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呼之欲出(3)

更新時間:2017-04-08 18:00:03 字數:4722

“那個……”金橘看了一眼連接側間和內室的簾子,蘇以薇立刻明白過來的用眼神示意滿兒去那兒守着,滿兒走過去,防止有人在側間偷聽,不過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瞅着金橘,并豎直耳朵,金橘終于輕聲道來,“奴婢曾經聽說過,敬國公為世子訂下郡主是被大公主逼的。”

“什麽?”蘇以薇和滿兒同時瞪直雙眼。

“京城的世家千金之間曾經有過傳言,敬國公世子被大公主捉去關了一日,後來回府,就告訴敬國公他們還是自個兒先登門求婚,千萬別讓皇上下旨賜婚。”

蘇以薇真是無言以對,這對母女對男人都如此饑不擇食嗎?人家不要,就來硬的,難道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嗎?不過,敬國公世子倒也是個聰明的,與其讓皇上下旨賜婚,将來不好和離或休妻,還不如自個兒登門求婚,郡主若是惹出什麽事,和離或休妻就容易多了。

“小姐,這也太可怕了吧!”滿兒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人。

蘇以薇的神情轉為嚴肅,命令道:“這種事最好爛在肚子裏面,以後都不準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金橘明白的點點頭。“奴婢知道。”

滿兒顯然有意見,蘇以薇看着滿兒,滿兒無言的表示,不能告訴娘嗎?蘇以薇堅持不妥協,她終究不甘心的點點頭。

“有些事衆人皆知,但是絕口不能提,知道為何嗎?因為不容侵犯的權威。”說起來很可笑,權力越大的人,醜事做得越多,卻也最怕人家挂在嘴上。

滿兒細細品味一番,顯然明白了,表情也釋然了。“不管如何,接下來我們應該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吧。”

“若是小姐一直待在大公主府備嫁,應該就不會出亂子,就怕又要進宮。”金橘知道宮裏的花樣很多。

待在大公主府就不會出亂子了嗎?蘇以薇可不敢如此天真,此次大公主偷雞不着蝕把米,這會兒想必更恨她了,教大公主往後三、四個月不找機會出了心裏的怨氣,受得了嗎?

“以我的身分,進宮一趟并不容易,至于大公主府,就是芙蓉苑也由不得我們随心所欲,你們還是當心一點。”雖然如今有朱嬷嬷坐鎮芙蓉苑,但是這兒的奴才又不可能随着她嫁進伍府,她們不會對她忠心。

這次滿兒和金橘有志一同的點點頭。“我們知道。”

其實,比起大公主還會想什麽法子對付她,蘇以薇更在意的是大公主與侍衛長之間見不得人的關系。

不知為何,她總得兩人應該在大公主嫁人之前就有往來,要不,為何升他為大公主府的侍衛長?他成了侍衛長,兩人豈不是更可以名正言順的往來嗎?越想,她越深信如此,也越急于查清楚。

這一日,她趁着伍丹陽夜探香閨,将這樣的發現告訴他,要他展開調查。

雖然有伍丹陽幫忙,但是要調查他們的關系是否從成親之前開始,這要追蹤至少十五、六年以前,談何容易?她真的不敢抱太大的期待,沒想到未及一個月,伍丹陽就來了消息。

夜探香閨時不便談論此事,于是兩人約定三日之後相見,到了這一日,她便征求父親的同意,借口她要去金玉滿堂,特地出門一趟,來到租賃的宅子見伍丹陽。

看到蘇以薇,伍丹陽什麽都忘了,心裏眼裏只有她。雖說三天兩頭就進大公主府夜探佳人,可是終究不敢久留,尤其金橘加入值夜睡在側間之後,他更是只能匆匆看上幾眼,不能像此刻這樣坐下來面對面看上一遍又一遍。

“你說話啊,不要一直看着我。”蘇以薇心急的想知道調查結果,他卻是目光火熱的瞅着她,看得她臉都紅了。

“我好想你哦。”伍丹陽撒嬌的道。

“三日前你才見過我。”

“不夠,想一直看着你,日日看着你。”

蘇以薇的嬌顏像是染上了濃豔的胭脂。“你……你趕緊說正事啦!”

伍丹陽無奈的嘆了聲氣,卻也明白時間确實寶貴,便正經了臉色道:“第一件事是關于侍衛長,他已經成親了,他的妻子沒有為他生下一兒一女,父母要他休妻另娶,可是他堅持不答應,說是妻子病了,他不能遺棄糟糠之妻,為此,人人還誇他有情有義。”

“他的妻子病了?有親眼見到嗎?”

“沒有,聽說送到莊子養病。”

蘇以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感覺有那麽點古怪。“為何要送到莊子養病?事實上沒病,只是送到莊子掩人耳目?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伍丹陽怔愣了下。“這個我沒有仔細追查,為何你覺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也說不上來,應該是直覺吧。”

“直覺?”

“不管如何,你先派人盯着,什麽都不用做,盯着就好了。”

他明白的點點頭。“我讓邵明找人盯着。”

“你說第一件事,是不是還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是關于大公主從宮裏到宮外一直很重用的四大宮女。”

蘇以薇想起那夜竹林外兩位宮女的交談,兩眼一亮。“是不是有什麽有趣的事?”

“四名大宮女死了三個,一個被其他宮女下毒成了啞巴。”

蘇以薇唇角一勾,大公主真的有夠狠!

“我找到那位啞巴大宮女的母親,她是當初為大公主接生的穩婆之一,從她那兒得到一個消息,郡主不是早産兒,而是足月生下來的孩子。為了求證此事,我查到當初為大公主診脈的太醫,這位太醫在大公主生下郡主不久之後,便因為病了從太醫院退下來,後來舉家遷至江南。”

“大公主對外宣稱早産嗎?”

“對,這是京城權貴衆所周知的事,當初大公主在莊子将郡主養到一歲才帶回大公主府。”

蘇以薇迅速整理了一下接收到的資訊,郡主不是早産兒,而是足月生下來的,大公主卻極力想掩飾這件事,只有一個可能,大公主成親之前就有孕在身?!這太震撼了,她怎麽也沒想到蘇茉華很可能不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覺得腦袋一片混亂,這有可能嗎?單憑穩婆的片面之詞,不能代表什麽。

“大公主生孩子是大事,宮裏想必早早為大公主備下穩婆,其他的穩婆呢?難道跟那三位大宮女一樣死了嗎?”

“大公主是在莊子避暑提早生下郡主,因此宮裏事先備下的穩婆一個也沒用上,而是她的大宮女在莊子附近村落,臨時找了兩個穩婆接生。本來,兩個穩婆應該都不知道大公主的身分,這也是大公主原先的意思,可是一下子找兩個穩婆不容易,啞巴大宮女只好偷偷讓母親頂替其中一個穩婆的位子。”

“難道沒有人知道那個穩婆是啞巴大宮女的母親嗎?”

“一入宮門深似海,許多人進了宮,就很難再見家人一面,何況宮女之間也不會相熟到認識對方的家人。聽說這位啞巴大宮女一向沉默,不說自個兒的事,對別人的事也不好奇,這也是大公主特別信任她的原因,将找穩婆的事交給她。”

略一頓,蘇以薇苦澀的道:“你是不是認為她不是我爹的女兒?”

“若是可以将鮮血滴入水中一測,就可以知道她是誰的女兒。”

“我曾聽一枝草大師說過,這種法子不一定可以證明兩人的關系,還不如看他們是否對相同的食物過敏。”相同的血型,血液就會相溶,若是她爹和侍衛長血型相同,而蘇茉華又與他們血型相同,這樣就測不出來了。

伍丹陽困惑的皺着眉。“這是什麽意思?”

“若是侍衛長對某種食物會慘生劇烈的反應,郡主若是他的女兒,很可能也會對這種食物有相同的反應。”

“有這種事?”

蘇以薇嘿嘿一笑。“一枝草大師最厲害了,他說有就有,不過,這終究不能當證據,最好将人證抓在手上。”

“若是能找到那位啞巴大宮女就好了,可是聽她母親的意思,她已經在大公主的安排下嫁給莊子裏的一名管事,不過不清楚是哪一個。”

“這有沒有可能只是障眼法?說不定啞巴大宮女已經死了。”

“她還好端端的活着,聽說每年都會來大公主府向大公主拜年。”

腦子一轉,蘇以薇立刻想明白了,大公主是刻意留下這位大宮女,要不,四個大宮女都死了,不是很容易起人疑賨嗎?不過,留着人又像一顆不定時炸彈,索性讓其他宮女背黑鍋将人毒啞了。

“大公主想必在她身邊安排了不少人監視她,也是避免她落在有心人手上。”伍丹陽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緊蹙的眉頭。“不急,這事慢慢來,已經派人在找了,遲早會找到。”

蘇以薇突然想到一件事,歪着頭瞅着他。“如此私密的事你如何得知?”

“你以為我都在打混嗎?爹娘為了我傾其全力,我來到京城便開始建立人脈,如今又在骠騎隊,我手上能用的人,比你想像的還要多。”

“不對,你來京城未到一年,進到骠騎隊更是只有短短三、四個月,即使你有人脈可以打聽到如此私密的事,也不可能未及一個月就有消息了。”

伍丹陽苦笑的搔了搔頭。“還是瞞不了你,老實跟你說吧,是太子殿下助我。”

“你去求太子殿下?”雖然他早站上太子那艘船,而她與太子妃也有牽扯,但是他們都有個默契,不要過于親近。

“大公主毫不掩飾對你的憎恨,我們與珍貴妃、四皇子勢必站在敵對的立場,那不如與太子好好結盟。”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系。”

“太子胸懷天下,值得我扶持。”

“可是,你不是說過皇上很喜歡四皇子嗎?”

“皇上對四皇子的喜愛,多少是建立在先皇後孝賢皇後身上,若大公主惹皇上厭惡,皇上對四皇子就會少了幾分心思。說白了,大公主失了皇上的心,珍貴妃一派就會因此失勢。”

雖然和涓在皇上登基之前就死了,但皇上還是追封和涓為孝賢皇後,由此可知,皇上對和涓的感情有多深厚。

“大公主如此驕縱任性,皇上還是寵愛她,大公主要失了皇上的心談何容易?”

“相對十五、六年前,皇上已經不是那麽看重大公主,而且我與太子彼此有默契,我們明面上不會過于親近,所以你什麽都不要多想,只要安心備嫁,更不用擔心大公主,自從郡主在家宴上暈倒了,一直驚魂未定,大公主決定帶郡主去莊子靜養一個月。”提起此事,伍丹陽顯然很樂。

“驚魂未定?”這會不會太扯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外面有不少傳言,也難怪郡主夜裏一直惡夢不斷。”

“外面有不少傳言?”蘇以薇突然覺得很蠢,對于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她竟然比外面的人還不清不楚。

“看樣子,好像有人不想讓郡主好看。”

聞言,蘇以薇對着伍丹陽眨了眨眼睛,他也對她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無辜的樣子,這件事确實與他無關,他可是很聽話,她不與某人計較,他就不與某人計較,可惜啊,某人做人太失敗,硬是教人逮着機會在後面放火燒,甚至捏造郡主吓到尿褲子這樣的傳言,郡主夜裏不作惡夢才真是奇怪。

伍丹陽不說,蘇以薇也不想問,因為她一點也不同情那位郡主妹妹,若沒有害人之心,今日就不會遭受此罪。所以啊,凡事三思而行,你以為別人痛,最後痛的很可能是自己。

“我已經讓人去慶餘接李毅他們了。”

“等他們來了,十面香就可以開始籌備了。”蘇以薇接着站起身。“好啦,你知道我今日約了章姑娘立下合夥文書,我得走了。”

“等一下。”伍丹陽跟着站起身,拉住她,輕輕一扯,她便落進他的懷裏,他眷戀的擡起她的下巴,纏纏綿綿的吻上她的唇。

她知道自個兒應該推開他,可是,她卻軟綿綿的融化在他熾熱的唇下……算了,小小放縱一次,應該沒有關系。

第 24 章

陽春三月,一年春光最是旖旎。

桃紅柳綠,嫩芽抽枝萌蘖。莺鳴輕啭柳如絲,餘香乍入衣衫,揚起輕塵。

可晏老爺病了。

病來如山倒,他卧床灌着藥,鹽水不進。

□□無去處,全在這濃濃藥汁中浸泡發酵。

而此時西南亦是無春,烽火已燃,戰事一線展開,前線兵馬一發萬鈞。

揮刀刺矛,白刃無眼,血濺黃沙。馬蹄踏起的重重黃土,掩埋了馬革裹屍的龍血玄黃。想了個明白為何師父與樓奕一同回京,那鐵定是為了這場征戰,而我苦苦思索,卻是始終沒想分明為何師父來這鄄都,與我們見上這一面。

晏老爺昏迷不醒了好些時日,面目慘灰,唇色發紫,晏夫人守在床邊三天三夜。替他擦洗身子時,卻是發覺晏老爺手裏緊緊攥着一道護身符,怕是那日回營要交給小山的。

晏夫人擰着眉頭,凄凄切切。

請來了好些大夫皆搖頭說診查不出是何病症,寫了些方子卻又皆是些調理滋補的,耗錢耗力,卻更無用處。

晏夫人在床頭深深嘆息,壓低了聲音對晏紫說:“你爹這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前些日子也有過眼暈、跌倒、他皆說不要緊,後來咳出了血了,一個人瞞着我,也不讓我知道,若不是見了他藏起來的帶血的帕子,我根本不知他竟是有這麽嚴重。”

晏紫甚少落淚,此刻卻擦紅了眼。

“除了這些,他亦流過鼻血,不過他從前也經常這般,還說是天幹氣躁,上了火氣才流的,我也就信了。可春一到,他便是扛不住了,九天來的那幾日他是興高采烈地同孩子一般,硬說要去泛舟。他這般糊塗,還學什麽文人雅興。”

我側頭問大夫:“可是查不出病因?”

大夫無能為力,弓着身點點頭。

我的手顫了顫,寬慰晏夫人道:“鄄都地方小,放眼九州,害怕尋不着醫?總歸會有法子的。”

晏紫亦是贊同,晏夫人替晏老爺嘴角擦去隐隐出來的血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不過小山不在,也難以照應。”

晏紫蹙着眉道:“天高日迥,他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又怎奈龍戰魚駭。”

回了屋子,我便提筆書了一份信,塗上漿糊封好,交給小圓讓她替我寄出去。

我所熟識的人不多,關鍵時候,還是想到了樓奕。

樓奕速速回了信,但他卻是□□乏術,不得前來,信中提及他一故交為行醫,言之樓奕所通的皮毛皆為那人所授,而那人恰是亦在鄄都附近,他已至函,不日那行醫便到。

收到信的當日午後,樓奕那故交吳骞便是登上了晏府門來。

他把了把晏老爺的脈象,掐了幾個穴位,便是對我們問道:“晏老爺平日裏可有貧血之症狀?”

晏夫人搖了搖頭,“往些年份他素來身強體健,貧血之症亦是今年才有。”

吳骞寫了張方子,邊道:“我還需觀察些時日,這幾日便按我這方子上的要去抓藥,每日一貼即夠,不得多服。”

言畢吳骞打開了藥箱,拿出了插滿排針的長布。用酒擦洗了洗針,在火上炙烤了些許時候。

晏紫便是拿了方子親自去抓了藥,吳骞又問:“晏老爺倒了幾日?”

“今日正好七日,高燒不退,少有清醒,”晏夫人離不開身,一直洗換着晏老爺的額上的絹布,“吳大夫,你可知為何會口鼻溢血?”

“若我猜想的對,這是病應非是由自身引起,應是傳染而來,”吳骞糾眉,“至于途徑……我還瞅不出來,但你們平日用食也與晏老爺分開為好。也莫要人人在房中守着,留幾個身體好的前來照看即可。”

“那便讓我留下照顧老爺,阿紫還要照顧您與小故。”我勸着晏夫人道,“夫人你也守了幾天了,先去休息一下也好。”

晏夫人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我放心不下爾望。”

吳骞将針擦拭幹淨,便讓我與晏夫人幫忙替晏老爺解了衣帶,他伸手摸準了幾個穴位,輕輕按下便是下了一針。晏夫人一臉擔憂與心疼,我也是撇開臉不敢看。

每入一針,晏老爺便輕哼一聲,而當針尖從皮肉中拔出之時,便是從針刺處流出許多血污。晏夫人瞧得手底發顫,小聲制止了幾次,曉得吳骞是在幫晏老爺排淤血,最後總歸還是任由他手。

接了半盆子血,晏夫人見那血色深黑,又問吳骞:“為何血水皆是這個顏色,莫不是中了毒?”

吳骞挽起了袖子,露出玉白的手臂,說:“并非中毒,而是體內淤病所致。”

“您現下可是有了法子診治?”晏夫人循聲問道。

吳骞尴尬一笑,“我行醫十年,少有見過這種病,不敢輕易說根治,萬般總要試一試,如今雖是在診,卻還未開始治,吳某自當盡力。”

爾後晏老爺出了一聲薄汗,将內衫皆是浸濕,嘴裏低喃出聲。

晏夫人側耳去聽,卻是全然聽不明他在說什麽。

吳骞收起了針,洗了手,擦幹,将手巾疊好,同針囊一起放入藥箱,阖上,皺眉一想,問:“樓老爺手心上的傷是什麽時候有的?我見那傷痕還新。”

晏夫人搖了搖頭,“我倒是沒留意,”後又對吳骞說,“吳大夫就在府中住下罷,老爺的病還要靠您了。”

吳骞點了點頭,背起了藥箱。我忙帶他去了住處安置下來。

而那天半夜裏小故卻是突然發起了燒來,晏紫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頓覺不對,便讓溫衍急急趕了過來,讓吳骞過去幫忙看看。

我同吳骞一塊坐上了馬車,溫衍眼中焦灼難安。

“今日一天都病怏怏的,我娘以為他是昨夜沒睡着,白日裏便是沒有精神,而我又在鄄都學裏頭,到了用飯時小故吃的也少,平日裏一碗的飯只扒了幾口。夜裏早早地睡了,可誰知竟是那麽燙。”溫衍一邊嘆道一邊自責。

一路奔到溫府。

進了屋的時候,阿紫坐在床沿上,擡頭卻是滿眼的淚,小故雙目緊閉,小臉紅得發紫,亦是從嘴裏漏了一口血沫出來。

阿紫差點嚎哭,哆哆嗦嗦地為他揩去血漬。見吳骞來了,連忙讓開了位置,他探了探小故額頭溫度,皺起了眉頭,怕是要燒壞了腦子。揉了揉小故的虎口穴以及湧泉穴,并未轉頭,出聲問:“替你父親抓的藥可還有剩餘?”

晏紫點着頭說有。

吳骞按了按小故的足底,“白果、半夏減去一兩,其餘減半,重新煎上一副。先幫孩子把燒退了。”

溫衍照着方子拿去煎了,晏紫緊抿着嘴。

我寬慰她幾句:“吳骞醫術極好,你莫要擔心。”

“雖說小故三四歲的時候小病不斷,可病成這樣,還是頭一次,看他嘴裏出了血,我真真是怕的不得了。”晏紫語帶哭腔,“何況爹爹那裏情況亦是不明朗,這二人怎的都這幅模樣。”

我喉嚨梗塞,強笑道:“總會好的。”

總會好的。

事實卻并未好起來,翌日溫衍的官學亦是有學生發起了燒,爾後三日,病情加重,得病的人亦是翻上了一番,不少重病之人幾日便是撒手人寰,全城陷入極度惶恐。恰是此時,京城裏溘然下了一紙诏書。

全鄄都封城。

夫孫皆病,晏夫人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歲。

吳骞又給晏老爺進行了第二次排血,晏老爺在施針之後的期間裏倒是醒過來幾次,面色虛弱,神智亦是不清楚。他心裏挂念着小山,幾次将我喚錯。又以為在二十年前,愣是将晏夫人當做他母親,說着凡事莫要怨晏夫人,聽得她淚水潸然。

阿三在夥房裏幫忙炖着藥,小圓前前後後地換洗着老爺的衣物與床單。晏夫人手端藥喂晏老爺喝下,而後半夜由我來守着床榻,觀察晏老爺病況。

小故氣色好了一些,本已經退了燒,可忽的又低燒起來。阿紫愁不勝愁。

這日阿三又焦急尋了我,說是府中人手已是不多,也無人照看他少爺屋裏頭的那條敖犬,晏老爺情況還算穩定,我聞言便是同阿三一道去街上尋那狗。

街頭少有人煙,木車搭起的攤子還未撤走,一場疫病便是如洪,傾覆了整座城。

走到巷口,遠遠聽到有狗吠的聲音,卻是聲嘶力竭,嗚咽一聲便沒了聲響。

我連忙跑了過去,發覺不是晏千山那條。

可卻是眼見了屠狗這一幕。

鮮血淋漓,狗眼無助,了然沒了生氣。

頓時有些反胃,望了那手持長棍的壯漢一眼,蹙緊了眉頭,還未說什麽,卻被那人罵了一句:“有病啊!”

我扭頭就走。

阿三眼裏盡是幽怨與對狗的憐惜,撓頭問道:“小夫子你說,少爺那狗是不是也被人宰了?”

我安撫他莫要驚慌:“疫病已經證實,城中人屠狗一是為家中糧不夠,便是殺了這些畜牲,烹肉以滋補病重之人;或許有人信鬼神,以為這場疫病,來得毫無道理,定是有妖怪作祟,便要殺狗灑狗血來護一護自個兒的性命。”

“六道輪回,可他們平白殺了牲畜,是要記在業障上的。”阿三忿忿。

“阿三你說的好像自己不吃肉一般。”我笑。

“我是吃肉,可小夫子我沒殺生啊。”他為自己争辯。

“無求便無供,你不吃肉,宰的豚便少了。”

言畢卻是在街口一家臨水樓中瞥見了那只狗的身影。指給阿三看,問他是不是。

阿三眼睛一亮,忙點頭。

誰料道有一高瘦個子的人晃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敖狗,按下它的頸脖,便是揚手一棍,阿三怒喊:“放開那狗!”

那人顯然是被吓到了,後退了一步,便是逃走,棍子掉了下來,卻是恰好擊中了狗的後背。敖犬嗷嗚一聲,趴了下來。

我上前抱起那只狗,握住它的爪子,輕撫它的毛。

“以為你滿口利齒,居高臨下,總歸是有些本事的,誰知竟然挨了人揍,險些成為他人口中之物。”

那狗小小的唔了一聲,縮了頭,眼神卻是一派打量不忿之色。

阿三唬了兩嗓子,又折回到此處,望了望樓上的牌匾,不禁唏噓道:“沒料到這敖犬亦是個饞嘴兒。”

我聞言垂目,若有所思。

站起了身子,将那敖犬放入阿三懷中,可那它卻是不願被阿三觸碰。

阿三惱羞成怒,啐了一口,“這畜生還瞧不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一對CP:阿三X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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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危急,瞬移不管用了

站在樹林中央半會之後,石浩運用全身的修為給自己暖了身子便開始往樹林的深處走。

這張凡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抛了去,這樹林這麽大,妖獸得從哪裏開始找呢?

不過從上次跟馨兒走出樹林來看,樹林裏的妖獸還是挺多的,希望不要遇到什麽超大神獸才好……

自己正值青年,而且還有這麽美好的未來等着自己,石浩可不想在這不明不白的地方一命嗚呼了。

這般想着,樹林裏竟然忽然想起了一聲詭異的笛聲,而這笛聲似乎是從樹林深處傳來的。

石浩走在這偌大的樹林裏面,頓時陰風從身後拂來,吹得石浩是瑟瑟發抖。

我日,早知道就不跟那什麽張凡來闊林了,這妖獸四伏的,我要是在這丢了小命那豈不是虧大了。

盡管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既然來都來了,而且張凡棄自己而去,石浩也只好獨自深入樹林。

只聞見這笛聲的節奏越來越激昂,而且石浩越深入樹林,這笛聲就越是悠揚。

雖說不上動聽,但也還是頗為悅耳。

本以為這笛聲是有什麽人在這闊林深處演奏呢,誰知石浩走到盡頭時,竟發現此處空無一人,而且笛聲竟然也戛然而止了。

石浩迷茫地看着四周,那樹上的葉子随風搖曳,此時天色已然微微暗了下來,襯得樹林很是陰森。

忽的!這四周竟然想起了“飒飒飒”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快速移動着,而且這東西,不止一個,像是一群!

聞見這聲音,石浩便立馬警惕了起來。

想起上次馨兒将自己帶離闊林時遇到的妖獸,石浩一時之間竟有幾分不寒而粟。

“是誰!”

石浩謹慎地望向四周,然而卻看不到有什麽生物在周圍。

但明顯可以看見的是,樹林的深處有好幾個影子正以極快地速度到處竄動着。

此時那消失已久的張凡卻站在了離石浩不遠處的那棵樹上,身後的傭人神情看起來很是擔憂。

“少爺,這樣做真的沒問題麽。這位公子可是洛昕小姐的貴客,你這樣……”

傭人話還未說完呢,張凡臉上便浮現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手微微一擡示意傭人閉嘴。

“本少爺做事,何時需要你來多嘴了。”

畢竟這傭人也是靠張家給的工錢過活,而且張家極寵張凡這小兒子,自己要是得罪了張凡,基本就等于不用在張家待下去了。

這般想着,傭人也只好噤聲不說話,眼神略帶同情地望向了那孤立無援的石浩,此位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看着這暗流湧動的樹林,雖未修煉多久,但是石浩體內的那弱得可憐的修為告訴他,自己的周圍正埋伏着一群身手極其敏捷的妖獸們。

石浩忽然覺得自己身後似乎傳來一絲熱量,而且竟還聞到幾絲臭味。

察覺到這股異樣的時候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随後則是緩慢地轉過身去。

這……這是什麽妖魔鬼怪!?

只見石浩的身後站着一個長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身上披着黑色如岩石一般硬實的軀殼。

這個怪物身形極其巨大,以至于從石浩的視角根本看不清楚這個怪物的眼睛,只看到這個怪物大口裏面的獠牙和一直甩來甩去的舌頭。

看着身後這怪物,石浩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猛地便轉過身拔腿便往闊林外跑。

這妖魔鬼怪到底是什麽出現在身後的!?為什麽自己渾然不知!?難不成剛剛這樹林裏面想起來的笛聲是召獸笛!?

之前馨兒帶石浩從闊林裏離開的時候,石浩從馨兒那裏略有了解這闊林的妖獸。

據說一到每年夏季,這闊林便會獸潮湧動,那時候在闊林裏面藏匿着的妖獸就會出來本想洛城。

而這個時候則是洛城的災難時刻,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洛家都會派人看守洛城牆外,防止妖獸進入洛城傷害百姓。

另一個可以引起獸潮的方法,就是使用召獸笛。

這個召獸笛雖然沒有夏季獸潮湧動時出現的妖獸繁多,但是一旦聽到這個笛聲,那麽久代表出現在闊林裏的人類會遭到妖獸的狩獵。

那麽這個時候,就不是你狩獵妖獸,而是妖獸來捕獵你了……

一想到自己要被那血盆大口吞入腹中,石浩拼命往前奔疾的兩條腿便是又是加快了速度。

我到底踩的是什麽狗屎運,為什麽一來這闊林就遇上召獸笛!?而且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會在這闊林裏用上召獸笛!?

石浩邊跑腦海裏便飛速地轉動着,腦子裏很快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難道是張凡這小子看自己甚得洛昕放心,所以要借此機會鏟除自己!?

這也太誇張了吧!

此時藏匿在樹林身處的張凡則是看着石浩狼狽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陰森的冷笑。

“老子就看你怎麽躲開這獸潮。這次獸潮湧動的每一個妖獸的修為都在玄靈境以上。這小小的草包不過是黃靈境還不到的狗崽,呵,看你怎麽跟本少爺鬥。”

傭人看着身前這臉色陰森恐怖的張凡,不禁渾身有些顫抖。

另一頭石浩則是被四面八方趕過來的妖獸窮追不舍,本來追趕石浩的只有一頭巨鹿獸,但是很快周圍便又多了好幾個不同類別的妖獸。

這可咋整啊……

石浩看着身後那數量甚是密集的妖獸,腦袋上不斷冒汗,而且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發冷。

這情急之下,石浩竟忘記了自己身上有瞬移之術,剛想起來準備用時,這身後的妖獸竟然猛地上前一把将石浩給撲倒了。

被妖獸撲倒之後的石浩依舊沒有放棄使用瞬移之術。

只見那被怪異妖獸撲倒之後的石浩連忙閉緊了雙眼,腦子裏立刻閃現出了珍寶閣店面的場景。

但是奈何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竟依舊身處這偌大陰森而且充滿了妖獸的闊林之中。

……這怎麽回事,為什麽瞬移不管用了!?

眼看着這血盆大口離自己越來越近,石浩已然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沒想到我石浩一世英名竟然要死在這個惡心而且還有口臭的妖獸嘴裏,老媽……我真是對不起你啊。

從前我沒得選,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去相親……

第 12 章 一回頭,她已然醒轉,恍若隔世

籠罩下閃現着虛幻安寧的江山。

一夕潮如雨下,磅礴之聲震耳,靜宜在回程之上攥着一方錦帕哭得淚眼婆娑。

胡駒掏掏耳朵,瞪走欲查看究竟的永安随侍,閉緊車門,只是更加用心地趕着車,再無過多言語。

踐行之宴,他果然未曾到場。

簡惠王尚且親臨,身為永安右相的他竟似耍脾氣一般身影亦不曾出現。胡駒跨上馬車之前,咬咬牙還是将那紅木盒子塞到了一臉黯然的靜宜手裏。

靜宜有些受到驚吓,打開盒子的那一刻,眼中卻是長足的清泉潤澤流淌,忽地湮沒情感,單只剩下無盡的悲情喜色。

盒中靜靜躺着一只燒瓷玉尊垂耳壺,靜宜認得那是岑泊日常為自己配制的藥,壺底壓着一方杏色錦帕,微微露出繡着冰淩花的一角,靜宜躊躇着打開,有遂祈隽秀的字體落入眼簾。

非是非,是是非,道陽便作向陽綴。

去來去,來來去,枉自凝眉何自悲。

“原是我,自做多情麽?”

靜宜低低問出這一句,忽地凝眉蓄淚傾盆而下……

胡駒就那麽震驚地看着靜宜哭了盞茶功夫,便猛地轉身閉上門簾,套上馬缰揚鞭上路,靜宜則是一路斷斷續續,哭聲不減反增。

“呿!”

胡駒啐了一口,耳邊靜宜愈發明朗的哭聲教他煩躁不堪,有遂祈那雙沁着決絕的眼同靜宜的喜悲交結,只得讓他在心下暗罵自己的無能為力。

“曾辛這小子,怎麽把這種倒黴活計交給老子幹!”

車隊人馬漸行漸遠,永安高聳的城牆之上,有遂祈深深皺眉,再無嬉鬧神情,蕭煜塵散了侍衛,跻身至他身旁,沉默半晌,低低地嘆了口氣。

“叔叔,請恕侄兒無能。”

有遂祈一愣,轉頭望向蕭煜塵,抿着笑搖了搖頭。

“得此親眷,安之何其有幸。”

語罷,姿态依舊,面北而語。

“不過,是緣分不足罷了。”

世間紛擾長絕,與君為念。

誰又變幻使得他人動作,誰亦篡改不得他人命簿,若萬事刻畫于白紙黑字之間,一生已是明了得自然暢快,那離別神傷,不得而已,是否便不這般磨人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卷開啓,磨了好些時候才斷斷續續開始動筆,總覺得碼了一年多的字此刻有一種快見到盡頭的悲感,往後更新還是會繼續,章節字數增加幾分,相反則不再分作上下節發布,因此間隔或許會稍長一些吧,嗯,小彌俯首,作揖,謝衆看官~~

☆、引刀

青檀臨盆之期将近,七苑每日親自敦促着醫師來回,又每每盯着藥罐不肯撒手,青檀捧起濃黑的藥汁總免不得熱淚盈眶。

“七苑,我覺着我的孩子或許出生後十年間都不會患疾了。”

語罷将藥湯飲盡,下一瞬便直直歪倒在榻,臉色仿佛挺屍般猙獰可怖。

七苑邊瞧着玉瓊收拾杯盞,邊苦口婆心地勸說,喋喋不休。

“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向來孕狀明顯,身子也弱,那些醫師俱是我精心挑選,這些藥,你自然該好生……”

榻上的青檀猛地睜開眼,七苑忽地剎住。

“七苑,別說了,我求你了。”

玉瓊沒憋住,“噗”地笑了個滿懷。

七苑嘆氣間,掌事忽地自院內進了屋子,神色有些許慌張,七苑眼神動了動,掌事知禮地退至門口,只待七苑發話。

“罷了罷了,你便好生歇息吧,若是悶了便起身走動走動,我還有事。”

青檀再一次睜開眼,滿眼是閃爍的愉快。

“嗯嗯。”

七苑含着笑出了屋子,得見院中掌事領來的人時卻冷冷斂了笑意。

“你怎麽來了?”

來人蒙了一方輕紗,身長玉立,俏面形容,單單露出一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流光四溢。

“盤絮姑娘,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七苑的語氣異常冰冷。

藏身于院牆之外的曾辛同管尚心下同時“咯噔”一沉。

盤絮自進符離以來便似是輕車熟路,滿程怪異,此刻聽這七皇子所言,兩人似乎還是舊識,實在不能不叫人詫異不已。

盤絮眼睛稍稍彎了彎,可以看出似是在笑,那眼光在院中打量一番,最終于七苑身後的屋子上停留一刻,又轉回七苑身上。

“她來得,為何我來不得?”

七苑緩步上前,漸漸皺起了眉頭。

“你同她,焉能一樣。”

盤絮的笑意僵在眉角,良久,才輕吐出言。

“七公子,還真是一點沒變。”

“一樣那麽風華絕代,一樣那麽宅心仁厚,一樣那麽,嫉惡如仇。”

“哼。”

七苑冷冷輕哼,一旁的掌事亦有些怵了,這般冰冷的七苑公子,自己服侍至今,只見過那麽一回。

“稱己為惡,你倒是尚有些自知之明。”

盤絮攏手踱步至石桌旁坐下,語狀随意。

“我那徒兒……”

才開口,卻又頓了頓,暗自嗤笑了一聲,改口道:“哦不,是我那好姐姐的徒兒,怎麽不在呢?”

七苑臉色忽地一僵。

盤絮明眸流轉,暗自打量着七苑臉色,笑意愈發深刻。

“卻不知你那弟弟同她青梅竹馬般情投意合,此刻可是攜伴玩鬧去了?”

“與你何幹。”

七苑再開口,語氣已是毫無情感。

“來人,送客。”

盤絮聞言,擡手攔下欲上前的丫頭,起身回道:“七公子何必匆忙,今日七公子的客人,可不止盤絮一人。”

“何以見得?”

“呵,誰教七公子小苑藏了個美人,惹得天下男人都上趕着來找了呢?”

說着竟探身在七苑耳畔,吃吃問了一句:“再說,我姐姐那雙眼睛,不知夕潼是否用得習慣呢?”

語罷,曾辛同管尚翻上牆頭,得見七苑的那一刻卻只覺進退不得。

那是怎樣一個男人……

容華傾城,只那麽靜立庭中便是漫人間覓之不得的絕代風景,可以察覺得到的殺氣四溢,卻掩飾不了那份溫潤儒雅同沉浸在磅礴斑斓中似涓流般細長隽永的遺世獨立。

半晌無言……

“你還要看多久!”

曾辛教管尚在耳邊一聲怒吼,終是回神,再反應過來,後腰已是中了管尚結實的一腳,一個趔趄直直摔了下來,甚是狼狽。

管尚優雅地抱着銀鞭跳下來,理理衣袍,垂目又瞪過去一眼。

“活該。”

曾辛抖索着轉過頭,眼中怒氣噴薄而出。

“你!”

“七苑,皓兒他們來了?怎的這般熱鬧?”

曾辛才勉強起身,聞言随着衆人瞧過去,青檀扒開镂花雲窗探出頭來,尋常打扮,腹部已高高隆起,此刻一雙秀眸正詫異地打量着滿庭院的不速之客,臉色漸而轉為不解同嫌棄。

“辛哥哥?你們怎麽來了?”

靜宜一路無話,順利返回宮中卻得知齊叔弘不在宮內的消息,不免更是有些失落,徑直将自己關進殿中,再無傳話,滿殿宮人不敢喧鬧,夕雲安排了兩個丫頭在殿內守着,亦不相問。

容頌一行未得召見,反倒是受盡群臣白眼,東殷宰相不好失了禮儀,終究是略略招待了一番,容頌只得引着衆人辭禮歸國,這是後話。

再說靜宜在殿中将自己死關了兩宿,半點聲息全無,夕雲素來平和,此刻亦免不得甚是憂心,躊躇一番,終究還是去尋了玢兒。

玢兒飛速地竄上房頂,一個翻身,已然到了內苑,一擡眸,靜宜趴在窗口一臉震驚,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玢兒遠遠地作了個揖,盡量使面色柔和地提起食盒朝着靜宜過去,謹禮地在院中擺好層疊點心,拱手侍立靜待。

靜宜愣了許久,依舊在窗口撐着腦袋,臉上震驚之色亦慢慢消弭了。

“你膽子不小,竟敢擅闖本宮內殿。”

“公主恕罪。”

“奴婢憂心公主玉體若在王上回宮前調理不全,王上想必會命禦羽軍直闖公主殿,奴婢以為,着實不妥。”

玢兒端正地俯身垂首,啓唇輕語,語氣中卻是不帶半分犯錯的惶恐。

靜宜鼓着腮盯住漢白玉桌上的精致點心,不情不願地起身,想了想,攀上凳子便自窗口爬了進來。

玢兒餘光瞥到躲藏在院口的夕雲僵着臉,眉毛抽了抽。

“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靜宜一邊擡起方糕蘸着玫瑰糖露,一邊朝着玢兒發問,玢兒斜了斜眼,夕雲已然不在院口,心下暗嘆自己又被卷入這般麻煩的事件之中。

“王上行蹤豈容奴婢知曉,還請公主恕罪。”

靜宜才托着方糕送至嘴邊,聞言停了動作,冷眼瞟過去,玢兒依舊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忿忿地将方糕塞進嘴裏,靜宜起身朝窗口而去,刻意邁大的步子昭顯着她顯而易見的怒氣。

“我飽了。”

語罷又準備翻窗而進,無奈窗臺極高,少了凳子作墊,靜宜努力幾番終究作罷,更是怒氣重重地尋門而入。

玢兒無奈嘆氣,收拾起食盒進了殿內,入目便是靜宜四仰八叉地撲倒在繡床之上,聲息全無。

“公主墜崖之事,王上命人追查至今,前些日子才尋出眉目,王上已然親身趕赴符離而去,谕令公主回朝,不得相問相知。”

靜宜慢慢攏過雲錦被,悶頭不言,淩亂的被堆裏已傳出低低的啜泣。

笨哥哥,靜宜若是回宮能撲進你懷裏抱怨幾句,可是遠比知曉那困頓的前因後果來得更教人歡欣啊……

曾辛同管尚聽了青檀趾高氣昂的發言,當場震驚無語。

青檀悠悠擡起玉蘭香茶抿了一口,眼神瞟向呆愣着的兩人,語氣自然随意。

“聽清了麽?聽清了就各自來去吧,別攪了七苑的清淨。”

“喂,你這女人,我們一路風餐露宿才到得這裏,你竟敢……”

管尚怒氣四溢,開口便是責問,中途卻是生生教曾辛攔下。

“小将軍一路不是自在逍遙得很嗎?”

“……”

“盤絮亦是。”

盤絮臉色自若,理理發絲安然地朝門外而去,徒留管尚滿心怨怼,臉色漲紅得仿若三春桃林一般。

“哦~這是說只有辛哥哥一路勞碌了?”

青檀奚落的本事見長,開口便是四座寂然。

曾辛眼眸一垂,登時顯得乖巧起來。

“顏兒,我亦不過是想瞧瞧你是否安好,至于身在何處,我倒是并不在意,若是要說的話,你無論去哪兒都不見得安全,倒是不如便在這兒守着,我倒還安心些。”

管尚怒氣抖索地舉起鞭子指向曾辛,模樣已是咬牙切齒。

“姓曾的,你本來就是這打算對不對!”

曾辛攤手,很是無辜。

“當初本就是小将軍你诓我去了蕭煜塵那兒的,不是嗎?”

管尚忿忿地撤下鞭子,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屋內只剩下一臉嬉皮的曾辛同面無表情的青檀和七苑。

三人再無言語。

七苑眼光在二人中間徘徊許久,此刻才算明白幾分,正要出聲說些什麽,窗戶忽地“嘭”地被打開,管尚攥着銀鞭指向屋內,面色有些惶恐。

“喂,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不見了!”

青檀取茶的動作頓了頓,七苑聞言有一瞬慌亂,舉目望去,掌事會意點頭,退身出去,曾辛一臉漠然,瞧着管尚訝異的模樣表示很不解。

而那主事者的盤絮,此刻正步履雍然地晃過鬧市街頭,不多時,已然踱進了一處偏僻巷子,慢走幾步,卻是悠悠停住腳步,垂首凝眸,淺笑出言。

“幾位公子跟了一路甚是辛苦,可有何要事相商?”

身後傳來細微聲響,盤絮攏袖回身,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裏印出齊叔弘一貫銘着邪笑的倨傲臉龐,卻不知這副面容早在片刻之前還是一派天崩地裂的模樣。

“你的眼睛,很美。”

齊叔弘開口,直白而不加掩飾,這話說得甚是誠摯自然,縱是盤絮心下冷靜,亦不住皺了皺眉。

“公子謬贊,若無他事,小女子先行告辭。”

盤絮作揖,禮福才畢,身邊已教幾個身形矯健的暗衛團團圍住,盤絮起身,眉頭皺得更深,面色中已然不見半點笑意。

“公子這是做什麽?”

齊叔弘背手上前,一紙折扇掀開阖合,柔風拂來,盤絮一襲面紗陡然跌落,其後一張錯愕面容雖是不耐,終究還是收拾妥當,很顯出些修養,齊叔弘眼中光彩猛地黯了黯,仍舊是不屈不撓地盯着咫尺處盤絮的面容半晌,竟是漸漸生出幾許失望同戾氣。

“系上面紗,跟本王走一趟。”

語氣急轉直下,早已不見了之前的輕狂。

盤絮打量了身邊幾個暗衛,蒙上面紗默默提步跟上,才發覺自己為甩開這些人一路胡行,離苑已不見半分影子,此刻便是欲求救亦是無門無力。

“公子欲将小女子帶往何處?”

齊叔弘并不回頭,淡淡問道:“你想去哪兒?”

盤絮心中微微一沉,這人莫名奇怪,若我說想回離苑,你莫非還會将我好生送回去不成?

“小女子初來寶地,并不熟識此處風光,心中欲往何處亦實在沒有頭緒,若公子不介意,可否容小女子……”

“你叫什麽名字。”

盤絮語至半途,又教齊叔弘無厘頭一句話打斷,噎了半晌,才安撫心情回道:“盤絮。”

“哼,好生刁鑽的名字。”

齊叔弘冷哼一聲,繼續問話,君臨得煞是自然。

“本王見過你?”

盤絮暗暗嘆氣,這人當真是十分啰嗦……

“盤絮惶恐,盤絮自出生以來,并不曾有幸去往東殷,又豈會曾與王爺見過呢?”

“呵……”

齊叔弘笑意更沉。

“本王何時說過自己是東殷之人了?”

下一刻,幾把纖薄的軟刀已然架上了盤絮脖頸,齊叔弘漫身的殺氣幾乎四溢。

“說說看,你是誰?”

盤絮咬住嘴唇,瞥了瞥幾個身形俱遁的暗衛,狠狠地朝着不遠處的齊叔弘瞪了一眼。齊叔弘暗暗一愣,那廂盤絮已然開口,語氣控制得恰到好處,隐忍巧妙中又帶着忿忿。

“盤絮曾有一長姐,不幸早逝,其名,素洛。”

齊叔弘周身戾氣猛地散去,吟笑的眉梢眼角竟是拼湊不出半點色彩,眸中只餘複生所得的震驚,摺疊若長劍一般射進盤絮絕美的眼眸裏,湮滅了無盡的相憶相怨,相愛相殺。

☆、滅世

十裏桃林,漫漫芳華,旋風而過,輕卷起落花翩跹妩媚,虬韌桃枝之上隐隐透出一片殷紅,窸窣幾回,忽地兜頭鋪展開來,卻是一方珊瑚色描邊雲錦袍,那袍子的主人姿勢怪異地攀于桃枝之上,擡手折過最近的一枝桃色,把玩于手,忽地抖動肩膀抑制不住地狂笑起來,那笑聲清朗豪氣,直教樹下出現的那個緋色身影吓得呆愣當場,再不敢挪動半分。

“喂,你要往哪裏去?”

樹下的身影不曾移動半分,只是偷偷仰起臉凝望那桃枝之上,容顏染桃色,絕世傾城。

少年一時震驚無以複加,腳下一松,險些便要摔落,悶聲幹咳幾下,表情亦愈發玩味起來,兩人便那麽相望無言地對視着,少年搶先發難,揚手便将手中桃枝朝下扔去,那桃枝越過女娃頭頂,不偏不倚正落在她懷中,徒留幾片花瓣遺留發際,嵌進那不加裝飾的潑墨如畫裏。

“哈哈哈哈,當日洛水淩波而來,恍若重光為神,本王瞧着你這模樣,确實信了古人稱這世間有洛水為神,竟并不枉言。”

不遠處傳來家丁混雜的呼喊之聲,少年眼見不妙,迅疾踏起桃枝消匿于繁盛桃花林之中,徒留樹下那個翩若驚鴻的可人兒平白一張臉羞了個飛紅。

幾日以後,他知她是東殷世族的小姐,書香名門,風華絕代。

多年之後,她知他是東殷王城的皇子,鮮衣怒馬,桀骜不羁。

他們相見,尋常不過須臾,接踵而來的,便是永無止境的,殇。

他是齊叔弘。

她是素洛。

若是早知她竟那般逝去,寥無痕跡,自己,是否至少會陪着她看那一季桃花開謝……

眼前的女子輕紗覆面,模樣恭順,雖與當日的她不甚相似,唯獨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幾多含情,活脫脫便是素洛的神氣。

齊叔弘很是專注地研究了她許久,并不曾在盤絮鎮靜的模樣裏瞧出些什麽來,開口,提的卻是另一件事。

“青檀在七皇子府?”

盤絮眼中神情黯黯,垂首稱是。

齊叔弘不動聲色繼續相問。

“永安有人随行?”

盤絮懶懶相回:“是,永安管尚同青檀姑娘随侍曾辛。”

“哼,他倒是跟得緊。”

“你又是為何在此?”

“盤絮受簡惠王所托,為兩位随行之人帶路。”

“哦~如此說來,簡惠王與你,竟也有幾分聯系?”

“不敢,盤絮不過恰逢時機罷了。”

“無謂緣由,本王只須你辦一件事……”

齊叔弘嘴角揚起弧度,那模樣,像極了為捕食伺機而動的狐貍。盤絮不敢回話,只是靜靜等着下文,齊叔弘開口,風輕雲淡吐出幾個字。

“引蕭煜塵來符離。”

盤絮一時有些震驚。

“王上……盤絮何曾有這般本事……”

“哼……”

齊叔弘一聲不明意味的冷笑,毫不退步。

“本王話已至此,來人,送她回去。”

盤絮沒得反駁,有些驚惶,齊叔弘瞅着她模樣,面容中閃現出一絲不耐。

她從不會露出這樣令人不快的表情。

“若素洛當真是你長姐,那這點小事,想必你亦不至于做不到。”

盤絮心中更冷一層:無理取鬧,卻是信不過我,試探于此。

念及此,盤絮心中些許柔情亦一掃而光。

“長姐提及王上,總說王上有着一統江山以稱帝的經天緯地之才,盤絮雖不知王上欲以何為,卻也願為王上大業略盡綿薄之力,只是,簡惠王始終乃一國之君,若想請動他來這符離之地,盤絮敢問王上,是否容盤絮随意動作?即便,傷天害理亦是嗎?”

齊叔弘歪身靠倒于椅背之上,已然閉上眼假寐,臉色實在并不好看。

“随你。”

懶懶兩字,齊叔弘略有不耐,煞是将萬人性命之生殺予奪瞬間授意相對。

盤絮輕聲應是,福禮告退,轉身,冷若霜凝。

齊叔弘觑着那個身影輕晃着終究失了蹤跡,眉心的川字愈發淩厲,暗衛受召出現,黑霧般詭異的氣息熏染得屋內忽地便失了生氣。

“敬聆王上。”

“你去跟着她,本王要青檀臨盆之期,便是相關之人命喪之時。”

“是。”

盤絮駕輕就熟地拐過幾個隐秘巷角,再閃身,已然不見。聽命而來的暗衛暗暗吃驚:從不曾有人躲開過蒺藜一派的獵捕追蹤。

殘敗的小屋之內,盤絮端莊幽靜地站着,悄無半點聲響,身後不知何時撲上一個人影,竟是猛地一把抱住她,盤絮卻也并不吃驚,只是滿臉厭惡毫不掩飾。

“哎呀小娘子,可把為夫想死了。”

“放開。”

冷冷一句話出口,身後那人的動作已然癡癡停住,慢悠悠地自側面探出一張嬉皮淫笑的臉。

“梁允翎,你找我找得癫了我才來見你,若你再動手動腳,我必定要你橫屍在這無人訪至的廢屋裏,不得好死。”

梁允翎搓着手自盤絮身後走上,始終一副颠颠的模樣。

“哎呀盤絮小娘子,難得同為夫見面,怎的這般無情決絕,竟是連一句好聽的話也不說呢,當真教為夫好生心痛。”

說着又要向盤絮身上靠去。

“你真想死嗎?”

盤絮言語間擡手點上梁允翎額頭,指尖尚未動彈,一溜血跡已然順着梁允翎眉頭簌簌流下,梁允翎霎時面如死灰,立馬“蹬蹬”後退了數步,眼孔中俱是驚恐之色。

“這,這是,血溟蠱!你瘋了,竟将它随身帶着!”

“哼,好沒用的人,你也算制了些許年的蠱,竟連自己的工具亦怕起來,當真是成不得大器。”

盤絮擡起一只血色纏繞的食指,其上一只蠱蟲宛若小指甲蓋般大小,全身橫切半分,幾乎便是一張大嘴,此刻正伸出細長的食管貪婪地掃食着剩餘的鮮血,只消一眼,竟教人渾身氣力似是已被抽幹般瘆人。

“再說,若沒有這蠱蟲,我可如何向黎成王交代呢?”

“你什麽意思?”

盤絮眼角彎出絕美的弧度,面紗之下的模樣并瞧不清楚,卻明白地教人知道那一汪深笑。擡手,血溟蠱收回食管靜靜待了一會兒,忽地一個騰跳沒入瓦礫灰石間,不見了蹤跡。

梁允翎狀作欲嘔,已是冷汗涔涔臉色煞白。

“你……”

吃吃吐出一個字,便蹬腿倒地,再動彈不得。盤絮冷冷瞥過去,以手掩面一派十分驕矜的模樣,末了只餘一聲嗤笑。

“卻是忘了告訴你,我種的血溟蠱,其毒可毀城池社稷。”

“呵,真可惜,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你了,梁國主,我的夫君。”

院中的李花開得那般盛時,不出三天竟謝了個幹淨。

七苑愈發忙碌起來,皓兒也已大半個月不曾瞧見了,只有曾辛日日在離苑中上蹿下跳同管尚鬥嘴頂架,青檀身子笨重着愈發懶了,日日便只坐在廊下看他們一般嬉鬧,心境倒也平和,只她想來喜怒并不形于色,只教曾辛的猴戲演得愈發賣力。

“姑娘這肚子長得好,奴婢服侍過那麽多主子,都沒見過哪位貴人的肚子像姑娘這般穩當的。”

青檀聞言,只是笑,曬着太陽微微皺着眉,卻是最舒心的模樣。

“掌事就愛拿我開玩笑。”

西堂傳來不小的響動,青檀笑得無聲,只随口問到:“怎麽了?”

半晌,卻并無人回答。

擡眸,掌事适才還靜然的笑臉僵滞,眼眸中是不可置信的恐怖。

“怎麽可能,怎麽會來這裏……”

青檀心下狐疑,正要回首去望,卻忽地教曾辛擋住,攬頭攏入懷中,眼前除卻一方放大的青布織物再無其他。

“辛哥哥?”

“讓你別看是為你好,雖然你不要緊,可念在你那腹中的孩子好歹是陛下的血脈,容不得不幹淨的東西……”

管尚臉色亦是有些怪異,雖是不情不願,終究還是開口阻止,忿忿說了這些,曾辛一個眼刀過來,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讪讪住了嘴。

“掌事,有勞你……顏兒!”

青檀忽地皺眉,撫腹難言,曾辛環着忽地失了氣力的青檀,心中不可名狀的恐懼竟無止境地蔓延開去。

“顏兒,顏兒你怎麽了?”

掌事年久經事,急急收拾心情過來服侍,陡見青檀腳下一條水漬蜿蜒而去,驀地滑落階前,再看青檀,已是疲軟癱倒在曾辛懷中,極痛苦的模樣。

“青檀姑娘羊水破了,曾公子,快将姑娘送回卧房,奴婢去準備生産事宜。”

回首,西堂隐隐透出的一片猩紅教她生生別開了眼。

而同樣瞥見了那抹猩紅的,還有冷汗涔涔的青檀。

漸次模糊的視線裏,那裸露在血色之外的一雙手臂枕着一只裂開的翡翠玉镯,正一絲一縷,被抽去生氣。

那玉镯,是青檀連哄帶騙要玉瓊收下的,她當時笑着說自己竟也受了主子的賄賂,眼中,卻是對那只玉镯難掩的歡喜。

青檀揪住曾辛的衣袖,意識陡而清明。

“玉瓊她……”

曾辛一路奔回青檀卧房,并未注意青檀已然得見那可怖的場景,此刻安頓下來,卻發現青檀眼中已是隐隐淚光,心下又是一涼。

“顏兒,外間不亂發生何事都與你無幹,你要記住,你現在不能出事,否則,便是一屍兩命。”

青檀猛地止住抽噎,腹中那個急切的生命比什麽都教她更明白真切。

“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顏兒,你現在只需安心待産,其他的……”

青檀眼神一凜。

“辛哥哥,我親眼看到了玉瓊倒在血泊裏,你還要我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嗎?”

“顏兒……”

曾辛不語,身後卻是傳來那個溫潤如水的聲音,開口,卻是令人驚愕的實情。

“你想知道真相?真相便是蕭煜塵為了你,對我整個符離,下了毒。”

曾辛轉身,七苑一襲水藍長衫斑斑點點俱是血跡,表情戚戚。皓兒皺着一張慘白的小臉蜷縮在他懷中,腹部裹了厚重的紗布,仍舊有着血色印出,其狀教人生憐。

青檀猛地撐起身子,幾乎要滾落下去。

曾辛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望向七苑欲出言阻止,卻生生開不了口。

“我以為保你安然至生産至少可以保住皓兒,保住我符離最後一代王,天下,百姓,我都已經不在乎了,我符離淪為他齊叔弘的玩物也好,我王族淪為東殷的傀儡也好,我都已經不在乎了呀,我只想傾己之力,保住皓兒好好的,夕潼好好的,這樣也不行嗎?這樣都不可以嗎?不可以嗎?”

“七苑……”

“他還是對符離趕盡殺絕了啊……是啊……就像七年前一樣,只是這次輪到我符離,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不會的,不會的,七苑,讓我看看皓兒,皓兒不會有事的,煜塵他也不會這麽做,七苑,你讓我看看他,七苑……”

陣痛襲來,青檀登時又伏倒于床榻,疼得連身子也弓起來,再也說不出只言片語。曾辛護着青檀,終究還是出言相勸。

“七苑,你也看到了,顏兒現在這幅模樣,你在此胡鬧又有何意義,我們都不知此毒是否可解,既如此,你該好好照顧皓兒才是啊。”

“照顧?怎麽照顧?我眼睜睜看着皓兒一天天變得虛弱,一天天沒了活潑,你知道皓兒每夜疼痛至死嗎?你知道他腹部的傷口每日會流走多少鮮血嗎?皓兒才9歲,他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有經歷過,你道青檀如今臨盆打擾不得,殊不知,她腹中胎兒的降生是我符離千萬百姓的性命換來的!”

七苑從不曾這樣失态過,他一直都是那樣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靜默美好得像是瑤池幔下的谪仙。

而此刻,他淩亂着青絲撲過來,一路留下斑駁血跡,那張痛徹心扉的臉,怎不叫人動容殇心!

我真想看你還在院中合歡下煮茶,有一搭沒一搭地替皓兒整理他的一頭亂發,夕潼邊撫琴,邊觑着那些未熟的點心。

可是,可是……

“七苑!”

曾辛一聲驚呼,青檀自陣痛中稍稍回緩過來,瞳孔卻陡然震驚放大。

那一柄長劍穿胸而出,血色四濺。

“七苑……七苑——”

“七苑不愧是七苑,一點就透。”

“是你太好懂。”

“從來不曾有人說過我好懂……”

“吶,七苑,我若是一直呆在符離,七苑會一直對我這麽好麽。”

“當然。”

一聲淺笑,一句輕言。

“所以,我在等他來接我。”

“七苑,他會來的,對不對?”

七苑擡手撫上杯沿,一貫的翩翩卓然。

“嗯,會的,總會來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

七苑,我真不願你一語成谶。

若是有一日他來接我了,代價是你,那我寧願,他一輩子,都不會來。

“檀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煜塵,真的是你……

青檀意識漸沉,除卻耳邊傳來幾人焦急的呼喊再想不見其他,腹部的疼痛牽引着唯一的感觸,昏沉之間,似是有穩婆趕來,焦灼之中,時間仿佛也都感受不到了,直至聽到嬰兒哭聲的那一刻,青檀終于承受不住,徹底昏死過去。

☆、長訣(上)

再醒轉,天地變幻,物是人非事事休。

帳外傳來那個令自己日思夜想的聲音,雖恍惚,卻是真切。

“陛下,東殷黎成王所在已查明,吾等尋得陛下所派女子名為盤絮者原并非失蹤于蠱災之中,卻是被幽禁于黎成王住處,陛下以為,該如何處置?”

“她如何與朕無關,朕只關心這場蠱災的起因同解法,還有,齊叔弘的命。”

青檀一瞬靈臺清明。

那冷鸷的口氣,絕不會是她所認識的蕭煜塵。

“是,陛下,那在安城的軍隊……”

“傳令右丞相,出發吧。”

“陛下,微臣以為,既黎成王身在符離,是否不必再教東殷百姓受戰火之苦。”

“他們不抵抗,自然不會受戰火之苦,右相定有此才能。”

“……是。”

出兵?戰火?符離才遭此大劫,永安竟就要攻進東殷?何等胡鬧!

“來人……”

青檀勉強起身,有些搖晃,下一刻,便落入一個暖實的懷裏。

“檀兒,你辛苦了。”

青檀擡眸,眼前是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青檀扁扁嘴,猛地哭得一塌糊塗。

蕭煜塵亦有些動容,不住地安撫着青檀,邊又喚人去領乳母過來,青檀漸漸止住哭聲,腦中混沌不堪,适才聽得的疑惑才要相問蕭煜塵,那廂乳母已然懷抱着教棗紅綢被包裹住的娃娃入了屋,青檀下意識撫上小腹,才止住的淚一瞬又滾落下來,蕭煜塵急急伸手擦拭,柔聲安慰。

“都是做娘的人了,怎麽竟變得這般愛哭了?”

床邊侍女引乳母上前,亦開口勸慰:“娘娘才生下小公主,可是不興哭的,落淚太多會傷着身子的。”

這聲音沉靜如暖,青檀才想起來擡首去望,正是玫兒暖笑着上前伺候,心下又是一陣感懷,蕭煜塵自乳母懷中接過孩子,青檀顫顫欲抱過,卻終究只是抖索着肩膀撫上孩子微皺着的小臉,一時抽泣不能自已。

“你瞧瞧你,本是教你安心才喚過來的,你反倒哭得更兇了。”

“娘娘這是高興的,瞧小公主這眉眼,同娘娘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日後長大了,定然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蕭煜塵笑意更深了。

“玫兒這張嘴啊,真是愈發伶俐,快別哭了,教咱們女兒看着笑話。”

青檀只是垂淚,卻也不發一言。

屋內很是幹淨,恍若教長劍穿胸而過的七苑,在七苑懷中奄奄一息的皓兒,還有浸淫于血泊中的玉瓊,都是一場極噩的夢。

青檀懷抱過孩子,她那麽小,那麽脆弱,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恬然着,并不知這世間有不快,有悲傷,有背叛與死亡。

“她腹中胎兒的降生是我符離千萬百姓的性命換來的!”

七苑臨終之言始終在耳邊回旋,再回旋,直到一字一句拆解開來,化作寸劍般鋒利可怖,動魄驚心。

向死而生,我的孩子,是這樣的存在。

“帶走吧。”

青檀終是開口,卻不帶半分歡喜,蕭煜塵眼中有一瞬呆滞,随即又回複過來:“把公主抱下去吧,小心些。”

眼前的男人對這個孩子有着毫不掩飾的喜愛,簡單的笑容帶着動天的幸福,青檀冷冷看着,直至他揮退屋內衆人亦不曾展露半分笑顏。

“檀兒,累了吧,還是多休息會兒,朕吩咐玫兒給你準備進補的食材去了,待你醒了便進一些,也好恢複些元氣。”

青檀盯着他甚是真誠的臉,終究開口相問。

“七苑他們呢?”

“檀兒……”

“還有東殷,你要對東殷做什麽?”

“檀兒,你才死裏逃生,有些事,不便相問。”

青檀臉色更冷一層,眉眼間生生要結出冰霜來。

“我看着七苑死在我面前,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你要我如何不相問。”

“符離七皇子受驚之下心智已失,意欲為害你與你腹中胎兒,取他性命是為保你周全,朕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那皓兒呢?玉瓊呢?符離千萬的百姓呢?何以不得已?你莫不是想做王想瘋了,竟對符離下蠱?”

“檀兒,符離之況與朕無幹,朕收到消息知符離出事,擔憂你的安全才匆匆趕來,你豈能懷疑于朕?”

七苑倒地的模樣始終在眼前不住出現,凄絕豔烈。

“七苑他說是你,七苑他說是你啊煜塵!我也不信,我也不信啊,可是七苑他死了,他就死在我面前,他死了!你讓我怎麽辦,他是我的恩人啊,是我和孩子的恩人啊,你讓我怎麽辦!”

“檀兒,檀兒你冷靜一點。”

蕭煜塵摟過青檀,眼中亦失了沉着。

“檀兒,朕答應你,定将符離滅國一事查個水落石出,給你,給天下一個交代

第 10 章 過去

林大磊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正在一臉茫然吃餅子的月娘,複又回頭對王嬸道:“沒有收成便沒有收成罷,我日後多去打打獵,幫幫工,總是不會餓肚子的。”

王嬸沒料到林大磊會這麽說,有些不滿:“你看你這話咋說的,那莊稼你說糟蹋了就糟蹋了?我們鄉下人,最看重的就是莊稼了,那可是命!”說着她看了眼月娘,又道,“你這小娘子就待在家,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你若是不放心,我在家給你看着,保管伺候的好好的!”

林大磊大為尴尬,上次王麻子等人來鬧事時,他已承諾不會再讓月娘受任何的委屈,即使月娘不在乎,他也斷不會背棄自己的諾言。王麻子那幾個整日裏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地痞無賴,專門欺軟怕硬,調戲良家婦女,他怕他一個不慎,便會被他們得了手去。

想到這,他果斷地搖了搖頭,毅然道:“多謝王嬸好言相告,不用麻煩了,至于收成如何,且看天意吧。”

王嬸一副極其可惜遺憾的表情,張嘴準備在勸一勸,又想到此人性子剛硬,脾氣也硬,哪裏是人的嘴說說就能勸得動的。

月娘似從她們的談話裏明白了什麽,見王嬸不甘卻又不敢說什麽的樣子,又見林大磊堅毅地表情,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道:“還是去看看吧,浪費……總是不好的。”

林大磊似很不情願,眉頭緊緊皺着,月娘有種想去撫平的沖動,她穩了穩心神,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個人沒事的。”說着,她又看了看王嬸,“再說,還有王嬸在,不會有事的。”

“是啊是啊,你就放心的去地裏吧,有誰敢欺負你家小娘子,我斷不會饒他的。”王嬸拍着胸脯保證道。

林大磊還在猶豫,月娘朝他笑着點了點頭,林大磊這才勉強應了,進屋拿了鋤頭,走過月娘身邊時頓了一下。

“不用着急回來,也不要……太辛苦了……”月娘垂下眸子低低地囑咐。

林大磊那顆剛硬的心頓時化成了一汪水,也跟着輕聲道:“我知道,你自己在家要當心,有事的話便大聲喊人,讓鄰裏來喚我一聲!”

林大磊見月娘乖巧的應下了,這才扛着鋤頭出門去了。

王嬸在身後喊着:“大磊,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那小娘子少一根頭發的。”

林大磊聽到她的喊話,停下來又回頭望了月娘一眼,正好瞧見月娘也巴巴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頓時心中不舍,但還是轉身快步離開了,心想務必要把活早些幹完。

王嬸看了看林大磊離去的背影,又望了眼依依不舍的月娘,上去挽住她的胳膊,調侃道:“真是沒想到啊,大磊這樣硬脾氣的人,素來不茍言笑,竟還有化成繞指柔的時候。”她摸了摸月娘細膩光滑的手,“你也算是有福氣的了,這男人能幹是最好不過的了,只要會過日子,那就還有盼頭。俗話不是說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說完又仿佛覺得此話不太好,頓了頓,打量了一下月娘的衣着:“最近天冷了,可有冬衣穿?我那倒還有些去年剩的棉花,你要不要拿來做幾件冬衣穿穿,好歹把這個冬天糊弄過去。”

月娘想到箱子裏林大磊極少的衣裳,便猶豫地說道:“會不會……太麻煩王嬸了?”

“不麻煩,不麻煩,大家都是鄰居,不是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嘛,回頭你讓大磊去我家拿就是了!”說着,她又嘆了口氣,“要說這大磊啊,可真是一波三折的,這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卻連個血脈都沒有。”

這話說的頗有深意,月娘只閉嘴不答。

王嬸拿了個小杌子給月娘坐下,自己則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拿眼瞅了瞅悶聲不說話的月娘,自顧自說道:“其實大磊小時候也挺可憐的,他早先爹娘死得早,從小是被他爺爺拉扯大的,家裏窮,沒錢讀書,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後來他爺爺死了,就一個人過着日子。”

王嬸講到這裏不再說話,只在那嘆氣。月娘抿了抿唇,小聲道:“他是個好人。”

王嬸翻了個白眼,很是不屑:“好人有啥用,好人就一定能有好報了?”

月娘想到自己之前,在府裏從來都是克己守禮,從未逾矩半步,但卻落得個差點喪命的下場。頓時黯然下來,是啊,誰說好人就一定有好報了?

王嬸不知想到什麽,卻似才見到月娘一般,兩眼放光,突然抓住月娘的手興奮道:“這話卻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小姑娘,你原先說,你家裏……都沒人了?”

月娘不解她如何把話說到了這裏,若是說家裏人都沒了,豈不是天大的罪過了,但又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于是只好道:“有是有,只是回去也是拖累罷了……”

也許家裏已經當她死了,那麽之前的事就當未發生過吧,相信父親總會有辦法安撫那位劉知府的。至于那個人,想必如今已經和姐姐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哪裏還記得有過她的存在。

王嬸卻在腦補月娘從前的境況,想必縱然是位大小姐,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那些有錢有權有勢的人家,最喜歡的就是兒子了,女兒到時候嫁出去了,是別人家的人了,不能給家裏延續香火,傳宗接代,那不就是拖累了麽。

“既然如此,那你有何打算啊?”王嬸瞅着月娘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打算?”是啊,她以後該怎麽辦呢,回去自然是不能夠的了,那麽以後總要活着吧。

王嬸見她咬着唇不吭聲,實是十分為難的樣子,便斟酌着說道:“姑娘啊,你覺得……大磊這人如何?”

月娘疑惑地看過來,王嬸見她目光清澈,頓覺自己心裏龌龊了,燦燦的笑了笑,又問道:“你可知,大磊臉上那道疤是咋來的?”

這倒是說到了月娘的好奇點上,從得知他并非惡人開始,每次看到他臉上的疤,都在猜想那疤是如何來的,只是礙于兩人還不熟,一直不敢問出口。

王嬸見月娘搖了搖頭,眼中卻滿是好奇,很是受用的挺起了胸膛,坐直了身體,開始一本正經的講訴她所知道的“八卦”。

“其實大磊爺爺臨死前,曾給大磊說了一房親事,見倆人結了婚才咽了氣……”

月娘一驚,自她來此便只見林大磊一人,卻不知他還有娘子的?

“你是想問,他既有媳婦兒,你為何不曾見過?”王嬸見月娘十分吃驚。

月娘點了點頭,王嬸繼續道:“他那娶得哪是媳婦兒啊,簡直是那不收錢的暗門子!從過門的那天起,就開始和一群男的勾三搭四的,整日裏胡來,從不把大磊放在眼裏,夜裏也不許大磊進屋睡,倆人從來都沒在一張床上睡過那!”

月娘開始不懂那暗門子什麽意思,又聽她後面的話,倒是猜了個大概,心下對她如此直白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樣的女人如何配得上林大磊?林大磊又如何會忍受自己一直被戴綠.帽呢?

王嬸卻仿佛知曉她心中所想,又道:“你說大磊他爺爺也真是的,只想着在自己閉眼前瞧見自己唯一的孫子成家,也沒怎麽打聽那女人的品性如何,後來才知道那女人原先做姑娘時就不守規矩,水性楊花,沾花惹草,說的就是這種女人!”

王嬸很是氣憤填膺,見月娘一直不搭話,這才想起人家還是個姑娘家,還曾是修養教養十分好的千金大小姐,這才覺得自己有些粗魯了,剛想岔開話題,誰知月娘嗫喏着小聲的問道:“那……林大磊……卻從不管她麽?”

“管?哼,那女的嫌大磊長得粗狂,喜歡那些讀過幾本書識的幾個字的瘦弱書生,成日裏也不在家住,每天睡的男人也都不同,大磊人心眼好,也不為難于她,覺得自己家裏窮,人家看不上他,故而準備寫封休書與她,讓她自行嫁娶,從此兩人再不相幹。說也奇怪,這不正順了那女人的意麽?可她偏不,說什麽只有她不要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挑她的理,于是便死乞白賴的不肯離去,最後竟和大磊最好的兄弟搞到了一處,大磊這才真的惱了起來。那日他從集市上回來,正好把兩人抓了個正着,大磊心痛那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非要把那女的休了,趕出村子!可他那兄弟卻仿佛被灌了*湯,死活不讓那女的離開,于是那幾人開始撕扯起來……”

月娘急道:“後來呢?”

第 20 章 美人直播間

葉言匆匆忙忙收拾了書本,等走到樓梯裏才接起了賀洋的通話邀請。

通訊器的全息投影讓一個迷你賀洋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了葉言面前。

賀洋是帝國公認的顏霸軍官,傳言他有一次公開活動沒噴抑制劑,在顏值和氣味的雙重刺激下,他愣是把一個不在發情期的omega帥出了發情期。

平日裏葉言沒有這麽仔細地去看賀洋的臉,他是學美術的,對于黃金比例有偏執的追求,一眼就看出賀洋的五官就是黃金比例。

“老婆。”

黑暗讓葉言的臉紅不那麽明顯,賀洋看着屏幕那頭光線忽亮忽暗,問道:“你在哪呢?”

“在回宿舍的路上。”

這種感覺很神奇。

葉言本來就有點想賀洋,但他這人實在太不主動了,這會兒看到了想見的人,眼神瞬間變得很柔軟。

“情書呢?”

葉言默默拿出那張粉紅色信封給賀洋看,說道:“就……剛才他跑太快了,我沒來得及還給他。”

“誰給你送的啊。”賀洋心想哪只狗挖他牆角呢,醋意快要鑽出通訊器了,偏偏還端着一副淡定的臉,心已經撲撲翅膀,飛到葉言身邊。

葉言解釋道:“是我以前高中的時候玩樂隊的一個朋友,大學和我同校,姓董。”

賀洋微怔,心想不是吧,這麽巧。

董新澤寫給葉言的情書,他n年前就燒了一次了,連帶着燒了一沓子。

大概兩年前,有回賀洋休假回家的葉知空一起去學校接弟弟,葉言在美術室沒出來,賀洋和葉知空就一起研究弟弟櫃子上插-着一堆情書。其中有一個是騷粉色信封,賀洋拿下來看了兩眼,對方叫董新澤,情書寫得極其油膩。

其實,原本是沒有人敢給葉言寫情書的。

當天董新澤先放上去,全班都知道董新澤喜歡葉言了,接着暗戀葉言的alpha們都去寫了情書跟上,導致就葉言不在班裏的一下午,收獲了一堆情書。

葉知空那時候說,我們家小言很乖的,不會早戀。

賀洋說的那叫一個好聽:你弟弟高三了,馬上參加高考,不管喜不喜歡人家,他看到這一沓子情書肯定會影響心情。我們做哥哥的要幫助他排除雜念。

然後賀洋就默默地把大家寫給葉言的情書處理的幹幹淨淨,明明白白。

葉知空後來才知道那會兒賀洋就對他弟弟有意思,而且他當時特別怕自己弟弟被alpha騙上床欺負,還覺得朋友做的很對。

結果,賀洋也是一條腹黑大尾巴狼。

“你……你放心,我已經和你結婚了,不會出軌的。”葉言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已經拒絕他了。”

賀洋本來醋意爆發心情不妙,看葉言這麽乖,心都快化成甜水,覺得果然還是自己老婆最可愛了。

“快回宿舍吧。”賀洋說,“太晚了,早點睡覺,不要看書看太晚。”

“恩,本來也……看不進去了。”葉言說,“那你忙吧,我挂了。”

賀洋說:“等會兒,我還沒看夠你。”

葉言已經到宿舍門口了,他推開門,光打在他臉上,他皮膚細膩的像是上好的瓷器,無論何時看都讓賀洋心曠神怡。

賀洋心滿意足地說:“好了,我挂了。”

葉言點頭,說道:“情書怎麽辦?”

“你可以看啊。”賀洋挑眉,“畢竟是他送你的。”

“扔了。”葉言把情書扔進垃圾桶,“晚安。”

“晚安。”

賀洋放下手機,葉知空拿着餐盤坐過來,基地因為要觀測暗物質變化集體加班,大家都忙到現在才吃晚飯。

最近幾天葉知空狀态并不算好,原本風流倜傥的桃花美目變得黯淡無光,寫滿了“焦慮”。高步遠也是,今天開會的時候差點走神,他似乎身體也不太舒服,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

“你幹嘛呢?都看你呢。”葉知空說。

“撩騷我老婆。”賀洋說,“你怎麽知道是看我而不是看你啊?最近基地裏八卦的中心不是你嗎葉少将。”

葉知空咬了一口饅頭,差點被噎着了,他默默喝水,結果發現這水竟然是檸檬水。

“靠。”葉知空放下杯子,“我最近都怕了檸檬味了。”

“檸檬樹下風流完了,開始忏悔?”

賀洋不鹹不淡地跟了一句,順便把自己身邊沒喝的礦泉水給葉知空。

“風流個屁,檸檬樹下全是孤魂野鬼吧。”

葉知空瘋狂扒飯。賀洋吃的斯斯文文,慢條斯理,把飯都給吃冷了。

他倆是發小,默契還是有的。

葉知空說:“……你都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啊。”賀洋饒有興趣地放下筷子,“你說啊,我等好久了。”

“就……就那天開會,你也知道我平時嘴欠,就随便和高步遠互相怼了幾句。”葉知空皺眉說,“然後他好像去找你了,是吧。”

“是啊,還被我老婆看到了。我話也說的挺絕。”賀洋說,“然後呢?”

“然後……我那天覺得自己說話說的的确不好聽,就去給他道歉。那天不是臺風嗎,天降大暴雨啊,他一個人坐在海邊喝酒,信息素還不太對勁。”葉知空無奈說,“我總不能看着他被風刮到海裏吧,或者是在大街上發情吧?我就送他回家了。”

“哦,這樣啊。”

“他當時信息素很濃,我就幫他打了一支抑制劑。結果那抑制劑不好用啊,那時候我懷疑他都不認識我是誰了,抱着我就啃……”葉知空說,“再然後……你就懂了,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我忏悔好幾天了。”

賀洋說:“那你怎麽想的,他又怎麽想的。”

“我就當是一次意外呗,就當自己做了alpha義工協會志願者,但我還總是覺得占了他便宜,挺奇怪的。”葉知空說,“高步遠……他從發情期結束把我趕出他家,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話。我倒是想跟他說清楚,但是他呢,看都不看我一眼……”

說話間,高步遠拿着一份咖喱蛋包飯經過,他沒看葉知空,倒是看了賀洋一眼。

賀洋餘光發現了高步遠的眼神,他看着葉知空說:“你這個事情很複雜啊,但其實,就和一夜情差不多。”

“七天七夜情啊。”葉知空生無可戀,“反正,我現在看見他,和之前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葉知空餘光瞥到紮着高馬尾的高步遠經過,也尴尬地低下頭。接着,他偷瞄了高步遠幾眼,心道高步遠怎麽還是一副生病了的樣子……

葉知空突然疑惑地問賀洋:“話說回來,你怎麽從來沒請蜜月假啊?你就結婚休了三天唉!”

賀洋:“你猜。”

“不是……吧!”葉知空說,“你和我弟,還沒,還沒……你們結婚一年了…………”

“小言對我的信息素有應激反應。”

“卧槽?”葉知空一臉問號,“那你們倆每天蓋着被子純睡覺?”

“是啊。”賀洋微笑,“我不像某些人沒有定力,我舍不得看小言難受。”

“卧槽!”葉知空驚悚地說,“牛逼啊兄弟,我敬你是條alpha!”

“你直面你慘淡的人生吧。”賀洋端着盤子起身,“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辦。”

葉知空深深地覺得世界在這半個月內變得魔幻,并不想直面自己慘淡的人生。

“啧啧,沒想到還挺會疼人。”葉知空自言自語地說,“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情趣。”

賀洋不僅有情趣,還會寫詩呢。

風花雪月與星辰大海,他都可以。

葉言換好睡衣,突然接到了外賣電話,竟然是一束深夜藍玫瑰。

“哇塞,九十九朵。”小魚眼都亮了,“賀洋送的啊?”

葉言說:“等等我看看……”

小魚先翻到了卡片,說道:“寫着呢,賀先生訂的花,就畫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賀神這麽可愛啊。”

葉言松了口氣,心想還好不是董新澤買的。

因為是賀洋送的,他越看這花越好看,還拍了個照片發給了賀洋。

葉言:「圖片」謝謝,為什麽突然買花?

賀洋:都有人送給你情書了。我有危機感。

小魚默默看着舍友握着手機幸福的模樣,笑眯眯地說道:“話說,言哥,你最近好像變得更可愛了……”

“恩?”葉言說,“我變得可愛了?”

“對啊,俗話說得好,戀愛使o可愛。”小魚嘿嘿嘿笑了起來,“不過,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在賀洋面前肯定更可愛。”

“有可能吧。”葉言看着手機上直播間的數字說,“你十萬粉了小魚,你粉絲讓你穿着草裙跳舞。”

“啊!!十萬粉了!”小魚激動地上麥,捏着鼻子嗲聲嗲氣地說,“謝謝,謝謝哥哥!”

葉言哭笑不得,說道:“你別這麽說話,剛剛掉了一個,現在99999粉。”

小魚嘆了口氣,轉頭又說:“啊,100001了!”

玩游戲不氪金:主播人呢?不是說要給我們看你帥哥舍友嗎?我們還等着呢。

馬賽克魚操作真猛:話說魚哥這麽猛,真想不到他是o啊。不過一直擋着臉,是醜得見不得人還是怎麽地啊?

星軌96:魚哥,說好的福利呢,快上啊!

軍哥都是我最愛:舍友a還是b還是o啊?快快,給我康康!騙人吧!

噱頭:主播快開鏡頭!omega不可能醜啊

……

葉言還穿着睡衣,就被小魚拉到了鏡頭前。接着小魚用鲷魚燒頭罩遮住了自己的臉,坐在葉言身邊上麥,用他雄渾的男低音說:“來了,都不要着急。”

aaoo真健康:卧槽,魚哥原音這麽a!身邊這……???這麽帥????

葉言沒什麽表情,他平日也這樣,特別是生人多的場合。

但他可是貴族omega。放眼整個星際,嬌貴且美貌的omega都屈指可數,何況是好看的像sd娃娃一樣的小王子。

葉言漂亮的眼睛對着光腦眨了眨,無數人身邊全息投影裏的美貌omega也眨了眨眼,一時間無數alpha捂住了心口,這他媽也太靓了吧!

葉言對于自己的魅力絲毫不知,他回眸,看到了戴着鲷魚燒頭罩的小魚,笑着說:“我的天……小魚你好搞笑。”

壯壯媽媽:卧槽,好俊的小帥哥!性別是什麽?!

卑微beta想戀愛:???我竟然真的在技術主播的直播裏看到了帥哥???魚哥你哪弄的舍友,教教我呗!

得來:這不是我們學校藝術學院院草嗎?我們都叫他奶茶弟弟!真人超好看的。

蚝:什麽?你們什麽學校?

知情人士:帝國綜合大學藝術學院,這個小哥哥是omega

奶茶弟弟的粉絲:帝國綜合,卧槽,那的藝術生也都是學霸啊!錄取線太高了啊!天,學霸不僅會藝術,還長得這麽好看,還是omega!

系統提示:狐貍太太送上三十杯珍珠奶茶。

系統提示:奶茶弟弟的粉絲送上十個穿雲箭。

系統提示:帝國總裁送上十個深海魚艦。

……

小魚驚呆了,他覺得今夜他馬上要成為暴發戶。

葉言看了看表,快一分鐘了,他對小魚說道:“我能撤了嗎?”

小魚直播間從來沒有過這麽多人。他心道果然無論什麽年頭,顏值都是正義。彈幕裏瘋狂刷“帥哥表演個節目,帥哥唱個歌好嗎?”、“馬賽克魚你們合唱吧!”、“你們什麽關系,真的只是舍友嗎?”、“小帥哥別走啊!再讓我們欣賞一會兒哥哥給你刷軍艦!”

……

場面一度失控。

作者有話要說: 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11.12日星期二入v~

到時候獻上三更~嗚嗚緊張

感謝:月銘雅扔了2個火箭炮

茉莉花扔了1個地雷

寄餘生扔了1個地雷

端午粽子扔了4個地雷

端午粽子扔了2個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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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章節

“此子确有超乎常人的急智!”張良心想忙問:“劉兄的時間緊逼,是指什麽呢?”

“我們要去刺……”

劉邦差點把刺殺秦始皇的事沖口說出,及時把話吞回。

“這寶鐘重達千斤,搬來搬去很辛苦,且易暴露我們的大計,當然越早處理掉越好!”

“他有事想瞞!”張良想道。

“大人駕到!”

“誰人如此鬥膽?敢冒充禦前聖士!?”

“小子,就是你冒充禦前聖士?還這麽嚣張!”

“你這班奴才,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小官兒睜眼看清楚,這是否皇上禦賜的令牌?”

“小人萬死,果然是皇上賜的令牌!”

“參見聖士大人!”縣令立刻跪拜在地。

“今時不同往日……風水輪流轉,真是過瘾啊!”劉邦喜極對縣令道:“這兩位是本聖士派遣之深子,田霸家一事我自會處理!”

“是……是……”縣令忙道。

“你這次得罪我,知道我可判你什麽刑罰嗎?”劉邦吓着縣令。

“是……全家抄斬!!”

恐吓之下,縣令登時駭然失禁。

“聖士大人有大量,饒過奴才吧!”

“好,念在不知者不罪,本聖士将就點不和你計較!”

“真過瘾!”

“訪問聖士有何吩咐?……”

“我們奉命為皇上鑄造護鼎,以供徐福方士替皇上煉藥之用,明白嗎?”

“果然有腦!”

“小人明白,無論什麽事,只要聖士吩咐,必定照辦!”縣令道。

“醒目!”田霸心想。

“來,本聖士舟車勞動,快找數名美女來好好服侍!”劉邦吩咐道。

“是!是!”

“這小子……”張良嘆道。

這邊秦皇艦隊。

“竟有此事?這些叛賊真鬥膽!”趙高見擡來的風揚和羽飛的屍體,“難怪,在風揚和羽飛身上找不到今牌!”

“是當地的縣令向郡守請示,才轉到下屬處來,請總管定奪!”

“為擒拿張良與任橫行這兩名叛賦。我們暫忍一時,免誤了大事!何況此計已得皇上點頭,就即管讓他們冒充個夠!”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如讓絕色去窺探敵情,看看他們弄什麽把戲!”絕色道。

“哼,這婆娘女想出風頭!”

“媽的婊子,想和我争功!”

矛盾出師不利,令趙高對絕色的能力有所懷疑。

“你武功雖高,但敵人絕非尋常……”

“他們二人粗莽無腦,打草驚蛇,死有餘辜,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小娃兒,這粗重任務,由我來代你受吧!”轟天槌畢動地道。

“大笨象,你憑什麽!?”絕色怒道,一巴掌掃在畢動地臉上。

“臭婆娘,你敢打我!?”畢動地大罵。

“你想争功便拿出本事來!”絕色有意在趙高面前顯示實力,以增他的信心。

“真是一盆散沙……”趙高嘆道。

絕色身如飄絮,靈巧地避開雙槌交擊。畢地動連攻數十招,也沾不着絕色分毫。

“媽的,不要惹到我身上!”

“算了吧,你這麽遲鈍,強出頭只會壞了大事!”

“臭婆娘輕功了得,只會閃避!”

絕色正得意之際,一道極快身形突如其來。

“沒可能,八聖士中,論輕功應無人及得上我……”

絕色去勢急轉,險險避過來襲,但黑影從後趕上,身法之快更勝絕色!

“哪裏逃!?”

“你輕功不俗,但別忘記一山還有一山高!”

趙高以險柔爪勁牽制絕色,并沒有傷害之意。

“老夫送你一程!”

“這老鬼比想像中更強,太可怕了……”

“你既想立功,便要好好的幹!不要令我失望!”

“遵命,謝總管相送!”

“他平日不動聲色,竟然是個超絕高手……”

絕色心裏寒,不敢耽誤,全速展身遠去。

“任橫行一幹逆賊,好好享受僅餘的快樂時光吧!哈哈哈……”趙高大笑。

“老鬼深藏不露,不知秦皇政的實力又去到什麽程度?”畢動地心想。

規模宏大的官家鑄鐵場內,十多名大漢正扇旺爐火。

“聖士大人,要溶鑄的材料在哪裏?”

“事關機密,看見的人都要把眼珠刮出來!”劉邦喝道:“清場,全給本聖士有多遠滾多遠,以後都不準回來!”

全員雞飛狗走,急急離開鑄鐵場。

“果然本事,現在連我都覺得你像替贏政作威作福的走狗!”張良道。

“別耍我了,還不燒炮仗慶祝?”

“工人走了,我們可進去!”田霸及任橫行道。

“希望一切順利進行!”

“以這種火候,不消數日便可溶掉寶鐘!”

千辛萬苦,快可鑄鐵成器,張良與田霸滿懷希望,難掩喜悅神色。

一想到鑄矛後可刺殺秦皇,任橫行興奮萬分。

而劉邦則……

“好咯,就快可財源滾滾來!”

突然聽傳縣令大人到。

“什麽?”田霸驚道。

“小心!”任橫行提醒道。

“縣官突然到來,莫非‘聖士’之名給拆穿了?”張良道。

而此刻在皇船上。

“皇上萬歲!”趙高請安道。

“卿家平身,後天朕便上山進訪徐福,一切安排如何?”

贏政神色憔悴,沒精打采,一副病入膏盲的模樣。

“微臣辦事,皇上大可放心!”

“半月前,微臣已派人上天羊宮知會徐福,着他恭迎聖駕!”

“這徐福可真有本領?”贏政疑道。

“齊人徐福,是位精通煉丹求仙之術的方土!此人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不食五谷,吸風引露,常與仙人神游四海之外!”

“據他說渤海上有蓬來、方丈與瀛洲三座仙山,服食山中仙藥之人便可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趙高道來。

“希望他能令朕臻至永生!”

贏政忽然渾身顫抖,涕沫垂流,呼吸困促,似是毒瘾發作。

“快拿藥來!”

丹藥遇熱氣化,贏政如獲至寶,深深吸索。

藥氣入體,但贏政未見起色,痛苦持續。

“還不夠,加藥!”

“唉,皇上用藥份量日益增加,恐怕……”

藥力加重,痛苦稍減,卻未能完全抑制。

“趙高……朕……仍很辛苦……”

“皇上,不如這樣……由血液帶引,運行全身派絡,效果方能顯著!”

藥力直接滲透,贏政頓感說不出的舒暢,但這種方法的遺害将更深,治标不治本。

“趙高,真有你的!朕若永壽無疆,你應記首功!”

“你若果輕易死掉,我又怎可鞏固權勢!”趙高心想,嘴裏說道:“皇上言重,你豪氣蓋天,必定永垂不朽!”

“歷代君主,誰能像朕般厲精刻苦!國事不認大小,均親自番理!即位後,大半時間都出游四方,北往長城的盡頭!南抵會稽之巅,東登泰山!只要能做的好事,都給朕做了,我要做的事從沒有做不好的!”

“夙興夜寐,朝夕不懈,無非為百姓的康寧!”

“皇上英明神武,萬壽無疆!”

“希望徐福能煉制出不死之藥,否則他便要給朕陪葬!”

“唯一遺憾就是志願無盡,而生命有盡!千古以來,只有朕一人能與蒼天對抗!”

贏政忽然道:“任橫行那大膽逆賊,有何動靜?”

“逆賊的一舉一動,已全在微臣的監視下,他何時來就何時死,皇上放心!”

“好,朕登位後未逢敵手,就拿這逆賊的鮮血祭我大秦旗幟,以壯入山訪不死藥的行色好了!”贏政大喜。

劉邦假冒聖士,智取官家鑄鐵場,正準備熔鑄寶鐘之際,節外生枝。

“縣令大人到!”

劉邦心想:“縣官突然到來,莫非‘聖士’之名給拆穿了?”

“老任,田霸,你們把寶鐘收好,我去應付狗官!”

任橫行與田霸急把寶鐘藏于暗處,劉邦與張良則出外了解情況。

縣令上前禀報。

“鬥膽!本聖主不是吩咐過禁止騷擾嗎?”

“大事不好,我們抓了一個人,但卻被他逃掉了!”

“有甚麽大不了!跑掉個小賦,也要來煩本聖士嗎?”

“但此人正是皇上要親自入山訪尋的……徐福方士!”

張良劉邦心想:“若徐福逃掉,贏政就不上天羊宮,刺秦大讨如何進行?”

劉邦氣憤地罵道:“你們真辦事不力!”

“別多說,追人要緊,我熟悉此帶地勢,快親自去抓!”張良說着急匆匆地翻身上馬。

劉邦再次叮囑着:“對,都是你這班飯桶累事!記住,沒我命令,不得進入鑄鐵場!”

“喲呵,以前騎驢就騎得多,如此壯鍵俊馬卻是首次策騎,帥!”劉邦騎上高頭大馬,不覺飄飄然也。

不消片刻,二人在僻路上發現蹄印。

“按蹄印方向徐福應由水路逃!”

“我們抄小徑!”

“畜牲,跑好一點……”

“劉

第 14 章 愛心之石

小李将這些年的經歷一一告訴東山女巫,當聽說王助理一直在幫助自己的兒子時,她率領東山姑師族的子民給王助理行以跪拜之禮,以表感謝。姑師人恩怨分明,東山之子是他們的孩子,所以把我們當成了恩人。

我将如何受到詛咒——金錢豹一事告以實情,并詢問東山女巫除了進入公主墓葬以外還有沒有金錢豹詛咒的解救之法。

東山女巫沉吟說道,對金錢豹咒語有所耳聞,但絕不是我東山巫師所能駕馭的。姑師土著人分為東南西北四山種族,東山之族雖位列之首,若論巫術高深卻是位列末等。相傳老輩南山姑師人的大巫師是一個老頭子,人稱南山巫帝,他就是當年被贊普的謀臣請去下咒語的人,金錢豹也是南山巫帝的絕活,但随後就莫名其妙地暴斃而亡,有人傳說是病死的,也有人說被吐蕃人害死的。

我說南山巫帝死後,他的種族一定有人活着,找到他們不就等于尋找到解咒之法了嗎?

王助理颔首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是最好的方法。文成公主墓葬為千年古墓,能不動當然最好了,萬一不慎弄出點損失來,那是考古史之殃啊,從此吐蕃和大唐的那段歷史再無也無人知曉。

東山女巫嘆息說,幻魔血鑽為千古神物,既然被奉為吐蕃鎮邦之寶,豈能留給世人破除咒語的方法?所以,南山巫帝死後第二天,南山姑師人就被一支軍隊給滅族了,吐蕃統治了十八州,國力鼎盛,若一心想滅掉小小的南山姑師人,簡直是小菜一碟。

我們本來滿懷希望,聞知南山姑師人被徹底滅族,猶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只感到渾身冰冷和絕望。小李求情說,母親你一定要救救天寧哥和田七妹妹,在我心中他倆是我最好的朋友。

東山女巫慈祥地看了孩子一樣,這麽多年的流離失所,她心中充滿了對孩子的愧疚,第一次提出這麽一個要求她真得不忍心拒絕,可是自己雖然精通巫術,卻不懂金錢豹咒語,當然她的咒語絕技,其他巫師也望塵莫及。

看到東山女巫為難的樣子,我知道她是無能為力的。求人不如求己,只能冒險進入公主墓葬歸還幻魔血鑽,或許性命得保,萬一傳言是真的呢?

東山女巫說,我雖然不知道解除金錢豹的咒語,但我相信歸還幻魔血鑽的傳言是真的,南山巫帝是一個聰明人,表面不敢拒絕吐蕃人,也自知必死無疑,所以為幻魔血鑽施咒的同時,悄悄留下一招後手,本來是為了留作保命的資本,沒想到還是被殺了。

我的希望再次被點燃。進入公主墓葬是下下之策,畢竟冒着生命的危險。我催問道,什麽後手?只要能破除金錢豹,讓我刀山火海絕對不含糊!

東山女巫搖頭說,刀山火海大可不必,墓葬是非進不可的,光指望歸還幻魔血鑽還是不夠的,不僅要将魔珠放進一個藍色的盒子裏,還要同時将一顆“愛心之石”放進去。

“愛心之石?”,我們失聲喊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種石頭聽名字就是世所罕見,當前時間又緊迫,哪還有時間尋找它呢?

我苦笑說,東山大娘,你這是剛給吃了一塊糖,接着又給了一巴掌。金錢豹詛咒最多活半年,不敢保證最後幾個月我還能不能動彈,“愛心之石”像是神話裏的東東,蒼茫大地幅原遼闊,我們恐怕連影子都見不着,反而卻停止了呼吸。

田七憂慮問道,也就是說,我們即使将幻魔血鑽放到藍色的盒子裏,如果沒有愛心之石,還是死路一條?

東山女巫點點頭,表示事實就是這樣的。她接着說道,“愛心之石”顧名思義指的就是一塊石頭,山石到處都是,如果想變成愛心的形狀,卻需要神靈的賞賜。

我說你老人家既然說得頭頭是道,你就幹脆告訴我們如何創***心之石”吧。

“難啊,首先需要得到‘蛇神之鏡’,沒有它,‘愛心之石’就別指望了。”東山女巫環視着巴塘山說,“蛇神之鏡就藏于這片大山之中,幾乎沒有任何找到的希望。”

田七急得不行,海爺和我都中了死亡咒語,事關三條人命能不能活下去,墓葬沒什麽稀罕的,哪怕裏面擁有富可敵國的寶藏,她根本不在乎。她淚流滿面說,造化弄人,一個是我親愛的父親,一個是我喜歡的男人,難道神靈就眼睜睜地看着我們死去?

王助理和小李、大牛面露戚容,同一戰壕的生死朋友,他們不忍心看着朋友這樣死去。

我自知死路一條,索性順口問道,蛇神之鏡是一個什麽樣的東西?至少讓我們死得明白,萬一閻王爺問到這個問題,我要是回答不出來,他一口咬定我不誠實,沒準把我下了油鍋。

東山女巫看出我和田七的關系非同一般,繼續說道,巴塘山的蛇神是一種頭頂長肉瘤的蛇,它有兩個叫‘龍’兒子,一個叫青龍,代表正義守護四方平安,一個叫黑龍,代表邪惡破壞四方安寧平和。蛇神是聖明的,将蛇神之鏡交給青龍,萬一邪惡為巴塘山帶來災難,蛇神之鏡就能放出正義之劍,從而将邪惡驅趕走。

像是在聆聽一個神話故事,我們卻覺得故事中的角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試探問東山女巫說,蛇神之鏡是不是一個青白相間的橢圓形瓷片?

東山女巫驚訝說道,我還沒說呢?你怎麽知道?

我将手心裏的青蛇瓷片交給她,說道,可惜兩條龍都死了,昨天公主廟發生了一起蛇戰,一條青蛇為了救我們,跟黑蛇戰死而亡,它倆頭頂都長有肉瘤。

東山女巫替我們驚喜說:“不會錯的,這就是蛇神之鏡,看來神靈還是眷顧你們的。有了蛇神之鏡,愛心之石就呼之欲出了。”她眼神暧昧地看着我和田七說,“我就想問你倆,你倆心中可有愛?”

這個問題挺讓人難堪的,我還好點,別看田七天不怕地不怕的,讓她當着這麽多人說“愛”,那還不如要她命呢。田七咬牙挺胸說道,我愛賴天寧!

出乎意料,我一下愣住了,這丫頭比我說得還痛快,這不像她平時的樣子。東山女巫笑呵呵地問我說,你呢?

男子漢大丈夫絕對不能弱了身份,我大聲說,我愛你田七!

大牛成心逗我,拿手捂着耳朵說,天寧哥你至于喊這麽大聲嗎?你怕海爺躲在京寶齋聽不見?耳朵快要被你震聾了!

田七強裝着若無其事,但粉嫩的脖子上已經通紅一片,大家都看出來了,卻沒人願意出言點破。

東山女巫命我倆撿來十塊石頭,然後讓我們選取其中覺得最合适的一塊留下來,她說十之去九,這塊就是一心一意的石頭,你倆的愛心就在裏面。我心想這麽簡單就成‘愛心之石’了?東山女巫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站在一旁笑而不答。

東山女巫讓我們伸出手心,男左女友地站在一起,說你倆忍着疼痛,愛心之石是牢不可破的,你倆咬緊牙關就行。

蛇神之鏡割破了我們的小拇指,兩滴血液同時落在石頭的同一個地方,血珠四濺,形成一朵漂亮的血花。蛇神之鏡随即直直射下去一道藍光,像閃電一樣将石頭劈開,火星四射,冒起了一股濃煙。

猝不及防,大家驚吓地後退一步,唯有東山女巫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等待塵埃落定,她彎腰撿起一塊心狀的小石頭,大小跟玉石挂墜差不多。我們定睛看去,愛心之石因為血液的浸染,略顯粉紅。

東山女巫親手交給我倆說,文成公主棺木裏有一個藍色的盒子,愛心之石和幻魔血鑽一起放進去,金錢豹詛咒不攻自破。

第 11 章 意外

“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裏?”江濯淡淡的開口。

自己這個師弟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突然到來,不可能只是為了喝茶這麽簡單。

記得上次,溫良為了京都的王小姐死乞白賴的來求他,他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後來才知道,只是為了個女人。

從那之後,他就很少相信溫良的話。

“莫不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江濯打趣着溫良。

溫良掀開袍子坐下,露出白色的裏褲,衣角打翻了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三瓣,溫良好不容易維持的形象徹底破裂,吊兒郎當的樣子。

“可不是!最近宜禾鎮來了幾個美女,說是什麽京都的頭魁路經此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說的那麽好。”

“喜歡就去追,幾日不見,最近怎麽變得含蓄了許多?”

江濯微微一笑,抿了口茶,沒有別的動作,等着他的下文。

見江濯竟然沒有反應,溫良頓感無趣,師兄總是這樣,一本正經,連個玩笑都不會開。

“聽說,他們是來找練器師的,修為還不低。”

“與我何幹?我只不過是你師兄罷了。”

什麽練器師,他可不是。江濯飲盡杯中物,輕擡手,為自己又添了一杯。

溫良撇了撇嘴,他又沒有把他會煉器的事情說出去。

“知道啦知道啦,你現在是江游。”溫良有些不耐煩的随意回答,令人尊敬的練器師不當,偏偏要做個無名之士,有意思嗎。

“哦對了,除了那幾個女子之外,那人也來了。”

溫良突然想起來,又補充道。無聊的拿着桌上的棋子随意把玩,轉眼間,原先的棋局早已變得一片混亂,江濯冷冷的看着溫良,陷入自己的思維邏輯的溫良壓根兒沒感覺到。

要怎麽才能泡到更多的妹子,還能讓她們自動上來讓他挑呢?難道是因為他現在的魅力還不夠?

溫良瞅了一眼江濯,師兄長得也一般啊,為什麽當初在師門的時候,總有自家的師妹和別家的弟子隔三差五的送師兄東西,而把他當成空氣,明明他要帥上許多的好嗎!

女人心,海底針。

空氣慢慢變得越來越冷,溫良只覺得後背“嗖嗖”的冒涼風,和以前大冬天被師傅罰跪一樣,冷到心裏了。

寒氣越來越強烈,溫良四下裏尋找寒氣來源,正巧對上江濯的臭臉,溫良還還拿着棋子的手瞬間僵在了半空中,突然想到,師兄最讨厭別人打斷他下棋了。

“嘿嘿嘿。”溫良把棋子放回棋盤,手忙腳亂卻怎麽也拼湊不回原先的模樣。

“師兄,我待會兒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下次請客,我先走了!”

聲音還在空氣中飄蕩,人已經跑遠了。

直到逃出江府,溫良這才停下來喘了口氣,他可沒忘了當年師兄把那個一手甩了一包袱吃的打翻他棋盤的女生揍成豬頭的樣子,太可怕了,還是泡妞比較有趣。

府中,江濯執起一顆黑子,落在星位上,毫無溫度的勾起一側嘴角,棋局未開,誰輸誰贏,現在言之為時尚早。

樹梢晃成幻影,卿瑤音和黑衣人在樹林裏一前一後追趕着,速度極快。

中了她下的毒竟然還能保持如此速度,看來此人的來頭不簡單啊!

突然,黑衣人腳下踉跄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因此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卿瑤音卻有些意外。

按照常理來說,她下的毒并不很強,依照黑衣人的修為,此時應該是速度越來越快才對,現在這樣,難道是為了引誘她上鈎?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氣,原來他受了傷,怪不得!

那麽,既然這樣的話,就別怪她下狠手了,一般的高手都會随身攜帶着幾件極品靈器吧?卿瑤音笑的奸詐。

灏翰大陸上的武器等級這樣劃分:普通武器和靈器,靈器又分為下品,中品,上品和極品,一般的大家族裏都會有幾件極品靈器鎮宅。

在靈器之上,還有其他等級,不過在灏翰大陸上,極品靈器就是頂級的了。卿瑤音這一開口就是幾件極品靈器,胃口還真不小。

卿瑤音正沉浸在其中,黑衣人突然停了下來,錯愕了一下卿瑤音迅速反應過來,抽出長劍,斜着揮了過去。

黑衣人錯身一躲,抓住卿瑤音手腕,手中用力,卿瑤音只覺得手腕像是被捏斷了一樣,長劍落入黑衣人手中,高大的身軀一晃,卿瑤音只感覺一股力量,順着手臂傳來,大到無力反抗,下一瞬,鼻腔裏充滿了淡淡的鳶尾花的味道。

“噓!”

黑衣人壓低聲音在卿瑤音耳邊說到,濕熱的氣息噴灑在頸側,卿瑤音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靠。

一個手肘用力,黑衣人預料不及,被重重打在肋骨上,悶哼了一聲,眸子黑的像墨。

還不放手?還挺耐揍,卿瑤音感慨。

“你放手……唔……”

黑衣人的大手緊緊覆上卿瑤音的嘴唇,還未說出的話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卿瑤音奮力掙紮着,老馬失蹄呀!

想當年叱咤江湖無敵手,今朝竟被人擒住動彈不得,一種恥辱感襲上心頭,卿瑤音張口,咬在黑衣人手上,在這期間,不知不覺竟然被他帶到角落。

小樹林,大晚上……哎呦我去,她敏銳的感覺到這是個圈套。一開始的不敵都是他裝出來的,真陰險!

卿瑤音嘴上更加用力,牙齒深深地嵌入黑衣人手心,黑衣人痛的吸氣,另一只手捏上卿瑤音的下颌骨,輕輕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

掌心的疼痛消失,黑衣人專心的盯着周圍,黑色的夜幕下,萬物俱寂,樹葉在夜風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偶爾落下三兩片,掉落身前。

卿瑤音欲哭無淚,口水不受控制的流出來,下颌骨刺痛又無力的感覺讓她清楚的意識到,她的下巴,脫臼了……她的內心現在就如同決堤的大壩,是崩潰的。

而罪魁禍首現在就在她身後,宛若無事。卿瑤音感覺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就像是小學期間,老師心情不好打了你一巴掌,你氣的要死還不能還回去。

第 20 章 新的任務

擦!江明聽的菊花一緊,真是NO作NO Die 啊!那女的長得挺漂亮,怎麽那麽不夠數兒呢?難怪她男友都說她不懂事!

一時間,江明很傷感,他想到了麗麗,麗麗那麽好的姑娘,沒人疼,沒人愛,生活窘迫,而這個敗家娘們兒,坐着奔馳車,有個那麽有錢的男朋友,居然還不知足!

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有高人暗中保護她,硬是把她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這世道真不公平!

“教授,這世界好不公平啊,有些人一無所有,而有些人卻得到太多,”江明忿忿道。

“是啊,”尤教授輕咳了一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命數這東西最是捉摸不透,我們針對的只是除惡,旁人運道之類的莫要多管。”

江明說:“您還沒告訴我,那到底是個啥?為啥掉進湖水裏還轉圈兒冒泡泡?也不像是所謂的替死鬼呀?”

其實,在江明潛意識裏……把死人頭扔湖中不是件靠譜的事兒,萬一它再禍害人咋辦?

尤教授沉吟道:“你現在,還只是執行任務,認真做好你的事!不要好奇心太強,該你知道的時候,不用我說……你自然也會懂的!”

擦!江明真是無語了,這尤教授,被他老婆紅紅刺激的,嘴硬的跟鐵打的一樣,你就說一下咋回事…能死啊!為啥非要賣關子!

但此刻的他別無選擇,贖罪的路還很漫長,只有腳踏實地的……一件件去完成教授交代的任務,才有可能變回人。

“別愣着了,趕緊回來吧,還有新任務!”鈴铛裏又傳來了尤教授的聲音。

“哦,”江明不敢耽擱,飛快的又朝北三環的方向跑去。

夜風飒飒,他一口氣跑回了尤教授的家,站在大衣櫃鏡子前,江明發現,鏡子裏的那灘爛肉,似乎不像之前那麽黑紅可怖了,漸漸的有了些肉色,但還是惡心至極!

“雖說…救人一命勝早造七級浮屠,但你害死的人太多,凡事還要慢慢來呀,”尤教授笑道。

“教授,我想知道,那肥老鼠教我的邪法的來歷,您能給我講一講嗎?還有…我脖子上的三根兒老鼠尾巴,像是上吊繩一樣,能不能幫我摘掉,”江明轉頭眨眼問。

“呵呵,”尤教授笑着揉搓着山羊胡,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那三根兒老鼠尾巴呀,你還是帶着吧,它們是你法力的源泉,至于那邪法嘛,來自于西方,這裏門道可就大了,教授我了解的也不是很透徹。”

“來自于西方?”江明吃驚的張大嘴。

“不錯呀,”尤教授點點頭:“如果是中土的玄學法術,不是跟你吹啊,還沒有老人家我不能破的,但這西方的邪法,跟咱們不是一個套路,我也不敢輕言啊,不過呢……”

他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這邪法很有意思,能達到東方法術達不到的效果。”

“達不到的效果?具體指什麽?”江明愈發的好奇。

尤教授說:“用東方法術除邪,無論是符咒還是法器,以陽克陰是基本的原理,比如桃木劍,銅錢劍,真陽涎之類的,但髒東西…無形無實,無法碰觸,你發現沒,你可以咬住它,跟真實的物體沒啥區別。”

擦!教授的話驚的江明肉一顫,他還以為…是自己咬住了女人頭的命門,所以才有形有實,原來,根本不是那回事!

“教…教授,正是因為如此,您,才派我去執行這個任務?”江明嘴唇哆嗦道。

“對,”尤教授滿意的點點頭,抽了口煙繼續胡謅亂侃:“你可以咬一些虛幻的靈體,這比什麽法術都來的實在,而且…你學的那幾樣兒沒有活學活用,我都看出來的技巧你還沒領悟。”

“技巧…什麽技巧?”江明吃驚的問。

尤教授輕咳了一聲,說:“當日,你舔孫麗麗的眼珠子,把她眼仁舔沒了,後來…..就沒細琢磨過嗎?”

“後來……”江明疑惑的撓撓頭,眨眨眼說:“我不止舔過孫麗麗的,還有其他人。”

“對呀,這些人是不是一個個變得力大無窮,而且速度極快,更要命的是,這些人…別人都看不見她們,”尤教授提醒道。

“對對對!正是因為如此,她們幹起壞事來更加得心應手,”江明眼珠子圓瞪道。

“恩,”尤教授狠抽一口煙說:“你也可以舔自己呀。”

“啊?”江明吓的一哆嗦。

“呵呵,我指的舔自己,是貓洗臉,你舔舔自己的爪子,然後抹在臉上,反複揉搓幾次,可以保障你一個時辰內處于暴走的狀态,是不是挺神奇?”尤教授一臉意味深長的看着江明笑道。

江明徹底懵逼了,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他描繪的是挺好,可江明聽完後心中卻滿是害怕,暴走的狀态…但那也成了傀儡了呀。

他緊張的看着尤教授,很擔心…自己會不會成了人家的工具。

“教授,可…那樣了,我不就成了傀儡了嗎?”江明擔心的問。

“哈哈哈,怎麽會?你自己舔自己,自己控制自己,不能算傀儡吧,”尤教授笑着,摸了摸江明的頭。

他頓了頓繼續說:“你放心吧,那三條尾巴的主人已經死了,從今以後,你就是它們的主人了。”

“哦,這樣啊,”江明悻悻的轉着眼球。

“明天還要除一個禍害,可能危險一些,你要有心理準備,”尤教授掐滅煙頭道。

“什麽禍害?”江明緊張的握了握貓爪。

尤教授說:“明天晚上十一點半,你去一號線小主墳地鐵站門口等,會有一群人擡着棺材下地鐵,注意跟上隊伍,距離不要超過五米,到了地方後,棺材下葬,會有一個人掏出一塊肉吃,你趁機把那塊兒肉給奪過來,然後掉頭就跑,不要回頭看,記住!速度要快,被它們抓住你就完蛋了,另外,那塊肉你千萬不敢咽肚子裏,給我帶回來。”

江明聽的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這任務…別說執行,聽起來就瘆人無比!

“小主墳地鐵站口擡棺材…….!”他渾身的毛立了起來。

尤教授認真的點了點頭:“不錯!跟着它們的時候一定要謹慎,正常情況下那幫家夥不會理你,但如果太過招搖,肯定會引來災禍,這次行動比較危險,你要有心理準備。”

老爺子說着,江明已經哆嗦的往後退了,他使勁咽着吐沫,內心緊張到極點。活這麽大,還沒聽說過這麽邪門的事兒!

“如果這個任務圓滿的完成,你所積下的德,可大了去了!完全可以彌補一半的罪孽!”尤教授似乎看出了江明的心思,狠狠的抽了口煙笑道。

“一半的罪孽……?”江明眼神呆滞愕然,心裏盤算着變回人的進度。

尤教授說:“不錯!因為你這一次,不是救一個人,而是百個,千個!危險越大,收獲也越大,這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