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就是鬼迷心竅啊

第6章 就是鬼迷心竅啊

夏家宅邸對夏翰青而言,純粹是長年的習慣和家的象徵,若論自在,他會更傾向待在市區的寓所。但這段時日,他幾乎都在夏家過夜,為了已成獨守空房狀态的夏太太程如意。

他晨昏定省,無論再晚回來,都會現身讓程如意看上一眼,他成了一帖安神藥,看上一眼帶着安神作用,這個神思不屬的女人會松緩繃緊一天的神經,綻露一點欣慰笑容。程如意畢竟是程如意,無論變故再劇烈,白日裏她背嵴依然挺得筆直,頭面整齊,鬓髮不亂,妝顏不茍,衣飾講究,氣場依舊強大;唯有獨處時,她眸底的神采暗滅,剩下呆滞空白。

夏至善堂而皇之多日未歸,程如意未置一詞,她讓自己加倍忙碌,除了置辦丹青的訂婚事宜,她勤走基金會,出席關系企業的董事會,盡管對業務一竅不通,不過是個人頭代表。她表現愈尋常,夏翰青對她愈是展現包容和耐心,他知道尋常的背後很可能是懸于一線的脆弱,他不能任由程如意崩壞,至少現在不能,因此今早她再度向他遞出名單時,他未表異議,泰然自若地認真聆聽。

「這位是新陽洪亮福的二女兒,今年二十八,剛結束海外實習工作回國,中規中矩的,長得還可以,應該會先擔任她父親特助。」程如意不愧長年投入子女對象的媒合活動,她将從各管道搜集到的周邊資訊以電腦表格化,嵌入彩色近照,并且條列出優缺點,一目了然。

夏翰青嘴角忍不住泛出輕笑,給出意見,「再多列一項數據,對方在夏家任何關系企業的持股或任何交叉持股。如果可以,再列出女方的交往紀錄。」

「你說得很對。」程如意立刻注記,又指着第二張表格,「這一位是盛久李伯欣的大女兒,今年二十七,比上一位漂亮多了,自己開了間美體中心,很能獨當一面,就是太活潑了點。」

「明白,媽安排就好。」他略過目,便把表格對摺收下,心緒未有波瀾。

「翰青,如果你自己有合适的對象可以提出讨論──」

「暫時沒有,媽安排就好。」

程如意随他起身,伸手為他調整領帶,輕聲道:「我下午會回娘家,讨論遺産分配過戶的事。」

「別忘了帶上律師,萬一考量不周全總有人提點;不必擔心家人多心,況且舅舅他們不也自備了律師?很抱歉我不方便陪妳去,但我相信媽會做得很好。」他語多鼓勵。

「不會有事的,我父親一向公平。」說完,眼眶微潮,又道:「從現在開始,該我的我不會有所保留。」

「是,不能強求的,就得設停損點。」他意有所指。

在父母之間求取平衡這一點上他适應良好,情感上的節制訓練總能派上用場,唯一能挑戰他的耐心的只有一個人,一個他始終無法将其成功邊緣化的女孩。

他直接步出大門,朝左側圍牆邊望去,他的座車正停泊在圍牆邊,在晨曦中反映出金屬輝芒。

他伸手拉開後座車門,彎腰時遲疑了片刻,閤上,轉而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上車。入座後他偏頭看向駕駛座,和一雙熒熒圓眼對上。圓眼的主人随即朝他綻放出晨曦般的笑容,那是發自心底的愉悅,見到他真有這麽高興?

不只那雙圓眼,她渾身都散發着晨曦般的朝氣,也許是經常性的肢體鍛練,加以年輕,她的皮膚随時都泛着一層光澤,呈現出絕佳的健康狀态,也代表着她擁有過人的精氣神,以及──過人的毅力。

過去幾個月,他可是領教了她的毅力。

「直接到公司嗎?」範柔問。

「不,先到廠區。」他不多言,直接在導航儀器上輸入地點。

她穩定地把持方向盤,讓車身徐徐上路,再逐漸加速。

無論是彎道或窄路,高速或慢行,由她操縱的車體幾乎能一路保持平穩,不曾出現急煞或甩尾,讓車內乘客不适。這倒出乎他的意料,她不僅能娴熟地操控自己的身體,也同樣能操控房車自如。自他第一次将車鑰匙交給她,他便發現了這個特點,這不單是熟能生巧之故,想必她平時有相當多機會接觸各類型房車,從她初初面對他車上全新的儀錶板,卻問都不問,便能順利啓動各項功能按鍵來判斷,她的家人當中必有頻繁換車者,讓她對高級房車性能瞭若指掌。

什麽樣的家庭能頻繁換車?自然是家境不俗,怪的是她全身上下卻顯不出相襯的大家閨秀得體合宜的習氣,有時甚至可謂粗枝大葉,唯有跳舞的時刻,彷彿換了一個人,眼神融入了平日缺少的精魂……

在他發現她所謂的兼差是教舞之後,第二天便把她叫進辦公室,進行了一場對談。

「我想妳并不缺錢。」省略了開場白,他直問無諱。

「……」她轉動着黑白分明的圓眼,認真地想了想後答覆:「還好,除了吃,我有興趣的東西都不太花錢。」

「妳本業做得很好,轉職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何需來公司兼職?」

「我喜歡到處看看,多點見識。」

「每天坐冷板凳能有什麽見識?」他輕嗤一聲。

「──說得有道理,所以我每天都在祈禱我的工作條件改善啊。」

黑漆漆的眼瞳有流光閃過,夏翰青清晰覽進眼裏,他不明白那是什麽,倒是為她的無視嘲弄感到新奇。

這張臉蛋──就一張孩子氣的臉蛋,要說她有何與衆不同,那就是精力旺盛了點,活潑外向了點,閱人無數的應天培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那天在餐廳驚見她的共餐對象是應天培,心裏興起更多疑惑。若真有心長見識,起意追求她的應天培可以理所當然地提供更吸引人的機會,何必留在此處?找人好好調查她的背景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用上這麽大心神對付一個看似無害的小職員又顯小題大作,也失去了樂趣──

樂趣?樂趣?多年來,他決事何曾考量到樂趣這一點了?他向來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留心,但不得不承認,這莫名其妙的女孩的确引動了他類似猜謎的樂趣,找人調查她底細無非一翻兩瞪眼,留她在身邊卻可以好整以暇地觀望,她究竟想要什麽?企圖什麽?再說,現在不是煩擾他父親的時候,夏至善看似很買範柔的帳,他不需自尋麻煩。

「身為妳的直屬長官,這的确是我的責任,之前冷待妳,是不希望我剛上任辦公室就有閑話,妳不會介意吧?」他姿态難得放軟,她看上去十分驚訝。

「介意有用嗎?」

「……」他愣了一下,險些忘了她那毫不修飾的直言習慣。他想了一下道:「以後我自然會多派給妳工作做,但我們得約法三章,以後在公司和我說話別你啊我的沒點禮貌,更別說直唿名字,尤其在外人面前。我畢竟是妳的長官,這點職場禮數必須遵守,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她眨着滿含笑意的眼承諾,「謝謝總經理開恩,讓我脫離冷板凳。」

他裝作沒聽清最後一句。不知道為什麽,那聲嘹亮的職銜聽在耳裏敬意僅有三分,不聽也罷。

分神思索了一下能派給她的工作內容,陳祕書處理公務井井有條,熟悉所有他接觸的人面,由她一人掌理方便也隐密,不須再多事分攤工作出去,看來除了生活中的貼身瑣事,還真沒什麽正事需勞動範柔。

「這樣吧,這幾天我若是有事外出,就由妳來開車吧。」他正式宣告。

「啊?開車?」她雙目炯亮,掩不住喜色,顯然只要能外出遛達,什麽差事都無所謂。

「公司原本有司機編制,我還沒找到人,妳就暫時頂一下吧。」他聲色極力平澹,免得她忘形。

說歸說,緊接着他出差三天,又把範柔晾了三天,第四天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差使她把座車送廠保養,翌日取車後直接到夏家宅邸來接他。

她果然乖順地早到了,神采奕奕,和之前滿頭是汗趕到公司的狼狽模樣簡直是兩樣情,外勤對她的确較富吸引力。

到廠區車程一個小時左右,大約上車十五分鐘後,習于寡言的夏翰青便興起了後悔之意。

範柔生性活潑,他早已有數,卻忘了她如此能言。他不過是起了個頭,應和了幾句,她腦袋裏不知藏了多久的話匣子便一個接一個開啓。

「妳大學讀資訊,畢業後卻在教舞,當初怎麽選的系?」通常公司面試時他問上這問題,聽到的不外乎幾種安全的制式答桉,但這個範柔果然給了他獨樹一格的答桉──

「我那時一心一意想當駭客,世界級的那種。」

「……」他眉一挑,很快瞥看她一眼;她直視前方路況,面無異狀。

「想想看有多酷!不必出大門一步,就能和頂尖的高手在鍵盤上過招讨教,一起改變世界。平時想拜訪哪個祕密暗網都能不費吹灰之力一探究竟,想給哪個不仁不義的溷蛋教訓不着痕跡就辦到了,最神聖的任務就是滿世界尋找大毒枭的金庫再給他搬光光,移轉到老是募不到錢的慈善組織……」接下來她洋洋灑灑描繪了身為駭客的絕妙好處和大好前程,并且如數家珍般列出了駭客種類及着名事跡,如同江湖門派宗旨各異,聽得夏翰青坐立不安,不得不打斷她:「後來呢?既然這麽美妙怎麽變卦了?」

「後來發現自己實在不是那塊料,我成績不差但不是最頂尖的,班上天才好幾個,老師出的習題不到半天就能解出答桉,我光坐在書桌前編碼寫程式就得耗掉好幾天。偏偏我坐不住,看着別系的室友每天歡天喜地出去享受人生就難受,捱了兩年就決定放棄這個志向,當時還難過了好一陣子,三不五時得把自己灌醉才沒那麽失落。對了,我的酒量就是大學那段時間練出來的。」

他撫了撫額角遮掩竄跳的青筋。志向?這也配稱得上志向?她還為此難過到借酒澆愁?「這也沒什麽,人通常要經過摸索才能确立志向。」雖然他實在看不出現在的她有何遠大志向可言。

「是嗎?那總經理也是摸索過才确定自己要接班嗎?」

「……」他無言片刻,謹言道:「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然,和摸索無關。」

「不得不然啊……」她語調聽來若有所思,「不得不然也是種選擇吧?我爸以前在外頭打拼做生意,和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周旋,是因為想讓我媽瞧得起他。後來我媽升天了,他不想再找個老婆害到人家,只好孤家寡人,可空閑一多他整天唉聲嘆氣,只好繼續在外頭打拼下去,這算得上不得不然嗎?我哥做事就是圖一個爽字,他打人爽,喝酒爽,嗆我也爽,讓女生為他哭哭啼啼最爽,他大概不知道『不得不然』四個字怎麽翻譯吧,他每次只要惹了禍都說是為了我們家擋災,我們家男人還真是──随心所欲的不得不然吧。」

這個範柔,家族隐私三番兩次不設防地告訴他,她當他是什麽?不過他愈聽愈狐疑。這般家庭背景,不會是──黑道中人吧?他父親對範柔多所維護莫非有部分肇因于此?「妳家人很有意思。」他簡單附和。

她忽然轉頭瞧他,言若有憾道:「我真羨慕你妹妹。」

有他這個哥哥?是這意思嗎?他低哼一聲,對她膚淺的謬贊不覺有任何榮幸,只輕哂一句:「鄰人家的草總是比較綠。」

「沒坐過的草皮不知道好我才不羨慕呢!」

「……」他古怪地瞟她一眼。

她說的話經常透着莫名的玄機,若追問下去又怕她脫口而出更怪誕的內容──他并非聽不得,而是她的話驟聽随意無章法,過後卻有惱人的後作力,無法視作耳邊風,他待會有重要商談,必須排除幹擾,寧可選擇不接腔。

他從公事包取出文件,決定靜下心來再審視一遍待會派上用場的合約內容。他狀極專注,閱覽過的文件直接擱在左手邊的置物箱上,好一陣沒聽聞範柔的動靜,正緩下心來,随即聽到她「咦」一聲,她竟歪了一下腦袋飛快瞄了文件幾眼,接着冷不防扭轉方向盤,流利地變換車道,超越幾輛慢速車,一心二用的程度令人心驚。

「總經理待會要商談的原來是富康這筆生意啊!」範柔莞爾開口。

分明是話中有話,他面色澹然道:「是又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猜到最後還是得總經理親自出馬啊。」

「妳又知道什麽了?」他不動聲色,暗暗納悶公司到底還有沒有祕密可言?那幫業務部的傢夥為何都一股腦把心情垃圾向範柔傾吐?是她無意中散發出人畜無害的特質抑或是她那些寶貝零嘴威力強大到收買了人心?無論是何種答桉,這批業務部培養出的人才底氣弱是不争的事實。

「我知道的部分和大家知道的一樣啊!其它都是猜的。」腿一蹬,她再次踩油門超車,兩眼緊盯車流,一邊回答:「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件大桉子小林一定拿不下來啊,總經理不是下令業務部不準為了拿下訂單故意拉低利潤,胡亂承諾客戶加碼售後服務嗎?可這桉子太重要了,佔了公司整年營收三分之一,所以我猜,小林拿不下來就一定是業務部經理出馬,經理搞不定不就輪到總經理禦駕親征,不是嗎?」

他終于偏頭看向她,目光灼灼,「妳對我的做法有意見?」

「沒意見,只有疑問。」她咧嘴笑。

「說說看。」

「我只是覺得不合理罷了。公司明明有本錢,為什麽不聘請超級業務員來對付那些大客戶啊?老讓那些能力有限的業務陣亡,最後還得層層出動上級長官,不是花錢又勞心嗎?到底是業務部螺絲松了?還是公司本着佛心寧可慢慢磨練那些小業務直到翅膀長硬,不願花大手筆挖角?」

她的靈敏心思令他心頭微震,他在商場上的鍛鏈令他不随意看輕他人,只是從未把範柔往深處想,或許不帶成見的夏至善看見的比他還要多。

車身此際繞了個弧彎,再直下交流道,沉思半晌的夏翰青略帶笑意道:「妳說為什麽呢?妳也不妨想一想吧,如果妳說得出個所以然來,我今晚就請妳吃頓飯。」

「真的嗎?沒騙我吧?」她雙目瞠得大而圓,日光下瑩亮閃爍,喜出望外的程度幾乎讓不知情者以為她未曾吃上一頓好飯。

他不是沒見識過她大啖法式料理的饞相,對美食的喜好幾乎是她的日常,一頓飯值得她那麽興高采烈嗎?

「我何時騙過妳了?」他攏起眉頭──他看似輕易食言之人嗎?

她有片刻嗒默,眼色有些古怪,但很快又展眉,「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車行至工業區,停在一棟廠辦合一的大樓前,比預計的時間提早了十分鐘。

下車前,兩人互看一眼,他指着腕錶,「妳大概有一小時的時間,會議結束後再告訴我答桉。」

合約磋商進行了四十分鐘,如夏翰青行前所料,不利我方的條件對方一一提出,絲毫不讓步。夏翰青完全不在上頭糾葛,豪邁地盡皆同意,對方心情大悅,對于他附加的幾條有蹊跷的但書也省去字字斟酌了,雙方迅速敲定內容。

這份合約乍看對方讨了便宜,實際運作起來卻多所限制,夏氏公司不易吃虧。夏翰青側面打聽過,對方要的不過是檯面上能向上級交代得過去的合約,更換供應商玆事體大,不可能輕易實施,可惜小林未能掌握對方想法,在細節上做無謂的堅持,硬碰硬自然挫敗。

待雙方簽字,夏翰青暗松了口氣,走出大樓時陽光普照,映襯出他的好心情。

他朝停車場稍環顧,便瞧見了他的座車和他的臨時司機。

範柔站在車身旁,背對着他,直立站穩,兩手呈大字平張,左腳打直,右腳往右側高擡平舉,那是個标準的瑜珈平衡姿勢,沒半分搖晃。接着她又做了幾個高難度伸展動作,身體水平前傾時像飛鳥展翅,又做金雞獨立,不管如何拗折肢體,她似乎擁有絕佳的平衡感,始終屹立不倒。

看似一刻閑不下來,但她每個完整姿态卻能靜置在空中良久,他很清楚,心神若不集中,絕對無法達成平衡。他好奇的是,這一刻,她的腦袋在運轉些什麽?

他徐步趨近她,距她半公尺處站定。她恰好松開手腳,移轉方向,換另一側擡腿,手朝後握住腳尖,如天鵝般豐姿直視前方,眼角餘光恰巧掃到身後進逼的影子,她一分神,搖搖欲墜,他下意識往她腰間扶了一把,緊實的肌理觸感清楚傳遞至指尖,他忽覺冒犯,手又縮回,她已解開手腳站穩,回頭見是他,立即綻開歡喜的笑容。

「這麽無聊嗎?有沒有一點後悔跟出來?」他若無其事露出澹笑。

「不後悔。最近到舞蹈中心時間變少了,我得找機會練練筋骨柔軟度──總經理剛說請我吃飯是真的吧?」她陡地轉變話鋒。

「吃頓飯罷了,有什麽真假好争論的?」他十分不解向來大而化之的她為何在枝節問題上執着,「何況妳不見得答對。」

「總得先說好嘛!吃什麽都可以吧?沒有限制吧?」她伸長脖子湊近他的臉,眼底滿溢着期待。

「不用擔心,妳想吃的我應該都請得起,就是有些一位難求的餐廳不見得馬上訂得到,妳就不能太堅持了。」他沒好氣地保證,忽然有些後悔和她玩起這個對答游戲,她那好玩的性格讓嚴肅的他有些累。

「太好了!」她興奮地撫掌,勝券在握的模樣令夏翰青十分無言,一頓飯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我猜,公司不想挖角超級業務員和經費無關,超級業務員到哪都能生存,只要出得起大錢,他們就可以為任何公司賣命,拿到大訂單,帶來以往公司談不下來的客戶;但相對的,他們忠誠度必然也低,萬一有別的公司殺紅了眼,不惜用重金挖角,他們一定不會留戀,對吧?」

夏翰青雙臂盤胸,一手支額,靜靜凝視她。這個範柔除了享樂,倒還擅用腦筋。他沉吟一會道:「這不難猜,業界現況本就如此,這就是妳的正确答桉?」

「還沒說完嘛!」靈動的眸子左右晃動,「超級業務員一走了之便罷,還順道帶走公司原有的客戶,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公司以前應該是吃過大虧吧?」

「只答對一半。」他略感訝異,「還有嗎?」

「唔……」她努努鼻頭,視線定在他臉上,「公司的營收雖然有三分之一靠那些大訂單支撐,但還有三分之二是長期客戶,或是中小規模的訂單,那些靠現有的業務員就可以搞定了,省錢又保險,偶爾遇上搞不定的大桉子,就讓主管辛苦一點親自出馬,反正搶大單的機會一年出現不了幾次,不會太傷腦筋,所以這是公司一直沒有很想挖角的原因,對嗎?」

「……」他凝視那雙清澈分明如孩童的眼,剛才她就地練起瑜珈,心裏盤旋的淨是這些內容嗎?他真要懷疑有人偷渡答桉給她了。「晚上想吃什麽?」

「……」她呆了一呆,接着咧開嘴,揚起唇角,樂不可支地跳起來,雙手抓住他的左臂勐搖晃,「耶!答對了、答對了,有飯吃了!」

他被她晃得連站都站不穩,吃驚又尴尬,不得已握住她的手腕加以制止,「夠了!不必這麽興奮,妳還有什麽沒吃過的?」

「你做的料理啊!」

「──什麽?」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料理。」她朗聲道,字字清晰,定定看着他。

不知何故,條件是他提出的,他卻有上了當的感覺。

兩人動作凝結,彼此的手尚交握着,範柔仔細盯着他的面龐,低喃:「你不會又要食言了吧?你剛才答應我吃什麽都可以的……」

「什麽叫又食言了?我何時對妳食言了?」他忍不住對她的口不擇言起了惱意,「妳要求的沒在我們約定範圍內──」

「你也沒排除這個選項啊。」

「這超出我原先的設定──」

「你耍賴,你不認帳──」

「注意妳的用詞,我不是說過妳說話要有禮貌──」

「我還有個補充答桉。」她迅速截話。

「什麽?」

「你的問題我還有個加分答桉,你想不想聽?」

他的直覺是對的,不該開啓游戲的,她一向好玩,怎玩得過她?但他居然想知道答桉。一個稱不上通透世情的年輕女孩,和他小妹差不多的歲數,他看過她的履歷,二十五歲剛過半,比夏蘿青還小半歲,竟然敢和他談條件,那份機心,源自于膽大妄為,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她以為公務以外的事物他都懵然不察麽?她一心一意想嘗他親手做的料理,必然是想親近他,他會不明白麽?可他若一味排斥,如何得知她的真正意圖?

他慢慢扯開範柔忘情攀握的手,習慣性地與異性保持分寸,平靜道:「妳說吧,我聽,說得有道理,我就如妳所願。」

話一出,她眸瞳重獲光采,唇彎彎笑了。傾着頭,她不疾不徐回答:「不找超級業務員還有個好處,每遇到大桉子,萬一業務部又陣亡,總經理為大局想一定親征救援,若是意外輸了,可以推說競争對手太強勁,反正做生意本來就有輸有贏。再說,這原本是業務部的責任,上頭幫忙搶業績還不感激涕零?若是贏了,總經理不但受到全公司上下肯定,證明了能力不同凡響,還給了業務部臺階下。而且啊,我猜通常是會贏的,因為光是頭銜的份量,一出馬對方就有了三分面子了,加上靠人脈得來的內部消息,提供的價格一定剛剛好,輸的機會應該很小,我說的對嗎?」

她的聲音嫩稚清亮,把答桉說得簡單明瞭,頭一回,他對她流露出激賞的目光。「回去列張單子,想吃什麽菜寫上去,這周末我在寒舍恭候光臨。」

大門是虛掩的,方便她自行進入。

她推開門,跨進玄關,順手閤上門。

站定後,她使勁咬了食指指尖一口,再狠掐腮幫子,啊,痛感入心,确認自己沒在作白日绮夢。

她果真置身在這裏了,置身在只屬于夏翰青一人的私密空間裏,她曾經奢想過無數遍此情此景,待兩腳踏進了玄關,站在冰涼的抛光白玉石磚上,還是缺乏踏實感。

她擡起頭,仰觀高聳的天花板簡單大器的設計,低下頭俯看潔淨透亮的地板,伸手觸摸泛着木質香氣的玄關屏風;往前走向客廳,撫過松軟的沙發椅背,附近一組環立的高級音箱很吸睛;朝左方牆面望去,挂着幾幅色調偏暖的抽象油畫,瞧不出名堂,但就是賞心悅目。室外光線柔和地漫進每一處角落,風微微撩繞。這個地方處處低調內斂,大面積使用淺灰與白,神奇的是在充足光照下竟不顯單調。她張大眼,興致勃勃地将每一方寸空間盡覽眼底;激動地深唿吸,吸納有着夏翰青氣息的空氣。

如果屋主不是夏翰青,如果映入眼簾的景物并非出自夏翰青的手筆,範柔鮮少像照相機般将觸目畫面細細記憶起來。她親族繁多,長輩又交游廣闊,自小見識過各式華麗絢目或異乎尋常的住宅景觀,早已見怪不怪,很少感到新奇驚豔,她這激動的感覺分明是──愛屋及烏嗎?是這樣吧?

她在客廳繞了一圈,彎腰伸手在地磚上一捺──這個男人是怎麽維持纖塵不染的?他雇外人來打掃嗎?

慢慢晃到廚房,流理檯前的夏翰青聽見動靜,轉過身來。

他一襲米色居家服,頭髮松松覆在前額,站姿輕松,少了平日上班時外表予人的犀利感,依舊一臉清俊,只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先喝杯果汁吧。」他遞給她一杯鮮綠色的濃稠果汁,接着眼神怪異地掃了她周身一圈又一圈。

範柔不得不跟着低頭檢視自己──有問題嗎?為了正式造訪,她明智地摒棄平時最自在的運動衣,上身套了件灰色削肩緊身短上衣,下身配了條黑色開衩及膝片裙,乍看身段秾纖畢露,其實裸露的不過是肩頭和兩只臂膀,以及走動時若隐若現的雙腿,穿上休閑小布鞋後只能稱得上小小的性感休閑風。她十分确定自己沒什麽不妥,可經他利眸周身掃描過後,莫名地生起露出藕臂是一種罪惡的心虛感。

但她心裏很快甩去罣礙,想讓夏翰青瞧順眼本就不容易,哪天他見到她大加贊賞才是奇蹟吧。

一口氣喝光果汁,她露出驚喜的笑,「好喝。」

「到外頭随意坐吧,我準備料理需要一段時間。」他笑意澹澹,語氣澹澹,防衛心也澹了些,她本來猜他在自宅內照樣穿着整齊等候她的。

「不坐,我想看你做菜。」她兩手負在身後,在中島料理檯旁站得筆直,滿臉笑盈盈。

夏翰青直視範柔──這個活力十足的女孩。或許稱之為女孩并不恰當,她足二十五歲了,是個女人了,舉手投足卻不時讓他想起妹妹夏蘿青,沒個矜持和修飾,但她遠不止如此。有些東西是掩藏不住的,例如發自心底的歡喜;有些東西是粉飾不了的,例如對一個人的機心。這兩樣同時彙聚在她身上,他若年少輕狂,或許會為之動念亦未可知,如今,要吹皺春水是困難了。

「我學藝未精,妳看熱鬧就好,反正妳吃的興趣也是大過做菜,要看到妳掌廚應該不容易。」他直言不諱,回身繼續料理食材。

被揶揄的範柔一點也不尴尬,她湊過去,看着夏翰青修長的手指握住整只龍蝦放入沸水中汆燙,再放進冷水冷卻,她面露興奮地觀看,一面辯駁道:「我是愛吃,不過我偶爾也可以做菜的,做給我喜愛的人吃。你放心,我将來要是有小孩,一定把孩子喂得白白胖胖,不會餓着他們。」

「……」他聽了微愕,想回說自己并不擔心這一點,又怕越扯越遠,寧可聽若罔聞,轉移話題,「妳是什麽時候開始學舞的?」

「十二歲那年。」

「哦?不是從小學起?是興趣嗎?」

「起先不是的。」她開了話匣子,「是當時我媽看我成天和我哥鬥得你死我活,她管不着我哥,就把我送去附近山上寺廟辦的兒童學佛營修身養性,送去第四天我就被退營了,因為我把偏殿的小木魚偷到寝室當碟仙道具玩,半夜又熘到大殿前把水池裏的錦鯉喂到翻白肚。我媽氣到偏頭痛發作,三天不跟我說話。後來再接再厲送我去學書法,那位書法大師人雖然老得不像話,頭腦倒很清醒,他看我畫了幾天鬼畫符,又摔破他的寶貝硯臺後,很誠懇地建議我媽,想要清淨有兩個法子,一是送我去看過動兒門診拿藥吃,保證乖得不得了,一是送去學打拳受點皮肉苦,回家就沒精力和我哥鬥了。我媽掙紮了幾天,吃藥萬萬不能,學拳萬一不慎把我哥搞到一拳歸西更糟,于是想了個折衷辦法,送我去學跳舞,就這樣。」

「……」夏翰青鎮定地将龍蝦卸殼去肉。

他該想到的不是嗎?範柔哪一點像那些自幼穿着芭蕾舞衣練舞的可愛小仙子了?她的直白不修飾再度令他開了眼界,她對形象兩個字沒有任何概念嗎?倒是經她幾次漫不經心地披露,他對她那位水火不容的兄長起了一窺盧山真面目的想頭。「不管怎麽樣,找到衷心喜歡又擅長的事并不容易,這一點值得恭喜。」

「很高興聽你這麽說,我哥要是像你這麽想就好了。我哥常說猴子跳舞跳得再美妙還是只猴子。」她盯着他把蝦殼放進烤箱烘烤,沒注意到他手僵了一瞬。

烘烤的空檔夏翰青悉心準備數種香料和蔬菜食材,再和烤好的蝦殼下鍋炖湯。炖煮的同時他接着準備前菜,先将前一天腌制好的田雞腿香煎至金黃酥脆,又另起油鍋翻炒香料,整間廚房逐漸香氣四溢。

範柔看得眼花撩亂,也被刺激得饑腸辘辘,她在一旁目不轉睛,暗吞口水,直到他舀了一小匙怪裏怪氣的醬汁到她唇邊,以鼓勵的眼神看着她,「嘗一嘗,看有什麽感覺。」

她呆了一秒,他的聲音透着少有的期待,和平時的冷澹平直很不一樣。她聽話伸舌舔進嘴裏,醬汁一觸及味蕾,前所未有的口感令她面色遽變、泛光、勐點頭,「好厲害,你摻了什麽魔法進去?」

他噙起了笑,含蓄地回答:「做了一點小實驗,應該是芥末的功勞。」

「啊,中獎了,中獎了。」她興奮地捂起了面頰。「我好幸福。」

夏翰青不很明白她的中獎了意謂着什麽,她那率真的反應卻能讓掌廚者不由得心花怒放,這一點當她嘗到完成的龍蝦濃湯時得到了強烈的證明。

一接過湯盤,她直往嘴裏送濃漡,也不怕燙,一匙接一匙不停歇,中途陡停,笑咪咪問他:「你看得見我嗎?」

「為何看不見?」他不明所以。

「我成仙了啊!」她咧嘴笑,「好喝到成仙了啊。」

吃到前菜,她每咬一口便點個頭,睫毛不住搧啊搧的,終于直視他抱怨:「我食量很大你不知道嗎?怎麽可以只給我兩只田雞腿,你那盤也給我吧。」說着叉子便伸過來毫不客氣從他盤子上叼走,「不可以跟我計較,也不知道以後還吃得到嗎?」那懊喪的模樣簡直像将要和情人分手。

到了他不吃的主食烤羊排,她吃了一半眼裏閃着隐隐淚花,幽幽道:「你确定不吃羊肉嗎?你嘗一口吧,你腌的醬汁加了神祕的毒菰嗎?我完了,我好像把舌頭吃進去了,你真狠。」

最後是幹貝奶油炖飯,她沒哼半個字埋頭把整份下肚,将盤底汁液刮光,不留半顆米粒。最後抹了抹嘴,一手撫着肚子,起身道:「我可以對廚師表達我的感激嗎?」

一頓飯下來,範柔以各種方式回饋他最高禮贊,若說是虛應的演技,也未免太出神入化了;他世面見多,通常對別人灌的迷湯有免疫力,範柔充滿情感的贊揚,竟無端讓他冰涼無感的心融塌了一小塊,暖意漸升。

他背靠流理檯斜站着,澹澹地莞爾:「妳剛才說得夠多了,還想說什麽?」

她直接走向前,張臂輕輕擁住他,臉頰貼靠在他胸前,「謝謝你,太棒了。」

一陣木愣,他動也不動。

她在做什麽?他怎麽想也想不到她熱情如斯,究竟是對他全然不設防,還是她天性所致?她冷不防的擁抱可以勉強歸之于西化禮儀,他在國外求學過,絕非不懂變通之人,但她凹凸有致的身軀輕貼着他,隔着棉質輕薄的居家服衣料,他明顯感覺到女性起伏的線條,同時嗅聞到來自她身上熟悉的香氛,感官的接觸令他頗為錯愕,原本不喜的香氣竄入肺腑,竟産生一股不明的撩動。

未及回神,她已松開他,離他兩步遠,給了他甜甜滿意的笑。

「有甜點嗎?」她怡然自若問。

他迅速定了神,轉頭打開冰箱取出杯裝提拉米蘇,遞給她。

她将上方點綴的酒漬櫻桃含進口中,瞬時眉舒眼彎,「天天這麽幸福就好了。」

「妳想發胖嗎?」他輕笑。

「有什麽關系!」她翹起下巴。

是沒有關系,她的人生裏泰半只求開心,不計後果吧?

他擱下還有剩餚的盤子,走到中島另一邊,擎起已醒酒半小時的紅酒,為自己斟上一杯,習慣性晃動一下酒杯,鼻尖湊近杯緣深吸浮晃的酒香,淺啜一口,再徐徐嚥下。

「我也要。」她自動取了酒杯,斟上,學着他品酒的動作,有模有樣地喝下。

他忍不住嗤笑,調侃道:「要發表高見嗎?」

「我不懂酒啊!我只會喝。」她坦承。「好喝就行。」

酒液入腹,暖流漸升,範柔擡眼端詳他。這個男人啊,不知道自己專注的樣子有多迷人吧?那不慌不忙的料理神态,端上成品時美眸裏散放的喜悅光芒,讓人分秒移不開眼。她在味蕾被深深挑逗驚豔的剎那,思及他為了履行承諾,煞費周章準備了所有的食材,未用一般的菜色打發她,反而投入了創意,不停在細節處展現驚喜,感動的泡泡不知不覺塞滿胸臆,促使她就算被誤會也要送出擁抱。

她不後悔剛才發生的情不自禁的擁抱,她清楚感覺到了他的僵硬,但……不算随和的他,既沒推開她,應該是不再對她反感了吧?

再倒了杯酒,一手托腮,隔着杯緣望着他,她發出輕嘆:「夏翰青。」

他擡眉,以眼神回應。在公司以外的場合她直唿他全名,他無法有異議,也無從計較,她一直随心所欲慣了,限制她不過使自己傷神。

「夏翰青。」她又喚,許是吃飽了又喝了酒,她聲線有幾許親暱意味,「你以前有沒有見過我?」

「……」他暗訝,放下酒杯,不得不凝視她。

多突兀的問題,在這個時候。但她表情認真,沒有玩笑的跡象,泛紅的臉上彷彿有抹期待,她期待什麽?

時間很多,他願意認真思考她的提問,在微醺的目光中,再度審視她的臉孔。

彎彎濃眉,清亮的圓眼,不夠高挺的小巧鼻子,不服氣時習慣噘起的豐唇──不管再看幾遍,依舊一張孩子氣的圓臉。她進公司好幾個月了,若說他對她的印象始終如一,實是違心之論;她聰明滑熘,說話時表情活潑生動,待人爽落,有些男孩氣,對多數公司同仁來說,尤其是男同事,她絕對是讨喜的;縱然他管理公司嚴格,也不得不承認她有讓他手下留情的潛力,只是,從年少至而立之年,這類模樣的異性未曾令他心動過,怎會留下深刻印象?

他澹定回答:「沒有。」

「真沒有?」她圓臉再湊近些。

他果決地搖頭,「真沒見過。我記性不壞,記得的話一定告訴妳;還是──妳見過我?」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自小家族活動多,親友數量不及備載,漸長夏至善便帶着他出入某些較單純的社交場合,成年後進入家族企業工作,參加的應酬多不勝數,一面之緣的更不在話下,不可能一一細數,銘記在心。

「我以為我見過你。好吧,沒關系的,那就從現在開始認識我吧。」她大方地笑,失望卻滲進她的眸底。不能怪他,他必須記憶的人事繁多,她不是最特出的那一個,早該被汰除在他的過往洪流中了,再說,她真心渴望他記住那個她嗎?

「我已經認識妳幾個月了。」他喝完手中的酒。她以為他那麽容易打發?她顯然并未吐實,他們之間必然有過瓜葛,在他不經意的某段歲月中;但她顯然沒有意願揭曉,她心裏到底有何芥蒂?

「夏翰青,時間還早,我們來玩游戲吧。」眼珠一熘,她開心地提議。

「……」游戲?真是神來一筆!他腦海掠過一些想法,不是太正面,在他的地盤,她能打什麽主意?「什麽游戲?」他口氣稍冷澹,未如她一般興致高昂。

「我們來玩跳棋吧。」她冷不防從背包取出一個扁長形木盒,放在桌面。

「跳棋?」他目瞪口呆。哪來的念頭?既是随身攜帶,代表她早有此意,她為何想和他下跳棋?

「不過光下棋不好玩,我們來訂游戲規則吧。」

「……」他警戒地注視她,他向來不喜由他人設賭注或規則,範柔不是什麽乖順之流,他可不希望游戲變調。

「別緊張嘛!」她看穿他的遲疑,別具意味地眯眼笑,「放心,我對那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脫衣游戲沒興趣,不會強人所難的。不是心甘情願的我才不愛看。」

「聽妳說的什麽話!」他眉心立刻打褶,抛出一記譴責的白眼,卻換來一串被逗樂的朗笑。

要這個範柔一時半刻正經說話似乎很困難。他心頭有些不是滋味,那語氣裏分明暗示他必是輸家,她哪來的自信?「說吧,不麻煩的話可以考慮。」

「不麻煩,替你解決問題罷了。我不懂酒,不過我倒知道好的紅酒一旦開瓶了不喝完放着就走味了,你的酒一定是好酒,我們今天就把它喝完吧。先說好,輸棋的人就得喝一杯,一瓶而已,很快就喝完啦。不用擔心,我酒品很好,絕不會發酒瘋,至于你,我應該不用擔心你吧?」

對于她沒來由的自信口吻,他瞬間有啼笑皆非之感,斬釘截鐵道:「不用。」他飲酒素來節制,即使難得過量也只是靜靜安睡,未曾失控。他本想說,兩人簡單對飲即可,何用花時間下棋?且還是下這種他擱罝多年未碰的棋類。重點是,她不見得會贏啊!話到嘴邊還是吞下,他有心理準備待會替她擔上幾杯,多餘的話不必多言。

範柔懷裏揣着木盒,笑道:「我超喜歡你的沙發,我們移師到客廳去好嗎?」

當範柔将木盒子打開,取出裏面真正的折疊式磁性棋盤,左右張開攤平,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襲上夏翰青的心頭。

棋盤使用得有些陳舊脫漆,棋盤邊空白處印制的商标圖是個生存悠久的老牌子;他瞧過這棋盤,玩過這棋盤,甚至擁有過一副,那是小時候他尚未進夏家認祖歸宗前外公買給他的益智棋具,他唯一從生母家帶出的東西。範柔這一副似乎出廠甚久,也不知她從哪另外弄個大小合适的原木盒子珍藏棋盤。匪夷所思,這棋盤當年廉價多産,并不出奇,她自小家境理應不差,哪一點值得她寶貝了?

她一手托腮,一手專注地擺棋,收起了平常嘻哈的模樣,凝眸緊盯着棋盤,頗當一回事地思索着棋路。

這倒新鮮,以她坐不住的性子竟培養出這般靜态嗜好,當年的寺廟師父們應該都會跌破眼鏡吧。

第一盤棋他未用太多功夫制敵,純以直覺走子,他認為跳棋這種東西學會了就成為本能,不似圍棋那般燒腦,宗旨就是趣味性。他輕松地開局,出動棋子,安排棋路,順暢走子,十分鐘後,他很快發現自己──輸了!輸了兩子!

兩人擡眼相對,她抿嘴淺笑,斟了杯酒遞給他,目光柔亮,像是預料中事,眉宇全無得意之色。

他依約飲下酒液,沒說什麽,繼續第二盤。這次他開局稍琢磨,出動棋子更周全,至少兩人布下的子力局面相當,未失先機。但到了中盤戰,她不停發動攻勢,将他布的棋路一一堵得水洩不通,幾乎有半數未能直接歸營,挨擠在大門口。她卻以大繞遠路有驚無險地達陣。這次時間下得久些,她依然贏了,贏了三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慣于不動聲色,自行倒了酒一仰而盡,再凝神看了看她,尋找她顧盼間是否流露端倪,她噙着笑不發一語,像沒什麽大不了。但大老遠揣着棋盤來不會純為了怡情悅性,她想表達什麽?

進入第三盤,有了兩次暖身經驗,這次他攻防皆備,不再輕敵,開始斷其後路,阻其布局。她移子變得些微吃力,走慢一些,中間膠着了一會,最終還是驚險贏棋,巧贏他一步。

他臉上浮起不明疑惑。不過是孩子的玩意兒,他幼時便懂得玩,何難之有?但畢竟是輸了,且連續輸了,無言以對。

範柔在喉嚨裏咕哝:「你退步了喔。」接着起身,「我上洗手間。」

經過他身邊,他遽然抓住她的手,「妳說什麽?」

「我上洗手間啊。」她重述一次,手掌被他無心掣住,她沒抽走,反而順勢握住。不請自來的甜頭她當然不拒絕,尤其來自道貌岸然的夏翰青可不容易。

「前一句,妳說我退步了?」這語意有蹊跷,過去她曾經和他對棋過?

「我沒說什麽,你聽錯了。」她表情自然地否認。

他松了手,讓她走開。

注意力回到棋盤,夏翰青不禁尋思,或許是酒意使然,他疏漏了一些死角,才讓她有機可乘,是酒意吧?和他的棋技無關。紅酒的後勁來得慢,他腦袋已有微醺,渾身懶洋洋,如何集中心志?

返回座位,她忽然自行倒了杯酒喝起來,他不解問:「不是說輸了才能喝,妳這是做什麽?」

「陪你喝,免得你輸了不服氣,認為是酒削弱了你的戰鬥力。」

「……」他愣住,有股被洞穿心思的窘熱自耳根漫出。「用不着。不過是消遣,有什麽好不服氣的?」

「好。」她十分幹脆地放下酒杯,「那我們繼續玩吧。」

繼續玩下去,自然是繼續輸下去。他的思考逐漸遲滞,走子似太空漫步一樣不太真切,輸了幾子已無心計較,想贏的企圖亦随之減弱。

酒瓶喝到即将見底,他換了個舒惬姿勢斜倚在沙發扶手,直覺撚起一顆棋子,順路跳棋,竟一路歸營無礙,正驚喜中,棋子卻被範柔移回原處,她一臉笑,「你累了嗎?那是我的棋子耶!」

他恍然大悟,難得地輕松笑起來,暫且就讓她贏吧!他的人生,凡事都處在較勁的天平上,明裏暗裏都想贏,快意卻很難持久,這一刻,他願意釋放堅持,讓久違的自在滲進肉身與腦海。

寧谧中,耳畔只有落子的輕微聲響,鼻端除了酒氣,還有範柔身上隐隐散發的獨特氣息,萦繞不絕。意想不到地,他感到松弛又安心,這瓶酒真神奇,卸除了所有的防備心和尖銳的思考,讓他感到由衷的愉悅。

眼前那張托在手掌中的小圓臉亦不知不覺起了變化,變得嬌俏明媚起來;以前怎麽從來不覺得範柔有引人之處呢?她曾經讓他聯想起某個遠房五歲小侄女,每次家宴聚會見到他就想爬上他的膝蓋,在他身上撒歡、耍賴,讓他不知所措。幾次之後他便巧妙閃避,絕不輕易坐下,但那孩子頭上似裝設有奇異的雷達,總能找着他,不屈不撓抱着他的長腿往上攀爬。或許是年少時不愉快的陪伴經驗,他對幼兒缺乏熱情,能避則避,連帶他對孩子氣或可愛的女子也缺乏感覺……

他閤上眼,決定稍微閉目養神一下,一下即可,然後再接再厲,贏她一盤,讓她甘拜下風,不過是跳棋……

範柔坐在夏翰青正前方,安靜等待了十分鐘,也觀察了十分鐘。

他一手支頤,眼睫密垂,面龐浮起澹澹的紅暈,就這樣靠着沙發悄然睡去。這個男人無時無刻都在克制着自己嗎?連睡相都中規中矩,做梗圖都不夠格。

她拿起手機,不客氣地拍下幾張,再走到他面前,小心拿開他左手握着的已空的酒杯,安放在桌上。

半彎腰,她觑了他一眼,再一眼,忍不住在他膝前蹲下,瞠目看個仔細。這叫秀色可餐嗎?真是百看不厭,千遍不倦,不知何時起她變得像無法戒斷的瘾君子了。她想起夏蘿青的疑惑──「我哥有什麽好的?」

想了不止一次,沒什麽妙不可言之處,就是深得我心,和她愛吃芒果青的癖好一樣,缺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鬼迷心竅啊!鬼迷心竅到她簡直似被下了蠱,逾矩亦不悔,造業亦甘願……

她仰起臉蛋,一寸一寸與他拉近距離,聞到了他唇邊的酒氣,感覺到了他平穩又溫熱的鼻息,她頓了一瞬,胸口一熱,頭皮一緊,對準他的唇瓣,倏然貼上,一秒迅疾退開。

受此突襲,他仍文風不動,姿态如一,顯然進入了酣眠狀态。

她心驚膽跳,深唿吸定定神。不對,她剛才太過緊張,連他的滋味都來不及嘗,只有溫涼的觸感,日後回味起來豈非空白一片?

「失禮了,你就當──被蚊子叮了一口,大吉大利!萬事如意!」她悄聲祝禱,壯起膽子,再送上一吻。

這次決心停留稍久,怕驚醒他,唇瓣僅單純相貼,屏氣凝息,不敢有丁點躁動;即使如此,已足以令她滿腔激動,暈眩感随之席捲她的思緒,無法确知秒數。不知過了多久,微覺唇下的人似乎有了動靜,她警覺心起,不得不輕輕退後,結束了一廂情願的吻,幸而他僅是轉個側臉,猶未甦醒。

她抿了抿嘴,把他的味道抿進嘴裏,再看了眼渾然不覺已被奪吻的男人,唇角逸出笑意。她湊近他耳畔,輕聲細語:「不記得也沒關系,未來比過去重要;但未來,你的未來,可以給我一點空間嗎……」忽覺自己在耍蠢,她止了聲,回頭收起棋盤放進背包,走到玄關,穿上鞋,悄悄掩門離開。

不告而取謂之偷,她不折不扣是個小偷,犯桉後無法若無其事的小偷。

明明苦主絲毫未察自己損失了什麽,但只要來自夏翰青的一道眼光、一抹神色、一句話,彷彿都別具意涵,充滿暗示,令範柔頭幾天皆處在不為人知的忐忑狀态。

最好的掩飾方法就是無事笑嘻嘻,不管小林一幹人說了再不稱頭的笑話也無比捧場,可笑到後來似乎顯出幾分傻相,所幸她的形象和愛笑分不開,倒也不招人起疑。就是剛才那一次,那一次夏翰青無預警從後靠近她,她不經意瞄到,徹底大驚,往旁一躍,誇張的反應讓走進辦公室的陳祕書跟着吓一跳,手裏的卷宗掉了一地。

「妳這是幹什麽?我有這麽吓人嗎?」他狐疑地掃視她的臉,「叫了妳兩遍都沒反應,魂飛到哪兒去了?」

「沒、沒啊!」她用力笑出弦月嘴,「我最近有點怕鬼,大概鬼電影看多了,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吓到我,總經理別介意。」

他低哼一聲,語氣微帶譏诮,「我是不介意,我只擔心妳把自己吓死,到時候我含冤莫白,不知道該怎麽跟別人解釋妳只有那麽一點鼠膽。」

糟糕了。她暗暗發憷,這些話怎麽聽都像在含沙射影。

腳邊撿拾文件的陳祕書抖動的肩膀十分明顯,範柔努力幹笑,「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膽子小。」

「那就別做自己應付不了的事。」他閑散一句。

完蛋了。她心頭一聲咯噔,越聽越覺得他根本在諷喻吧!

「總經理找我有事?」第一次不敢直盯他的眼,她視線落在他的喉結上。

「待會送我到一個地方,妳就可以下班了。」他澹澹吩咐,附加意味不明的一眼。

不是太麻煩的事,她開車技術好,很快就可以把他安送到應酬場合或飯局地點,開車需要專注,整趟不看他不算奇怪,雖然──總是有點可惜。

傍晚華燈初上,兩人同處一個車廂空間,夏翰青其實依然故我,他沉靜又忙碌,視線幾乎落在手邊的文件或手機訊息上,沒有半分和範柔閑聊的心思,這時刻她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力,他正常得很吶!是她多心了,偷吻事件天知、地知、她知,再無人知。

車停泊在夏翰青指示地點,她不經意往車窗外一瞥,一瞥心頭又一個咯噔──這間低調且位處僻靜巷弄的餐廳不會是飯局的地點!擔任他助理這些日子以來,她從陳祕書那裏摸熟了他的習性,商務上的應酬不是安排在私人招待所就是在可容納多人密談的餐廳包廂,偶爾應對方要求也涉足附帶春色的酒廊,絕不會在此類獨具風格的場所洽談生意。這裏周圍綠樹成蔭,花團錦簇,遠離城市的喧嚣,樓面設計異國風情十足,進出的客層似乎較為年輕化,什麽樣的商務對象會有這番閑情選擇此處會面?

她默不作聲,靜聽他接了通電話,「是,我也剛到,在門口,妳稍等一下。」

範柔下意識朝餐廳門口望去,一名陌生鬈髮女子端立在門前,擎舉着手機說話,正望向此處。女子一身都會粉領裝扮,時髦俐落,遠看年輕秀麗,笑意盈盈。

夏翰青打開車門下了車,繞過車頭,朝女子揮手走過去,範柔趕緊探出車窗,對着他的背影脫口而出:「我晚點來接你回家。」

「嗯?」夏翰青偏頭望,有些意外,遲疑片刻道:「不用了,我可以叫車。」

「反正我晚上沒事,可以來接你。」她希望自己說謊的模樣很自然,順便打趣:「請我做事是很物超所值的。」

「我不是這種老板,妳下班吧。」他微眯眼,出現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待會一定會喝酒,喝盡興了就會醉,萬一計程車繞路亂走你也不會知道。就這樣說好了,九點在這裏接你。」她臉縮回車廂,不等他答應,踩下油門疾馳離去。

心跳如擂鼓,一路到舞蹈中心。九點鐘,她擅自壓縮了他晚餐的時間,也将讓自己疲于奔命,這謊撒得驚險,她這是做什麽?

她匆匆啃了個三明治,趕上六點半的課,一小時候熱汗奔流。她随意擦了汗,走到辦公室稍作歇息,在門口撞見了小蜜。多日不見,小蜜略顯疲态,身上還是俐落的上班套裝,只是一日忙碌下來,髮型有點塌,妝掉了五分。

「哈啰,來找宙斯啊?」範柔明知故問。

「唉。」小蜜随口應和,走到宙斯座位坐下來,皮包扔在桌上,嘆了口氣,「正确地說,是他找我。妳看我忙成這樣,哪能抽空來?但他今天不知道吃錯什麽藥,放話說我再不來他就要殺到我公司去,所以妳現在看到我了。」

「噢──」範柔跟着坐下,「他再半小時就下課了。」

「……」小蜜沒說話,一手拄着額角,美麗的臉蛋透着的不再是幹練,而是憂傷和茫然。

範柔想起了小蜜手機裏那些簡訊對白,一口氣喝光手裏的半瓶礦泉水,沉吟一會後道:「你們認識這麽多年了,為彼此抽一點空說話也是應該的,而且有些話,早說比晚說好。」

「……」小蜜擡眼注視她,眼裏淨是詫異,「他跟妳說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成天有點緊張兮兮,脾氣壞了點。」

「他不信任我。」小蜜又嘆口氣。「最近老是無理取鬧。」

「沒辦法,誰讓妳這麽美又能幹,要我也把妳當寶每天供着。」她咧嘴笑。

小蜜被逗笑了兩聲,随即斂色,幽幽道:「小柔,事情不是妳想的這麽簡單,有些事不會永遠如當初一般,人會變化,感覺也會變,目标也會變,我希望他能理解,就算步調不能一致,至少兩人方向一樣,讓我感覺并不孤單……」

「妳說的話很好懂啊。」範柔笑,「我來白話文一下──當初讓妳着迷的人,後來見多識廣了,好感慢慢走味了;當初只想平安地領到薪水和年終,後來發想自己其實有本領佔公司一席之地,何不乘勝追擊?當初只要情人哄着護着,後來希望兩人能在各方面旗鼓相當,最好比自己更勝一籌……我都聽懂了啊,宙斯一定也聽得懂,他只是需要妳說得白話一點。」

「小柔……」小蜜不自然地挪了一下坐姿,迷惑問:「誰告訴妳這些的?」

這就不好說了。她不是瞎子聾子,她自小在家族裏看的聽的,她在姐妹淘裏看的聽的,她進公司這段期間看的聽的,總之,看到聽到後來,她自己差點對人生都有些氣餒起來了。幸好她生性樂觀,幸好她懂得排遣心情,幸好她認為──凡事值得一試,試了不管結果如願與否,至少沒有遺憾。

「我覺得啊,人怎能完全不變呢?時間總會讓人改變,兩人之間不變是運氣,變了是自然,一起往同個方向變是最好,但通常……自覺變的那個總會有莫名罪惡感。小蜜,妳不把話說清楚,是因為還把他放心上,怕他不好受吧?但妳若真顧念情分,就該把感覺一點一滴透露給他明白,他應該有資格知道的不是嗎?他若理解了,還能與妳同行,不是就沒疙瘩了?他若不接受,短痛也好過長痛啊。再說,我相信宙斯沒妳想的脆弱,可妳遮着掩着,他就更無所适從了;我看他脾氣越來越像獅子,動不動吼起來,他不敢吼妳,身邊的人就遭殃,妳行行好吧,讓他好過也讓我們好過。」她鼓起勇氣說出疑窦:「還是妳希望……:就讓宙斯不明不白地破壞一切,妳好有勇氣離開他?」

「……」小蜜黯然失色,垂眼不語,範柔一邊揩着頭頸的汗,一邊緊盯着小蜜,直到小蜜眉頭松解了,表情柔和了,露出一抹澹澹釋懷的笑意,對範柔道:「妳覺得我自私,對嗎?」

「沒辦法啊,不是每個人都夠勇敢。」

「換作是妳呢?」

「我?」範柔指着自己,「別逗了,我哪來的魅力同時讓兩個男人着迷自己?」

話一出,小蜜面色微變,範柔一陣說熘嘴的尴尬。

這不明指着小蜜有了第三者?她這局外人都這麽想了,宙斯還會例外嗎?

「我去趕下一堂課了,妳再等等他吧。」還是熘之大吉為妙。

「小柔──」剛起步,小蜜喚住她,「妳還要在他身邊待多久?」

「唔?」她不解地回頭。

「夏翰青啊!妳大費周章去做那個無聊的助理不就為了他?」

「……」她着實吓住,看來宙斯真的對情人毫無保留啊。

「別緊張,我不會問妳是怎麽看上他的,感情這事本來就沒什麽道理,不過,我還是得提醒妳……」小蜜頓了一下,像在尋思恰當說詞,「就我和他在生意上交手的經驗,夏翰青是個典型的家業至上的男人,不是什麽浪漫的人,他若有婚姻考量,不會只基于個人喜好,他事事都有盤算的。應該這麽說,夏家都會一併盤算的,包括他的擇偶。」

「──他透露給妳的?」

「當然不,他可沒有交淺言深的習慣,他酒喝再多,話題怎麽也不會繞到自己身上去。我是風聞的,那個夏太太,什麽都會打點好,包括子女的婚姻。」

「……」範柔沉默了一下,想起剛才站在餐廳前的那名女子,或許就是夏太太安排的對象吧?就她所知,夏翰青不是對長輩意見照單全收的人啊,若願意買單,至少是合他眼緣的,換言之,今天的燭光晚餐起碼是他心甘情願的。

「妳若只是好玩便罷,妳若是認真,就得好好考慮了,從各方面考慮,妳成為贏家的機率有多高呢?」小蜜語帶深意。

「……」機率?她倒沒想過,她只知道努力,努力接近他,讓他眼中逐漸納進她,她才只忙一半呢,就殺出程咬金了?不是普通的累人啊!她籲出一口長氣,揮手道:「謝謝妳提醒我,我會好好想想的。」

此刻其實沒時間好好想,只能埋頭做下去了,她得把課上完,再兼程趕過去接人。但接人?她不由分說替他下了決定,他根本可以自行返家或者續攤轉移陣地的,也許她就這麽撲個空,白忙一場……

汗水淋漓中上完課,未及休息,她匆匆驅車趕赴餐廳。

九點整,一分不差。她下了車,沖進餐廳,直奔櫃檯,詢問服務員:「請問有位訂位的夏先生買單了嗎?」

「我在這裏。」熟悉的聲嗓在背後涼涼地響起,她驚喜回首,杵在眼前的不正是夏翰青麽?他真的在等她?他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她朝他四周張望。沒人,他的晚餐對象呢?

「走吧,我等了妳半小時了。」他旋身便朝外走。

「半小時?」換句話說,八點半便結束了?兩個半小時的約會,這算圓滿成功嗎?「這麽快?餐點不好吃嗎?這樣聊得夠盡興嗎?」她跟在後頭疊聲問着。

夏翰青一語不發,面無表情,待兩人車上坐定,他轉向她,「妳對我晚餐進行得如何很好奇嗎?」

「……」她登時結舌。

他按開車燈,仔細審看了她一回,輕扯嘴角笑道:「妳一身汗味,剛跳完舞吧?既然忙,何必費事回頭載我?」

車燈再昏暗,也掩不住她爆紅的面頰,她啓動引擎發車,轉動方向盤,朝巷口奔馳,「我敬業嘛!」一脫口,赫然發現自己嗓子竟有些走調。

夏翰青輕哼一聲,「要說別人我還相信,妳呢,絕不會做多餘的事,尤其這種無聊的差事。」

她按捺下震驚,清了清幹澀的喉頭道:「那是你對我不夠了解。」

「是不了解,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妳什麽時候才要坦承我們從前早就認識?」

她急踩煞車,兩人在勐然前傾的動作中愕然相望。

「需要這麽激動嗎?」他斥責道,「這可是馬路!」

「你……」她抖着下颚。

「是,我全都想起來了,真辛苦妳了。」

第 7 章 夢中修煉

太陽光溫暖的不真實,照映在迷霧中的木屋上。林采蘋醒來發現自己依然保持着夢中打坐的姿勢。丹田中的靈氣果真增加了許多,而且第一層的境界隐隐有了突破的跡象。林采蘋喜不自勝,此刻精神恢複到了最佳,便拿出昨夜制成的靈液,打坐運行口訣後,将靈液服下。

瞬間,一股多出自行吸取靈氣許多的靈氣在經脈中蔓延開來。雖然已經運行過許多次小周天,經脈有了一定的鍛煉,可是這許多靈氣依然将經脈脹的生疼。林采蘋咬緊牙關用盡心神将這股靈氣引導至丹田中。這一股靈氣一進入丹田中,原本沉寂的丹田如同注入了活力,自行動了起來。、

多出的靈氣彌漫在丹田中,像是無法容納了一般。林采蘋運轉口訣,将靈氣在丹田中壓縮,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靈氣不再翻動,此刻丹田回複平靜。靈氣并沒有增多,但是與原來相比靈氣濃密了一些。練氣第二層,成功了。林采蘋內心雖然欣喜,但依然不敢松懈。依舊運行口訣,鞏固剛達到的境界。又運行了許久口訣,林采蘋感覺境界已經穩固許多,長舒一口濁氣,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些發粘,散發着臭味,如同月餘沒有沐浴過一般。許是身體內的雜質排出了一些,趕忙來到溪邊清洗。

換上衣服,林采蘋頓覺神清氣爽。而且,耳目較之以前更加靈敏,裏許內的風吹草動像是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見,可聞。“這就是境界提升後的感覺嗎?”林采蘋閉上雙眼,迎着林間清風,自語道。感受着天地間這微小的變化,感受到自己強大了一點,哪怕只有一點,也是希望。

既然來到林間,林采蘋多多采集了煉制洗靈液的靈草。準備多煉制洗靈液供自己修煉所用。回到木屋中,開始了靈液的煉制。成功煉過一次後,再次煉制,也算駕輕就熟。專心煉藥中,時光流逝,轉眼五天過去了。靈液已經煉制出了六份,在煉藥過程中,依舊有失敗,但與初始時相比已經大大減少了。煉制最後一份時,竟可以一次成功。在這五天中,林采蘋休息的時間少的可憐,在所有靈草煉制完畢時,林采蘋也覺得疲憊了。這時感覺到肚子裏空空如也,林采蘋這才覺察到,自己已經許多天未曾進食,才感覺到饑餓,看來自己只要勤加修煉,距離辟谷的日子也不遠了。

服用靈液修煉,果真速度快了許多。林采蘋每五天服用一瓶靈液,一個月後,練氣二層已經到達了中期。境界較之之前有了提升,并且十分穩固。林采蘋不知道,自己的修煉速度與一些修真宗族重點培養的族人還要快上一些。靈液服用完畢,林采蘋并不急着煉制,還是多打好基礎,書上名言修煉之事切忌急躁。林采蘋多次修煉之後發現,每次自己在夢中修煉速度快了許多,可惜夢中的靈氣有限,在靈液服用完畢後已經十分稀薄了。而且必須是晚上困倦後入睡才能進入夢中那白茫茫的世界。其餘時間雖然可以入睡但是鮮少做夢,夢也與普通的夢無異,無法修煉。

發現這一特點後,林采蘋開始苦苦思索如何才能向夢境中注入靈氣。“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夢怎麽會是實體,并向其中注入靈氣,可它确确實實就是存在的,那便一定有它的道理,只不過自己沒有發現”。第一次發現夢中有靈氣的時候,是自己剛剛開始修煉不得法門時,自己嘗試許多次引靈入體,但是沒有成功,難不成是那時自己已經将靈氣引入體內,但不是在經脈中運行,而是到達身體的某個地方,在夢中顯現出來?如果是這樣那自己每次引靈入體都會有一小部分靈氣沒有進入經脈,但這部分靈氣很少不足以構成夢中的靈氣,而服用靈液除了流散到空氣中的,還有一部分消失在身體內,應該就是這些靈氣了。

無法确定是否正确,林采蘋決定先試上一試。采集來靈草制成一份靈液,服用過後,當天夜裏,林采蘋果真在夢中發現了少許靈氣,心中明白就是如此。在夢中修煉靈氣引入體內,還有運行小周天的速度都快上許多,對于修煉的益處不言而喻。這樣修煉對于靈液的需求大大增加,反正收集夢境靈氣的過程自己也是在修煉何樂不為。林采蘋下定決心大量煉制靈液,不僅修煉速度增加,也可為夢境增加靈氣。

明日醒來就去采集靈草吧,夢中修煉,不知為何自己會有如此獨特的修煉方法,應該不是每個修仙者都是如此,下次見到師父時詢問一二吧。林采蘋想罷,抓緊在夢中的時間,修煉歸元訣。

第 10 章 屬性強化與技能兌換

“頓悟:特殊技能。習得此技能者,在比賽或者訓練後,通過反思自己的表現,有一定幾率領悟到足球的奧妙,獲取一定的獎勵。比賽的激烈程度、訓練的水平高低和表現的好壞,将決定頓悟的成功幾率以及最終的獎勵。此技能無法升級。”

看到這行說明,楚江不禁思索起來。

特殊技能,無法升級,這些似乎在告訴楚江,這個技能并不是普通的技能。從技能內容的描述來看,這個技能本身又似乎對楚江沒有什麽直接的作用。

此技能到底是雞肋,還是極品,完全取決于最終的獎勵。然而,對于獎勵的內容,系統卻沒有明确的描敘……

楚江有些迷惑了,思索了良久,還是沒有什麽頭緒。只有等以後該技能成功觸發的時候,才能嘗試判斷這個技能到底有沒有用。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楚江輕輕吐了口氣,将眼神重新凝聚在光幕上。在系統提示框的下方,原本灰色的按鈕亮了一個,上面寫的正是“技能”二字。

眼神在這個按鈕上停頓片刻,楚江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另一個還沒有探索過的按鈕上。

“訓練!”

光幕輕輕一閃,浮現出一張足球訓練場的畫面來。不久,畫面中央開始不斷浮現出一行行文字,電子女聲再度響起。

“訓練強化對象搜索……确認為使用者,楚江,确認完畢!”

“訓練強化對象所處背景環境探測……”

“所處聯賽:無!級別:無!”

“所處杯賽:無!級別:無!”

“所處熱身賽:江海市國際米蘭足球學校校內對抗賽!級別:五級中等!”

“所處訓練:江海市國際米蘭足球學校校內熱身賽!級別:五級低等!”

“強烈建議:強化對象所處環境與自身水平不符,嚴重影響強化對象的經驗值獲取!建議更換更高級別的比賽和訓練環境!”

“警告:如果繼續留在現有化境,30天後,訓練和比賽所獲取的經驗值減少一半!60天後,将無法通過訓練或比賽獲取任何經驗!”

“呃……這是建議我去打職業比賽麽?但是,現在好機會不多啊。還有30天的時間才會減少訓練經驗,還是再等等看!”

楚江并沒有理會系統給予的建議,繼續往下看去,屏幕上的字幕還在延續……

“環境初始化……初始化完畢!進入細節計算……計算完畢!”

“楚江,現在可用經驗值:310。”

“經驗獲取方式:五級中等熱身賽,每場可獲經驗值:5,表現傑出可獲翻倍獎勵!”

“五級低等訓練,每次完整訓練可獲經驗值:1!”

“300點經驗可兌換1點低級屬性強化點。使用低級屬性強化點,可增加自身單項屬性數值一點。注意,使用低級屬性強化點最高可使該項屬性增長到6!”

“8000點經驗可兌換1點中級屬性強化點。使用中級屬性強化點,可增加自身單項屬性數值一點。注意,使用中級屬性強化點最高可使該項屬性增長到12!”

“50000點經驗可兌換1點高級屬性強化點。使用高級屬性強化點,可增加自身單項屬性數值一點。注意,使用高級屬性強化點最高可使該項屬性增長到18!”

看到這裏,楚江不禁震撼了。

只要有充足的經驗值,使用這個訓練強化系統,就可以讓自己所有的屬性全部增長到18!

這是什麽概念?

這就意味着,如果楚江是一名後衛,他就是足以比肩卡洛斯、卡納瓦羅那樣的超級後衛;如果他是一名中場,那就是足以媲美馬特烏斯、普拉蒂尼那樣的超級中場;如果他是一名前鋒,那就是足以挑戰貝利、馬拉多納那樣的球王級前鋒!作為一名門将,楚江比起歷史上的傳奇門将佐夫、雅辛,也會毫不遜色!

這樣的系統太強大了,簡直可以說是制造超級球星的兵工廠!

不過,當楚江看到每個高級屬性強化點所需要的經驗值時,美夢一下子就醒了。

一個屬性點就需要5萬點經驗!楚江現在總共也只有310點經驗!

5萬對300,這差距,太大了!

學校裏校內對抗賽一般是六天一次,每次就算楚江發揮的再完美,也不過10點經驗。就算每天都不休息,除了比賽就是訓練,每六天最多也只能獲得15點經驗。5萬點經驗,總共需要楚江不停的訓練3333周,也就是20000天,54年!

54年沒有假期的努力,也不過就是換取一個高級屬性強化點,這不是坑爹麽!到那時,楚江都71歲高齡了!踢球?被球踢一下骨頭恐怕都要散架了,還能踢球?開玩笑!

更可況,30天後,楚江每6天就只能獲得8點經驗;60天後,更是一丁點經驗都沒有!

“系統好像暗示過,高級別聯賽才會有更高的經驗。看來,想通過這個系統成為巨星的話,不去高水平聯賽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意甲聯賽踢一場,會有多少經驗?”

想到這裏,楚江不禁想起了科爾索。不知道通過他的介紹,會不會有甲級聯賽球會對楚江有興趣。

“別說甲級球隊,就算是乙級、哪怕是丙級,只能能踢上高水平足球,我都願意去!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哎!”

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裏,就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各種無奈!

楚江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往下看去,光幕上的消息并沒有結束。

“技能兌換細則。”

“技能分普通技能和特殊技能。特殊技能無法升級,普通技能則分為初級、中級、高級。”

“兌換技能需要技能點,升級技能同樣需要技能點。不同技能,需要的技能點不同,需要技能點越多的技能,效果越明顯。”

“兌換技能點需要經驗值。第一次兌換技能點時,所需要的經驗值最低。從第二次開始,兌換技能點所需經驗值會大幅度增加。”

“第一個技能點,所需經驗:370!”

370?看上去距離楚江現有的經驗值310已經非常接近了。楚江在心裏默算一下,自己平均6天,如果表現出色的話,最多能拿到15點經驗值。24天,也許能獲得60點經驗值,加上原有的經驗,應該是360點經驗值。

第25天,剛好會有一場對抗賽,再取得10點的話,剛好就是370點,恰好可以兌換第一個技能點!

不過,這種算法有個前提,就是每次校內對抗賽都必須表現完美,只有這樣,才能每場都能拿到滿分的10點經驗值。如果達不到滿分的要求,30天後訓練所獲經驗值減半,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達到370點的經驗值要求了!

如果,不攢着經驗兌換技能點的話,現在的經驗值就足夠兌換一個低級屬性強化點。一個低級屬性強化點需要的經驗是300,楚江憑借系統獎勵的經驗,剛好能滿足要求。

“要不要先兌換一個低級屬性強化點呢?”

楚江暫時關閉掉訓練界面,開始查看自己所有的屬性數值。

“才華:1,無球跑動:3,頭球:1,界外球:1,盤帶:2……這些先不用管他。反正,我做好一個門将就行了,我又不是坎波斯,還要去兼職前鋒。”

“出擊:5,手抛球:2,擊球傾向:5,點球:0。這幾個倒是可以使用低級屬性強化點……”

“不過,這些屬性好像加上一點,也不會有什麽明顯的變化。出擊:5和出擊:6,會有什麽區別?點球由0變成1,還是個點球盲……”

“如果把經驗值攢起來兌換技能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麽技能?而且,技能有什麽用,現在也不清楚。如果都和‘頓悟’一樣,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麽用處啊!真是糾結……”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經驗值太少。如果經驗值多,想換屬性強化點,就換屬性強化點;想換技能點,就換技能點;那該多好!唉……”

糾結了半天,楚江最後決定,先不急着兌換低級屬性強化點,把經驗值留着,等過段時間再做處理。如果那個叫做“頓悟”的技能不給力的話,再兌換屬性強化點也不遲。雖然加上一點屬性,目前也看不出什麽區別;但是,萬裏長城也是一塊磚一塊磚壘起來的。積少成多,量變的最後就是質變!

接下來的日子裏,楚江照常每天都會準時去學校訓練。雖然每次訓練只有1點經驗,但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有訓練經驗,總比虛度光陰要強。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楚江這樣安慰自己。

無論是訓練,還是對抗賽,楚江表現出來的水平明顯比其他所有的同學都要高出很多,任意球一打一個準,場場比賽都是毫無争議的最佳球員,這也使他在學校的聲望一天比一天高,“江海市第一天才”的稱號更是不胫而走。

每逢他的訓練或是比賽,總能吸引一大群學弟學妹圍觀。由于他球技好、外形也不錯,甚至還有幾十名小女生私下組成“姜絲飯團”為他加油助威,每場不落、風雨無阻。每逢比賽或者訓練結束,“姜絲飯團”的成員就會一擁而上,吓得楚江落荒而逃……

每天的訓練結束後,楚江都會用不少的時間反思一天的收獲。這樣的做法,的确讓楚江獲益匪淺,改掉了一些踢球的壞習慣;不過,可惜的是,都沒能觸發那個“頓悟”技能。

不過,這種情況在第19天的比賽結束後,出現了新的變化。

第 6 章 章

第 6 章

“是PTSD。”

“也就是說,他沒辦法待急診?”

“按照他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建議給他換個科室,過段時間也許會好起來。”

得知這樣的診斷,吳昊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江堰,他的專業一直是他的驕傲,如果再也待不了急診,又或者說換了科室以後他再無法面對病情危重的病人……

吳昊不敢往下想。

對病人無能為力的江堰,吳昊真的不敢往下想。

可不等吳昊将這些情況跟江堰說,他自己已經知道了。

他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平靜許多。

吳昊勸他換科室,可江堰卻搖了搖頭,他說:“我打算辭職了。”

醫生這條路,他走不下去了。

一聞到消毒水的味道,他就會忍不住想起葉南死在他的手裏。

“辭職?”吳昊皺眉,“你準備換個醫院?”

江堰依然搖頭,擡起他那張憔悴不堪的臉,眼裏不再有光。他說:“師兄,我從一開始學醫就跟她有關。那年高考,她因為生病失利,從考場出來的時候我倆打了個照面,見她臉色不對我就關心了她幾句,她卻笑着說:醫生不能妙手回春,我也難逃此劫,如果你成績考的不賴,江堰,你去學醫吧。”

就這樣,他報了醫學院。

他還來不及告訴她,曾經因為她短短的一句“江堰,你去學醫吧”他便找到了自己明确的道路。

他還來不及單膝下跪,舉起戒指跟她說:“葉南,你嫁我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他還來不及跟她道歉,告訴她他有多麽後悔跟她冷戰。

可是葉南,哪有你這樣吵架的,一冷戰就是一輩子。

吳昊勸過,江堰的教授也勸過,可最後他還是離開了醫院。

他去了她一直很向往也很想去卻始終沒有機會去的江南,他還曾計劃結婚之後帶她來江南蜜月——

去她刷了好幾篇小紅書也忍不住羨慕的蘇州金雞湖,看她說過的橙色顏料罐打翻的黃昏。

去比公園還大的拙政園,感受她說迷宮一樣的房子。

去姑蘇城外的寒山寺,撞那個能讓人願望成真的鐘。

去聽她念念不忘的評彈,體驗一把江南水鄉的韻味。

去西湖,去斷橋,去雷峰塔,去坐她覺得世界最浪漫的交通工具——搖船。

他走遍了她想去的地方,看遍了她說的那些風景,也吃遍了她一直饞嘴的小吃,甚至,他每到一個地方都給她寄出一張精挑細選的明信片。

可是他知道,她不會收到。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寄。

想跟她分享江南的柔情似水,想讓她知道他還有好多好多話來不及跟她說。

從西湖回民宿的時候,他選擇了坐公交,繞山而行,經過了一所大學,繼續往前開大約十五分鐘,公交停了下來

他下了車,看着一望無際的深夜,只有三兩顆星星挂在天上。

公交從他身邊駛過,不由想起告五人的一首歌來——《披星戴月的想你》

有兩句歌詞是這樣唱的:我會披星戴月的想你,我會奮不顧身的前進。

可是葉南,我越奮不顧身就越不想前進,然後,我就越是想你,只想停在這裏,望着星空,想你。

在江南,想你。

去高鐵的路上,想你。

看着窗外的景象飛速後退,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發了瘋一樣的想你。

終于,列車停止了前行,他看着地标牌上的地名,不由的想着,這個縣城擁有着他和葉南最多的回憶,從高一到高三。

江堰想着,從高鐵站出去後,第一個目的地是他們高中的母校。

但他沒有想到,還沒出站就被防疫工作人員拉去隔離了。

車上,亂糟糟的。

有人提出疑惑:“我又不是從疫情重災區回來的,怎麽也要去隔離?”

也有人說:“我上高鐵前剛結束隔離,這才下高鐵怎麽又要隔離?”

後來有人道出了真相:“當地政府怕惹事,幹脆把這些有接觸史的全隔離起來,保證春節正常。”

江堰這一車人被帶去了較為偏遠的鎮上,聽說是一個荒廢的養老院臨時改成隔離區的,在他們來之前已經有兩批人被拉來隔離了。

人進了大門,上了鎖,和坐牢沒什麽兩樣。

這裏的隔離區很亂,房間只分男女,不管人數,進去了就自己找床位,沒有床位了就找人拼床。

江堰沒遇到過這種狀況,當他摸清這裏的設施後,床位早就被占滿了。

他背着一個黑色的運動包,看着房間裏烏泱泱的一群人,下意識皺了皺眉。

有個差不多十多歲的小男孩見他落單,便好心讓他和自己同床。

男孩的爸爸住在下鋪,所以上鋪是男孩和江堰。

男孩跟他說:“我爸爸咳得厲害,醫生說不能跟他同床。”

“咳的厲害?”江堰問,“你爸爸在哪,讓我看看。”

“你是醫生?”男孩有點驚詫。

江堰點頭,然後從運動包裏拿出一個小型的醫療袋,找到聽診器。

男孩很快将他的爸爸帶到江堰面前,江堰用聽診器給他聽了下肺部聲音。

确實有濕啰音和幹啰音等異常,但沒太多的特異性,所以并不能确診是新冠,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細菌性肺炎。

“這裏的醫生有開藥給你嗎?”江堰問男孩爸爸。

男孩爸爸搖頭,說話聲音夾着咳嗽:“他們哪裏管你死活,只要隔離天數夠了,不發燒就能出去。”

江堰皺緊眉,然後從醫療袋翻出一盒鹽酸阿比多爾片,這是之前他在蘇州呼吸道感染的時候醫生開的,吃兩天他就好了,所以沒有按照醫囑吃夠天數,還剩了一些。

他遞給男孩爸爸:“一會兒吃了飯就把藥吃了。”

大概是因為他有藥,很多人便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着江堰。

譬如——

“他是新冠嗎?”

“你是醫生啊?”

“你是哪裏的醫生呀?”

後來有人說:“沒事,我們屋有醫生,醫生會醫我們的。”

那兩天,不是這個說他不舒服想讓江堰看一下就是那個。索性在隔離,江堰也沒事,都給他們看了。

男孩爸爸的咳嗽控制住了,可那晚江堰卻發起了高燒,渾渾噩噩一晚上後,他也開始咳嗽了起來。

屋子裏的人見他病了,都非常關心他,給他弄水喝,給他做物理降溫,大概是見他什麽都沒胃口吃,男孩撕了塊他存了好久的零花錢買的巧克力給江堰。

“很甜的。”男孩說,“我不愛吃藥的時候,爸爸都會給我一塊。”

大約實在不忍心拒絕他,江堰将他喂到嘴邊的巧克力吃進嘴裏,很意外,那味道跟親葉南的感覺很像。

他記得,她有幾支口紅,都是巧克力的味道。

“好吃嗎?”男孩問他。

江堰點頭。

後來那幾天,江堰雖然頭疼的很,人卻異常的清醒,大概是有什麽心電感應,他忽然提起那個被他埋進心底的人來。

“她是我的未婚妻,長得特別好看,最喜歡打游戲了。”

“她和我是高中同學,一直以來我們倆都包辦了全級的第一和第二。”

“我學醫也是因為她,她讓我當醫生的。”

“她出差回來後,我跟她吵了一架,後來我連道歉都沒說就被醫院叫走了。”

“我特別後悔,後悔那天跟她吵架了。”

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江堰感覺自己已經有些睜不開眼,耳邊似乎有人在喊江堰這個名字。

意志不清晰的他問屋子裏的人:“是不是葉南啊?”

屋子的人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可他嘴裏卻一直念叨着——

“是不是葉南啊?”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聲音完全失去意識的支撐。

是不是有人在喊江堰的名字?是不是葉南啊?

他多想問出口,可是上帝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根本問不出來。

耳邊,有人在問他:“葉南是誰?”

“未婚妻。”江堰答的模糊。

那人又問他:“哪個葉,哪個南?”

“葉子的葉,江南的南。”

那場病,他終究沒有熬過來。

因為他早就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從鬼神在他手裏搶走葉南的時候開始。

世界安靜了下來,而他又再次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江堰。

這次江堰肯定了,是葉南沒錯,是他的葉南沒錯。

隔離結束後,大夥兒各回各家,除了知道有個醫生死于新冠病毒外,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更沒有人知道他曾在社交平臺譴責當地政府消極的防疫工作,可沒有人關注。比起這些,人們更願意關心哪個明星塌房了,哪部劇火了。

他在社交平臺最後一次發文,是在他吃了男孩的巧克力後,他寫道——巧克力的甜,葉南的唇。

很久很久之後,男孩偶然翻閱到這條內容,他幾乎脫口而出:“葉子的葉,江南的南,是葉南啊,他的未婚妻。”

耳邊,傳來熟悉的旋律——

圈圈圓圓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臉

生氣的溫柔,埋怨的溫柔的臉

不懂愛恨情仇煎熬的我們

都以為相愛就像風雲的善變

相信愛一天,抵過永遠

在這一剎那凍結了時間

不懂怎麽表現溫柔的我們

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離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濃

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

心碎了才懂

(終)

第 20 章 複活工作(繼續求推薦票)

摯友的死亡對于羅伊·馬斯坦的打擊很大,在休斯的墳前,馬斯坦滿腦子想的都是和人體煉成相關的知識。

就在那一刻,他清楚地體會到了愛德華·艾爾利克和阿爾馮斯·艾爾利克兄弟倆煉成自己母親時候的感受。

雖然焰之煉金術非常寶貴,随意傳播的話問題會很大,但是為了休斯的複活,這些代價,他還是願意支付的。

馬斯坦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好的,沒有問題,我會将焰之煉金術的所有資料都給你的。

給我一些時間整理,你什麽時候可以複活休斯?”

一豐笑了笑:

“既然你同意了,我們現在就開始複活休斯吧。

畢竟這個複活工作不能夠拖,時間長了肉體的活性就會消失,靈魂也會消散的。

所以工作現在就要進行。”

一豐并不怕馬斯坦反悔,其實休斯橫豎都要複活的,焰之煉金術能夠得到最好,倒不是說一豐有多麽相信馬斯坦的為人,而是在這個情況下,只要休斯複活,那麽為了對抗這個國家幕後的“父親大人”,那麽大家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在一個陣營裏面,一豐有把握讓馬斯坦履行承諾。

一豐示意艾紮克将休斯的軀體擡到倉庫之中的一個工作臺上。

一豐的肉體強度還是很好的,但是12歲的孩子,強大有限,在魔力的支持之下,遠遠超過沒有魔力的成年人,但是一豐和自己的孿生哥哥一輝一樣,都只有F等級的魔力,不會在平時一直使用魔力的。

這個時候的體力活當然要交給艾紮克了。

艾紮克雖然自己是被一豐複活的,但是具體是如何操作的,他也不知道,畢竟當時他是死亡的狀态。

現在的他也很好奇,所以一彎腰去擡休斯的軀體。

馬斯坦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容易就答應了,也沒有要挾自己,看着艾紮克去擡休斯的屍體,趕快去幫忙。

霍克艾中尉則仍然在一邊旁觀,槍雖然放下,但是沒有收起來。

對于她來講,守護馬斯坦才是最主要的,她對于馬斯坦剛剛同意将她父親的研究成果交出去一點意見都沒有。

休斯被放在了工作臺上,裹屍袋也已經打開,一豐拿出了随身帶的手術刀等設備,作為專業的醫師,這個一些基本的醫療器材還是要帶的。

現在一豐魔力水平不夠,天生牙能夠發揮的治療效果還有限制,如果子彈在體內,在治療的時候最好先動手術将子彈取出來,然後再愈合,不然可能會造成外面傷口先愈合,子彈留在肌肉中的情況。

骨折之類的也是,需要先正骨對接,然後再用天生牙愈合,這樣效果才最好,一不小心可能會造成骨骼錯位的情況下愈合,那樣麻煩就大了。

休斯的屍體處理起來麻煩不是很多。

畢竟這個年代的屍檢沒有二十一世紀那麽全面,而且軍方是要加快進度,沒有打算真的查出什麽,時間上也不充裕,所以對于屍體沒喲多大的動作。

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刑事案件的屍檢,是要開膛破腹,所有內髒稱重,一些情況下連大腦都要取出來檢查,入土的時候把五髒六腑都再放回去。

那樣的話對屍體的破壞程度就太大了,複活起來就麻煩得多了。

休斯身上除了肩膀上被人造人拉絲特戳傷之外,就是被人造人恩維槍殺的傷了。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屍檢這點工作還是做了的。

一豐處理了一下傷口,并且用醫用針線進行了縫合,這樣使用天生牙複活的時候,就可以直接順便治療,之後再拆線就行了。

可惜一豐的煉金術僅僅入門一段時間,要是針對沙土、金屬之類的,一豐可以随手操作,但是肉體煉成上,馬爾科這位老牌的精通治療的煉金術師還行,一豐現在還是做個手術保險,要是用煉金術,造成什麽器官組織粘連了,後期還要做手術,更加麻煩了。

一豐從裏到外将傷口縫合完成,右手擡起,在虛空中一握,白色的刀柄出現在一豐的手中,緊跟着銀白的刀刃從刀柄開始延伸,修長優雅的刀身顯現,天生牙出現在一豐的手中。

一邊的艾紮克不是第一次看一豐使用天生牙了,只不過是第一次看一豐用天生牙來複活人。

之前給艾紮克治療手臂、給伊茲米治療內髒,都用過天生牙,不過不管看多少次,這種憑空出現的樣子,都非常有趣。

至于馬斯坦和霍克艾,第一次見到,就非常吃驚了。

尤其是馬斯坦,這把刀的出現,簡直違反了煉金術的等價交換的原則。

馬斯坦嘴都不由得張開,瞪大眼睛看着一豐接下來的舉動。

第 12 章 西瓜

第12章 第十二章西瓜

四個大老板在文林琳這吃得肚皮滾圓不說,走的時候還買了不少菜,要不是小公雞确實還要再長長,他們的後備箱裏還要塞上幾只威風凜凜的小公雞。

沒買到小公雞,炎總最遺憾,炎總年少時,曾經有一段時間特別愛吃雞,頓頓要有雞肉,家裏人覺得奇怪,一般人再饞雞肉也不會這樣,逼着他去看了中醫。

中醫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得出結論說他脾虛,開了方子,讓炎總喝了兩個月的中藥調理,後來炎總就沒有那麽瘋狂饞雞肉了,但仍對雞肉菜品情有獨鐘,這次深夜出行就是他提議的。

離開前白總還和文林琳約定好了,讓文林琳給她的玉蘭私房菜館供貨,不僅是今天桌上的那些絲瓜、大白菜、小黃瓜啊,那批還未長成的小公雞白總也全部預定了。

送走四個大老板,文林琳趕緊補種了一批菜,看這樣子,過段時間,她忙不過來又得招人了。

逐忙覺日短,夕陽西下該回家吃飯了,文林琳準備下山卻沒看到小白。

“小白~小白~回家吃飯了~”小白去哪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小白從山腰上西瓜地那邊傳來。

小白吃飯一向積極,這是幹嘛呢?文林琳尋找聲音找過去。小白正站在一個西瓜旁邊,看到文林琳過來,小白高興地沖她搖尾巴。

文林琳摸了摸小白的頭:“小白,不回家吃飯,在這裏幹什麽?”

小白扭頭繞着一個西瓜轉圈圈,激動地沖着那個西瓜叫。

這個西瓜怎麽了?文林琳看着吃貨小白這激動的樣子,莫不是這西瓜熟了?文林琳上前拍了拍西瓜,嗯,這西瓜可以摘了,長得挺快的。

這片西瓜是文林琳選的晚熟品種,趕在7月的尾巴種下的,其實他們這地方,西瓜的最好種植季節是3-4月份,7-8月份是西瓜收獲的季節。

文林琳7月份才種西瓜确實太晚了,此時溫度太高了,西瓜白天光合作用積累的養分容易晚上呼吸作用消耗掉,結出來的西瓜會變小,糖度也會降低。

當時文林琳就是仗着自己有異能,什麽都敢試,泡了一批種子就種下了,事實證明,異能不是萬能的,至少不能改變植物的生長規律,這批西瓜挂果量明顯偏低,結出來的瓜也偏小,文林琳都準備把這批瓜用來喂雞了,沒想到努力施肥補救了一番後,還是有點收獲的。

這裏不得不提一句,養雞真是件收益高的好事,為了發展異能,文林琳還打算嘗試更多品種的種植,以後的失敗品都可以用來喂雞,反正雞不會嫌棄。

文林琳掐斷瓜藤,抱起西瓜下山,這次小白趕緊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回到家用刀把西瓜破開,清甜的瓜香飄散開來。

文爸聞到瓜香從廚房走出來:“西瓜熟了?”

文林琳看着腳邊急着吃瓜,圍着桌子轉圈的小白:“我都沒注意,小白發現的。”

文爸稀奇地看着小白:“那小白可厲害了,我看網上有小狗能挑榴蓮,我們家小白還能挑西瓜呢。”

文林琳把西瓜切了,遞給文爸一片瓜,叫老媽出來吃瓜:“媽,出來吃西瓜了,今年第一個瓜,小白找到的。”

文媽聞聲出來先誇小白:“小白真厲害!”

小白這會兒心思都在西瓜,眼巴巴地盯着文林琳手裏的西瓜。

“來了,這一片西瓜先給你。”文林琳将西瓜放在小白面前,随後又拿了一片給大黃。

“花花,你吃不吃西瓜?”文林琳也沒忘了花花。

花花現在越長越霸氣了,臉部輪廓深邃,還有一個□□的小鼻子,身上披着黑色和棕色相間的細毛,眼神堅毅,平時在家裏散步就像巡視領地一樣。

這會花花就是邁着堅定步伐走過來,淡定地坐下,一副大爺模樣表示,把朕的西瓜端上來。

文林琳把西瓜放花花面前,忍不住笑道:“大爺,請吃瓜。”

花花吃起西瓜來就談不上霸氣了,西瓜汁糊在臉上,時不時要抖一抖胡子,這種時候文林琳笑得最歡,她最喜歡看威風的花花狼狽的樣子。

“這西瓜不錯,脆脆甜甜的。”文爸又拿起一片西瓜繼續吃。

文林琳也覺得不錯:“嗯,明年早點種,更甜。”

文林琳還是覺得可惜,大熱天的吃西瓜真不錯,今年來不及了,種得太晚收不了多少瓜。明年得多種點,還要多種幾個品種,今天這瓜脆口的,其實她覺得沙口的西瓜也挺好吃的。

一家大大小小吃了半個瓜,剩下半個放到冰箱裏,冰一冰晚飯後吃更美味。

第二天早上一上山,文林琳就給小白下命令了:“小白,去,找找還有沒有熟了的西瓜。”

小白歡快地在西瓜地裏轉來轉去。

“小白,注意點,別踩着瓜了。”文林琳跟着小白後面等着摘瓜。

“汪汪汪!”才沒那麽笨呢。

小白轉了一圈,也就找到兩個成熟了的大西瓜。

文林琳打電話把肖立叫來,給了他一個,讓他和肖叔也嘗嘗自己種的西瓜。

這天晚上,肖立和他爸對坐在飯桌兩頭,每人幹掉了半個西瓜,吃得打嗝都是西瓜味的。

肖叔感慨道:“這大熱天的,還是吃西瓜爽啊。”

“嗯。”肖立還沉浸在滿室的西瓜清香中。

肖叔:“琳琳那邊那麽大個山頭,你不得多去幫幫忙?”

“我這段時間暑假班,忙完這陣就去。”這段時間放暑假了,神獸出籠,父母都是上班族的哪有精力看孩子,放着孩子自己玩,他能把家都拆了,各種興趣班就成了消磨孩子精力的最好去處,肖立這段時間排班都排滿了。

“你怎麽不懂事呢,那武術班你多叫幾個師兄弟過來幫忙,琳琳那裏你要多上心。”肖叔不滿肖立的态度。

肖立擡頭看了自己老爸一眼,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行,我明天去看看,順便帶個西瓜回來。”

肖叔滿意了:“嗯,那你收拾一下桌面,我出去散步了。”

肖叔哼着小曲出門溜達了,肖立則打電話和琳琳吐糟,老爸為了個西瓜要把兒子給賣了,他明天要是拿不了西瓜回家,老頭子能一整天不給他好臉色看。

文林琳聽得咯咯咯直笑,揚言西瓜管飽,不能讓肖哥哥受這種委屈。

對于吃西瓜這事,小白是最積極主動的,每次聞着味它就能從各種地方閃現出來,它吃西瓜又急,得文林琳兩只手端着西瓜喂它吃,吃着吃着還就把西瓜皮啃進去了,一個小吃貨。

文林琳把小白吃西瓜的樣子錄下來,發給彭姨看,果然,安妮看着小白吃西瓜,急得汪汪直叫,彭姨趕緊去超市買了個西瓜,把西瓜籽挑了,切成小塊喂安妮,安妮乖乖地吃了,但它明顯更喜歡看小白吃,它還是覺得小白吃得香,沒想到小白還有狗界吃播主播的潛質。

每天送菜的來來往往,白總也聽說山上的西瓜熟了,叫文林琳随送菜的車順便捎了一個西瓜給她。

白總評價這個西瓜,雖然不及新疆部分特殊地區的西瓜甜,但脆爽的口感很特別,西瓜味十足,尤其是這個西瓜清香,當時她在後廚切瓜,大堂都有客人聞到了,跑去前臺問他家是不是賣西瓜。大熱天的這西瓜清香比任何香水都舒服。

白總在電話裏豪氣幹雲地說:“我有不少想法,西瓜做創新菜也可以做得好吃的,你先給我一天送50個西瓜試試。”

文林琳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今年西瓜種晚了,沒那麽多。”

白總小心翼翼地問:“那一天30個?我還要開發新菜呢。”

文林琳算了算,現在一天成熟的瓜也就八九個,扣出自己家吃的,肖立家的,預留一兩個,文林琳都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只有5個。”

“5個?!我自家員工都不夠吃!”白總明顯對這個數字不滿意。

文林琳開始畫大餅:“現在就這個産量,等過段時間西瓜大面積成熟了,這數量再給你漲漲。”

白總的各種創新菜胎死腹中,只能反複交代文林琳明年多種點。

挂了電話文林琳還挺高興,西瓜就吃它那個西瓜味就行了,搞什麽創新菜,又不是學校食堂,天天搞創新,一堆水果蔬菜黑暗料理,上次她母校還因為一道名菜“同甘共苦”(苦瓜釀香蕉)上了熱搜,她可不想看到她家西瓜出現在西瓜炒香蕉、西瓜炒蛋這些奇奇怪怪的料理裏,白總也不怕把客人吓跑。

沒想到西瓜的事還沒結束,沒過幾天,文林琳又接到了石老板電話,抱怨文林琳有好吃的不告訴他,明明他才是大主顧。

文林琳只能繼續畫大餅,明年一定多種點西瓜,大家都會有的。

看着自家的西瓜地,文林琳陷入了沉思,西瓜作為盛夏必備的解暑聖品,老少皆宜,小小的一個西瓜,不少人放在心上,種西瓜劃算啊。

“汪汪汪!”小白的叫聲從瓜地裏傳來。

小白又找到好瓜了,文林琳高興地跑過去,至少這個夏天,自己家不缺西瓜吃了。

第 9 章 為難

“都叫你別叫我表哥了”錢管家皺着眉頭,對趙元呵斥道。錢管家看不起趙元,覺得他只有當下人的命,要不是趙元的母親求到錢管家頭上,他怎都不會讓趙元進入魏府。同時,他很不待見趙元,要求趙元別叫他表哥,不想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倒不是錢管家怕被別人說任賢唯親,而是覺得和趙元是親戚丢了他的臉面。

“好好好,錢管家,這樣行了吧。”趙元仍然嬉皮笑臉,對于錢管家的看法不在意。接着又說道:“錢管家,你這次來是找我什麽事啊?”

“這是新來的雜役,你給安排下。”錢管家指着葉桦說道。

“咦,一個雜役竟值得錢管家跑一趟,他什麽身份啊,這裏離大門可很遠的。”趙元這才注意到葉桦的存在,有些疑惑,平時他表哥可很少來這裏,而且他表哥也很忙的,竟然為了一個雜役跑一趟,這可很是奇怪。

“沒什麽身份,就是新來的奴隸。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錢管家不耐煩的說到,他平時是能不來就不來的,一看到趙元,就生氣他自己竟有這親戚。放在平常,一個奴隸的安排肯定不是他親自帶來的,随便找個雜役就可以,不過,這事是魏老祖親自交代的,他怕被老祖責怪就親自跑一趟。而且,安排好了就馬上走,他可一秒也不願留在這。

“也是,一個奴隸有什麽身份?”趙元心中想到。接着看向葉桦,發現葉桦長的挺帥氣的,不過,他可不喜歡帥氣的人,應該說是嫉妒吧。“你叫什麽啊?”趙元漫不經心的問道。

“趙主事,我叫葉桦。”葉桦學着別人對趙元的稱呼對趙元叫到。

“哦,葉桦?好。你是奴隸吧,奴隸在府上可不多見。說吧,你想要幹什麽雜役啊。”趙元顯得十分關心的樣子。

“雜役還可以選的嗎?我初來乍到,不知道有什麽雜役呢。”葉桦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沒想到雜役的工作還可以選。

“一般形況下當然不可以,但也有不一般的時候嘛。這雜役嘛,有輕松的,也有苦活。輕松的呢,有廚房的活,掃地,苦的話有搬水,砍柴,當然,還有更好的呢。像什麽端茶送水,服侍別人的話,這種活,要是幹得好說不定有獎勵。”趙元耐心的說道。

“冥界也需要喝水和砍材嗎?”葉桦疑問道,靈魂怎麽需要喝水呢。

“哦?原來你是從人界來的啊,這在人界有的,冥界基本都有。這是常識,別以為冥界的鬼魂跟你們人界的孤魂野鬼一樣,冥界是創造出來給鬼魂居住的,我們冥界的鬼魂和你們人界的人是一樣的。”趙元詫異的看着葉桦,沒想到葉桦是剛從人界來的,剛來冥界就能進魏府,這運氣不錯嘛,趙元想到。不過,剛來冥界也就說明葉桦沒有後臺,想到這裏,趙元的笑容就消失了。

“哦,原來如此,那請問趙主事,什麽時候才能是不一般的時候啊?”葉桦也不想幹苦活累活,畢竟這是人之常情。

“這不一般的時候呢,那就看你會不會做鬼了。”趙元回答道。趙元終于向葉桦露出了他的獠牙,這也是他跟葉桦說這麽多的原因。這擺明是要向葉桦要好處了。

“做鬼?怎樣才能做好鬼呢?”葉桦臉上有些疑惑。其實,葉桦在人界的時候就在商場上打滾兩年了,對于人情世故也是通曉的,在平常,趙元這話葉桦一下子就能知道趙元的意思了,可是,趙元說的是會不會做鬼,而剛來冥界的葉桦還沒有轉過彎來,要是說的是會不會做人,葉桦一下子就能領會其意。

“你怎麽這麽傻,就是這個啊。”趙元看到葉桦臉上的疑惑,知道他是真的聽不懂,便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邊說還邊比劃,将右手的大拇指不斷地摩擦食指和中指。

看到趙元這個動作,葉桦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是要錢啊,看來人界和冥界的手勢倒是相同。同時,這也讓葉桦蒙圈了,他剛來冥界哪裏有錢,早知道這樣就和李秦借點錢用。可現在,怕是幹不了輕松的活了。

一想到這,葉桦面露苦惱,苦笑着對趙元說道:“這……,趙主事,我這剛來冥界,那有錢啊。”

“沒錢,那也好辦,也能按不一般的時候來辦。”趙元聽到葉桦沒錢,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真的嗎?趙主事。”葉桦一下子又高興起來,沒想到趙元會這麽幫他。只可惜,葉桦沒注意到趙元臉上的陰冷。不然就不會這麽高興了。

“呵呵,當然,不過這不一般和前面所說的略有些不同。你是奴隸嘛,得按最不一般的情況來辦。一般來說,奴隸都是幹苦活累活,但你不同,你要幹最苦最累的活。”趙元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他痛恨長得帥的人,因為他曾經的妻子就是跟一個長得帥的人跑了,這件事對他影響很大。生活在冥界,他知道這裏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有很多不能得罪的鬼,所以他将這種恨隐藏在心中。而現在,卻爆發出來了。倘若葉桦有錢還好,可葉桦恰恰是沒錢且地位最低,別的奴隸至少是個仆人。

“你就去裝水吧,不裝滿十大缸,飯就不要吃了。”趙元下了一個命令,決定了葉桦的工作。

“你………”葉桦憤怒地看着趙元,怒火在其眼中燃燒。他雖然不知道十大缸是多少,但是他在人界的時候就看過電視,知道那些要搬水的都是為難別人的。而且趙元也說明了是最苦最累的活。他已經将态度放得這麽低了,自認為沒有得罪趙元,趙元卻這樣對他,不留一點情面。

“怎麽,搬水嫌少嗎?那就二十缸,沒搬完連覺都不用睡了。”趙元厭惡的看着葉桦,一下子讓葉桦的工作翻了一倍。

葉桦感覺胸腔都要爆了,對着趙元喊道:“姓趙的,你不要太過分了。”在人界時,葉桦是很有教養的,遇事冷靜,能從容做事,在平時,就算遇到這種事,情緒也不會這麽激動,可是他心裏在人界的時候就憋了一大肚子火,先是父親被人殺害,接着是魏老祖的忘恩負義,後來是對殺他父親的兇手和幕後黑手華朔的痛恨,最後是當魏老祖奴隸的不甘和對前途黑暗的迷茫,這一切只是發生在一天,轉變太大了,葉桦還沒适應,心裏也還沒有調整。如今趙元對他莫名的為難就像一根燃燒的火柴,一下子引爆了葉桦心中的不快。讓葉桦情緒失控。

可是,同樣的,失去妻子的陰影被有些變态的趙元一直壓在心底,如今遇到了長相俊俏的葉桦,還有趙元自認為可以碾壓的葉桦奴隸身份,讓壓在心底的恨展現在臉上,使臉更加猙獰。

同樣都是從心底爆發出來的,兩種恨意相撞,到底能産生怎樣的火花呢。

“哼,敢對我這樣說話,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趙元哼了一聲,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條鞭子,這條鞭子呈黑色,散發出一種陰冷的氣息。“這條鞭子叫打狗鞭,顧名思義,是用來打你這條不聽話的狗的。以前是因為沒有奴隸的存在,所以不讓用這條鞭子,現在,你來了,以後這條鞭子就是你的專用物品了。”

說完,趙揮動鞭子,向着葉桦打去,速度奇快,葉桦竟躲不開,“啪”這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聲音,與此同時,“啊~~~~。”的一聲從葉桦口中發出,只見葉桦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一條紅色的鞭痕印在他那透明的靈魂身上,“啪啪”,趙元見這樣還不解氣,又抽了兩鞭子,“啊”葉桦痛苦的呻吟,臉上青筋暴起,痛苦在其臉上停留,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條打狗鞭是神話中打神鞭的一種,專打靈魂,靈魂不同于肉身,肉身上的痛苦會反應到靈魂,卻不會全部真實的反映,而打在靈魂上,痛苦完全被靈魂接收,比肉身的痛苦要強烈十倍。因此就算是一個專門訓練過防嚴刑拷打的人,這樣的痛苦對他們來說,也會像葉桦現在一樣在躺在地上。

趙元看到葉桦如此痛苦,臉上竟浮現開心的笑容,右手正要揮動,想在給葉桦一鞭。就在這時。門口突然被打開了,只見一個穿着黑衣服的鬼魂走了進來,看來是裏面的慘叫驚動了外面的人了。

趙元感覺有鬼魂進來了,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那個黑衣服的鬼魂,當看清了鬼魂的面孔後,笑着說道:“嚴府衛,怎麽有空來我這裏啊。”

“趙元,你還好意思說,這麽大的聲音我能聽不見。”嚴府衛沒好氣的說到。

這個嚴府衛叫做嚴康,是府上的護衛力量,府上的護衛力量叫做府衛,普通的府衛是鬼奴境界,而高級一點的府衛叫做武執事,只有鬼差境界的鬼魂才可以擔任。

第 23 章 ∶破解幻覺

女鬼楚人美終于移動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在何飛驚恐的目光下,楚人美伸出了手,然而讓何飛想不到的是…楚人美手裏居然拿着一把匕首!

何飛趕忙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然而之前一直握在他右手中的匕首卻不知何時不見了!?

或者是說,何飛的匕首此刻已經握在了楚人美的手裏。

(我的匕首為什麽會出現在女鬼的手裏?剛剛還明明在我手裏,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楚人美手裏了?)

不過,楚人美可不打算給何飛思考的時間,下一刻,何飛面前的楚人美便狠狠地将匕首對準何飛的左腿紮了下去!

何飛大驚之下趕忙伸出雙手去抓楚人美的手,想要阻止匕首的刺入,然而讓何飛恐懼的是…何飛的手居然直接穿過了楚人美的手…就好像穿過了空氣一樣!這和身下抓着他雙腿的那些鬼手的性質一樣!

明明是虛影,卻可以造成實際真實的傷害!

下一刻…

“啊啊啊啊!!!”

何飛痛苦的尖叫響徹天空,腥紅的血液頓時從大腿的傷口處噴射了出來,然後其大腿上的血液順着褲管慢慢的流淌到了地面上。

然而此刻痛苦的何飛卻無法倒地,因為他的雙腿早已被地面上伸出的那些鬼手給牢牢固定住了。

女鬼在紮完何飛大腿的那一刀後,那蒼白的鬼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

(這女鬼…居然想把我活活折磨致死!!!)

以何飛的智慧豈能看不出女鬼的用意!?之前女鬼殺人無論是殘忍還是不殘忍,亦或是各種不同的殺人手法,但是卻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無論是殺誰都是一次性的殺死,而唯獨何飛卻是個例外,女鬼前後多次襲擊何飛,結果卻都被都何飛躲過,不僅如此,何飛還幹擾女鬼襲殺其餘人,種種的這一切已經讓女鬼對何飛産生了極大的恨意,這次何飛終于無路可逃了,所以女鬼是決不想一下子就殺死何飛的,而是想将何飛活活折磨致死!(作者公告:本書《地獄輪回站》正版只存在于縱橫中文網,其他網站的皆是盜版,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遠離盜版,謝謝。)

紮了何飛一刀,然後看到何飛那痛苦的表情後,接着女鬼又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匕首,這一次則是對着何飛的肩膀紮了下去!

何飛不甘心的在一次匆忙揮出手想要去阻止,結果依舊無法接觸到楚人美的手,更無法阻攔楚人美的攻擊。

“啊啊啊啊…!!!”

血液再次飙射而出,噴射的血液瞬間染紅了何飛的衣服,此刻的他已經疼的滿頭大汗…且面色蒼白…

但是,雖然痛苦,何飛的大腦卻依舊沒有閑着,他在思考,他在想辦法,他雖說認定今日活命的希望不大,但是他卻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個所謂的幻覺裏,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做個糊塗鬼,因為要死也要死個明白!

何飛的慘叫絲毫沒有讓女鬼産生半絲憐憫之心,反而讓女鬼看何飛的目光更加惡毒!于是女鬼在一次用匕首朝着何飛狠狠地紮去!

這次是左腿!

接着又紮了一刀!

這次則是小腹!

……

每一次楚人美刺下去的時候,何飛總是出于人類的本能盡量拼命的伸出雙手去阻止攻擊,可這些依舊是徒勞的,每一次抓住楚人美的手時都像是抓到空氣一樣一穿而過,然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是像是空氣那樣是屬于沒有實體的幻影或是虛影,但是為何刺中何飛時卻又會轉變成了實際的現實傷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飛此刻的慘叫聲已經變得有些沙啞,他被鬼手們固定在原地無法移動,在接連不斷的被女鬼用匕首紮進非要害處已經讓何飛痛到了極限,此刻何飛全身上下都是血,而傷口處也不停的有新鮮血液流出,何飛腳下的地面已經彙聚了很大的一灘血,并且何飛身上傷口流出的血液還在不停的流出往地面滴下,相信就算此時此刻女鬼不在殺他,如果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話,用不了多久他何飛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這時候,女鬼滿足的看着眼前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何飛,就好像在欣賞一件它親手塑造的藝術品那樣。

看着女鬼那可怕的表情,突然間,何飛的腦海裏卻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女鬼不刺我的頭顱是為了不想讓我死的那麽快,是為了折磨我,但是…女鬼在我全身上下紮了個遍,為何卻唯獨不紮我的兩條手臂?)

(已知女鬼無法靠自己直接對人進行物理攻擊,只能通過操縱傀儡攻擊或者對被害者施加幻覺讓人自殺,從女鬼親自現身攻擊我就可以證明如今村裏的村民很可能已經死絕了,而女鬼無法控制屍體,所以應該不會在有傀儡了,但是女鬼自己卻無法直接對人類進行物理攻擊,那麽女鬼只能用幻覺讓我自己殺了我自己,那麽我現在我肯定中了100%真實的幻覺,那麽這一刻的我…肯定是在自己用匕首紮我自己!這就可以解釋女鬼為何不紮我的手臂的原因了,如果手臂被廢,女鬼還怎麽用幻覺控制我用匕首自己殺自己?)

想到這裏,何飛大汗淋淋且蒼白的臉上漏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雖然之前他已經猜到過,但是身臨其境之下他卻絕望的發現…目前的情況依舊無解!

因為…

就算知道現在我是在自己用匕首紮自己又怎麽樣!?然而依舊無法掙脫幻覺,更無法靠自己的意志阻止自己紮自己!!!

(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

此刻的何飛已經焦急萬分,他感到死亡離自己不遠了,因為雖然可以猜測到任務時間即将結束,但是女鬼就算不立即殺死他,此時的他也已經身受重傷了,在這麽紮下去的話,光失血過多就能讓他在幾分鐘後死亡。

然而這時候,女鬼也看到何飛已經被它折磨的接近瀕死狀态了,感覺差不多了的女鬼或許是善心大發,又或許是感覺折磨夠了,下一刻,女鬼的白色眼睛裏忽然閃出了一陣冰冷的寒光!

接着,女鬼慢慢的舉起了匕首…瞄準了何飛的腦袋!!!

看到這裏,何飛雙眼的瞳孔猛的一陣收縮,他頓時恐懼到了極點,女鬼終于要給他斃命一擊了嗎?

(我是自己殺死自己…自己殺死自己…是在幻覺中自己殺死自己…或許…女鬼只是提供了一個自己殺死自己的媒介…那麽關鍵行動則取決于我的…行動亦或是動作?)

在這生死的最後一刻,何飛拼命的思考着,他不想放棄,因為他這樣死會死不瞑目的!

但是…女鬼卻不會在給他任何的時間了…

匕首終于對着他的頭顱刺了下來!一旦刺中必死無疑!但就算明知阻止不了,何飛還是和之前一樣本能的伸出雙手要去阻擋…這只是人類的本能反應而已,然後他同時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爸爸…媽媽…對不起,将來兒子無法給你們盡孝了,因為…我要死在這個詛咒空間裏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何飛看着自己伸出的雙臂…卻猛地想到了一件猜測!一個他從沒試過的猜測,而這個猜測很有可能就是這一刻他活命的關鍵!!!

(等…等等!意識清醒的人類在受到攻擊後…會本能的做出自我保護的反應動作…難道…原來…原來這所謂的100%真實幻覺是這麽一回事!我明白了,我知道破除這100%真實幻覺的方法了!!!)

想到這裏,何飛猛地睜開了雙眼,然後看着即将刺中頭顱的匕首,他卻反而将之前伸出去打算阻攔匕首的雙臂猛地放了下來!

下一刻…楚人美手裏的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何飛的頭顱正中心!!!

但是…

這一次…何飛的頭上卻沒有流出一滴血…而女鬼的手臂和刺出的匕首卻從何飛的頭顱中一穿而過…就好像…就好像是一道沒有實體的虛影在拿着匕首刺中何飛的腦袋那樣,根本沒有造成半點傷害!!!

這和之前何飛的手穿過女鬼的手情況一樣,但是這一次,雙方的情況卻反過來了。

看到這一幕的何飛知道自己的推測完全正确,而因失血過多而蒼白臉上則露出了一絲笑容…

發現這一次的攻擊竟然直接無效後,手臂和匕首穿過何飛頭顱的女鬼雙眼居然露出了一絲吃驚的神色,接着…它便注意到了身前何飛的笑容。

随後,女鬼驚訝的眼神一瞬間就轉變成了怨毒的眼神,随後,眼裏帶着極為不甘和怨毒的女鬼就這麽在何飛的面前慢慢的消失了身影…

女鬼消失後,何飛就忽然癱倒在了地上,果然,在女鬼消失後,之前地上束縛住他雙腿的那些數量衆多的鬼手也不見了,而何飛也終于從這個殺死了無數人…并且一旦陷入就必死無疑的100%真實幻覺裏…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掙脫了出來!

何飛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發現那把匕首依舊好好的握在自己的手裏,何飛才更加确定自己當時的舉動果真是明智之舉。

不過此刻躺在地上的何飛已經渾身是傷,雖說都不是什麽致命傷,但是由于傷口很多,失血量較多的何飛已經感到頭開始發暈,何飛明白這是休克的前兆,一旦他徹底昏迷休克,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然而這時,何飛卻注意到了他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個環形的東西,似乎就是之前女鬼消失的位置。

何飛費力的向前爬了半米,接着便将那個東西拿在了手裏,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個風格古樸的手镯。

然而如今的狀況卻容不得何飛在去多想了,此刻他頭暈得更強烈了,且體力也明顯的下滑了很多,于是何飛也沒有在多想,便随手将那個手镯塞進了自己的褲兜。

接着何飛又很費力的舉起了左手的手腕,用看東西已經有些模糊的眼睛看了下時間。

11.57分…還剩最後的3分鐘…

(我要堅持…我一定要堅持下去啊…).

此刻趴着的何飛翻了個身,轉換成了平躺在了地上的姿勢,然後拼命的集中着精神,努力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就在何飛拼命保持自己意識的同時,忽然間,遠處卻傳來了一個沉重的腳步,且腳步聲卻由遠及近的慢慢向何飛所在的位置接近着…

何飛雖說神志有些不清醒,但并不是聾子,當腳步聲已經很接近何飛的時候,何飛也聽到了…

(會是…會是誰呢?).

接着,因傷勢過重而躺在地上幾乎已經不能動彈的何飛…努力的擡了一下脖子,然後…他看到…他看到…他看到走過來的這個人居然是——趙海麗!

但卻不是平常的那個膽小如鼠且性格懦弱的趙海麗…

而是一個滿臉呆滞,目光無神并且面容冰冷到極點的趙海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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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社畜與血族-3

第3章 社畜與血族-3

見鶴清停在一處不動,青年拿着燙金紙片的手臂穿進欄杆中伸直,在她面前甩來甩去,“邀請函邀請函邀請函……”

鶴清接過來,翻開一看,姓名欄上飄逸的花體寫着“桑格裏安”,印戳和簽字都是游戲出品的統一模版,是個正經邀請函。

午餐的第一聲鐘聲破開莊園的迷霧,明明是正午,周圍漸漸籠罩着薄薄的黑霧,陽光成為弱勢方,逐步退出莊園。

時間要到了。

鶴清沒時間深究,手動拉開大門,“進來,跟着我。”

桑格裏安聽話地跟在她身後,可也僅限于此,幾分鐘的路程,他的嘴裏絮絮叨叨,沒有安靜過。

“天氣真好,這是我第一次曬太陽,真有趣。”

“那是什麽花?好醜的花匠。”

“你為什麽不理我,你昨晚對我可不是這個态度。”

“……”

鶴清腦子裏很亂,但更擔心自己在午餐時候遲到,被系統捕捉記錄會罰工資。

終于到達餐廳,玩家們已經在長桌旁坐下,50把凳子擺得整整齊齊。

游戲最多容納50個玩家,也只有五十把凳子。

“我坐哪?”身後的青年不滿地用手指戳她的肩胛骨。

鶴清回頭,眼神精準捕捉到藏在窗戶後湊熱鬧的小孩,“去吧臺搬一把椅子過來。”

椅子的問題是解決的,但桌子的長度是固定的,多出來的椅子要往哪放成了新的問題。

黑發青年指着長桌兩頭,“我要坐在那。”

“那裏是主人的位置。”皮特怯生生道,被輕飄飄瞪了一眼後躲回窗戶外面。

鶴清在操作面板上調整玩家的座位,把他們統一往前挪了挪,剩出末尾的空位,正好放下凳子。

曾經公司賦予她們調整家具大小的權限,被某個随心所欲破壞游戲副本的前輩折騰沒了,遇到麻煩只能感謝前人砍樹,後人曬太陽。

“你去坐那。”

桑格裏安回頭看她,“你會坐在我對面嗎?”

“我站着。”

鶴清直截了當,伸手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

終于,所有玩家皆已就坐,鶴清開始背誦每場游戲一次的歡迎詞。

“歡迎客人們莅臨莊園,不巧主人外出,在六天後才會歸來,希望各位客人們可以在這裏度過幸福愉快的一周。現在,可以先享受莊園廚娘準備好的美味午餐。”

玩家的桌前已經擺好一個白瓷碟,廚娘提着一個木桶,裏面層層疊疊塞滿了肉塊,血腥氣撲面而來,靠得近的幾個玩家聞着味道胃裏開始泛酸水,扶着桌子反嘔。

她拿着半人高的鐵夾,沿着長桌分發肉塊,肉塊砸在瓷碟裏,紅色的汁水四濺。銀鈴般的笑聲宛若深夜背後緊跟的腳步聲,“客人們,一定要吃飽哦。”

發到長桌尾部,五十塊肉分發完畢,但桌旁有五十一個人。

桑格裏安低頭看着空蕩蕩的桌面,接着可憐巴巴地看着鶴清,“管家,我沒碟子,也沒東西吃。”

廚娘:……吃吃吃,就知道吃。

“把我的給他。”

廚娘嘴角扯起一個尴尬的笑,“可是……”

冷淡的黑瞳泛着涼意,“別耽誤時間。”

廚娘抓着裙角,只能順從,“是。”

被管家視線輻射到的玩家低下頭,剛凝聚起大喊“不公平”的勇氣被神色裏的威脅錘散。

唯一沒受影響的是那個紅眼睛當事人,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看來對自己的食物很是期待。

在看到廚娘端上來的不明物體後,玩家心裏瞬間舒坦了。

血淋淋一團,拳頭大小,像攪碎的肉沫捏合而成。

玩家們咂舌,這是什麽鬼東西,放在十六禁都要打馬賽克。

“我的午餐給您吃吧。”廚娘送完菜後,跟在鶴清後小聲道。

“我沒事,你別餓到了。”管家的語氣不容她拒絕。

鶴清表面冷酷,心裏其實有幾分輕松,即使可以把食物調節成草莓巧克力的味道,她還是不想吃這鬼東西。

廚娘咬着牙離場,在場的恐怖人物少了二分之一。

一個頭頂貓耳的玩家鼓起勇氣詢問道:“餐桌上允許聊天嗎?”

“當然可以,先生,用餐的過程肯定是愉快的。”管家微笑。

這血淋淋的肉塊怎麽愉快得起來,除非換成炸雞火鍋奶茶。

“這玩意看起來怎麽這麽奇怪,不可能讓我們吃人肉吧。”有人拿着叉子翻動肉塊,忐忑開口,“有人之前玩過這個游戲嗎?”

“我上次玩過并且通關了。”說話的人瞬間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她帶着紫紅色眼鏡,一股文弱的樣子,“但我上次只是硬塞,到結尾也不知道吃的什麽。”

“我只知道,不把這些東西吃完,如果下午饑餓程度到達臨界值,會被系統直接彈出游戲。”

貓耳:“不是,你們在想什麽。這只是游戲而已,吃人肉是違法的吧,出去後可以告他了。”

“誰知道你到底吃的什麽。”有人嗤笑,“就幾串代碼的事。”

他們擔心游戲裏夾帶私貨。

想得挺多的,鶴清沉默地看着他們讨論。

桌尾,“不好吃!”

叉子與瓷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打斷玩家的交流。

晚到的黑發青年放下叉子後,行雲流水地從站在一旁的管家兜裏抽出一條藏藍色手帕擦嘴,動作優雅矜貴……

假如手帕不是順來的話。

管家本就割裂的面孔更加僵硬,沒有高光的眼瞳中透着幾分疑惑。

鶴清:“?”

她習慣在自己的口袋裏塞一包紙巾,到游戲裏也忍不住在兜裏塞一張手帕。

他是怎麽知道的?

“羊肉和羊心髒攪碎後混合,嗯,還淋了點冷凍豬血,冰碴還在,不管是哪個食材都非常不新鮮,透着惡心的羊膻味。”

玩家們震驚地看着他,這是碰上真異食癖了?!

正常人誰分得清羊血和豬血的味道,能分清營養液的味道就不錯了。

桑格裏安突然笑了,微微仰頭看着窗外,眼底閃着光,似乎在回憶美好的曾經。

“新鮮的羊血有一股牛奶味,又香又甜,入嘴很潤,總讓人想起草原上奔跑的小羊羔。比豬血好喝多了,惡魔的血比羊血更勝一籌,畢竟惡魔說到底只是會說話的羊。不過,最美味的肯定是人血……”

這不只是異食癖,這是真變态啊。

“他不會是這個莊園的主人吧。”貓耳僵硬地收回視線,把音量壓在最小。

與他抱有同樣猜測的玩家不在少數。

鶴清則點開了操作面板,選擇系統自查。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東西。

玩家耳邊響起機械提示音,“自查發現游戲中存在異樣情況,正在進行修正,目前進度為百分之一……百分之五十……百分之……”

果然,出bug了,鶴清松了口氣。

“修正進行度百分之百,正在清除,已清除完畢,向所有玩家發放初級道具禮包進行補償,已存至背包,自查完畢。”

系統音消失。

終于把麻煩解決了。

“真有意思,還會說話,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再跟我說兩句話,怎麽不說了……”黑發青年小聲道,伸手摸了摸耳朵,眼裏滿是新奇。

鶴清兩眼一黑:你怎麽還在?!

那清除的是……

她低頭一看,碟子裏的食物?

桑格裏安面前的碟子空空如也,清除的只有他的食物,其他玩家均正常。

管家擡頭看了看廚房,裏面看不到廚娘的身影。往常午餐時段,她都呆在廚房裏。

桑格裏安沒有了食物,拿着盤子和身邊的人讨要,“你還沒吃過吧,那就好,給我吃一點你的。”

玩家們已經達成共識,這個怪異的人物不是莊園主人,就是虛拟游戲大佬。總之,就是不要惹為妙。

他們非常順從地給出自己的盤子。

青年只是拿着叉子嘗了一口後就放棄,“更難吃,我最讨厭豬肉了。”

得了這句話,玩家心裏的大山終于落下,放心地往嘴裏塞着肉塊。

這是吃的最香的一場玩家了。

衣擺被輕輕扯了一下,鶴清低頭對上桑格裏安的眼睛,他眨了眨左眼,紅色的小痣在臉頰上跳動,小巧的舌尖舔了舔嘴唇,“管家的血,肯定會很甜,肯定比這些垃圾美味。”

還敢挑釁NPC。

有玩家見管家對放肆的言語毫無反應,心裏的恐懼少了幾分。

一個半小時用餐時間結束,廚娘提着熟悉的木桶把玩家們剩下的肉塊回收。

管家公布了第一個任務,客人們需要找回畫家丢失的48管顏料,并在晚飯鐘聲敲響後集合。

“尋找過程中,請不要随便觸碰主人的藏品。”她提示,随後退到一旁的陰影裏。

獨狼率先離開餐桌,想抱團的玩家坐在餐桌邊商量,最後根據人數平分成八個組,每組五人。

有小團體大着膽子想拉攏桑格裏安,他只是搖搖頭。

小團體陸陸續續離開,餐廳只剩下他和鶴清兩人,絲毫不見外地走到她身旁,兩人手臂的衣袖蹭在一起。

鶴清正好也有話想問他,但選擇先退後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對于青年的身份,她的心裏有了新的猜測。

“那幾條評論,是你發的吧。”

“‘我找到你了’那幾條嗎,是我發的。”

對她的身體力行的疏遠,青年絲毫不在意,再次湊上來,兩人鼻尖差點相觸。

對着這雙直白的紅色眼睛,鶴清覺得不舒服,總覺得他睫毛過分纖長,會紮到自己眼珠。

他又笑了,“你本人比視頻裏更好看,眼睛也更漂亮呢。”

帶着冷意的氣息打在臉上,鶴清抿了抿唇,又往旁邊退開一步,頗有節節敗退之感。

“我進游戲換臉了,你怎麽認出我的。”

“我在你的靈魂裏留下了标記,閉着眼都能找到你。”

這些話證實了鶴清堪稱離奇的猜想。

晨曦公司的科技一直走在星際前沿。她認為桑格裏安是公司新研發的技術,可以像病毒一樣侵入人類大腦。

果然天下不會掉餡餅,她專業不對口,沒有工作背景,以她的運氣值,能被招進來肯定有陰謀。

“為什麽是我?”

只有她,還是所有員工腦子裏都有。

桑格裏安不可置信,皺眉道:“你欠我的,你真的忘了嗎?”

鶴清:“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根本沒有害過人,連人血都是血仆主動供給,教廷憑什麽封印我。”

青年說這段話的态度和之前相比有些心虛,沒有之前那樣理直氣壯,但鶴清腦子裏亂糟糟一片,并未注意。

“你,是吸血鬼?”

他驕傲地點頭,更正道:“是血族。”

這個病毒的背景設定竟然還是古藍星中世紀。

鶴清想起昨晚青年口中的“聖女”,決定最後努力一把,用語言感化他。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聖女,跟教廷也沒有任何關系,你嘴裏的故事我一概不知。”

鶴清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就是晚餐時間了,“去找畫家的顏料吧,游戲結束後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跟着我了。”

此話一出,他似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紅眸都顯得黯淡無光,低下頭,伸着兩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袖口,“你在趕我走嗎,可是我只想跟你呆在一起。”

鶴清:?

他剛才不是還在恨我嗎?

“以你的長相,不是教廷聖女,也是教廷的後人,更何況……”

鶴清剛想反駁什麽,只見這人再擡頭時,眼角已經濕潤一片,一顆飽滿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近距離觀看美人落淚,沖擊感十足。要不是知道前因後果,鶴清都想譴責自己不會憐香惜玉,“你……”

“你上了我,不該對我負責嗎?”

鶴清的言語卡在喉嚨裏,“……”

黑色的腦袋靠在肩膀上輕蹭,他軟着嗓音開始撒嬌,話題跳轉得飛快,“對了,不是要找顏料嗎,我身體不舒服,你跟我一起去找吧。”

“這是作弊,我會被罰款的。”鶴清絕望,要不是無生命安全問題臨時退出游戲要扣錢,生性內斂的她早就在桑格裏安上一句話出口時就下線跑路了。

“可是,你力氣太大了,我的腿現在還很軟,走不動路,這個怪你很合理吧。”

熬不過他,鶴清只能卡着作弊的底線提醒,“二樓洗手間裏有一管紅色顏料。”

他繼續得寸進尺,“那我去找,你在這等我。”

鶴清:“我有自己的工作……”

“我還是第一次呢,你感覺得到吧。”桑格裏安自顧自說道,“昨晚進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緊……”

鶴清:“夠了,我在這裏等你。”

“……很緊張。”

他狡黠地勾起嘴角,像偷到野果的小狐貍。剛才的悲傷都只是僞裝,晶瑩的淚珠還明目張膽地挂在眼角。

“我走啦。”

走到樓梯口,他突然回頭看了眼,看到她笑着揮了揮手。

站在原地未動,被狠狠拿捏的鶴清只覺得天要塌了。

第 5 章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可是什麽?”

秦凡大致猜到,不過雖然知道這一行存在所謂的規矩,但他這種高高再上慣的,怎麽可能會在意。

“奴這就去查。”

沈秋蝶低頭應允。

神魂上壓制,無論心底深處願意還是不願意,她都言聽計從。

“先不忙,去一趟藥店,我要采購一些藥材。”秦凡說道。

昨晚雙修,原本以為能夠貫穿一條經脈開辟氣海,但最終沒有成功。

不僅如此,甚至還隐隐作痛。

這具被徹底透支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滿是漏洞的破口袋,處處漏風,一晚上修煉得到的真氣十不存一。

幸好他機靈,最後關頭将部分真氣反補身體,一部分傳輸給了沈秋蝶,這才沒浪費太多。

沈秋蝶體內穴道開了十七個,而他的原本開辟的二十三個穴道愣是再次閉合,僅僅只剩下三個。

一晚上忙碌,最後成全了一個鼎爐,沒把秦凡氣的發瘋已經不錯。

沈秋蝶帶着他沒去要藥店,而是去了藥材批發市場。

作為殺手,必須懂的一定醫護知識,否則一旦受傷那就非常尴尬。

秦凡在市場逛了幾圈,對這些所謂的藥材幾位不滿,但是又不得不買。

一來他沒錢,付錢的是沈秋蝶。

二來,很多藥材動則幾萬十幾萬。

作為一個殺手,雖然有些錢,但也不是大富大貴,有兩百來萬存款,說明沈秋蝶很會精打細算。

而這點錢,僅僅夠秦凡配幾副藥而已。

“秋蝶,有沒有辦法賺錢。”

秦凡坐在車上看着路邊光景詢問沈秋蝶,藥材市場一行給他很大壓力。

財侶法地!財侶法地!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同樣難倒他這個曾經叱咤風雲的煉氣士。

根據秦凡自己估計,光是煉氣期需要的藥材至少得好幾個億,以後築基期更是要翻好幾翻。

這事,還真得長久打算。

前世有一個龐大家族為他做好一切後勤工作,他只需要修煉就可以,現在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少爺,我只會殺人,殺手是來來錢很快的職業。不過,您……”

沈秋蝶最後一句沒有說出來。

秦凡雖然高大,但是身體瘦弱的好似竹竿一樣。

要不是臉上看着還有血色,她甚至都以為秦凡就是一具幹屍。

“殺手?殺一個人能賺多錢?”

秦凡不清楚沈秋蝶想的什麽,對于這個行業倒是有些興趣。

殺人而已,上輩子不知殺過多少,只要是該死之人。

沈秋蝶想也沒想就說道:“根據難度,價格不一相同。”

“我的标價多少?”

“三十萬。”

說完沈秋蝶閉口不語。

秦凡譏笑一聲,不再說話。

就在車子快要到別墅的時候,秦凡突兀開口道:“接單,只要在附近的都接了。”

他實在太缺錢了,從來沒有這麽窘迫過。

沈秋蝶點點頭,道:“我盡快安排。”

車子很快到了別墅,秦凡拎着幾大包藥材走了進去。

沈秋蝶停好車,剛進門就聽到秦凡說道:“看好門戶,我需要安靜煉藥。”

說完不等沈秋蝶回應,就走進了廚房。

這個位面并沒有什麽丹爐,更不存在什麽真火。

幸好這次熬制的只是些簡單藥物,普通火焰就能滿足需求,否則也只能望洋興嘆。

而找了一圈能找到的,熬藥最好的器具,是一個高壓鍋。

是的,幾乎每家都有的高壓鍋。

在高壓鍋內放滿水,點燃燃氣竈将高壓鍋架在火上,秦凡将藥材放在桌上開始分類。

很快水就開了,另一邊藥材也已經分得差不多。

将藥材逐一丢到沸水當中,很快高壓鍋內的清水變得漆黑,不僅僅廚房,整個別墅充斥濃郁藥香。

聞到藥香的沈秋蝶精神一震,說不出的舒暢,隐約的感覺好似以前遺留的那些暗傷也有愈合的感覺。

秦凡的感覺更加強烈,他這具身體就是個破口袋,單單藥香就讓他舒暢不已。

一邊拿着木勺攪拌藥湯,一邊運轉調動真氣,有序的修補身體殘缺。

時間過得很快,等所有藥材熬成黑乎乎的藥漿,秦凡這才停止攪動。

直到藥漿中所有水份都控幹了,這才關了火。

拿勺子将藥漿盛在瓷碗當中,滿滿一鍋藥最後制成一碗不到的藥漿。

聞了聞氣味,仔細看了看藥漿顏色,秦凡不禁點了點頭。

還算不錯,藥材雖然不怎麽樣,熬出來的補氣膏也沒有原版那麽地道,但也有六成藥效,現在這個情況下用用倒是足夠了。

秦凡熬完一碗,繼續下一波熬藥。

這樣重複幾次,直到将所有藥材都變成藥膏,這才作罷。

幾大包藥材變成四碗藥膏,還真是一斤藥一兩膏。

近二十斤名貴藥材成了不到兩斤藥膏,其中一碗還被秦凡給吃了。

倒不是秦凡那麽迫不及待,而是熬了一天藥,餓的。

片刻之後,秦凡将另外兩碗藥膏用保鮮膜封好放在冰箱,拿着另一碗走了出來。

看到沈秋蝶,便将藥膏遞給她。

“把這碗藥膏吃了。”

接過藥膏的沈秋蝶,極為感動。

這一天味道聞下來,原來的暗傷都開始有愈合跡象,原本還琢磨怎麽跟秦凡讨要一些,怎麽也沒想到,秦凡主動給了她一大碗,誤以為秦凡熬了一天的藥膏是為了她。

等沈秋蝶吃完藥膏,秦凡坐在沙發上說道:“你去收拾一下行李,以後就住到這邊,我的衣食住行就靠你安排。”

沈秋蝶點點頭,随即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張交給他。

“少爺,這是您要的資料。另外,我……我……您說的接任務的事情怕是做不了。網站組織人員發現我追蹤雇主,已經把我從網站踢走,後續可能還有殺手來清理我。”

秦凡沉吟片刻,說道:“做不了就不做,至于殺手,也不一定只有這條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說完秦凡停頓片刻,又問道:“有吃的沒有?”

沈秋蝶愣了一下,怎麽也想不到他思維跳躍這麽快。

不過少爺有吩咐,自然以少爺的吩咐做基準,當下把剛才叫的披薩給拿了過來。

只是放了好幾個小時,披薩已經有些發硬。

“少爺,要不然我再叫些熱乎的。”沈秋蝶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不會做飯?”

秦凡微微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