑斷手筋,即便早已恢複得與尋常人無異,但無論對誰來說,斷手都如斷命,文官要靠這雙手指點江山,武将要靠這雙手破軍殺将,主子自幼受此磨折,能披荊斬棘走到今日,這份心性就遠非常人能及。

況且主子身上還有宿疾,每個月總有幾日病發,偏偏還不肯看大夫。

謝昶坐在一片明昧交錯的光影裏,襯得面色有種詭谲的狠戾,良久才将盤桓心口的不适驅散。

“去找……就算把整個大晏翻過來,也要将人給我帶回來!”

宿郦趕忙領了命。

謝昶飲了口冷茶,寒聲吩咐:“告知梁王,八月初十,本官必如約而至。”

作者有話說:

嗚嗚阿朝寶貝不哭,哥哥馬上來救你!

【注】“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來源樂府詩《子夜歌》。

第 12 章

黑衣男子走過範錦華身旁,彎腰在白衣男子的耳邊輕言細語幾句之後,他聽完後立刻皺起眉頭:“你說的是真的?”低聲問道。

“是的。”

“瑪德,我們走。”叫罵一聲,帶着人向酒吧外走去。

叮叮叮!

“見面取消。”在他離開不到兩分鐘範錦華就收到短信。

範錦華現在可以确認,白西裝男子就是“手術刀”,走出酒吧看到他乘車離開,自己開車悄悄跟在後面。

可能是因為出租車的緣故,前面的車輛并沒有太多的警惕。

半個小時後汽車開進一座大廈,範錦華把車停在路邊。順着大廈向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層的位置還有燈光亮着,由此可見手術刀他們應該去的就是這個辦公室,确認所去位置後開車往回走。

啪!

正在開車的時候肩膀被拍打一下。

吱!

一腳剎車停下來。

“師傅,我們這是去哪裏啊?”其中一名女子用手揉着眼睛問道。

“把你們的家庭地址說出來。”範錦華低聲做出回答。

“我們家在……”

吱!吱!

二十分鐘後汽車停在她們兩個人的家樓下。

女子從兜子裏拿出了一把鈔票遞給範錦華:“謝謝你師傅,多的錢就當洗車錢。”女子說着打開車門,範錦華下車幫她把另外一個人拽下車。

看着她們晃晃悠悠的走進家門,範錦華開車回到家中。

嗖嗖嗖!

範錦華剛剛打開門,面前就劃過匕首,他的身體十分靈敏的躲過襲來匕首,轉身一把抓住亮子的手腕。

“你幹嘛呢?”低聲質問道。

亮子看到是範錦華的時候長呼一口氣。

“我以為是壞人呢。”

“壞人?”

“我剛剛看了一個電影,關于特工的電影,真的是太……”亮子嘀咕起來。

範錦華無奈的挑下眉毛,“以後你少看這樣的電影。”說着話走進洗澡間,卸下這一身別扭的妝容,頓時舒服許多。

“亮子,天不早了,你今天就先別回去了,明天一早直接出車。”回到客廳對亮子說道。

亮子點點頭:“好。”

兩個人一個沙發,一個卧室,閉目休息。

第二天一早,範錦華交給亮子出租車鑰匙,亮子下樓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差點被熏一個跟頭。

用力的揮揮手:“我曹,這是什麽味?哎呀…哇。”

四個窗戶全部打開,一路疾馳直奔洗車房。

範錦華坐在家裏,用手機查詢了一下昨天那座大廈內的所有公司,查到十層的時候發現注冊的是有關出口貿易類公司,法人代表叫孫雅。

叮叮叮!

“你在哪?”手術刀發來信息。

“我在我應該在的地方。”

“你應該在的地方?我昨天臨時有事,所以很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些多,我想我們的見面可以推遲一下。”

“好的。”

咚咚咚!咚咚咚!

電話放在一旁,房門傳來敲門聲。

站起來走到門前,通過門鏡看到站在門外的獵人,皺起眉頭。

心裏琢磨着,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自己才剛剛住進來,這麽快就被他們知道了?

吱!

打開房門,獵人看到範錦華的時候面帶着微笑伸出雙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兄弟。”喊着走着房間。

來到房間,挨個屋子掃一眼,仿佛是在找什麽東西又或者是在看這裏的環境。

看完之後坐在沙發上。

拿出一根煙遞給範錦華,範錦華輕輕擺下手:“我建議你能夠忍一下,這裏有孩子。”随後回答道。

獵人一愣,有些尴尬的笑着把煙放回到煙盒。

“影子,你的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沒想到退伍這麽多年你還是如此的犀利啊。”好似玩笑一般對範錦華說。

範錦華笑而不語,從始至終都在思考獵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獵人坐在沙發上自己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發現範錦華一個字也不說,氣氛有些尴尬。

“影子,我想辦法送你離開這座城市吧,在這裏你不太安全。”獵人向前躬身很認真的看着範錦華說道。

“你現在被通緝,我跟上級反應讓他們幫你去警察局澄清一下,但是他們卻說你不歸他們管,我想你現在真的很危險,尤其是帶着胡宇強,很多人都想要這個孩子。”獵人的話讓範錦華有些驚訝,又有些費解。

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對這個二三歲的孩子感興趣?難道他的身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為什麽他們都對孩子感興趣?”範錦華對着獵人開口發出詢問。

獵人伸出舌頭舔下嘴唇,往範錦華的面前湊一湊,一臉的緊張氣氛看着他,說道:“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因為我相信你。”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胡宇強……”

“什麽?”範錦華聽完一臉的不可思議,身體向後微傾,瞪着一雙大眼睛。

獵人微微點頭:“我說的是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帶着他先離開這裏,我知道你想替胡剛報仇,我也想,只不過現在時機還未成熟,我們需要耐心等待。”

咚咚咚!

話音剛落敲門聲再次響起。

獵人和範錦華相互對視一眼,紛紛站起來。

咔咔!

獵人拔出腰間的手槍,打開保險,子彈上膛,對着範錦華點下頭。

範錦華走到門鏡前向外觀察,發現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保姆。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鏡看,仿佛知道範錦華一定在門的後面。

“是保姆。”

範錦華扭頭用唇語對獵人說道。

獵人聽完後左右環顧一圈,徑直沖進洗澡間。

看到獵人關上洗澡間門的時候,範錦華打開房門。

“怎麽是你?”看着保姆低聲質問道。

保姆面帶着微笑看着範錦華:“我聽說你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

這個回答還真是有些扯淡。

“哦,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呢?”範錦華沒有一絲打算讓她進房間的樣子,繼續問道。

“你…不打算邀請我進去?”

範錦華腦子快速轉動一圈,讓開了撐在門上的手。

013:層層迷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第 14 章 興師問罪

這個上午,對唐钰來說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上午。在第四節課的時候,一課黑色的商務車便停在了校醫室的門口,五道身影從車裏面走了下來,徑直的向校醫室走了過來。威風凜凜,氣息不善。為首之人,看模樣五十左右,此時卻是陰沉着臉,顯得有些難看。眼裏,也是閃爍着鋒利的光芒,如是一頭正在發怒的老狼一般。而這人的後面,則是跟着四名一身黑色西服的中年強壯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保镖打手之類。

早從窗戶裏,唐钰就看到了這一夥人,知道是有人上門來興師問罪了。唐钰淡然一笑,卻是主動的走了出來,來到了校醫室的門口。與此同時,那五人也來到了門口。那四名保镖,也不動聲色的一字排開,将校醫室的門口圍堵了起來。

看着這股氣勢,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吓的腿軟了。不過唐钰卻是一臉的平靜淡然,相反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淡笑看着那為首的男子道:“老人家,看你現在氣火很旺,臉色有些青白,這是肝火氣虛的病症。不過,老人家你好像走錯門了,這裏是校醫室,我只會接待學生或是老師。”

為首男子見唐钰還如此的一臉風輕雲談,竟然一來就拿自己開起了刷來,臉色也頓時變得有些陰厲和難看了,喝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來意,你用蛇咬傷了我們家少爺,害的我們少爺暈迷入院。這件事情,你必須要給我們家少爺一個交待。現在,你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男子的話,卻是命令的口吻,不容他人有絲毫的拒絕。

唐钰淡然一笑道:“是你們少爺放蛇來咬我,結果反到是咬了他自己,這也算是因果報應吧,又與我何幹?試問,我憑什麽要跟你們走一趟?”

“哼,還敢在這裏強詞奪理。既然你不肯乖乖的跟我們走,那就別怪我們無理了,給我抓走。”為首男子冷哼了一聲,厲喝了起來。話音一落,那四名保镖就要向唐钰圍上來。

唐钰掃了四人一眼,喝了一句:“慢着。”聲音并不算洪亮,但卻有種奇怪的力量,讓那四名保镖一聽,卻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吓一般。

為首男子眼裏也是閃過了一絲怒色的掃了眼四名保镖,看向了唐钰道:“怎麽,是你自己跟我們走嗎?你肯乖乖合作,那是最好。不然,少不了你的一番苦頭吃。如果你配合一點跟我們去見老爺,說不定不用吃什麽苦頭。如果你要反抗,哼哼,別怪我沒提醒你,恐怕你沒有什麽好下場。你以為,你們臨山中學能保的住你嗎?”

唐钰道:“臨山中學保不保我,我想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過,你們這樣做,還有沒有王法?”

“哼,王法。”為首男子譏诮一笑,眼裏閃過了幾抹同情和不屑的看了看唐钰,道:“你可以打電話報警,不過我可以肯定,你報警也沒用。好了廢話少說,帶走。”

“慢着——”

這一次卻不是劉辰的聲音,而是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五人背後傳了過來。聽到這聲音,為首男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精彩了起來,轉過了身來看向了正向這邊走過來的成伯。

“老成,你這是什麽意思?”為首男子看着成伯問道。

成伯看了看唐钰,才對為首男子道:“老吳,唐公子是我老爺的貴客,今天的事情是個誤會,再說起因也是因為你們家的王少,這事怨不得唐公子。當然,責任我們會付,你們家王少這次一切的費用都由我們林家承旦。這件事情,還是小事化了的好。”

老吳的臉色頓時凝沉了下來,眼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這件事情他縱然也沒有想到林家竟然插手了進來。老伯的話,也無疑是要力保唐钰。如果自己今天要強行将人帶走,那勢必林家也不會袖手旁觀。事情一大鬧大,必然會弄的兩家不和的局面。思忖了一會,老吳才深深的看了唐钰一眼,才沉着臉道:“好老成,既然你都出面了,那這件事情我們王家也不會再追究了。既然是場誤會,說清楚了就沒事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止為止吧。至少醫藥費嘛,等賬單出來,我會親自送到你們林家的。”

“嗯,應該的。”成伯道。

“我們走。”老吳帶人離去了。

送走了老吳一行人,成伯的眸中也閃過了一絲佩服之色,不由的道:“這個老吳,還越來越是個人物了,處理事情起來,還真有點王家老爺的風範了。”

“成伯,謝謝你了。”唐钰道。

成伯這才收回了目光,搖了下頭道:“謝我幹嘛,這都是老爺的意思,老爺知道這件事情後便料到王家肯定會派人來為難你的,所以讓我馬上趕過來。還好,趕的及時。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過失,再說你也是為了小姐才會得罪了那個王霸的。這次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不過以我對那個王霸的了解,這次的梁子他肯定不會就這麽放下的,以後他肯定還會找你的麻煩的。還有王家——我覺得也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當然,明地裏應該不敢那麽明目張膽,但是暗地裏,就難說了。所以唐钰,你以後事行,還是要多加小心一點,這個王家可不太好惹。”

唐钰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成伯,放心吧我會小心一點的。”

“嗯,那就好。以後如果有什麽事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或是直接給老爺打電話。”成伯道。

唐钰道:“好的成伯。”

“那行,現在也差不多放學了,你先上車吧,我們去外面等下小姐。”成伯道。

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就放學了。唐钰回到校醫室,脫下了白卦,鎖上了校醫室的門就上了車去。

“對了成伯,這個王家應該跟你們林家一向都不太合吧?”唐钰忽然問道。

開着車的成伯從後視鏡裏看了唐钰一眼,道:“是啊,王家一直以來都是我們林家的死對頭。生意場上,一向都跟我們林家打着仗。王家的勢力,也不比我們林家弱到哪去。所以老爺一直來把王家,也是做為一個強勁的對手看待。”

“哦。”唐钰點了點頭,便沒再多問了。

在車裏休息了一會,車門忽然被拉開了,一道身影坐了進來,正是林菲菲。林菲菲一坐進車裏,便有一股女人特有的泌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唐钰扭頭看向了林菲菲,正好與林菲菲的雙眸相撞在了一起,原來林菲菲一坐進車裏,也是直接看着唐钰。四目對視,林菲菲還是有些不太适應的将目光錯開。

(本章完)

第 13 章 (13)

這才離開樓宗幾天,你就用樓宗的錢去養男人了!你個賤人!”

一聽他們是從鑽石區出來的,樓夢菲一顆心扭曲,充滿了濃濃的嫉妒,雙目跟噴火了似的,死盯着樓婉君,恨不得就地就樓婉君給挫骨揚灰!

“嘴巴可真髒!我算是見識到了樓宗的教養!”不等樓婉君發作,慕雲飛已經是聽不下去了,一張臉黑如鍋底,這些人居然張口閉口就是一口一個賤人地辱罵自己的外甥女,還什麽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只見慕雲飛上前,手中的折扇倏地飛射出去撞擊到樓夢菲的小腹,瞬間将人給打飛了出去,砸在不遠處的一顆果樹上,那果樹上的果實就跟石頭似的堅硬,簌簌地砸落下來。

樓夢菲又驚又怒,身上劇疼不已,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樓皓柔和樓皓瑩這次倒是學得聰明了許多,沒敢再多說話,貓着身子就想要偷偷離開。

“想走?問過我沒有?”慕雲飛臉色非常難看,一想到這些年來自己的外甥女極有可能一直被她們這樣欺壓,他的血氣就忍不住往腦門上沖。

只見他一反手,那折扇看上随意,結果又飛射了出去,左右拍在了樓皓瑩和樓皓柔的背上、腹部,兩人嘴角頓時都溢血了,一樣是疼得在地上打滾,嗷嗷直叫,狼狽至極。

樓婉君看得咋舌,默默給自家小舅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就這小暴脾氣,跟自家娘有得一拼呀!

“你是什麽人?!膽敢對我們樓宗的弟子下手?!”

聽見這邊動靜的樓子陽和樓皓宣趕了過來,見到又被毆打成豬頭似的三個人,頓時心頭都涼了半截,面上是又驚又怒,氣得幾乎要發狂了。

“我是什麽人?讓樓甫那老東西親自來問我,這麽多年,他當我們慕家是死的嗎?這一次的事情,沒完!”

慕雲飛目光犀利,夾着幽森的鋒芒,口氣夾着森寒地說道。

他心中大恨,自己早就應該過來的,偏生這麽多年,他愣是相信了小妹信中報的平安,卻不知道他們竟然給樓宗給壓榨成這個樣子!

一想到剛才這三人一口一個賤人地怒罵,他心底就一陣拱火,倏地手中出現了一條長鞭,這長鞭紫瑩瑩的,閃爍了金屬般的寒光,猛地一抽!

058再次挨抽

“啊!!”

頓時連帶樓子陽和樓皓宣兩人都遭殃,被慕雲飛這一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這……還是小舅舅嗎?”樓文淵直接就怔住了,咽了咽口水,看着樓子陽幾人挨的那一鞭子,自己都覺得疼。

別說是樓文淵呆住了,就連樓婉君都被慕雲飛這火爆脾氣給吓了一跳,當真是跟自家親娘一模一樣的。

“老子的妹妹,我都舍不得說一句狠話,你們樓宗算個屁?!敢如此放肆欺淩我慕家的人,當我慕府是死的嗎?!”

慕雲飛覺得抽一鞭子還不夠,反手又是一鞭子抽過去,這下子就連樓子陽都承受不住了,嘴角當即就噴出了鮮血,臉色慘白得可怕。

衆人心驚,都在疑惑這個慕家是什麽大戶人家,居然連樓宗這樣八宗之一的宗派都不放在眼裏。

“小舅舅,先別抽了,抽死了就沒得玩了,哪能讓他們這麽輕易就死了呢?”

樓婉君見勢不妙,立即阻止慕雲飛暴怒下去,小舅舅的實力不俗,就樓子陽那點功夫,連自己都打不過,怎麽可能是舅舅的對手?

再者,這裏是人家覓寶閣的地盤,在這裏抽死人,怎麽也說不過去。

今後他們還要在夏州城生活很長的一段時間,總不能讓人個忌憚死了。

有人忌憚是好事,卻也是有壞處的,現在父親還沒恢複,有些事事情,總是需要暫緩的。

再者,他們現在已經跟樓宗撕破臉了,她要是現在真的将樓宗的這些弟子給弄死了,以他們現在的狀況,要是樓甫那老東西聯合他身後的神秘人來一起對付他們,就算是小舅舅,估計也擋不住。

慕雲飛怒極,被樓婉君這麽一提醒,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臉色依舊很冰寒,一本正經地道:“沒錯!不能讓他們這麽輕易就死了!敢欺負到我墨家的頭頂上來,等着比死還難受吧!”

樓婉君嘴角猛地一抽,真想把自己的膝蓋給送上去,瞥了一眼那幾個半死不活的人,對覓寶閣的負責人說道:“真是抱歉,我小舅舅初來乍到不了解這裏的規矩,這幾個人的費用以及覓寶閣裏的損失,都由我們來負責。”

那負責人的臉色期初的确是很不好看的,但是見樓宗的人如此嚣張,幹脆也就站在人群裏看着,本來以為樓婉君他們只是會小懲大誡而已,沒想到慕雲飛這種暴脾氣上場就是一通抽。

那鞭子又不是凡品,一連好幾棵珍貴的樹木,還有不少的設施都被抽毀了,而且對方還是鑽石區的客人,他們想賠償就賠償,不賠償的話,那就是自己這個負責人倒黴。

但是現在一聽樓婉君這麽一說,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下來,急忙道:“貴客破費了。”

随後負責人一聲令下,就有夥計出來将這五人給擡走。

“對了,我順便告訴你一聲,這樓宗的賬啊,有些不太好要,您還是直接現在帶着人去,有可能還是能拿回來一點損失。”

末了,那負責人正要離開,被樓婉君這麽一提醒,道謝之後,一轉身臉色都青了。

這覓寶閣屹立夏州城多年,還從未遇到像是樓宗這樣膽大妄為的人,要是這一次不給出懲罰,只怕今後人人都會效仿。

抽了人之後,三人在金牌區又逛了起來,仿佛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這金牌區的東西果真是要比鑽石區的多很多……就是品階不怎樣。”慕雲飛評價。

最後樓婉君買了兩卷武技,一套是名為《流光拳》,此為拳法;一套名為《小七道寶術》,此為一套箭法。

這兩卷武技都是放在角落裏無人問津的,因為這兩套武技前面太過于雞肋,前期對修煉者幾乎沒有什麽幫助,只有上了引神三層,才會發揮出其潛在的威力。

只是一般修煉到這個層次的修士,基本上都已經繼承了家族核心的法門和武技,輕易是不會修煉外面這些散落的武技,除非逆天層次的那種。

除此之外,她還得到了一卷殘缺的附贈品,看起來也比較雞肋的,因為是捆綁銷售,她就一并給買下來了。

樓文淵因為得了那卷《玄炎仙典》的法門之後,對法門就沒有那麽執着了,而是對源紋有關的一切,倒是買了不少。

“真是可惜,現在的源紋筆制作都太粗糙,若是能得到好一點的源紋筆,镌刻出來的源紋會好上數倍。”

樓文淵輕嘆,将得到的一支源紋筆給丢進了源戒中。

幾人出了覓寶閣,慕雲飛和樓文淵到櫃臺分別拿出在藍湖得到的牌子,付賬之後,在櫃臺将物品給兌換了出來。

樓婉君沒瞧見是什麽東西,就見兩人神秘兮兮的,臉上都要笑開花兒了。

到樓婉君的時候,那櫃臺夥計頓時就怔愣了,顯然是第一次見到藍牌上沒有任何需要兌換的獎勵,一下子就犯難了。

“貴客,您确定這牌子已經丢回藍湖了嗎?”那夥計再三跟她确認。

“我非常确定!”樓婉君耐着性子說道,只感覺有些無奈,幹嘛要給她弄一個藍牌?

那夥計面露難色,這時候一個身穿華美錦袍的男子走了過來,那夥計見狀,頓時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樓姑娘,您的這個獎品,我們需要幾日的時間來準備,還請您三日之後來覓寶閣領取,這算是今日藍湖小小失誤的賠償禮物。”

那男人生得柔美,不似男子那般充滿陽剛,尤其是一雙狹長的瑞鳳眼,好似他永遠都是笑吟吟的樣子。

男人将一只精美的盒子放在櫃臺上,那張柔美得有些過分的俊臉上笑盈盈,樓婉君只覺得心頭一陣發毛,總感覺此人不簡單。

樓婉君帶着些許疏離感,禮貌性點頭:“好,這賠禮就不必了。”

她沒有伸手去拿櫃臺上的盒子,她隐隐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随後三人離開了覓寶閣,男人打開手中的折扇,一雙含笑的瑞鳳眼半眯,盯着樓婉君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微揚:“有趣……”

059敲打文淵

“真是氣死我了!樓甫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回到府邸,樓文淵還是忍不住發火,一臉的憤懑,想到樓夢菲她們在覓寶閣的那番話,這無疑是想要将父親給置于死地!

樓婉君倒是一點也意外樓宗會這麽做,父親既然不是樓甫親生的,就算是再敗壞他的名聲,跟樓甫也沒有關系。

樓宗的人會這麽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前後兩世,她早就已經看清楚了樓宗的嘴臉了。

“大哥你又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樓宗的嘴臉,他們會這麽做,不也是正常嗎?要是他們哪一天突然安分守己了,我才覺得奇怪呢。”

樓婉君喝了一口茶水,心中卻想着覓寶閣的那個長相柔美的男子,三天後她真要去覓寶閣拿東西嗎?

但是那男子給自己的感覺很不好,有一種被看穿,自己就像是獵物一樣,被人給盯上的錯覺,這樣的感覺太不妙了。

“我就是想不到他們會用這麽卑劣的手段!真是太可惡了!居然毀父親的名聲!”

樓文淵憤懑,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

她看了樓文淵一眼,心頭輕嘆,好在自己對樓宗早就沒有什麽感情了,只是大哥為人一直都較為溫和,雖然護短,但不至于這樣紅過臉,這一次樓宗的做法給他的打擊應該很大。

不過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

“他們怎可如此?父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辛苦為了整個樓宗付出,他們竟就是如此對待父親的!”樓文淵只覺得心頭難受至極,實在是憋悶得不行。

慕雲飛看了一眼額頭青筋怒跳的樓文淵道:“你就不能冷靜一點?怎的連君兒都比不上?樓宗這副做派,你別跟我說你是今日才發現的。”

慕雲飛今天也被氣得不輕,一想到自己的外甥女這十幾年來都是過着這樣的生活,他就氣得想要滅了樓宗!

樓文淵臉色微僵,嘟囔道:“從前也只是小輩之間的打鬧而已……”

“還小輩之間的打鬧?樓文淵你娘是不是忘記給你生腦子了?就今天,那幾個小畜生張口閉口地罵君兒,你還跟我說是打鬧?”

慕雲飛聞言,簡直被氣得不輕,真是想掰開這外甥的腦子來瞅一眼,是什麽做的。

樓文淵臉色微僵,眸光有些不大自然地看向了樓婉君,小妹會不會怪自己呢?

樓婉君沒有言語,她其實是知道大哥每次在樓夢菲她們欺負自己之後都會找人修理她們,只不過這修理并不到位,兄長一直念及都是同門,手下一直留情。

只是有些人,并非是你手下留情,她就能領情的,就好比現在的樓宗,不僅要毀滅父親,更想要了他們一家四口的性命。

“小舅舅,你就別責怪大哥了,大哥一向心慈的,他沒辦法……”樓婉君是故意這麽說的,她就是要借助樓宗這件事情來告訴兄長,有些人就是不能心慈手軟。

你把他們當成親人,可人家未必就能将你一樣當成是親人來看待。

“心慈?狗屁!”慕雲飛聽罷,氣得差點跳腳,這外甥的性子就跟樓胤那性格是差不多的,非得要被傷害得徹徹底底了才會醒悟。

“你自己聽聽,今天她們都是怎麽罵君兒的?!要是今天換做是君兒落在他們手裏,我敢百分之百地告訴你,他們絕對不會像我今日這樣放過他們放過君兒的,他們只會把君兒折磨得越慘就越好,甚至會要了她的性命!你這性子就跟樓胤一模一樣,半點跟你娘都沒有!”

慕雲飛是真的被氣得不輕,一想到今日的情形,他就氣得想要殺人,想要發狂。

樓文淵頓時臉色一僵,眼底有些不敢置信飛逝,但是轉瞬他似乎又像是接受了一樣,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愚笨的人,只不過心慈而已。

但是一想到自家小妹會被他們給折磨死,樓文淵心底就一陣凜然,似乎自己一直以來都做錯了?

他以為自己每次找人修理完他們之後,他們就會有所收斂,畢竟都是一家人,不會太過分的。

但是現在聽小舅這麽一說,他覺得似乎一點也沒有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樓文淵忽的發現,自己每次發現他們欺負小妹,是不是只是偶爾呢?那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呢?忽的他心頭就湧起了一股深深的內疚。

樓婉君沒有說話,卻是想着慕雲飛的話,心底泛起了陣陣寒意,她不是已經被他們給害死過一次了嗎?

前世她也這樣天真過,認為他們都是同族,身上流的血液是一樣的,就算再欺負自己,那也是因為自己給宗門丢臉了。

但是現在想想,她除了冷笑與鄙夷之外,對樓宗的人只有‘惡心’兩個字。

如果樓夢菲她們将自己當做是親人來看待,那麽自己沒有實力,他們難道不是更要袒護自己嗎?但他們卻是比外人還要惡毒,一次又一次地殘害自己,最後還讓自己死得那麽凄慘無比。

“君兒,你說實話,他們是不是經常這樣欺負你?”慕雲飛見樓文淵裝鴕鳥,目光轉向了樓婉君,今天他非得‘抽’醒這個外甥不可!

樓婉君擡眸,只見慕雲飛朝她使眼色,樓婉君頓時會意,心中不由得無語一笑,這小舅是想要趁此機會給大哥一個教訓。

她知道大哥是很疼愛自己的,若是知道自己受的罪……估計是真的會恨透樓宗的。

不過,她倒是寧願大哥恨,也不要他太仁慈,父親就是因為太仁慈了,才會有今天這樣的遭遇,才會有前世那樣凄慘的下場。

樓宗的人,比白眼狼還要惡心,還要極品。

“這不是家常便飯嗎?我都已經習慣了,在我沒能修煉的時候,樓夢菲他們就經常捉弄我,當成靶子來練劍、丢進池子裏吸引源獸供他們獵殺、甚至讓我跟源獸關押在同一個籠子裏,就給我一把匕首,說是要鍛煉我的心智,要不是這些源獸被關押之前都已經馴服的了,現在只怕小舅就只能在我的墳頭倒一杯白酒了呢。”

她說的很輕松,臉上只是帶着淺淺的笑容,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那樣毫不在意。

060不做惡人

她此言一出,樓文淵身子倏地繃緊,俊秀的面龐一陣慘白,眼底滿是驚愕之色,聲音有些顫抖:“小妹這可是……”

“我難道還會騙大哥不成嗎?”不等樓文淵說完,她就接過話去了,臉上神色有些冷漠。

她知道這樣對大哥很殘忍,父親的事情對他的沖擊已經很大了,但是他還是狠不下心來要對付樓宗,就算會,也只是做一點,以為可以讓樓宗的人引以為戒。

若樓宗真有這個覺悟,她也不至于要讓他們一家四口脫離樓宗,要自立門戶了。

“從前我只認為我們都是同族,身上流的血液是一樣的,至少看在親人的份上,他們不會太過分,只是跟我這樣玩樂而已,但是後來我漸漸的就明白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親人,在他們眼中,我就跟那些源獸是差不多了,是用來供他們取樂的。”

“再後來一次就是樓皓柔她們在我身上綁了石頭,丢我進後院的池塘中,我那麽奮力地掙紮,求他們放過我,她們只是笑,還罵我活該,說我是廢物,說我該死。我難道就願意自己是一個廢物麽?”

她這番話真真假假,三分真七分假,樓皓柔她們的确是設計讓自己落水了,但絕對沒有自己說的這麽嚴重。

“什麽?!”樓文淵倏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面龐一片蒼白,眼底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逐漸裂開了一樣。

樓婉君輕嘆一聲,目光看向了他,道:“大哥,心善是好事,我曾經難道就沒有心善過嗎?但是我的下場是什麽?差點被他們給淹死,父親心善的下場又是什麽?被樓甫那老東西關押,甚至想要了他的命,現在更是對父親的名聲各種诋毀。”

慕雲飛聽得一陣心疼,他這個小外甥女小小年紀竟已經遭受了這麽多的苦難,難怪他就說一般這個年齡的女孩,一向都是活潑,喜歡跟長輩撒嬌的。

但是外甥女呢?冷靜勇敢,機智聰明,能夠時刻讓自己保持住清醒。

“小妹……你為何從不跟我說這些?”樓文淵偉岸的身軀有些踉跄,他一直以為自己将小妹保護得很好,真的保護得很好,一直以為自己找人稍微修理一下樓夢菲她們是有用的。

但事實似乎并不是這樣的,樓文淵感覺自己從前的世界在一點點的崩塌。

“大哥你仔細想想,我沒有說過嗎?但是大哥是怎麽說的?我們是一家人,就要互相團結,相互扶持,哪裏沒有個矛盾的時候,大哥你是這樣回答我的。”

樓婉君眨着烏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樓文淵,心中也很無奈。

小舅要給大哥下猛藥,她只能幫着。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大哥一直保留着他的這份善良,但大荒這世道,注定善良的人基本不會有什麽善果。

她不做惡人,卻也不會做到聖母一樣的那寬容溫厚。

她可以不害人,但是前提是別人也不要來害她。

樓文淵臉色一陣陣慘白,身形有些不穩地坐了下來,一直以來自己做的都是錯的……

這個認知讓樓文淵有些崩潰,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将小妹保護得很好就是個笑話的時候,他心底有一股怒焰在一點點的燃燒、蔓延……

樓婉君見也差不多了,再多說的話,可能就會适得其反了,便朝慕雲飛使了一個眼色。

“好在你小子現在明白過來也不算太晚,不然真就讓那些人給得逞了,君兒吃了這麽多苦,你若是跟你爹一樣這麽心慈手軟下去,君兒和你娘只會吃更多的苦頭。”

慕雲飛輕輕拍了他的肩膀說道,見此樓婉君知道自己現在最好是不要打擾大哥,大哥是聰明人,也不是那種脆弱的人,只是接受需要一個過程。

随後她就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不習慣在院子裏留着丫鬟,所以府裏的丫鬟小厮大部分都留在了父母的院子裏伺候着。

回到院子中,她就從源戒中将那柄鏽劍給拿了出來,這鏽劍飲血之後,表層的鏽鐵倒是脫落了不少,露出了些許劍的光華出來,隐隐可見此劍的鋒銳。

只是可惜露出的部分太少,沒有辦法完整地觀看此劍的本身,只是這劍透着一股滄桑感,還有一股氣勢。

樓婉君只是看了一眼,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也并不打算用此劍來作為法器,這滿身的鏽鐵,別說是斬殺源獸之類的了,估計切菜都不容易。

随後将此劍丢回了源戒中,将《流光拳》和《小七道寶術》拿出來研究。

流光拳與其名是差不多的,但是一定要修煉出暗勁,否則這流光拳就形同普通的拳法,空有架子而無力。

而這小七道寶術她倒是很感興趣,這是箭法,修煉至大成,連羽箭都是不需要的,凝聚源力為氣箭,七箭齊發,威力勢不可擋,可削山斬石,絕對霸道!

樓婉君很喜歡這部小七道寶術,但是前期幾乎就跟普通的射箭是一樣的,但是她又舍不得放棄,所以這小七道寶術她是一定要學的。

“早知道就應該買一把弓箭了。”樓婉君看得興趣正濃,但是一摸才發現自己的源戒裏沒有弓箭,頓時有些無奈。

一直鑽研到傍晚,她有所心得,打算明天去買一把弓箭來試試這小七道寶術的威力。

傍晚的時候,樓文淵的情緒好多了,只是樓胤的情緒就不好了,看着樓婉君出現,他的目光充滿了歉疚。

就連一側的慕妤薔眼眶都是紅的,顯然是哭過的。

“這都是怎麽了?一個個哭喪着臉?”她坐了下來,詢問了一句。

慕雲飛就坐在她的身邊,小聲道:“文淵把你說的話給告訴他倆了,你說他這個腦筋……”

慕雲飛真是覺得自己這外甥的腦子是需要好好修理了,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樓婉君頓時輕嘆一聲,随後拿起筷子吃飯:“現在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今後我只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平安康健,我們不做惡人,也不主動去招惹是非,但若是別人欺負到我頭上來,我是不會手軟的。”

“我聽小妹的。”樓文淵在一邊點頭,眼底的歉疚還未消減。

061成功繪紋

吃過晚飯之後,樓婉君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這段時間忙着處理跟樓宗的事情,她落下的修為太多了。

現在她已經是十三歲的年紀,起步本來就比尋常人晚了很多,若是再不用心一點,她今後會很難有所成就的。

她答應過六屠老祖的事情,一定要辦到,救命之恩,豈能不報?

所以一進院子,她就吩咐連個丫鬟将院門給守好,就算是樓文淵過來,也不許進來。

她可不想每次自己的修煉都被打斷,她要認真研究巫骨雪影鳥的源紋,才能将功課交給非離大師。

她現在還沒有嘗試讓自己的源府镌刻源紋,修士一生中最多只能镌刻九道源紋在源府,肉身的源紋可以镌刻無數,就是有時效性,所以這九道源紋很關鍵,而這巫骨雪影鳥除卻上古那些生猛的原始兇獸之外,它的飛行速度在同類型中是最快的。

并且镌刻的源紋會随着修煉者實力的增進而變得愈發強大,所以這九道源紋至關重要,她很想自己的第一道源紋是自己研究出來的。

飛行源紋,一旦镌刻成功,就能擁有跟巫骨雪影鳥一樣的速度,源力化翅,便能翺翔于天際。

若是只依靠修煉來實現飛翔,除非是到諸天層次這樣的強者,就能源力化翅了,只是又有多少能夠修煉到諸天強者這樣的實力呢?

樓婉君将自己關在房中,從源戒中拿出那顆伺赤紅色的巫骨雪影鳥的源珠,腦海中觀想着《六道天紋圖》,一邊研究源珠,看得入迷,都未曾發現房中已經多了一個人影。

楚北陌見她研究得入迷,也沒有說話,只是沒多久院子外面就傳來了樓文淵有些焦急的低喝,頓時蹙眉,一閃身就出去了。

“你你你!你還敢來?!”樓文淵見到楚北陌出現,瞬間就一副跟見鬼了似的表情,一張臉瞬間就垮了下來,雙目噴火。

“聒噪。”楚北陌眼神冰涼地掃了他一眼,眼底露出嫌棄之色,一擡手就将人給敲暈了。

兩個丫頭見從小姐院子裏飄出來一個陌生的男人,當場就吓壞了,愣愣地看着趴在地上昏迷的樓文淵,腳上就跟長了根似的,怎麽也跑不動。

然而楚北陌什麽也不說,轉身就回到了院子裏,梓安哭喪着一張臉跑出來給兩個小丫頭解釋,一想到自家主子聽完自己說的話之後,就更加沒有顧忌了。

梓安簡直欲哭無淚,最後自己守在了院子門口。

樓婉君研究得入迷,不知不覺中六道天紋圖引領着她在觀摩巫骨雪影鳥的源珠源紋,看着那些奇妙的源紋,就真的像是非離說的那樣,有生命一樣。

“似乎是這樣的……”她輕聲呢喃,手中不覺間運轉了源力,竟是一邊研究,一邊繪制出了巫骨雪影鳥的源紋。

有六道天紋圖的指引,她此刻的感悟就開閘了一般,繪制的源紋越來越完整,前後用了近三個時辰的時間,她就研究出了完整的巫骨雪影鳥的飛行源紋!

“成了!”樓婉君興奮得大叫,看着黑暗中靜靜懸浮在空中的奇異源紋,她一張俏臉上滿是笑容,心中的激動難以言喻。

“不錯。”楚北陌忽的開口,他就靜靜地坐在桌子邊上,手中撚着茶杯,守着她研究了三個時辰。

樓婉君聞言,先是一愣,心中雖疑惑他何時來的,卻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後興奮地跳下床,沖着楚北陌就跳了過去,一把抱住楚北陌,開心得不得了:“楚北陌,我研究出來了,我能繪制源紋了!”

楚北陌被她抱住,那張俊美的面龐上露出一抹笑意,也不惱她這樣放肆在自己身上開懷大笑。

“看樣子非離要輸了。”他淺聲開口,深邃的鳳眸潋滟着璀璨的光芒,就跟夜空中星星點點的星辰似的,十分迷人。

“楚北陌謝謝你!”她是真的高興,這種親身體驗的感覺是真的非常不一樣,她總算明白為何父親每次一旦研究出新的源紋,就會如此高興了。

這是成就呀!除了固定已知的源紋之外,每個源師研究繪制出來的源紋都會有所不同,即便是用一種類的源紋,都是會有所差距的。

“嗯?想要如何謝我?一句謝謝就打發了?”他嘴角微勾,深邃的眸子看着她,閃爍着一抹戲谑的笑意。

樓婉君也不介意,立即松開自己的手,叉着蠻腰,特別豪氣道:“你想吃什麽?姐給你做!”

姐?楚北陌輕笑一聲,這小貓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都敢将年歲往上擡了。

“陪我去個地方,還有比巫骨雪影鳥更好的源珠,想不想要?”他嘴角上揚,露出邪魅的笑意。

樓婉君頓時眼眸一亮,有些吃驚:“還有比巫骨雪影鳥更快的源獸?那應該是很難捕捉的,想得到源珠估計更困難。”

她先是吃驚了一下,而後就恢複如常了,這大荒這麽廣袤,又不是只有巫骨雪影鳥這一種飛行源獸,自然還有其他比它強大的飛行源獸。

只不過這越是強大的源獸,就越難以捕捉,就別說是得到源珠了。

源獸性子剛烈,除非是從小就豢養的那種,否則想要得到它們的源珠,極難。

一些源獸會在最後關頭跟敵人用歸于盡,毀了自己的源珠的。

“你不是想練手嗎?不然你就想着靠修煉源力,沒有實戰的晉升?”他說道,眼底露出一抹不明的情緒。

“當然不想!沒有實戰,就算我修為再高,也還是沒有用處。”

她立即反駁,她做夢都想實戰,只是這段時間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樓宗那邊又不安分,她除了晚上的時間以外,白天基本就沒有時間。

就更別說有富餘的時間來修煉了,想想她就郁悶得不行,誰知道脫離樓宗之後,會有這麽多的事情,白白耽擱了她好些時間。

“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這些事情,到時候去魔勒森林。”

他開口,很滿意她這樣認真堅韌的态度,他的貓就要經得起錘煉,不是那些花架子能比得起的。

“魔勒森林?!那不是大荒最兇險廣袤的源獸森林嗎?”她驚呼,心髒砰砰直跳起來。

062欲前魔勒

“怎麽?你害怕了?”楚北陌微挑墨眉,壓着低醇的嗓音幽幽地問道。

樓婉君怎麽可能會害怕?她倒是求之不得呢,當即點頭:“開玩笑!我怎麽可能會害怕!”

她仰着頭,烏黑的眼眸閃閃發光,就像是瑰麗的黑寶石一般,那樣純淨又深邃。

楚北陌嘴角微翹,嗓音依舊是低低的那種,就像是醇厚的美酒一樣,“如此就好。”

“那我需要準備什麽?”她詢問,樓婉君心中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

魔勒森林廣袤,是大荒最原始最廣闊的山脈,裏面源獸無數,各種層次的都有,礦石藥草都應有盡有。

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家族會讓适齡的弟子到魔勒森林中磨砺,在魔勒森林中到處都充滿了危機,只有強者才能活下去。

而且因為有四大皇朝的壓制,高等級的源師或者是修士只能陪同,不能私自動手斬殺低等級源獸,這麽做是為了保證源獸的繁衍,不至于數百年或是數千年之後,因為人族的濫殺,導致沒有源獸這後果。

楚北陌看了她一眼,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的面龐依舊冷酷,淺聲道:“什麽也不需要準備,到了森林裏,我不會随意出手,除非你快死了。”

樓婉君頓時一怔,有些驚愕,什麽也不準備,那自己豈不是要徒手對抗源獸?

“我說的是食物,法器你可以随意選擇。”楚北陌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想錯了,只能補充道。

她頓時就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是食物而已,那麽大的森林,她還會怕找不到吃的嗎?

她還以為這家夥要自己空手上陣,赤手空拳地跟源獸搏鬥呢,那不是讓自己去當肉牆麽?

“我還以為你讓我空手跟源獸單挑呢,我這細胳膊細腿的,估計一口就沒了。”她悠悠的說道,心中對源獸還是有些恐懼的,畢竟上一世她是真真切切死在了赤虎的肚子裏。

她此話一出,就引起了楚北陌挑眉,眼神像是在挑揀貨物似的,十分嫌棄,半晌聲音幽幽地說道:“的确吃了也會塞牙縫。”

樓婉君聞言,氣得黑臉,鼓着腮幫子磨牙很想要揍他!

這男人真

第 10 章

他捏緊了《清心經》的書頁。

葭音從身後摟着他,小臂纖細,幾縷發絲垂在鏡容肩上。

他餘光掃了少女一眼,旋即,緩緩閉上眼睛。

既然是夢游。

那便……不說她了。

鏡容垂下眉睫,認真讀起佛經來。

書卷之上,是規規矩矩的黑字,字字清心,句句斷欲。

他看着經文,少女卻越來越不安分,她像一條水蛇,環着他的頸項,挂在他的背上。

被她勒着,鏡容的呼吸有些發難。

他伸手,隔着袖子輕輕将她的手推開。對方卻不滿了,嬌憨地哼了一聲,又把他抱緊。

“鏡容法師,你晚上,為什麽要抱我呀……”

她在他耳邊,輕聲笑。

“我明明是讓你背我呀。”

鏡容垂着眼,目光落在書卷上,沒有理她。

素白的手指翻開一頁,她離他的耳垂更近。

“鏡容法師,你怎麽不說話?”

因是呓語,她口齒含糊不清,灼熱的氣息噴薄在他臉頰處,聲聲勾着她。

妙蘭罵她,是狐.媚子。

春娘罵她,勾引男人。

她從來都不知道何為勾人,只用一副軟嗓抗拒着。

而如今,這副軟嗓,在鏡容耳邊:

“經文上說,觀音渡人,渡衆生,渡世間一切。”

“鏡容法師,您可否渡我……”

夜風穿堂,将書卷吹翻。

鏡容閉着眼,任憑青燈照面,任憑女子一雙手環着他,說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語。她的聲音很軟,很媚,像摻了水一般,用素姑姑的話說,音姑娘這副嗓子天生就是唱戲的料。

只可惜,她進了陽春白雪的飛雪湘。

夜風吹亂了她胸前的衣裳。

他不知一時間,應該是先按住她的手,還是捂住她的嘴。

“莫胡鬧。”

夢游之人,哪裏能聽進去他的話?

她勾着他的脖子,丹唇于他耳邊,一聲聲:“法師可否渡我?”

鏡容法師可否渡我?

可否,渡渡阿音?

一聲聲,似乎要将他拉向那深不見底的十八層地獄。

清風再度翻動經書,鏡容睫羽微動,一眼便看見其上的經文: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1)

再度睜眼時,鏡容眼底清平如許。

他将經書合上,轉身,一下對上少女那一雙嬌眸。她明明是迷迷糊糊的,眼底卻似乎又閃着些光。

這雙眼睛,笑起來像狐貍,委屈起來,卻像兔子。

他有些無奈,握住少女的胳膊把她抱起來。她的身體很輕,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即便是胳膊受了傷,他抱起來也幾乎是不吃力的。

鏡容步履平穩,把她重新抱回床邊、平放在床榻上。

阿彌陀佛。

剛準備走,一只纖細的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手。

鏡容步子一頓。

她的小手很軟,很白,直直地把他的手指勾着。

“法師為何不回答我?”

她的聲音,順着夜風傳來。

“法師為何不敢看我?”

說也奇怪,在夢裏,她的力道大的出奇,鏡容甩不開她的手,只好再度轉過身。

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少女,佛子一垂眸。

一點點,将她的手指從手上扯了出去。

夜色空寂,忽爾有蟲鳴陣陣,明月驚上枝頭。

好在這一回,她倒頭熟睡了過去。

鏡容安下心,回到桌案前,燈火微亮,他想了想,還是吹滅了燈盞,朝院子走去。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月亮很圓,挂在天空,像玉盤。

他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師祖那一張和藹慈祥的臉。

師祖、師父、大師兄、二師兄。

鏡心鏡采……

他走到院子正中央,院子旁有一方小小的水榭,池塘裏種滿了紅蓮。

只是如今,紅蓮還未盛放。

他站在池塘邊,看着水塘裏的魚兒。月色溫柔地傾灑下來,盈盈溢了滿湖。

“三師兄,三師兄——”

忽然,他聽到鏡采急匆匆的叫喊。

“三師兄!”

看見院子裏的鏡容,小和尚才稍稍放下心來,一張臉因為跑得太急,微微有些漲紅。

鏡容微微蹙眉,“不可喧嘩。”

可眼下,鏡采卻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着急道:“師兄,大事不好了!水瑤宮裏來了幾個女施主,如今已經走到院門口了。聽說是在宮裏尋不到阿音施主,跑來咱們萬青殿要人了!”

他如此驚慌失措,正是因為方才親眼目睹了三師兄是如何将阿音施主抱回萬青殿。

方才宮門前那幾個女施主,真是好生厲害。

他帶了幾個弟子,根本阻攔不住,眼見着她們就要殺進來。

鏡采趕忙跑過來,給三師兄通風報信。

誰料,聞言,師兄面色淡淡,還未出聲呢,便見烏泱泱一大堆人馬,從院門口湧了進來。

這群人,鏡采是見過的。

那日他們入宮,撞見一行人馬,他依稀聽到,對方此行的目的,也是進宮為太後賀壽。

太後壽辰還未到。

鏡采知曉,自然不能輕易招惹了這群女施主,若是惹惱了她們、告到太後那兒去,即便有皇上保着,梵安寺怕也是要經一道劫難。

他雙手合十,強壓下心中驚惶,深吸了一口氣。

“鏡容法師。”

出聲的這名女子,顯然是知曉鏡容的鼎鼎大名。

她身穿一襲豔紅色衣裙,濃麗的裙衫上,繡了一朵嬌豔的紅蓮。一眼望過去,只覺得她明豔又逼人。

只是令鏡采疑惑的是,她們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女子的眼神卻止不住地往三師兄身上瞟去。

她看起來有些興奮。

鏡容無視她的目光,神色未變,波瀾不驚地望向那女子身側的白衣之人。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為首之人。

對于此,二姑娘顯然有些震驚,不過轉瞬,她又立馬穩下心神。

同鏡容道:“法師,今天夜裏,我們發現水瑤宮走失了一人,不知鏡容法師,是否在萬青殿內見過她?”

他神态自若,平靜答:“見過。”

二姑娘知曉面前此人乃梵安寺最德高望重的弟子,也不敢輕易招惹。

于是她放緩了語氣,問他:“鏡容法師知曉她如今身在何處?”

佛子淡淡掃了她一眼。

不等他答,就聽到一道腳步聲,轉過頭,正是方轉醒的葭音。

這動靜太大,一下将她吵醒。葭音便趴在門邊兒,偷偷看着眼前的場景。

出來時,她已經換好了衣服。

原本濕漉漉的衣裙如今幹了七八分,穿在身上仍有些不舒服,但好在讓他人無法瞧出其端倪。

見了葭音,妙蘭終于把視線從鏡容身上挪開,得意地揚起了下巴。

“哼,二姐姐,我說什麽來着,她肯定是偷跑進萬青殿了。像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就不應該待在咱們飛雪湘,應該讓館主将她逐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鏡采竟看着,當那紅衣女子說出那聲“不三不四”時,三師兄的眸色沉了一沉。

仿若捉.奸在床,妙蘭趾高氣揚。

“二姐姐,咱們要如何罰她?”

鏡采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道:“施主,有話好好說。此乃萬青殿,不可大聲喧嘩。”

“我哪裏有大聲——”

妙蘭剛想反唇相譏,卻感覺到一道冰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鏡容面色冷靜,看了過來。

她不禁理了理鬓角邊的碎發,同鏡容笑笑,而後,又把重心轉移到了葭音身上。

“你真是不知廉恥,在館裏就勾.引館主,如今進了宮,竟将主意打到了鏡容法師身上!”

“我沒有勾.引館主。”

“二姐姐,她還犟嘴!”

這一回,二姐姐也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她的情緒被妙蘭煽動,面色不虞地望向她。

“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在館裏做的那些勾當事。若沒有館主護着你,你又如何能頂替了春娘進宮?二姐姐,你看看她,真是個狐貍精!”

聽到“勾.引館主”這幾個字,鏡采的面色變了變,下一刻,他有些膽戰心驚地望向三師兄。

月色之下,鏡容面色冷白。

院裏的動靜太大,将二師兄也引了過來。

一走進院子,鏡無就看見一名白衣女子正對着葭音訓斥:

“好,那你說說,你大半夜不待在水瑤宮,來萬青殿做什麽?”

葭音如實道:“練戲。”

聞言,二姐姐更生氣了,冷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笑話:

“練戲?那你有好好練嗎?”

“我有!”

葭音目光堅定,望向白衣之人。

就是這道目光,竟讓她愈發惱怒,渾身氣得發抖:

“葭音,在棠梨館沈館主是寵着你慣着你,但這并不代表進了宮,你可以無法無天!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練習,到底有沒有将後天的演出放在心上!”

“你再給我說胡話,我就扇爛你的嘴!”

話音剛落,妙蘭立馬會意,一巴掌就要往葭音臉上扇去。

可未曾料想,這巴掌還未落,手腕處就是一道痛意。

“鏡容法師?!!”

妙蘭震驚地看着,一直一言不發的佛子突然上前,将她欲揮下的小臂攥住。

他的力道很重,捏得她胳膊發疼。

他的目光,亦是很冷。

妙蘭渾身一抖。

鏡容聲音清冷:“她有。”

作者有話說:

(1)引自《心經》

—–

音音:嘿嘿,想不到吧,在宮裏我也有人罩着(向大哥獻上保護費)

第 5 章 章

第 5 章

2008年2月7日  天氣晴

今天除夕夜,過年好啊過年妙,過年有壓歲錢,過年太熱鬧。

每年除夕家裏都很熱鬧,吃過年夜飯,就能串門跟堂哥堂姐一起談天說地,出門放煙花,爸爸和叔叔打麻将,媽媽和嬸嬸一起在客廳邊包餃子邊聊天,電視開着放春節聯歡晚會。

也在□□上跟同班好友道了新年祝福,包括李澤峻。

開心!

李澤峻那邊好像挺忙的,他媽媽跟他叔叔又生了一個孩子,他在家裏幫忙帶孩子。

真是個細心的男孩子,奶爸待養成啊哈哈哈哈哈哈。

計劃暫時停滞吧,過年還是不要搞這些啦!

希望爸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希望李澤峻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希望我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加油!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今年會更好!

2008年2月14日

今天是西方的情人節,班上的情侶都一對一對的,我試探了李澤峻,問他想跟誰一起過節,他說跟我。

一聽就是在撩我,但我覺得他可能有什麽事情吧,因為最近聊天他有點心不在焉,有可能是我多心吧。

總之聽到這個答案我臉都紅了,幸好沒人看見。

哈哈哈哈哈哈!

加油!

明天會更好!

2008年2月22日天氣晴

這個年就這樣過完了。好舍不得但也沒有辦法。

明天就要開學了,該做的作業過年期間我是一點都沒做,狂補了一天作業!

今天找同桌借借作業抄的時候,她竟然告訴我,她暑假找李澤峻表白,但是被拒了!

可惡!她什麽時候有的李澤峻的聯系方式我都不知道!不對,她竟然喜歡李澤峻我都沒看出來!我真眼瘸!

不過,我還是好好安慰了她,因為看到她難免看到我被拒的未來!

她說她要化悲憤為學習的動力,以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還讓我小心一點,等更有把握在表白!讓我加油!

啊啊啊啊啊!

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怎麽這麽輕易的就被看破啊!

那李澤峻難道也看出來了?他也知道了只是不說?!就那樣靜靜的看我表演?!

真的尴尬啊尴尬!

今天明天都不找他說話了,因為感覺整個人都尴尬到無語了!

還是靜靜的補作業吧!

加油!

快把作業補完!

希望盡快不尴尬!

2008年2月23日  晴

又補了一天作業,頭昏腦漲的都。

上學就這點不好,作業太多寫不完。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比較開心。

我沒找李澤峻,他居然主動找我說話了!

問我這兩天在幹啥,他已經回來了,明天開學了作業寫完了沒之類的。

天開辟地頭一次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當時開心極了,躺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我媽還以為我瘋了哈哈哈哈哈哈。

冷靜冷靜!

這是他頭一回主動在□□上找我,很有可能是之前我每天都找他逗他玩,這兩天沒找他他有點不習慣,所以來主動遞個話呢?

如果是,那就說明我的方向是對的,只是還不夠深刻,我需要進一步的方法了,開學以後觀察一下找找機會吧。

加油!

堅持就是勝利!

希望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