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美江山(四)

“王爺,王爺!”探子滿身是血,跌跌撞撞地來回,“小的們撞上楚兵了,他們穿着平民的衣服在城外的山坡上架起了雲梯,鬼鬼祟祟地往咱們大營瞧,小的們與他們好一番撕殺,才逃回來……”

“逃回的麽?”

“王爺,他們足有一隊人馬,小的們不被活捉已是萬幸。”探子哭道。

難道是顧峰就等着這二萬兵馬離開……

“你們需多少兵馬?”

“至少三萬。”

燕卿容心頭一跳,不動聲色道:“你們不是七萬麽,還敵不過人家的四萬?”

“王爺,皇上幾日前調走二萬兵馬尋寶去了。只不到五萬了啊,這次燕兵如狼似虎,才一日一夜,我五萬大軍幾已全滅,胡将軍已帶人退往第三城,望王爺能援。”

五萬全沒了?燕卿容默了一下道:“你們什麽時候出發的?”

燕兵有些尴尬道:“棄第二城時。”

“喔,原來如此……”燕卿容輕敲桌面,“為何昨日便有人來報求援了?據此推算他們出發時,你們襄城還未失守啊……”

燕兵痛哭流涕道:“王爺,小人句句實言,胡将軍道,王爺若不援,別說五城不保連燕地也危矣,五城之後因哄搶寶藏一事,百姓、江湖人、官府都亂成一團,兵士都忙着平亂,已無強兵可援了吶。”

細細打量來人一番,燕卿容才開道:“與本王說說,當時戰況。”

“三日前深夜,業國的安樂郡主,率全軍夜襲……”

“誰?你剛才說是誰?”

“安樂郡主,軒轅雲媛吶,小的瞧得清清楚楚,打的是“安樂”旗幟……”

她沒死,還活着啊。燕卿容覺得心口有些發熱。

“她如今可還好?”

燕兵看着面前那張微紅的桃花臉,哭道:“王爺她好得很,遭殃的是咱們。邊境失守了,五萬兵馬沒了……”

燕卿容聽到這話,心裏居然詭異地有些高興。正了正神色,道:“馬副将,速率二萬五千兵馬前去支援。即刻出發!”

兵馬集結,一萬騎兵領着一萬五步兵,縱馬急馳出營,一時間,塵土飛揚直沖雲宵。

燕卿容望着遮蔽了半邊天的漫天塵土,終于明白,阿媛為要先遣三人前來報信了……

北疆大營的顧峰聽得探子報告燕營有軍調動,只覺得手癢癢。

整整三年,燕國戍邊大将燕卿容,不時來犯,一來便先破口大罵楚晔一番,什麽背信棄義,無恥下流……往往罵完收兵便走,讓他不勝其擾。真懷疑這位美男子,不是來攻城的,而是專門來罵楚晔的。

被叫罵了三年,泥人兒也生出氣來。再等等,等消息實了,若真有大軍調走,也要再等等,等部走遠,來不及回援,再動手。

第二天黃昏時分,顧峰終于得到業奇襲襄城,燕邊關失守,燕五萬兵馬已滅,需燕卿容派至少二萬兵士援救的确信。

他當即決定襲營。

楚軍大軍壓境。

顧峰一聲號令,楚攻城大戰開始。

燕軍似早有準備,城池久攻不下。

這一仗從深夜一直打到了第二天傍晚。

眼看天色又要黑了,攻城士兵早己疲憊不堪。顧峰下令退兵。

楚兵如潮水般退去。

忽然,城門大開,燕卿容領一隊騎兵沖出。

“殺!……”

“殺!”

見到楚兵便砍。

看着無數燕兵絡繹不絕地從城中沖出來,哪有少了幾萬兵馬的樣子。楚兵開始恐慌,拼命地往回跑。

燕兵圍追堵截。

刀砍、馬踏、士兵之間的踐踏,一時間楚兵死傷無數。

燕卿容坐在馬上,遙遙對着顧峰大罵:“顧峰,你這個小人,與你們家皇上乃一丘之貉。都是卑鄙無恥之徒。想趁燕業之戰坐取漁翁之利,做夢!”

“燕卿容,燕邊防失守你竟不派兵援,不怕業一路打入燕城?成為千古罪人!”顧峰道。

“哼!”燕卿容冷哼一聲,道:“安樂郡主早已派人來提醒,只會收複五城,哪會容楚乘機做大?”

“呸!說得好聽,不過也是一樣入了套而己!”當看到燕大營兵馬未少,顧峰便明白上當了。業用自己來牽制燕軍,讓業有喘息之機,坐穩這五城。

“廢話少說!你三年來一直龜縮在城內,今日出城便讓你有出無回!”燕卿容執起銀槍,橫掃而來。

面對不依不饒的燕軍,傷亡慘重的楚軍不敢戀戰,且戰且退,紛紛逃回城內。

顧峰回城一點兵,唉嘆足足少了萬餘。又接到線報,楚境內因争奪寶藏,紛争四起。楚燕之戰只好作罷。

燕卿容回到軍營,給燕王上了封奏折,便親率二萬士兵趕往燕業邊境。

阿媛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吓了一跳,蕭雲煦坐在床邊的繡凳上直直地看着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忽地覺得臉頰發熱,尴尬地道:“哥,無事你不用在這兒,這些天你也累了,該去好好休息。”

那人依舊正襟危坐。

阿媛又道:“當日在楚宮你沒認出我出來,沒能把我帶出來,其實怪不得你。”她忽地聲音低了低,“便是我自己那時候也沒認出自己來。後來你在玉峰山山腳救了我,我很是感動,現在又時時護在身邊,你不……。”

那人突然間像聽不得這麽體貼感激的話,猛地起身不聲不響地出門端了熱粥過來。

粥很可口,阿媛吃了滿滿一碗,正想要第二碗,碗筷便被蕭雲煦收走了。愕然,這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阿媛吃過東西收拾妥當之後,去了議事大廳。

霍鵬飛先瞥了眼跟在後面形影不離的三夫侍,見到阿媛精神好轉,露出笑容欣喜道:“郡主,一切都很順利。剛接到太上皇的诏書,他撥了二萬親兵給蒙城,己在路上了,這總算是安穩下來了。”

“嗯”

“郡主,這二萬俘虜,雖有地關押,但每日吃喝拉撒的,費糧又費精力,這天長日久地也不是個事啊。”

“嗯,知道了。”阿媛坐下來,執筆給燕皇寫了封信。大意是,“業俘獲燕兵二萬餘人,希望燕軍能用糧草來換。”

寫完後,交給霍鵬飛讓他派信送去燕。

霍鵬飛收了信看着阿媛道:“郡主,這些年太上皇一直叨念着你,希望你能早日回去,負起大任。”

“嗯,等我辦完事,會回去的。”

“如今邊關大定,望郡主早日起程,太上皇一直盼着你呢。”

“我還要去趟燕地。”

“為何?”

“總得弄白,原本方丈之地秘毒黃泉水為何會被改了方子,出現在蘇家,害了我先生……”

楚晔擡眼看去。

日已西斜,昏黃的光線從窗戶中照射進來,書架、桌椅、人……屋內所有的一切,都被拖上了,長長影子,那麽地沉重。

“此事不明,我心總是難安。”

“阿媛。”霍鵬飛望着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熟識孩子,那樣悲傷難過,似乎有些明白了,“睿王一事,乃皇權之争緣故,與你無關。你這孩子別什麽事什麽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

楚晔感到胸口的珠子微涼。

阿媛低着頭,忽地落下眼淚來:“可要不是我私自跑出來,我便不會失憶,也不會來找我,更不會被人尋到機會。”

“霍爺爺,我總覺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你這傻孩子,可千萬不能這麽想。”

楚晔站在一邊,整個人被凍住,一動也動不了。

五日之後,軒轅泰的一萬親衛到達蒙城。

同日,燕皇特使燕卿容帶了二萬兵馬前來和談。

為表誠意,燕卿容将兵馬留在十裏外馬關城,帶了三名親衛,只身前來蒙城和談。

時隔數年兩人再度見面,燕卿容不由謂嘆,滄海桑田,六年前初見的小姑娘己完完全全長大了。

楚晔蒙着黑绫的眼睛微閃,這個變臉王,不在北疆守着來這兒幹嘛?

雙方對邊界的重新劃分毫無分歧,一切回到三年前,業戍守蒙城,燕在馬關城,兩城相隔十裏遙遙相對。

有争議的便是二萬俘虜,燕想用金銀財昂來替代糧草換回俘虜。而業不願,如今米糧遠比金銀值錢。

“三王爺若再堅持,即刻我便讓軍士去馬關城前叫喊,便說燕不欲俘虜回燕!”阿媛道。

燕卿容俊臉微紅,“你還是這麽無賴。”

“到底願不願送上二萬擔糧草。”

“燕沒糧,只有錢。”燕卿容雙手一攤。

阿媛走到地圖前,朝燕卿容招招手,待他紅着臉過來,用手指輕扣地圖上一個小鎮,輕聲道:“糧倉。”

燕卿容臉上的紅暈減了幾分,咬牙道:“狡詐!你怎知?”

“燕地皆亂,唯有此地雖臨漓水,卻井然有序。只有重鎮才會如此。三王爺,如何?”

“如你所願。”

若真被她放出風聲,溯燕向來災民衆多,這一處定會不堪一其擾。

“錢大壽,帳本拿來。”阿媛接過帳本,遞給燕卿容,“這是幾日來燕兵在業的花銷。”

燕卿容匆匆瞄了幾眼,只看到最後一頁,幾個大字,共計白銀一百萬兩。笑道:“二萬兵士,不過幾天,一人要化五十兩,業拿山珍海味招待麽?”

第 84 章 王爺的面子

這是方蕩在殺掉了雲劍山弟子之後,首次被洪正王召見。

如果可以的話,方蕩真不想去見洪正王,在如洪正王還有黃奴兒、子雲山這樣的存在面前,方蕩渺小得幾乎要陷入地下,即便擡頭仰望,都看不到這些存在的全貌。

對于方蕩來說在他們面前相當的不舒服,因為總是會有種自己的生命被別人牢牢掌握的感覺,習慣了用雙腿來奔跑,用拳頭來保衛自己的生命的方蕩,相當害怕那種喪失了奔跑和戰鬥能力的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的狀态。

此時方蕩深切理解了為什麽靖公主不想去京城,卻依舊還得去的感覺。方蕩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嘆,覺得靖公主有些可憐。

方蕩再次來到洪正王所在的大殿外,大殿外面依舊空蕩蕩的,鴉雀無聲,這裏好像是個生命的禁區,一切活物都不存在,方蕩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

大殿門口站着的兩個黑甲劍戟軍士也依舊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沒有生命。

這一次方蕩沒有立即走進大殿,因為前面帶路的侍女站在原地,微微低頭,恭謹的靜靜地等着。

方蕩朝那如同墓穴、洞口的大殿正門望去,黑洞洞的,寒澈的冷風從大門中緩緩溢出。

方蕩站在這裏等了接近半個時辰,大殿門口才走出一個心事重重,悶悶不樂,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來。

方蕩一見到這人,雙目不由得微微一閃,或許是感受到了方蕩目光的異樣,那心事重重的中年男子當即朝方蕩望來。

方蕩連忙收回目光。

那中年男子看着方蕩,目光灼灼,眯了眯後,就沒有再看方蕩,一臉凝重的離開了。

等那人徹底走出了宮殿前面的巨大院落後,方蕩才敢扭頭看向那個中年男子消失的地方。

方蕩長出了一口氣,對方竟然沒有認出他來,看來淬血之後,方蕩确實已經面目大變。

這個人曾經想要殺了他方蕩,當初在雲镌丹爐下,這個中年男子和靖公主一起,隔空将他拎起,要不是靖公主的話,方蕩當時就會被他捏碎脖子。

方蕩後來從鴿子等人口中得知,這個中年男子名叫黑叔,身份超然,算是洪王府的客卿,這位黑叔從小看着靖公主長大,對靖公主極為關愛,甚至完全可以當靖公主的父親,靖公主是個心中主意很正的女子,認準了方向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勸說,唯一能夠叫靖公主聽話的就是這位黑叔了。

據說黑叔前段時間去了無盡妖洞邊緣,尋找一種叫做綠鹿的靈獸,一直未歸,在公主府的時候,方蕩就一直都在擔心這位黑叔回來要殺他,後來披上一層厚皮,反倒不怕了,再後來,方蕩都忘記這位黑叔了,沒想到此時又見到了。

方蕩正在愣神的時候,前面的侍女低聲道:“偏将大人,您該入殿了,切莫讓王爺久等。”

方蕩抖擻精神,邁步朝着墓穴般的大殿走去,迎面撲來陰風陣陣,刺骨冰涼。

方蕩曾經進入過一次這座大殿,所以這一次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等着再次看到那巨山一般的高大身軀。

然而,當他一步邁入大殿之後,那大山般偉岸的身軀卻并沒有出現,出現在方蕩面前的場景平常無比。

大殿之中空蕩蕩的,距離方蕩最近的是一張大圓桌,越過大圓桌,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座椅上堆坐着那位肉山般的洪正王。

洪正王身前的桌子上擺放着吃剩下一般的整牛,碩大的牛頭正對着方蕩。

焦香四溢,洪正王雙手捧着一只肥大的牛腿,撕扯一塊肉下來,嚼一嚼滿口流油。

不過,此時洪正王的目光沒有放在牛肉身上,而是半眯着在看着方蕩,上下打量方蕩。

出奇的,被洪正王如此審視,方蕩卻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不舒服,至少這說明洪正王沒有殺他的想法。

方蕩甚至在這個時候看了一眼站在洪正王身後,捧着一個盤子伺候的太監,這個太監一張臉膚色白皙,模樣稱得上英俊二字,神态安詳端莊,和水公公的尖酸刻薄相貌完全不同,看起來似乎比較敦厚,一雙眼睛也在上下打量方蕩。

對于火毒城中的人來說,見到方蕩都要好好打量一下,畢竟方蕩可是殺了雲劍山弟子的人物,所以方蕩對于對方的目光并不怎麽在乎。

洪正王淡淡的開口道:“吃早飯了沒?”

方蕩本來是打算去靖公主那裏混吃飯的,但尚未出門,就被洪正王傳喚,當然沒有吃飯。

所以方蕩搖了搖頭。

“一起吃!”洪正王說了一句後,就開始繼續撕咬手中的牛腿,目光也從方蕩身上挪移到了牛腿上,專注認真的和手中的食物搏鬥着。

方蕩是個實惠人,當即就要上前去吃,對于一般人來說,大清早實在是吃不下去烤牛肉這樣的油膩食物,但對于方蕩來說,吃什麽永遠不是問題,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礙,方蕩最怕的是沒得吃。

不過方蕩剛剛邁步,就感到一陣異樣,方蕩循着異樣望去,就見那樣貌敦厚的太監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允許他繼續向前。

與此同時,方蕩的爺爺也開口道:“蕩兒,萬萬不要去吃,長幼尊卑,人倫大道,絕對不容冒犯。”

方蕩不解的道:“可是他叫我去吃啊?”

方蕩的爺爺道:“蕩兒,人間狡詐,處處都是詭計,洪正王是王爺,你的身份不過是偏将,他叫你去吃,是一種姿态,一種禮賢下士的手段,你真的去吃,必然叫他不快,你看那洪正王吃東西的時候,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連伺候的太監都站得遠遠的,再看看這大殿,還有大殿之外,空蕩蕩的,就知道這個家夥疑心極重,對人猜忌之心更重,所以,你若貿貿然去他的桌子上拿食物,他非得咬你一口不可。”

方蕩非但不傻,反而非常聰明,一點就透,當即道:“就如同爛毒灘地中的豪狗,他們吃東西的時候任何東西都絕對不能靠近,一旦靠前就會激起他的兇性,不死不休?只不過他們可不會打招呼叫我去吃東西,然後再來咬我。”

“孺子可教!”方蕩的爺爺點頭稱贊道。

“那個太監人還不錯,知道給你眼色,你若有心仕途,有機會可以跟他攀談一下。”方蕩爺爺趁機傳授道。

方蕩和爺爺之間的交流,是最純粹的思想交流,電光火石的剎那就完成了,表面上看去,方蕩只是看了眼那用眼神警告他的太監,便立即停下了腳步。

“蕩兒,人活在世有些時候不得不低頭,對付這種家夥,我比你更在行,接下來的對話,我來教你,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果然,方蕩沒有去吃洪正王桌上的牛肉,洪正王也完全沒有任何表示,然後,整個大殿上就只能聽到洪正王大口咀嚼的聲音。

不久之後,洪正王将整條牛腿都吃進了肚子,身後一直沒有半點聲息的太監恭敬上前,手中捧着的托盤中多了一碗冒着騰騰熱氣的鮮紅色液體,方蕩輕輕抽動鼻子,應該是血,是牛血。

洪正王咕咚咕咚的将整碗熱牛血喝下去,那敦厚太監用毛巾輕輕擦拭着洪正王的雙手和胡須嘴角。

大清早,太陽都還沒有完全升起,就吃這樣油膩腥膻的東西,一般人是完全沒有辦法消受的,恐怕看看都覺得惡心難受。

此時洪正王才再次看向方蕩,卻并沒有說話,開口的是正在給洪正王擦拭手掌的太監。

“好運,王爺封賞你成為偏将,這是莫大的榮耀,昨日京中傳訊,當今聖上親口禦準,只要你進京将偏将鐵令取回來,你就算是正式的偏将了。”

“恰好,此次靖公主進京完婚,乃是一件大事,你就陪在左右,保護靖公主的安全,順便将聖上給你的偏将令牌取回來。”

這太監提到炫龍皇帝的時候,半點恭敬都沒有,相反的,甚至顯得有些傲慢和不開心,顯然不将皇帝放在眼中。

雖然不明白太監說的是什麽,但方蕩還是恭謹的點了點頭。這是爺爺教給他的,方蕩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那太監擦幹淨了洪正王的手臉,随後道:“此次王爺要我與你同行,這一路上,你萬事都要聽從我的安排,明白沒有?”

方蕩再次點頭。

太監将毛巾疊得方方正正重新放回托盤中,直起腰來,看了方蕩一眼,又道:“若此次進京面見皇上的時候,皇上要留你在京中任職,或去邊疆戍衛邊疆的話,你該如何?”

方蕩略微頓了下後道:“我就辭官不做。”

太監呵呵一笑,嘉許的點了點頭,開口道:“你且記住,王爺一手提拔你,你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臨走之前,你随嚴方去爛毒灘地之中挑選一些火奴,下去吧。”

方蕩聞言臉上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随後直接退出這座大殿,從始至終洪正王就說了一句話。

上次方蕩退出大殿,渾身濕透,這一次卻相當輕松,完全沒有半點壓迫感。

方蕩最後的那句話也都是爺爺教給他說的,方蕩其實根本就沒想要去京都,本來他就打定主意,出了王宮就逃出城去,只要跑進爛毒灘地,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蕩卻沒想到那太監竟然叫他和一個叫做嚴方的家夥一起去爛毒灘地,這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太貼心了,方蕩此時認定這個太監是個大好人。

方蕩一出了大殿,就看到原本他站着等候的地方此時站了九個太監,其中就有當初叫他去押運寶貨的水公公。

水公公看向方蕩的目光不善,在九個太監之中兇性畢露。

方蕩其實根本就沒将水公公當成一回事,甚至早就忘記了水公公叫他押寶的事情,只不過水公公這樣在官場上浸淫了幾十年的家夥眼中,他已經和方蕩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底下最大的距離就是,我根本沒把你當成一回事,你卻覺得我們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了。

方蕩沒有理會水公公的犀利目光,從這九位太監身邊走過。

除了水公公外,沒人太在意方蕩,之所以看方蕩兩眼,完全是因為好奇罷了。剩下的八個太監現在一個個愁眉苦臉,眉頭不展,似乎在想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九個太監魚貫進入大殿,洪正王的桌子上的烤整牛已經扯下,換上了一盆銀耳粥。

洪正王正用一個巴掌大的勺子喝粥,不過看得出,他不怎麽喜歡這銀耳粥,喝一口就停一停。

十常侍彙聚在一起,往往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進行讨論,他們十個非常自覺,大殿上那唯一一張桌子就是給他們準備的,他們紛紛落座直接開始讨論起來,似乎洪正王完全不存在一樣。

“三皇子這是要拉我們下水,要我說,咱們就應該拖延幾天再送靖公主入京,至少也在路上耽誤一段時間,待京中局勢明朗再作計較。”一位太監直奔主題。

“拖延?咱們這裏距離京城也就是月餘光景,若是加快速度,二十天也能到,就算再怎麽拖延,能夠拖延兩個月,拖延到炫龍皇帝續命出來結果?”另一位太監當即反駁道。

一衆太監沉默片刻,那有些敦厚的太監開口道:“目前,整個天下都在盛傳炫龍皇帝續命必然失敗,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間的争鬥也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程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這種時候,是大家站隊的最佳時機,選對了,那麽皆大歡喜,若是站錯隊,也怪不得別人,洗幹淨了脖子,等着家破人亡就是。”

“這個時候能不站隊,最好不要站隊。畢竟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甚至炫龍皇帝,不到最後關頭,三個都沒有絕對的勝算。”

“對,京中的那些官員是被迫站隊,但咱們王爺根本沒有必要趟這趟渾水,誰當了皇帝,都動不了咱們王爺。只不過沒想到三皇子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強迫咱們王爺站隊,這三皇子的心思還真是毒辣。”

“三皇子也是沒有辦法,現在京中亂成一鍋粥,大皇子和三皇子掰手腕,三皇子勝算最大,在這種時候,來不得半點猶豫,當然要将能夠動用的力量全都動用,最好能将大皇子幹死才好,兄弟阋牆,從來沒有仁慈之說,當初二皇子聰明伶俐,炫龍皇帝寵愛無比,不過是稍稍動了改立二皇子的心思,第三天,二皇子便一命嗚呼,到現在究竟是誰下的手都說不清楚,大皇子因此被投入冷宮,再未啓用,受益者卻是三皇子,皇家之争,權術、智謀、勇氣、狠心缺一不可。皇帝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說到勝算,似乎還是三皇子更大一些,這幾年大皇子被炫龍皇帝棄用,三皇子獨攬大權,在各個地方都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若是此次炫龍皇帝真的續命不成,三皇子幾乎可以說直接碾壓大皇子。”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皇子被當成皇儲整整二十七年,二十七年的時間,有太多的人投奔大皇子,足夠大皇子經營,三皇子成氣候也不過是最近十年的事情,表面上自然是三皇子占據絕對優勢,但在根基上,三皇子定然還不穩固,不然他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逼着王爺做出選擇,要知道他這可是一招臭棋,咱們王爺從來不是受逼迫的存在,炫龍皇帝都未曾逼迫過咱們王爺,三皇子這小毛孩卻來招惹王爺,搞不好,就将咱們王爺推到大皇子那裏去了。行如此險招,必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三皇子現在是不得不将王爺亮出來,來給自己撐腰。”

“依我看,炫龍皇帝此次續命只有一成把握能夠成功,大皇子終究是昨日黃花,就算根基雄厚也畢竟十年不曾入朝,若最後沒有炫龍皇帝欽點,三成問鼎皇座的機會都沒有,而三皇子不同,此子狼子野心,心思歹毒善于經營,當初幼年之時何等乖巧?騙過了多少人?現在又是什麽模樣?程家滿門鮮血,人頭亂滾,號稱十世大夫的方家,炫龍皇帝歷朝皇帝都不曾動過的方家都給他投入爛毒灘地的石牢之中,前段日子石牢異動,軍士探瞧,才發現,方家兩口已經化為幹屍了,十世大夫,數百年清名毀于一旦,三皇子下手之狠,僞裝之妙,至少已經有了六成帝王之相,我算定此子至少有六成可能登頂龍座。”

“京中該站隊的都站隊了,外面的那些守将大臣們,也都差不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剩下的恐怕也就只有王爺這樣的存在才不開口,我盤算來,盤算去,還是覺得三皇子勝算更大一些,若三皇子真的登基成了皇帝,咱們此次沒有将早就定下婚約的公主許配過去,恐怕就是一個大疙瘩,王爺當然不懼那小屁孩,但有些時候,不冒點風險,成不了大事,三皇子那裏能拖最好,若是不能拖了,反倒不如投身進去,免得瞻前顧後,反倒失了方寸,丢了良機。”

“不成,王爺獨占火毒城,誰都動不了王爺,就算是炫龍皇帝要咱們王爺送女兒入京,咱們王爺一樣可以不加理會,憑什麽要給三皇子那小兔崽子面子?他要王爺的女兒入京完婚,咱們王爺就得将女兒送入京中?這口氣不能就這麽咽下去!這不是道理之争,這是為了維護王爺的尊嚴,要知道三皇子尚未登基,就如此慢待王爺,若是登基之後,豈不是要用腳來踩王爺了?”最開始就反對靖公主進京的太監聲音越來越大。

桌邊其餘九個常侍此時沒了聲音,道理大家都懂,算賬大家也都會,任誰都知道現在三皇子勝算最大,要是押寶的話,當然是押在三皇子身上,但之前的話說得不錯,現在不是道理之争,而是尊嚴之争,三皇子若是不給個交代就這樣一句話将靖公主娶走,王爺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面子二字說起來似乎相當幼稚,但有些時候,面子絕對不能丢,丢了,別人就會蹬鼻子上臉,踩着你的腦袋往上爬。

————

今天就這一章,大章節5500字。

第 82 章 阿貍與星覺

星覺愣了愣:“我沒什麽好解釋的。”

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而阿貍卻依舊護着他:“落兒姐姐,你不要逼他嘛,不是說了嗎?星覺是我的好朋友,還要什麽解釋嘛?”

我也沒忍住情緒,再次發飙:“阿貍你給我過來!!”

她低着頭,湊到七夜身後,緊緊拽着他的衣角:“主人…”

七夜一雙冷漠的眼神看向星覺:“這中間之事星覺族長既不願說,那在下也不追問,只是,自此以後,還望星覺族長與阿貍,不要再有任何來往。”

“主人,我不要和星覺分開。”

七夜淡言:“住口!”

宮中幾度陷入沉靜,而我們呆在這也越發的尴尬,我只好準備離開:“既然星覺族長不說,那我們便離開了,畢竟你們的家務事,我靈界也不好插手。”

正當我們帶着阿貍準備離開龍宮之時,聽到星覺從身後傳來的一句:“我喜歡她。”

這一句,頓時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就連阿貍自己也沒有例外。

七夜轉身問道:“星覺族長,此言,當真?”

星覺眼神堅定:“自我初見她,便知我這一生,絕對不可以沒有她。”

這時,阿貍異常興奮,直接蹦到星覺的懷中,在衆目睽睽之下給了星覺淺淺一吻:“我就知道,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好到,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

她以為,所謂的喜歡就是這樣,可她不知道,她對星覺的那種感情,誰人都看得出來,只是她自己還未曾明白罷了。

龍王搖了搖頭:“星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靈主大人才是你……”

沒等龍王說完,星覺打斷了他的話:“接近靈主的原因,龍王應該知道,可我心之所向,唯她一人。”

這時,龍飛狂笑:“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戲啊,哈哈哈……母後,您來看看呀,看看這一出好戲啊,看看這個殺人兇手的好戲……”

一切的往事還要從九萬年前說起……

龍王自接回星覺,雖不敢相認,整個東海乃至六界卻也都傳得沸沸揚揚,這讓本就遭受奇恥大辱的婼茳更為氣憤,揚言要龍王将星覺貶為凡人,可星覺是龍王與凡人唯一的血脈,為了将星覺留在東海,他直接給了星覺魚族族長的神位,以至婼茳王後不敢輕易動他,也才讓他有資格留在東海。

可星覺入東海卻另有目的,他為的僅僅是讓婼茳血債血償,婼茳王後身死那日,龍飛親眼看到星覺從她房間出來,自此認定他是殺人兇手,那時年幼的他找到西海龍王,告上了天界,卻得來一句“血債血償,天經地義。”這樣的一句話,從此,龍王的五個兒女盡數到了西海,這也是龍飛第一次回東海……

待龍飛說完,龍王早已熱淚盈眶:“龍兒,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天族有規,身為仙人不得以法術傷害無辜凡人,否則堕入九幽地獄,永世不得入輪回。

而婼茳一掌将林依依打的魂飛魄散,若不是龍王獻出半身靈力,林依依怕是屍骨無存,婼茳本早已該接受懲罰,只因龍王對她的愧疚,再加上與天帝這一層關系,以至于她還多活了幾萬年。

可終究,包庇一時,卻包庇不了一世,這件事被婼茳發現,她明白了龍王的心意,也深知自己過錯,不願再拖累龍王,在深感絕望之際,***而亡,徒留枯骨一具常伴龍王身側,永世長存……

“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的……是他星覺,是星覺殺了母後……不可能的……”龍飛極不相信龍王的話,以至于不小心退入那見血珊瑚旁,被那枝葉在手上劃了道口子,瞬間冒出了黑色的血。

龍王大驚:“龍兒!”見血珊瑚含劇毒,凡是被它割到,若沒有及時救治,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都絕對活不過一個時辰。

我朝七夜望了去,他似乎明白我的用意,随即在龍飛胸口處點了兩下:“見血珊瑚,只有慕楓才能解,我已經封住了他的血脈,毒暫時不會竄入心脈,現在送去藥王山,還來得及。”

“謝謝,謝謝靈神仙上!”臨走前,龍王看了看星覺:“覺兒,我知道你也恨我,我對不起你娘,這些年,我一直想要得到你的原諒,如今,我的心還是一樣,你永遠是我的兒子。”說完,龍王也沒顧着這宮中的其他衆人,直接帶着龍飛就去了藥王山。

“舅舅!”雲淙也滿臉焦急,看了七夜一眼,又追着龍王離開。

此刻的龍宮,只剩下我們四個,我才瞬間放松了許多。

我走近星覺:“星覺族長,方才之言,可絕對是出自肺腑,無半點虛言?”

“靈主大人不應該早看出來了?不過,前日與靈主大人所說之事,靈主大人又準備如何?”

他提到這事兒,我倒是想起來了,他那母親依他所說還在龍宮密室冰封着,可我也并不會用這天晶。

這時,七夜冷笑道:“星覺族長,有時候逆天而行,并不能帶來什麽好處。”

“七夜尊主。”星覺喊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七夜也只愣了一下,随即笑掩過去:“呵,看來,星覺族長來天族一趟沒少下功夫。”

這個星覺,居然知道七夜的身份,也是,天晶戴在我手上幾百年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他一眼便認出了,還想要履行與我的婚約從而輕而易舉得到天晶,看來,他知道的不少。

這時,星覺突然向七夜贏了個大禮,語氣中透着敬畏:“七夜尊主,我從未想過要騙您,也從未想過要騙靈主大人,只是,複活我娘,是我這畢生唯一的心願,求您…開恩。”

以往那麽高傲的星覺,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卑微的求一個人。

而阿貍在星覺跪下的那一刻便已不忍心,拽着七夜的衣角:“主人主人,你就幫幫星覺吧。”

七夜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一月時日,你這胳膊肘就拐到他這那兒去了?”

阿貍突然低下了頭,還顯得有些害羞:“主人,星覺是好人…”

第 90 章 一日未見受傷而回

日光照射着涼亭的整個東側,暖暖的感覺籠罩在身上,不知為何卻絲毫溫暖不了我的心,那顆滿是離別傷痛的心。

拿起兩個比較好看的瓶子,我一臉鄭重的看着靈彥而後脆脆的問道:“這裏面是什麽丹藥?”

靈彥凝眉看我,我想估計是裝得太假,被他看出來了,可即便被看出來了又怎樣,我要的只是白夙能夠放松一些,視線看去,卻看到白夙不知何時走到白念的面前蹲下了。

看着父子兩人對視,白夙好像在跟念兒說些什麽,只不過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太對,白念不住的搖頭,白夙卻已經生氣的掐住了小念兒的兩側肩膀,那樣子顯然已經用上了力道。

“白夙,你在做什麽!”不放心的出聲呵止,白念是我的心頭肉,我說過即便是白夙也不準碰他一下。

白夙整個人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而那白念卻轉頭看我,小臉上滿滿都是笑意,看着那明顯是讨好的笑意,卻讓我感覺那小家夥笑得很雞賊。

看着那小子眯着眼睛,露出滿口的大白牙,十分虛僞的說道:“娘親放心,爹爹才不舍得打我呢!畢竟他連最寶貝的東西都給了念兒!”

我有些好奇,于是将已經看着我想要說話的靈彥扔在一邊,轉身來到白夙身旁一同蹲下,開口問道:“最寶貝的東西,你的意思是,你爹除了娘親還有別的寶貝,還是最寶貝的!”

白夙估計是一頭的黑線,畢竟我這是在跟兒子開玩笑,整個涼亭裏立刻想起不懷好意的笑聲,卻只有白念一本正經的說道:“念兒和娘親自然是爹爹最最寶貝的東西,可是那個什麽女娲之心的東西說起來也很寶貝呢!”

我疑惑的轉頭看向白夙,卻不想竟然在白夙的眼中看到了淚水,那淚劃過眼球最後凝成一滴挂在長長的眼睫上,晶瑩的似珍珠,飽滿而晶亮。

“白夙,怎麽了?”我轉頭看向白夙,這是我第三次看到白夙哭,他的淚水太沉重,每一次出現都意味着一場劫難,所以我很在意,很想知道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白夙恍惚回神,笑得有些牽強,而後捏了一把白念的鼻子說道:“若是知道你到處拿來顯擺,我一定不會讓你将那心強行吞噬。”

忍不住緩緩點頭,此時的我才有些明白,為什麽白夙要依靠丹藥才能提升自己的法力,原來是将寶貝給了小家夥,恩!也是,若不是這樣,白念這個小屁孩又怎麽可能一出生就能抵抗住喃鏖老祖的致命一擊,然後救下白夙呢!

“那,你這是後悔了?”轉頭看向白夙,我聽見靈彥已經開始收拾那些丹藥瓶子,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雖然明知道那些丹藥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過總歸還是想要留下來占為己有的,若是以後白夙,或是白念剛好有用,這也算是我留給他們的小小禮物了。

拍了拍白夙的肩頭,我還順手搓了搓小念兒的頭發,轉頭立刻對着靈彥說道:“住手!您将我的丹藥裝起來要做什麽?”

淩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腳步移動了一下,而後竟然在這本就有些混亂的場面上,又加了一把火,擡高了音量說道:“白藤說,想要你去送送她!”

我緩緩的起身,有些不得其解的看着淩白,不明白為何白藤一定要我送,才走了一步,就被淩白止住,我再次擡頭看他,卻不想那厮很不給面子的說了一句:“不是你白灼!而是白夙!藤兒想讓你送送她!”

我眨了眨眼睛,半晌都沒能讓已經有些卡殼的腦袋繼續工作,靈彥此時也摻和進來,一下又一下的将那些玉瓶扔進百寶袋,像是恨不得當着我的面将那些玉瓶摔碎一樣,我整個人就好像置身在喧鬧的菜市口,仿佛周圍的喧鬧都與我無關,而我則是被這氛圍擠出來的無關緊要的人。

白夙沒有說什麽,而是看我一眼,草草的交代一聲:“我去去就回!”就這樣跟随着淩白揚長而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白夙臨走前回頭看我的一眼,讓我忍不住心驚肉跳,仿佛就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還沒有意識到心底的擔憂究竟是什麽,我就已經開口了:“白夙!”

白夙回頭看我,嘴角擠出十分隆重的一抹笑,我遲疑,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卻不想白夙居然笑出了聲音,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別扭,而且竟讓我的心再次緊了一下。

“娘親,放心!爹爹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答應念兒了!”

白念抓住我的左手,雖然沒有觸感,不知道白念的小手此時究竟是熱熱的,軟軟的,還是已經長得像他爹爹的手,十指修長卻骨節分明,時時都是溫熱的。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我無奈一笑,估計是最近太緊張了,白夙只是送人,又不是去送死,一會應該就會回來了。

事實證明,我再次錯了。

白夙走後,我将靈彥好容易裝好的百寶袋搶了過來,頂着會被黑曜訓斥的危險,很不客氣的颠倒黑白,把靈彥氣個夠嗆,結果黑曜居然也十分配合的幫腔,一會的功夫,我就将靈彥據說是三萬年來煉制的丹藥全數昧了,而且還是十分的“光明正大,義正言辭。”

将百寶袋交給白念之後,我這才發覺從白夙離開之後,我這個大哥和二哥就好像一直是在故意跟我吵鬧,就在我回神的這一回,白夙就已經走了又兩個時辰了,明明只是去送人,應該用不了這麽長的時間啊。

“靈彥,我知道你們有事情瞞着我,真的不能說嗎?”

等得焦急,我這才将目光轉向一旁陪我坐着喝茶的靈彥,若雪已經将晌午的膳食送了過來,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白念沒心沒肺的抓了一條大雞腿,不由分說的放進嘴裏就吃,我看得很開心,剛想開口誇一誇我的寶貝,卻不想那個跟着飯食一同過來的白靜,居然先一步開口了。

“真能吃!吃這麽多還不長個,果然是浪費糧食!”

我有些惱怒,白靜這脾氣來得莫名其妙,而且還處處針對這小念兒,我這個當娘的哪裏能忍得,于是扔了筷子就對着白靜冷冷的說道:“心情不好就給我一邊呆着!”

白靜猛地擡頭看我,而後眼中都綴上了淚,将手裏的筷子一扔,居然真的就這麽走了。

這飯也吃不消停,我沒了胃口,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兒子吃,今天的念兒很奇怪,平時最多也就兩根雞腿的,今天居然連雞翅都被他一同吃了,雖然也知道孩子多吃一些長得快,可小家夥這也吃得太多了,不會撐出什麽毛病吧!

“念兒好了,別吃了,不然會肚子疼的!”

白念滿口的肌肉,擡眼看我,卻将手裏的東西拿得更遠,戒備的看着我,歡呼不清的好像說了一句:“我不要,我要多吃,快些長大,好保護娘親!”

起身将孩子抱起來,我抱着白念在須彌山上閑逛,說是閑逛,其實是我不放心白夙,想着帶着白念在山上轉悠轉悠,興許就能遇見送人回來的白夙。

可走的我兩條腿都酸了,等得太陽都羞怯的回家了,只有一抹火紅的煙霞還挂在角落的天空,我都沒有看到白夙。

入夜我将白念送給若雪,找了一件鬥篷,已經整整一天沒有見到白夙,我感覺我整個人就要瘋掉了,暗暗的告訴自己,最後…,最後再找一遍須彌山,若是還沒有找到出山找,無論如何也要将白夙找回來。

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那個山洞裏找到白夙。

月光依舊很偏心的照亮須彌山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那只有一條縫隙可以見光的山洞,都被這月光照的十分明亮。

本來我就要錯過山洞的,卻不想就在靠近山洞的時候,看到了幾滴血,幾滴還沒有凝固的血,我心裏猛地一緊,而後快步走進山洞,卻不想居然在水潭了看到了一個漂浮着的男子。

灰白相間的衣料很是奇特,就連那寒潭都像是被什麽染了顏色一樣,不再是記憶中的清澈。

腦中忽然想起山洞口的血跡,我不顧一切的沖進水潭,将那個正面朝下的男子翻轉過來,盈盈水光之中,我看到的是雙眼緊閉的白夙。

因為着急,我逃入水潭的時候并沒有用仙法護體,此時看到白夙的臉,我只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晚年的冰窖一樣,幾乎只用了一瞬間我感覺就連身體裏的血都已經是冷的。

将白夙的頭抱在胸口,我再次拖着生死不明的白夙向寒潭的邊緣走去,卻在經過那個裂縫的時候再次停住了。

眼見好像看到什麽,我不敢轉頭去确認,卻依舊能夠确定我看到的東西絕不應該出現在白夙的身上,呆了許久,直到感覺雙腳都快麻痹的時候,我這才終于鼓足勇氣緩緩轉頭。

那寒潭的水面上漂浮着很多像是銀色絲線一樣的東西,而那些銀色絲線就這麽散落在白夙的身體周圍,我不可置信的低頭去看,只有一個胳膊能夠用力,我只能将白夙的頭夾在左腋下,光線下白夙那一頭就像他眼睛一樣的黑發不見了,卻而代之的居然是白色,一根根蒼白的絲線就這樣連接在白夙的頭上。

我咬唇忍住自己想要嘶吼的沖動,流着淚将白夙艱難的從水池裏拉出來,順手在一旁燃了一堆火,而後又不放心的施法将火堆包裹,這才再次回頭看向白夙。

那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緊閉着我熟悉的那對烏眸,白夙就那麽平靜的躺在地上。

借着火堆再看,此時才終于知道那灰色的東西居然是血,白夙的整個後背都被血水浸透,我咬牙将白夙身上已經破敗不堪的衣服退下,看到的卻是一條條深深的傷痕,血肉崩裂、皮開肉綻。

有些衣服竟然已經嵌入到了皮肉之中,我不住的擦拭着眼淚,手指亂顫的不知道究竟要怎麽幫白夙處理傷口,卻不想就在此時,白夙終于動了動,有了細微的反應。

我癱坐在地上,無力的等着,一只手就算我想做什麽也只顯得更加笨拙,既然白夙醒了,我更想知道的是,白夙這一天究竟去哪裏了,這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這一頭的銀發究竟又是怎麽回事!

第 81 章

一行人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謝宸安由人引着走入獄中,一路走到了嚴羽的身邊。

嚴羽沒想到謝宸安會過來,看到她的時候明顯帶着詫異神色。

謝宸安看了看嚴羽和她身後站着的幾人, 而後将目光投向了獄中正平躺在地上的史振的屍體, 她整個人雖然看上去衣衫不整頗有些狼狽,但身上卻并沒有絲毫的血跡,許是因為剛死的緣故,膚色也如常人一樣, 看上去就像僅僅是睡着了一樣, 并沒有出現像謝宸安此前想象到的那般恐怖的景象。

謝宸安原本以為她定然是被用什麽武器殺死的或者是被毒死的,而現在看來事實卻并非是如此。

如果是被人殺死的話, 她身上自然是會有着些傷口和血跡的,而若是被毒死的話,她此時皮色和神情看起來不該是這麽正常才是。

謝宸安瞬間覺得自己此前是有些先入為主了, 因為白日裏白如剛跟她說過那些話, 所以她腦海之中出現的全都是那種血腥恐怖的景象,而此時看來才發現是自己想出了岔子。

嚴羽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帶着幾人一同行禮。

謝宸安問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她是怎麽死的?”

仵作本就站在一邊,聽了謝宸安的話之後率先回道:“回禀王上, 史振是病死的。”

“她得的是什麽病?此前有什麽症狀嗎?”

仵作聽言回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的身上有許多紅色的風團,可以确定是突發荨麻疹。”

謝宸安聽聞過荨麻疹,這病在這個世界也算是很難治愈的大病了, 好在這病并不會傳染。這個時候她靠近了些仔細的看了看史振的情況, 發現她脖子處的确是有着些紅色的塊斑。

嚴羽道:“今日下午她曾忽然說腹瀉惡心,但是因為她當時症狀并不嚴重, 是以獄卒沒有太放在心上,也沒有請大夫過來, 沒想到到了晚上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是臣的失誤,臣禦下不嚴,請王上責罰。”

謝宸安此時心中有些猶豫,下午的時候正是白如去找她的時候,這件事情到底是人為還是巧合?

這麽想着謝宸安忽然又想到荨麻疹可能是由過敏導致的疾病,也就是說若是史振對什麽東西過敏的話,那很有可能會因為誤食了什麽東西,或者是接觸了什麽而導致荨麻疹的發作。

謝宸安細細詢問了今日送過來的東西和往日有什麽不同,又問過了史振平日裏的飲食等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

謝宸安此時心中越發的開始猶疑,若是這事是馬林做的的話,那馬林的心思也太過缜密了些,這般不動聲色的用出這種手段,那這人委實是有些可怕。

而若是巧合的話,那這巧合未免來得太是時候,她正要調查此事史振便在這時身死。

白如和杜恒這個時候陸續趕到。

杜恒用兩百人馬将整個監獄重重包圍起來,而後才和白如一同進來。

白如知道史振之死後就匆忙趕了過來,這個時候先是跟着杜恒一同給謝宸安行禮,而後便開始對着嚴羽問起了具體的情況。

杜恒之前得了謝宸安的命令,匆匆忙忙便帶人趕了過來,這個時候見到這邊一片風平浪靜之相方才松了口氣,她之前還以為這邊是出了什麽事呢。

謝宸安原本以為史振必然是被毒死或者殺死的,她讓杜恒帶人過來一來是為了防患馬林在後續做出些什麽,二來也是方便緝拿兇手,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史振之死一時半會兒也還說不出具體的緣由,現在說緝拿兇手還為時過早。

仵作方才給出了史振是突發荨麻疹的結論,現在已然是再問不出什麽來了。

謝宸安索性又讓姚元也過來看看,若是連姚元也看不出些什麽的話,那關于史振致死的原因一旦不能确定是不是人為的,那自然兇手之說便也就無從說起。

白如問過了嚴羽和仵作之後果然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衆人一同等着姚元過來。

姚元過來之後先是看過了史振的遺體,而後同仵作又聊了幾句,最後給出的結論是一樣的,是突發性荨麻疹。

謝宸安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後向二人詢問過敏致死的可能性。

兩人對此都是不太确定,畢竟引起荨麻疹的因素太多了,便是蚊蟲叮咬、氣候變化都可能會導致此等事情的發生。

在不能确定她此前吃過些什麽、接觸過些什麽異常之物的情況下,史振這荨麻疹是被故意刺激而産生的、還是自然突發的,在現場沒有留下什麽證據的情況下的确是很難給出确定的結論。

至于她到底有沒有對什麽東西過敏,不能碰觸些什麽,這些還需要具體去問她的家人才能夠确定。

至于從下午到現在有沒有什麽外人進入獄中,獄卒和嚴羽則都是異口同聲的否定了,由是負責在中午和下午給史振送飯的獄卒便成了主要的被懷疑對象,被帶過來問話。

謝宸安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展至此,她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只能讓白如順着這件事情繼續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查出史振的死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

而關于馬林的事情,謝宸安沒有當着衆人的面直接說出來,只是跟嚴羽和杜恒說讓她們在之後協助白如,若是白如有什麽需求她們都盡力幫扶。

兩人聽了謝宸安的話之後自然領命。

謝宸安交代完此間的事情之後回頭看向蕭敬之。

蕭敬之此前在路上的時候一直在安撫她,然而到了此處之後卻一直沒說過話。

他似乎是在出神,對此間的事情似乎不打算多說。

謝宸安見此吩咐完剩下的事情之後也就帶着蕭敬之一同離開了此處,他們乘上了車架慢慢往回走。

此時的雨已經停了,氣溫也随着這場雨和夜色而降了下來,倒是讓人不免感覺有些涼意。

謝宸安拉過了蕭敬之的手,發現他的手果然是涼的。他這病似乎怎麽也不見好,這陸陸續續也調養了有半年了,到現在卻仍舊是這個樣子。

“剛是不是被吓到了?不該讓你跟着一起來的。”

蕭敬之自然是不可能被吓到的,他剛只是在思索這件事。

其實不光是謝宸安,便是連他也以為今日當是會發生些什麽才是,馬林既然敢在這個時候這般明目張膽的動手,不應該是沒有後招,結果今日過來之後發現一切卻都是平靜的有些異常,而且馬林這次動手動的很是隐蔽,看起來只是想要滅口而已,明顯還沒有魚死網破的打算。

不過如此也好,否則即使現在将馬林拿下,也很難就此将她身後之人也跟着一網打盡,反倒容易打草驚蛇,既然如此不若慢慢來,也好做好萬全的準備。

蕭敬之知道謝宸安是個性子仁善的,怕是接受不了關于馬林的這些事情,于是勸道:“此前白如說的那些話都還未經證實,也未必是事實,此次的事情說不定也只是巧合,妻主不要想太多了。此事既然已經交給白如和嚴羽,不若讓她們先去查,而後有了結果再來細看。”

謝宸安也知道蕭敬之現在說的這些話都是對的,只是想到馬林,她仍然覺得猶如芒刺在背,心中怎麽都不太-安穩,隐隐有種驚悚之感。

在白如跟她說這番話之前,她從未想過馬林會是這樣的人,她原本以為馬林頂多是有些貪污腐敗罷了,而此時她想到白如的那些話,想到那上千人的性命,想到史振之死,她心中只覺得一片冰涼。

然而她此前跟蕭敬之說出白如跟她說的那些關于馬林的話本就已經讓她覺得有些不妥,擔心會因此而讓蕭敬之受到驚吓,這個時候便也就不再多說,只應了一聲。

夜,謝宸安輾轉反側,入夢之後也睡得不安穩。

說起來她雖然已經到了這個世界很久,知道這個世界和她此前所生活的世界不一樣了,但是她所接觸到的一切,所遇到的一切,頂多也就是些個人恩怨罷了,這種涉及到上千人生死之事,她還是頭一次遇到,每每想起便不由覺得心中不寒而栗。

史振死亡之事自然是不會瞞着她的家裏人的,尤其是白如後續還要跟她家裏人問話。

史振雖然有貪污的罪責,但是她對于家中老小一直都不錯,這個時候她家中老小聽到她身亡的消息之後都是放聲大哭。

原本貪污之罪判個幾年也就能出來了,而現在她竟然就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獄中,她家裏人自然是要讨個說法的,一群人鬧到了衙門之中。

然而馬林接下來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馬林竟然跟着他們一家子人一同失聲哭了出來,期間她雖然怒斥史振不該動文書,不該貪戀那些不屬于自己的錢財,卻也陳述了兩人十幾年來的互相扶持。

兩人在同一個衙門之中共事多年,這些年來許多相處的點點滴滴此時說出來尤為讓人感慨,史振一家人聽聞她說的這些哭的越發嚴重了,馬林甚至還将仵作和獄卒叫過來給她家人詳細敘述史振致死的緣由。

她家裏人聽完之後又是一番失聲痛哭,待到他們見到史振的屍體,證明了馬林的話所言非虛之後便也就不再鬧了,最後将史振的屍體給領了回去。

謝宸安聽到馬林的這番處事方式之後,越發覺得對此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謝宸安覺得此人實在有些危險,有些想要限制她的行為後再細細查證,以免在這過程中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損失。然而現在無論是關于馬林貪污腐敗之事,還是關于白如說的那些話,都沒有任何的證據能夠證明,這麽做明顯是立不住腳的。

況且馬林到底是身為太守,是皇上親自任命的,謝宸安在封地內可以替換人手,但還是得要給出原因才是,此前替換史振的原因自然是不用多說,而且又已經經過證實,自然是沒有人能多說些什麽,而現在關于馬林的一切都是未經證實之言,總不能直接拿這些作為指認她的證據。

而且馬林在上任太守之前便已經得到了聲望,而上任之後這十幾年來她的所作所為雖然沒能提升宛臨百姓的生活水平,但是卻也沒有過度壓榨過宛臨百姓,她在宛臨百姓之間的聲望還是有的。

此前說她貪污腐敗,但百姓卻證實她這些年來過的都很是簡樸,若是拿不出證據便是百姓那邊也難以交代。

謝宸安現在只能盼着白如和嚴羽那邊的查詢能夠盡快得到結果。

謝宸安和白如的談話內容之所以能夠傳出去自然是幕府之中有人通風報信,蕭敬之沒有跟謝宸安說這件事,卻在之後自己将幕府裏服侍的人給捋了一遍。

按理來說幕府裏服侍的人和王府下人的性質不一樣,不應該是蕭敬之能動的,但是蕭敬之和謝宸安的關系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而且這些人說到底也只是端茶倒水的下人罷了,于是便也沒有人對此說些什麽。

就連謝宸安自己也是在蕭敬之将這些人着手替換過一遭之後才反應過來。

說起來她當日也是懷疑過有人走漏了她和白如之間的談話,不然的話不應該她方才吩咐白如去查這件事情,而後面史振那邊就出了那樣的事情。只是這事她當時想着,事後便給忘了,好在蕭敬之還記得。

但是話又說回來,當日傳出去的消息也不知是有多少,若真的有人将白如的那些話也傳出去的話,那白如現在的處境怕也是堪憂。

謝宸安想到這便匆忙讓人傳信杜恒那邊,派幾十個人給白如,如此一來能夠保證她的安全,二來也是方便供她驅使。

其實謝宸安也并非是對白如全無打算,此前謝宸安一直沒有給白如任命具體的官職,并不是說完全否定了這個人的本事。

雖然白如性格裏有些不太讓她喜歡的東西,但是白如的本事她還是比較認同的,此前只是沒有想好要把白如放到什麽位置上比較好。

白如在她心裏邊兒的定位其實相當于是一個擅長權謀與鬥争的人,像她這樣的人應該是适合軍師、說客,或者是謀士一類的崗位。但是就目前而言,無論是朝廷上封的封地內的崗位,還是她自己這邊,目前都沒有特別适合白如負責的內容。

說起來這次她暗示白如去注意馬林那邊的情況,原本也是覺得她對于和人打交道比較精通,事實上事先并沒有真的對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着若是她這邊有什麽線索的話可以提供給嚴羽那邊,但是沒想到她的調查結果卻出乎了謝宸安的預料,竟是挖掘出了很多她此前未曾想到之事,所以在這之後她才将這件事情交給白如。

謝宸安沉吟着,嚴羽這邊做事踏實,并沒有出過什麽大錯,這次史振的事情也是獄卒的疏忽之過,倒也不能說是她的錯,之後的話謝宸安也不打算将嚴羽從現在的崗位上撸下來。

而白如這邊謝宸安倒是漸漸的有了些想法,她暫時沒有造反的打算,而且封地內一旦将馬林的事情解決好之後短時間之內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麽鬥争,所以在這方面暫時用不到白如,不過白如的口才和與人打交道這方面倒是可以應用于商業上。

雖然現在已經有了商業小組,不過倒是可以再給白如組建一個談判小組,讓她自己去發掘一些适合當說客的比較有謀略的人,而後帶着她們一同開闊商路。

謝宸安覺得這是一個短期之內比較适合白如發展的方向,等到過了這兩年宛臨這邊有了大的發展之後可以再根據白如的情況和她個人的意向看看給她調到什麽崗位上去。

白如得了侍衛之後倒是有些高興,只覺得是謝宸安這是看重她的表現。雖然這跟她此前想的擁有一批自己的人手還不太一樣,不過現在這般她行為做事總算是方便了不少。

白如得了這些人手後便準備去到謝宸安的面前謝恩,如此也可在她面前多出現幾次,多刷刷存在感。

白如總覺得自己之前便是因為存在感不足的緣故這才被謝宸安給丢在了腦後,而她現在不想再吃這樣的虧了。

現在馬林那邊的情況暫時她還沒有查出頭緒,不過目前對她而言在謝宸安面前增加存在感,讓她先行确定把太守之位留給自己對于她而言其實是比立刻把馬林弄下位還要更重要的事情。

白如始終覺得若是不能在馬林下位之前便得到謝宸安的認可,把自己釘死在太守之位的接班人上的話,那她這番動作下來便是白費了力氣,畢竟等太守之位空出來之後那盯着這位置的人就太多了,到時候競争難度便比現在不知道多了多少。

因着白如之前在馬林之事上的表現比較突出,謝宸安現在對白如的印象有所好轉,兼之之前兩次籌錢的事情,謝宸安開始盤算着等到這次馬林的事情結束,該給她些賞賜才是,幕府衆人雖然每個月都可以領月利,她當是并不缺錢,但是也沒有人會嫌錢多,到時候再把談判小組的事情跟她說一說,如此也算是沒有讓她白跟着忙活一場。

不過謝宸安這邊還沒開口呢,倒是白如先開了口。

白如進到幕府之後便很快地發現了幕府之中多了很多新的面孔,她此前來幕府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她卻一貫是個善于觀察的人,此時便是率先發現了這一點。

她在面見謝宸安之前與外面的人有聊過此事,得知此事是蕭敬之的手筆。她之前便對蕭敬之有着很多的疑慮,這個時候聽聞他竟然将手插到了幕府這邊,整個人便起了警惕的心思,着意開始提醒謝宸安。

謝宸安原本以為白如過來是跟她說關于馬林的事情的,卻沒想到白如會糾結在蕭敬之的身上。

她對白如說的那些關于蕭敬之的讓她警惕的那些話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和蕭敬之本是夫妻,而且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這次蕭敬之幫她過手幕府的這些人也是為她着想,這些事情她都是懂得的,卻不知白如哪裏多了這麽多奇怪的想法,竟然憑空的将蕭敬之的這一番好意給曲解成了亂七八糟的樣子。

謝宸安實在是不想跟白如在這方面多講,只是問道:“馬林那邊的事情可查出了什麽消息?”

白如搖頭,随後道:“史振之死現在沒有個具體的說法,臣也去了史振家中,但是他們對此也都一無所知。

而貪污的事情馬林這些年來一直過的很是樸素,臣懷疑那筆錢她并未用在自己家中,而是藏匿于其他的地方,現在史振已經死了,很難有口供。若是不能找到那筆錢的話就難證明他貪污之事了。而關于當年的事情,臣還在繼續查。”

正在這時周負和徐斌過來了,說是帶來了官窯和織造坊的建設圖的草圖讓謝宸安過目。

謝宸安見白如這邊暫時沒有什麽正事,就讓她先回去了,然後将兩人給叫了進來。

兩人将草圖大概的跟謝宸安講解了一下。

這份草圖此前已經給賈金川和仲景看過了,而楚澗跟蕭敬之也看過,謝宸安知道這些之後自然也就沒什麽意見了。

謝宸安道:“你們繼續弄下去,而後再有什麽結果的話也先給楚澗和正君看過,若是他們都沒有什麽意見的話你們便确定下來就行,這些事情我不太懂也不會太多的幹涉你們,你們按照最合适的方法來就行。”

其實周負和徐斌之所以每次有進展之後都過來禀告謝宸安也只是按章程辦事罷了。此時聽謝宸安這麽說,她們兩個反倒是覺得有些高興。

工程上的事情最怕外行人指引內行人,謝宸安在這種時候作為對這些東西不太懂的人,她不出意見其實很多時候比亂指揮要好的多。

謝宸安問了一下現在這邊的進度,周負和徐斌表示若是沒有問題,繼續按照這個細化下去的話,頂多再過三五日功夫便可以确定下來了,謝宸安聽言覺得放心了不少。

這邊的事情一旦工程圖出來之後便可以開始進行建設了,謝宸安這麽想着便又把宣傳組的秦單叫了過來,而後詳細的問詢了一下關于願意前來幫忙的百姓的事情。

因為這個事情是按天來進行的,并不是長期穩定的情況,是以這次秦單也沒有進行詳細的人數統計,只是大概有個印象而已。

謝宸安也并非是要知道真的那麽具體的消息,她聽說對此感興趣的百姓不少便也就放下心來。

在這之後,官窯和織造坊的事情便繼續的運行着。

史振喪事當天前去吊念她的人并不多,畢竟她之前貪污腐敗之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不過即使如此平日裏與她關系好的一些人還是去了。

而這些人去到靈堂之後便詫異地發現馬林竟然也在那裏,此前馬林在衙門中的一番作為和哭訴或許有人覺得她在做戲,然而此時她人出現在這裏便是所有人都對她不由暗自贊嘆,只道是像她這般愛護手下的人不多了。

謝宸安始終不覺得史振之死只是個巧合,也不覺得她是自然死亡的。她潛意識裏就覺得這件事情跟馬林脫不開關系。

然而現在馬林的這番作為明顯是在所有人面前洗刷了自己的罪名,除了她和白如等少數幾個人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和馬林毫無關系。

謝宸安對于馬林的此番舉措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評價,只能說她從某方面來看當真是個聰明人。

如此又過了兩日,最後官窯和織造坊的最終施工圖定了下來,而此事也已經開始了正式的章程。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穿成反派白月光後》,求預收~

任唐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穿進了一本他愛她、她愛另一個他、另一個他又愛別個她的四角戀愛情故事裏。

她成了那個被偏執反派癡戀,卻心裏只有男主,一心只想踩着反派的肩膀跟男主癡纏,最後成功助力男主女在一起,并被反派囚禁終身的惡毒女配。

任唐:“……”

這信息量有點大,她表示自己接受無能,她既不想攪合進男女主的感情裏,也不想被反派囚禁終身。

于是她決定脫離劇情,遠離男女主和反派,不參與這四角戀,開開心心的做個放飛自我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有些事情的發生總是讓人始料未及,任唐沒想到她才開始放飛自我,剛一到達旅游勝地,結果就和反派撞到了一起。

任唐:“……這可真是太TM巧了。”

邵琛:“不巧,我追着你過來的。”

任唐:“……”

為了擺脫被囚禁終身的命運,任唐開始在邵琛面前花樣作死,然而直到任唐在書中故去她也沒能擺脫掉這個反派,反而還被他吃的死死的……

任唐:“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

第 83 章 :男配柳岸

随着“砰”地一聲,江芙蕖的房門也被人從外推開了。

“居士,發生什麽事情了?!”

司硯舉着燭燈站在門口,看到房內的情景,她呆住了。

昏暗的燭光下,江芙蕖背對着她,手上動作不停,地面上拖着一根長長的不斷縮短的粗麻繩,離她不遠處躺着一把鋒利的匕首,泛着幽冷的光。

“這是……”司硯喃喃出聲,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江芙蕖在做什麽?

“好了!”江芙蕖打上最後一個結,用手拉了拉麻繩的松緊,确定綁地結結實實了,這才拍着手站起身,轉過頭看向司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司硯,你來了,看我抓到了一只小賊!”

“小賊?”見江芙蕖全身上下完好,司硯松了一口氣,她笑着走到桌邊,将燭芯往外挑了挑,昏暗的房間內一下子熾亮,“難怪昨日大晚上的官兵封路,這渠城未免太亂了些,咱們住的客棧可是這南城最鬧的地段,竟也有小賊!”

江芙蕖本以為司硯會更好奇小賊的來路,誰知道她開口說的就是渠城的治安,這……總覺得有些不像正常的江湖兒女,正常的江湖人難道把官府放在眼裏嗎?那那恩慈庵裏掀人屋頂的江湖人怎麽算?

“這小賊可傷着居士?為甚要對居士下手?”司硯走到偷襲的人身邊,看到他的面目,眸色變了變,半晌才道,“居士,這人是?”

“可不就是那小賊?他功夫不錯,不過我并沒有歇息,所以他不曾傷到我。”江芙蕖走到匕首旁邊,彎腰将它撿起來,正愁沒個利器,有人送上門也好,“他可能是今日在珍藥閣與我競拍那人,難怪停了報價,原是在這裏等着我。”

真是好不要臉,自己不想花高價錢就別報價啊,把價格擡到一萬兩,害她心痛到現在還睡不着。

一想到那一萬兩,江芙蕖眸子轉了轉,轉身不懷好意地走向仍舊昏迷的偷襲之人,如果他真是那競拍之人,那他既然敢報價,想必身上也是有足夠的銀票的,他當時報了多少來着?

一萬兩!

正常交易不做,學人打劫,這樣可不對,碰上別人也就罷了,既是碰上我了,算你好運,交點學費,教教你做人喽。江芙蕖蹲在偷襲之人身前,在他身上四處摸索。

……

“居……士?”司硯眼中滿是訝異,僵硬着身子站在江芙蕖身邊,看着她喜滋滋地從偷襲之人身上搜出一堆的東西,銀票,玉佩,錢袋,香囊,帕子……

帕子?

司硯和江芙蕖同時看向那帕子,妃紅色香紗絹,一角繡着一朵七星花。

這帕子,怎麽上面會有七星花?江芙蕖愣了一下,她這才仔細打量偷襲之人,見他雖然閉着眼,可面上肌膚如玉,眼睫毛又濃又長,兩撇墨眉斜挑,嘴唇細薄,唇角微深,就像那畫中走出來的花美男。

這人,難道是……江芙蕖将銀票和錢袋收起來放好,從懷中掏出小藥瓶,正要把他弄醒,忽然想到他的功夫,她轉頭對司硯道,“司硯,麻煩你給他點幾個穴道,讓他至少在兩個時辰內不能動彈。”

司硯低着頭,她的面容被陰影遮住,讓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聽到江芙蕖的話,她依言矮下身,手如閃電般在偷襲之人身上點了幾個穴道,然後往後退了幾步,仍舊低着頭。

江芙蕖這才把小藥瓶的栓子撥開,将它放在偷襲之人的鼻子底下來回晃了兩圈,眼見着他的眼皮動了動,這才将藥瓶收了回來,站起身,坐到不遠處的椅子上,等着偷襲之人徹底清醒過來。

大約等了一刻鐘的功夫,偷襲之人終于醒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江芙蕖和自己如今的狀況,竟然絲毫不慌,只冷冷道,“你最好趕快放了我,否則……”

“你最好現在閉嘴,乖乖聽我問話,否則……”江芙蕖眉眼彎了彎,手中把玩着偷襲之人的匕首,“我現在就殺了你。”

她的語氣溫和,可聽在房中所有人的耳朵裏,都能聽出一股凜冽之意。

偷襲之人眼中冷光一閃,陰鸷地看着江芙蕖,薄薄的嘴唇抿地更緊。

“你叫什麽名字?”江芙蕖直視偷襲之人的目光,語氣平淡如水,對偷襲之人眼中的殺意和威脅視而不見,當她是被吓大的?要說起眼神的殺傷力,她當年為了在談判桌上不怯場,還去特意上過一門課的,就叫人臉上的微表情,其中眼神是重中之重。

這人眼中或許冷,可看在江芙蕖的眼裏,裏面只有虛,華而無實的虛,面對現如今的狀況,他無能為力,只能被動地承受。

偷襲之人與江芙蕖對視半晌,最終敗下陣來,他咬牙吐出兩個字,“柳岸。”

柳岸!!

江芙蕖心頭一跳,果真是那人?那這帕子……果真是江盈惠的?柳岸和江盈惠素來孟不離焦,他在這裏,那江盈惠豈不是也在這裏?

你道柳岸是何人?在書中,他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配角,據說無父無母,終年在江湖混跡,因緣際遇之下做了某個江湖小門派的老大,結果有一次被江湖之人追殺,快死了的時候撞上江盈惠的轎子路過。

江盈惠本來不想救他,但是看到他的面容之後,立即改變了主意,因為柳岸長地太符合江盈惠的審美了,跟她在現代追的一個偶像長地特別像。

救了柳岸之後,她發現柳岸的功夫很好,非但如此,柳岸将她視為救命恩人,對她萬般溫柔,無所不依。正愁沒辦法留下他,身邊又缺得力助手的江盈惠立即委婉地同意了柳岸自賣自身報恩的請求,雖然沒讓他簽賣身契,卻留他在身邊做了護衛。

因為做過門派老大,柳岸的護衛工作做地有模有樣的,發展到後面,江盈惠的騎士團護衛隊都是柳岸一手栽培出來的,兩個人對彼此都非常信任,幾乎無話不談。

江盈惠走到哪都要帶着柳岸,她曾無數次對人說過,柳岸若在,便安,絲毫不避諱自己對柳岸的寵信。就是柳岸這個名字,也是她給取的,取自她記得地為數不多的一首詞,“楊柳岸,曉風殘月。”雖然不知道這句詞的意思,但她覺得這詞每個字都特別美,很符合柳岸。

“這帕子,是你的?”江芙蕖心中五味陳雜,作為一個不追星的人,她根本不知道柳岸長地像哪個明星,所以就算看個天長地久,她也不可能單憑長相認出柳岸來,當然,能不能認出柳岸來她并不是很在意,她現在更加關心的是,江盈惠是不是在渠城,她到渠城來做什麽?

柳岸這才注意到地面上的香囊和帕子等物,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随即而來的是一陣前所未有的殺意,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

感覺到柳岸身上忽然冒出來的濃濃殺意,江芙蕖心中便确定了,這帕子是江盈惠的,這個柳岸就是書裏面那個柳岸!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麽一塊帕子,他忽然就想殺了自己,難道他認出了自己?

江芙蕖看向柳岸,辨認了一會兒便在心裏下了定論,不像啊,他好似并沒有認出來自己,那為什麽忽然有這麽強的殺意?

“這是女人家用的帕子,必定不是你的,怕是你愛慕之人的吧?”不管是因為什麽,既然這個帕子能挑動柳岸的情緒,江芙蕖自然要抓着問。

柳岸冷冷地看一眼江芙蕖,垂下眸子,沒吭聲。

江芙蕖見他這個态度,心中便是一驚,這人情緒控制能力未免太強,只怕今日是問不出來更多的問題了,可她又十分想知道江盈惠如今是不是在渠城。心中思量好一會兒,她又問道,“你搶了我的赤朱草,是要送給那個女人?”

柳岸仍舊垂着眸子不說話,如老僧入定般冷靜。

“你可知道,這盜竊之罪,有大有小,小了不說,大了可是要殺頭的,我這赤朱草你也知道,花了一萬多兩的銀子從珍藥閣得來,若是我去找珍藥閣要說法,你覺得,你這罪是往大了論還是往小了說?”

江芙蕖才不管柳岸的回答,只管自顧自地刺激他,每句必提江盈惠。

“你那小娘子要是知道你行徑如此惡劣,你覺得,她還會如以往一樣對你嗎?或者,她再也不見你……”

“你閉嘴!”柳岸擡起頭,狠狠地瞪着江芙蕖,“你不要再說什麽了,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送官也好,殺了也罷,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呵呵,江芙蕖心中冷笑,她站起身,走到柳岸身邊,擡腳狠狠在他心口踹了一下,直将他踢倒在地,這才朝着他啐了一口,“這做賊的底氣倒是比被竊的還足,不知道的還當這世道沒有王法了呢!你且等着,天一亮就送了你去見官!”

言罷,她不再看柳岸一眼,轉身就拉了司硯往外走,“這屋裏有個小賊晦氣,我今日去司硯你的房間擠一擠吧。”

司硯低垂着頭,跟着江芙蕖到了自己的房間,待地關上房門,她忍不住開口對江芙蕖道,“居士,那……”

“噓……”江芙蕖伸出一根手指頭,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待得司硯不吭聲了,她才壓低聲音附在司硯耳邊道,“司硯,一會兒你幫我個小忙……”

第 89 章 固執的菱角

李雷有些怒氣的帶着衆女來到近前,冷冷的看着這些人,他想發怒,他想嚴厲的處罰他們,可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浮空仙島的建設和地球人的發展,比那些只知道在島裏享受的人強的太多,罵人的話到了嘴邊,變成重重的嘆息聲。刀疤一看也嘆息一聲走出隊列。

“報告島主,是我為了隐藏形跡和挑起兩幫争鬥擅自決定,其餘人只是執行命令與他們無關。”

“報告島主,責任不應由刀疤隊長一人承擔,是我們集體商議的結果,翠湖是貧瘠之地僅有的煉器材料和靈藥同時産出之處,拿下這裏對島內有極大好處,作為副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報告島主,村莊是我帶死士屠的,兩岸漁民大多都與等級較高的雜靈根,如果我錯了,我願意抵命。”

隊伍裏僅有的三個地球人全都站了出來,死士們不善言語,但都齊齊的向前跨步,用行動表明心态,同生共死。

“齊心是好事啊,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可對于平民甚至說貧民,就非得剝奪完靈根殺了嗎?就不能用其他方法?你們打悶棍偷襲的招數都哪裏去了?我看你們就是偷懶為了省力省時間,還看上了那點微不足道的靈魂之力,別給我這麽多的借口。就比如這小子。”李雷指了指昏迷過去的菱角接着訴說。

“把他打昏弄仙島裏只剝奪靈根,再扔出來。他一個靠打漁為生的貧民,沒了靈根照樣生活,也沒錢去測試自己的靈根丢沒丢,更沒人在乎他的靈根怎麽沒了。可要殺了他,他的一家老小就得餓死。島衛和奴營的人也在配合着抓捕擁有靈根的老百姓,可他們就能不濫殺無辜,你們就非得殺?挑起兩派争鬥就非得用老百姓的血嗎?幹掉他們的重要人員效果不更好嗎?”

他們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李雷咆哮出聲,音調越來越高,三十多人挺拔的站在那挨訓,可在吼效果也不大,死士們從小就分不出善惡,只知道執行命令,關鍵就在于指揮他們的人。似乎說到了三個暗殺隊員的內心深處,他們筆直的腰杆有些塌陷,刀疤再次向前一步走。

“如果不濫殺平民是命令,我會盡力遵守,但要看出現什麽狀況,我無法保證不再出現此種情況,如果你覺得我不稱職,可以讓島衛再次把我關到監獄裏。”

跟刀疤談這些簡直對牛彈琴,李雷無奈的苦笑:“好吧,我命令你不要濫殺無辜,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在仙島裏待一輩子吧。五年後三個大陸的血戰,你們暗殺隊也別想有一個名額。”

意識到對付這樣的人,你就根本不能給他講聲麽大道理,你不是愛殺人嗎?不停老子的話,最激烈的戰鬥就沒你的份,到時候待仙島裏看現場直播吧。

這招果然有用,三個大陸的血戰,無法想象那是何等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絕對還能遇到其他浮空仙島的敵人,如果能擊殺幾個,那就更讓人激動,要是島主不然參加,到時候還不如捅自己兩刀!不光刀疤,連那些死士眼中都冒出神采,可接着心裏一沉,要真不讓參加怎麽辦,齊齊的都看向了刀疤這個隊長。

從不服輸認錯的刀疤也傻了,強笑着向前走幾步來到近前。

“島主,當着屬下給個面子,我錯了還不行,以後保證不濫殺無辜,殺也只殺修士。饒了我這次吧,三個大陸的血戰,沒有我們暗殺隊怎麽能行。”

桀骜不馴之輩已經服軟,可李雷還沒放過他,必須給他個深刻的教訓。

“好啊,既然你認錯,暗殺隊可以參加,你這隊長就算了,省得到時候後又違抗我的其他命令。”

“千萬別,我檢讨,我認罰,以後堅決執行命令。”

“大聲點,我聽不到。”

“今後我将帶領暗殺隊堅決執行島主的命令,對此事件作出深刻的檢讨和自我反省,如有再犯,甘願承受任何處罰。”

刀疤立正大喊,李雷這才有些滿意,錯已經犯下,就算殺了他也無法彌補,反而少了員大将,能夠悔改是再好不過的。

“很好,自己到監獄面壁思過一個月,寫一份一萬字的檢讨,接下來的行動由你的副手指揮。”

“噗……”

聽到這裏也一直怪刀疤濫殺無辜的潘曉璇實在忍不住笑出聲,刀疤的臉色實在是太精彩了,震驚,絕望,驚訝都不能表達他的心情,面壁思過他不怕,一萬字的檢讨讓他的臉都扭曲了。看他的表情李雷也想笑,知道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

“如果檢查能讓評估小組滿意,我允許暗殺隊地球成員擴充到五十人,如果不滿意,哼哼,你就準備寫個十萬字的吧,擴充規模也別想了。好了,帶着你的人先離開吧,我有些事情要跟着菱角談談。”

當地上昏迷的菱角幽幽的醒來,只感覺頭疼欲裂,刀疤的人已經走了,夕陽已經西下,李雷和衆女正在準備野餐。說是野餐,幾個人裏沒誰會做飯,網了些魚蝦,把一個廚子召喚了出來他們幫着打下手而已。香氣撲鼻而來,可菱角沒有一絲的食欲,知道罵也沒用,坐起身子狠狠地瞪着李雷。

“你瞪我幹嘛,我已經跟那些人說了,以後不準騷擾你的村子,你想讓我改變主意?”

這話讓他不敢在瞪眼了,看李雷向自己招手,只得走了過去坐到身邊,抓起一條烤魚就開始啃,吃了口就驚訝了,從小吃過無數烤魚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有人遞過一碗酒,聞着氣味就是好東西,酒一下肚,先是感覺無法形容的舒坦,然後一股熱流沿着四肢百脈就開始流動。

“這是靈酒,以你現在的境界,一碗就夠了,這是水系功法書,你先練着,有好的我再給你換。對了,還有修煉用的靈氣丹。”

一本中級水系功法書和一個大瓷瓶又丢進手裏,震驚的菱角目瞪口呆,張着大嘴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用秘法把你變成水系天靈根了,但是你要保密,洩露一句我就屠了你的村莊。以後跟着我好好幹,表現好的話,我可以把你信得過的同伴也變成天靈根。”

菱角打了個激靈,沒有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而是把功法書和靈氣丹丢到李雷懷裏。

“我……不……不練,你只要放過我們村子,我們全村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不練也得練,練得境界慢了也不行,我不介意多殺些人。”

李雷眼中露出兇光,菱角被戳中軟肋,只得又把功法書和靈氣丹拿到手中。

“真倒黴,碰到了個瘋子。”

對別人來說天大的好事,到這裏自己倒成了瘋子,李雷聽完大翻白眼。

“費什麽話,你知道哪裏水最冷,産翠海珠的河蚌最多嗎?”

“知道啊,就在湖中心,不過那裏的水太深,人根本潛不到水底去摸,都是在邊上用網打碰運氣,能撈到的地方不多,所以老跟對面的開戰。”

“幫我去抓一些,我弄回家養。還有啊,別都把弄到手的珠子都賣給海珠幫的人,留一些品級好的,我高價收購。”

菱角抓抓頭,我到藏了些沒打開的河蚌,一會兒都給你,可珠子不賣給海珠幫,他們會殺人的。

李雷一拍桌子,下了菱角一跳:“你怎麽缺心眼啊,他們殺人,我就不會殺人啊?算了,我也不難為你,我會派人住進你們村子,以後讓他自己撈,你負責打掩護就成。海珠幫我自會對付。吃完飯我就先送你回去,記住了,別暴露你能修煉的事情。”

“哦。”

就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菱角應了聲就開始胡吃海塞,就算要當鬼也得當個飽死鬼!吃飽喝足,駕船就先駛到自己藏河蚌的地方,一個個最小都海碗大的河蚌被撈了上來,最大的一個足有圓桌大小。等全都撈完,這家夥擦了把頭上的湖水。

“下邊沒了,我們管着河蚌就叫翠海蚌,別看大小不一,可要開出值錢貨那的看運氣,我給你們先開一個。”

說着就拔出腰間的短刀,可李雷阻止了他,開玩笑呢,這批翠海蚌是要養到靈氣池裏,養他個幾十年,就不信出不了九品頂級的。示意衆女把它們擡進船艙,實際上送進浮空仙島,李雷又看向菱角,看得他直發毛。

“記住了,海珠幫這些日子有大變,讓你的村民千萬別去縣城,最好在一些小島上躲起來住下。”

菱角也看向李雷,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弄得李雷也很不自在,“我娘說的對,人的眼睛不會撒謊,你确實是為了我好。只要能保住村裏人的命,我以後都聽你的。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要不然我娘該擔心了。”

這菱角固執得李雷是一點脾氣都沒了,要劃船送他回去都不讓,非得自己游回去。可還想讓他帶個人回去呢,幹脆取出浮空仙島裏一個木制的大洗澡盆,又召喚來一個水靈根的種植員,讓菱角游泳推着洗澡盆往回走,目送他們遠去,李雷這才駕船繼續向湖對岸劃去。

第 82 章 美江山(三)

安排好城防,阿媛與霍鵬飛二人上了城牆,作為親随楚晔當仁不讓地也跟着。

站在城上,望着對面的燕地,霍鵬飛戲谑道:“郡主不再打了?”

“夠了,此行目的便是收複,雖經此役燕大傷,但業終究是弱。”

“守這五城以業現在的實力不易啊。郡主可有良策?”霍鵬飛問。

“燕地已因寶藏一事起了紛亂,各地駐守的兵士有一段時間好忙,一時間是無暇顧及。”

“若燕卿容來援,該如何守?”

“他來了,已是多日之後,即便來了也不敢戰。”

“為何?”霍鵬飛問。

阿媛道:“因為楚會拖住他。”

“楚多年來一直任燕罵陣都未曾出戰,如何為出兵拖住燕?”霍鵬飛詫異。

“顧峰不出戰不等于他不關注,這幾年來,他定也是憋着一口氣,只礙于局勢不敢妄動罷了。只要他有那麽一點好奇心,便成了。”阿媛面無表情地道。

楚晔耳朵微動。

“郡主,你說若戰他們兩家一戰誰會勝?”

“那得看燕卿容怎麽想了?不過不管他們誰勝誰負,我們都能坐穩這五城了。”阿媛。

霍鵬飛:“可若這兩家不戰那業該當如何?”

“那便将楚隐匿的兵力大白于天下。”

楚晔猛地擡眼看向阿媛,只聽見霍鵬飛詫異地問:“郡主如何知道楚有隐匿兵力。”

“貪財之人斂財,燕皇存的是軍晌與糧草;而尚武之人存的自然是精兵。”

“郡主知道他們都藏哪兒了?”

“嗯,八九不離十吧。”如今燕楚兩地皆因寶藏而亂,不亂之地唯有重兵把守的要鎮。藏糧藏兵之地。

在霍鵬飛大笑聲中,楚晔又自豪又酸澀,她的姑娘如此聰慧,可這樣的聰慧到底還是把自己算計了進去,曾經她是那麽的信任自己。

“哈哈哈,這一麽一來,他們再也不敢輕易再挑起與業的戰火了,鹬蚌相争,任誰都想做這個漁翁,又有誰會傻到去做那個鹬蚌。”霍鵬飛笑道,“想我少時,跟着郡主祖父與楚大戰,一路從翠微湖附近,直打到玉峰山才罷休。占楚千裏沃土真是痛快。”

楚晔又聽他道:“如今到老了能與郡主一起,四日內收複五城,亦是幸事。”

“将軍言重了。”阿媛道,“如今業處處弱勢,唯有一處地方勝與他們,便是将才。”

霍鵬飛道:“燕存財,楚存兵,睿皇愛才,存的便人才。”

阿媛不語。

他又接着說:“這些人自小與你熟識,聽命于睿皇與你,如今也唯有你才能将他們聚集起來,號令他們。”

一陣沉默。

“郡主如今寡言不少,與少時變了很多。”霍鵬飛笑道:“你五歲來業都時可是頑劣地很,大家見了你都繞道而走。太上皇親口與你祖父許下你和睿太子的婚約。”

楚晔眉心微動,看向阿媛,見她臉色蒼白目視前方神色不明。

“當時的睿太子可吓壞了,道你年紀小又頑劣,堅決不允。還偷偷乘你熟睡時将玉珮拿了回來,後被太上皇訓斥‘年紀小你等幾年便可,頑劣你好好教不就行了’。當時太子很是不願,勢必抗争到底,還與太上皇約定‘十年內不得公布婚約’,這十年內若是教不好,便當不得他妻子。”霍鵬飛傷感道,“如今他把你教好了,自己卻不在了。”

阿媛依舊望着遠方的天空,恍惚中眼前迷濛一片。金色的日光從層層雲朵中透射出來,打在臉上一片虛無昏花,身形晃了兩下,終倒下來。

“郡主!”霍鵬飛焦急地喊道,“快叫軍醫……”

楚晔慌忙将人抱回屋內。

老軍醫匆忙趕來,搭了搭脈道,“無礙,只是昏睡過去了。必是這些日子郡主太過操勞,身子有些不堪重負了。好好睡一覺,将養将養便好了。”

兩人這才松了口氣。

霍鵬飛朝楚晔遞了個眼色,意思是:大夥兒都出去,讓郡主好好睡一覺。

可那人似渾然不覺,搬了張繡凳,大大咧咧地坐在床前。

見霍老将軍訝異,老軍醫湊上來耳語道:“聽雲族軍說,這位乃郡主的三夫侍。”

霍鵬飛直起三根手指,沒聽錯吧?

老軍醫點點頭,指指前院壓低聲音道:“那個穿紫色衣服的是二夫侍,年紀小的那個是四夫侍。”

霍鵬飛瞠目結舌,當年軒轅女君也才一正一側兩位夫君,安樂郡主倒好一下子四個。

門外傳來動靜,紫桐和青木來了。

“媛姐姐怎麽樣了?”老遠就聽到青木的聲音。

霍鵬飛連忙拉着老軍醫出門,攔在門口道:“郡主只是太累,好好睡一覺便好了。”

“我去看看。”青木直往裏闖,被霍鵬飛拖住,三個男人齊聚一堂太辣眼睛,讓他這老人家心髒受不住,有個最得寵的瞎眼老三在就夠了,遂道,“別吵醒她……”

紫桐也上來拉住他,“我們過會兒再來。”

青木被兩人架出了院子。

“要不要為郡主找兩個貼身婢女?”霍鵬飛試探道。

“不用不用。”青木擺擺手,自豪地道,“媛姐姐一向獨來獨往,除了我們少與人親近。”

“哦。”原來如此。

霍鵬飛與老軍醫點頭了悟。那就一直讓三夫侍留在那裏吧。總得有人看顧着,不然也不放心吶。

告別了兩人,紫桐把青木拉回屋,“你爹可是千叮咛萬囑咐地讓我看着你。你看三年之期快到了,你別壞了名聲,回頭相看不到好媳婦。”

“什麽?我快當不了夫侍了?那顧大哥呢?獨留他一人陪着媛姐姐嗎?不行,我也要繼續當,自從跟了她,尋寶啊,打仗啊,每一天都好刺激。我還要再跟着媛姐姐。”

“跟你說不清楚。”紫桐一把拍偏他腦門,“你記得不要單獨一人往聖女跟前湊就行!”

青木忽然間想起,“那個蕭雲煦最近吃錯藥了?沒日沒夜地往前湊。”怒道:“憑什麽他可以,我不行!”

“他可能是受顧随安之托吧……”

“不可能,顧大哥哪有這麽大方。以前還不是把我們全趕下來,獨留他一人與媛姐姐同住聖殿。”

“額。”紫桐撫額,“反正你若要見聖女,須跟我一起。”

“為什麽光是我!不帶上蕭雲煦!”

此刻倆人口中的蕭雲煦握着顏色淡了許多的珠子,正巴巴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時間久了不由也有些睡意上頭。

索性脫了外衫,輕手輕腳上了床,扒開被子躺在一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薄唇湊上去,忽然頓住了,嫌棄地扒下面具,這才輕啄了一下臉頰,小心翼翼地将人摟進懷裏,聞着熟悉的馨香心滿意足地沉沉入睡。

與此同時,燕楚邊境大營。

燕卿容望着前來報信的三名燕兵,道:“燕駐襄城足有七萬兵馬,而業才四萬,怎會被連下三城?笑話!”

“回王爺,日前皇上調走了二萬人馬,如今只有五萬了。”

“胡澤洋怎會如此不濟!五萬對四萬也會輸?”燕卿容罵道,“來人,叫馬副将來。”

說完看着面前三人,擺擺手,“你們先下去。”

三人走到營帳門口才要掀簾出去,便聽到燕卿容大喝,“站住!”

三人擡腿就跑。

“抓住他們!”燕卿容扣住一人,卻讓二人跑出了營帳。

二人拿出火彈抛向營帳,熊熊大火瞬間燃起。

見狀燕兵們一哄而上,将人擒獲。

“說,你們是哪裏的?誰派你們來的。”燕卿容怒道,“別以為換了燕兵服就能混過去。”

……

三人都是硬骨頭。

“上刑。”

“我說,王爺別上刑,我說,是霍鵬飛派我們來的。”

“有什麽陰謀?”

“沒,霍将軍要夜襲襄城,讓我們三個來給王爺報個信,好讓王爺早點派援軍……”說得十分真摯誠懇。

燕卿容一拍桌子,氣得臉色發白,“胡說,上刑!”

“沒有,王爺饒命,小的不敢胡說,小的們真是業兵啊。”那人痛哭流涕,扒下鞋子擡起一只臭腳道,“這上面還有小的編號。”

一屋子的人被熏個正着。

燕卿容捂着鼻子道,“把他拉下去!!”

又覺得這裏頭實在呆不下去,把餘下二人拉到場地上,兩把鋼刀架在兩人的脖子上。

“本王,再問一次,誰派你們來的?”

“霍鵬飛”

“霍鵬飛”

二人異口同聲。

燕卿容眼色一遞,刀入半寸,鮮血直流。

二人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聰明些的一個,靈光一現忙道:“小的們是北疆派來的……”此路不通便換一條。

“我怎麽覺得你們更像業兵呢?”燕卿容狐疑道。

“王爺,英明!”另一人奮不顧身地撲在他腳也,哭道,“小的們真是業兵,是霍将軍特意派我們來報信的。”

“霍鵬飛叛了?”

“沒有,霍老将軍忠肝義膽豈會叛變。”二人信誓旦旦地道。

燕卿容一腳踢翻二人,“不叛?怎麽會想要騙走本王二萬大軍?”

目光沉沉地望着北疆大營方向,吩咐道:“找幾個伶俐些的探子,去探探北疆可有異動。”

稍後又道:“再遣幾個人速去襄城一探。”

顧峰站在城牆上,望着燕軍營地上空的煙霧,雖然不濃,但大白天顯然不是篝火,定然是營帳着火了。軍營重地,着火這種事不會是意外。

“來人,派幾個伶俐些的探子,去探探燕營!”顧峰道。

第二日晌午,燕營又來了兩名形容狼狽的燕兵。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了,業軍突襲我軍大敗,己失二城死傷過半,胡将軍求您增援,救命!”

又來了,燕卿容腹诽。

第 83 章 典鞭(求收藏推薦)

座山雕帶來的十幾個人已經被繳了槍。高老四,關世傑和吳彥章也被人押着來到了院子裏。

“你們是幹啥的?”穿山豹問道。

“我們是收皮子的。”關世傑答道。

“先碼上,一起帶給秋田少佐。”穿山豹吩咐說。

“禍不及無辜。豹子,咱們好歹父子一場,幹爹求你放了四哥和這兩位老客。”

座山雕說完,把兩支槍扔到了地上。

“幹爹,不是俺不給你面子,是日本人想要你的腦袋,還捎帶着跟你有瓜葛的人。這兩位老客,對不住了,誰讓你們趕巧了。”

“王八羔子,你就不怕五爺的兄弟們找你算賬?”高老四問道。

吳彥章剛想說話,卻被關世傑的眼神兒制止了。

“等你五爺的人來了,你五爺早到海林見秋田太君了。哈哈哈!”穿山豹一陣狂笑。

“豹子,你果然是幹爹的好兒子,但你只學會心狠手辣,就是沒學會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座山雕笑着說。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幹爹,給日本人幹事兒有啥不好的?你看俺手下的人,葉子,噴嘴子(槍)都嘎嘎新,住在城裏吃香的喝辣的,月月都有饷銀。咋都比窩在山裏邊強吧?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俺在秋田太君面前美言幾句,給你個官兒做……”

“五爺要想做官,還輪不到你指路。當初老帥給五爺個師長,五爺都沒答應。五爺這輩子最恨官府,官府是我的仇人,日本人是我的死敵。想要五爺給日本人當孫子,門兒都沒有!”

“幹爹,五爺,五祖宗。咱們吃橫把的(做胡子),就不應該窮講究。話不要多說了,崽子們,把座山雕碼上。”

座山雕渾然不懼,笑吟吟地看着穿山豹說:“孝順兒子,你就不怕沒碼上五爺,反倒把自己碼上了?”

關世傑見座山雕胸有城府,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知道座山雕必有後手。不然的話,絕不會如此的淡定。

況且,座山雕如果今天被穿山豹抓去海林,一定就不會有後來的《林海雪原》了。

“哈哈哈,五爺是煮熟的鴨子嘴硬。俺今天倒要看看,哪一個人敢把俺碼上?”

穿山豹勝券在握,滿腦子都是金錢美女,見座山雕如此說,便用嘲諷的語言說。

“俺來把你碼上!”一個人在穿山豹的身後說。

穿山豹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匣子槍就頂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大掌櫃的,告訴他們別亂動,萬一吓到俺,手指頭一動,你可就歸西了。”

“二傻子,座山雕給了你啥好處?讓你背叛俺!”

“五爺救過俺的命,俺的命就是五爺的。五爺還給了俺五十大洋。”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穿山豹猝不及防,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貼身的崽子會反火。

“二傻子,俺給你一千大洋,不,五千大洋都給你。”

“俺就要五十大洋。”二傻子堅持說。

穿山豹手下的心腹也有十幾個人,他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

有一個心腹剛要開槍,就聽到遠處傳來“叭叭叭”三聲槍響。

“西北風來了!”

多日無雨,氣候幹燥。耳邊聽到一陣陣的馬蹄聲,還有卷起的塵土,就知道來的人不少。

“叭叭叭”又是三聲槍響。

“鎮三江來了!”

猛然間,胡家窩棚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連貫的三聲槍響,馬蹄聲也如鼓點兒一般地傳來。

“小白龍來了!”

“下山虎來了!”

“大檩子來了!”

……

“老人家,這是什麽意思?”吳彥章問道。

“绺子典鞭了!就是绺子遇到大事兒,在一起商量事情。”高老四面露喜色說:“一定是五爺下了綠林令。”

關世傑知道武俠裏的武林令,大多由威望極高的人發出後,各大門派會積極相應。

一支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關世傑本以為裏杜撰的成分比較高,卻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不知道這些胡子頭兒裏面,有沒有許大馬棒,蝴蝶迷。

胡家窩棚裏雞飛狗跳,許多人家吓得都關上房門,躲在屋裏瑟瑟發抖,生怕胡子會闖進來。

但六七股土匪都向姜彪子家聚集,跟随穿山豹來的人馬,很快就被來人繳了械,身上也被搜刮一空。來晚的胡子搜不到東西,硬是把穿山豹的人,腳上穿着鞋扒了下來。

十幾分鐘後,從大門外走進來七個高矮胖瘦不一的胡子頭兒。

姜彪子明白這是绺子大典鞭,今天的事兒,就是沖着穿山豹和自己來的。他一想到自己多年的苦心經營會在今天毀于一旦,房子,土地,牛馬牲口等都會灰飛煙滅,頓時面如死灰。

“五爺,是俺對不住你。念在多年的交情上,你饒俺一命。”姜彪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穿山豹知道大勢已去,知道自己設下的圈套,反而把自己套牢了。他想不明白的是,二傻子雖然臨陣反火,但他不知道抓捕座山雕的計劃。當時設計的,除了姜彪子之外,再就是二掌櫃三掌櫃,難道是他們兩個人出賣了自己?

“大掌櫃的,你不用琢磨了,這件事兒是俺遞話給五爺的。”二掌櫃說“老三也同意這樣做。”

“你們為啥要這樣對我?俺待你們兩個人可不薄。”

“日本人殺了俺家十幾口人,你投靠日本人,就是俺的仇人!”二掌櫃說。

“小白龍,咱們可是磕頭兄弟,你咋也來了?”穿山豹不甘心地向一個面白無須,一臉陰鸷的人問道。

“你可能忘了,俺親大哥是咋死的了。就是披着你這身皮的人,為了冒功請賞,殺了俺大哥,誣賴俺大哥是胡子。”小白龍說:“俺當時差一點也死了。官府既然不容俺做良民,俺就當一回胡子。咱們兄弟一場,你死了之後,俺會好好安葬你的。”

穿山豹長嘆一聲說:“幹爹,你能不能給俺來個痛快的?二十年後俺又是一條好漢!”

“不成,你犯了綠林大忌。第一窗戶不亮,投靠官府和日本人。第二你壓裂子,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不是青樓的窯姐兒。”座山雕說:“你應該知道死法!”

穿山豹适才還硬氣得很,聽到座山雕的話後,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第 81 章 棋逢對手

“喝茶還是咖啡?喝茶的話就自己倒,我就不招呼了,喝咖啡的話就自己叫吧。”陸有才道。

在談判桌上,他身為客戶自然是占盡優勢,再加上他本身就是經理之職又要拔高了一個層次。此時,他也是有幾分傲視淩人的感覺。他的氣勢,讓王大壯渾身都很不舒服。如果是平時,他到懶得理會陸有才,但是現在的情勢不同了,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的。王大壯也很快調整了過來,一笑道:“陸經理你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先點菜吧,咱連吃邊聊,這頓就由我們來做東吧。”

王大壯這也是在争一點主動權,只要對方答應吃飯,那就好說話了。

陸有才顯然是老江湖,一臉淡笑的看着王大壯,不急不慢的道:“你做東,你确定你要做東嗎?如果确定的話我到是不客氣了,不過我也友好的提醒你一下,這裏随便一餐的消費,可都不在五位數。”

看着陸有才這等着看好戲的臉,王大壯都不由的抽了抽嘴角,尼馬啊什麽鬼地方啊,吃一頓要五位數?不想想也就釋然,這裏可是超五星的酒店,菜貴到先不說,如果再來點什麽酒的話,五位數也是正常。就是一般大點的酒店,多喝幾瓶酒的話,也能上五位數。今天來這裏,可是沒辦法準備假酒的。口袋裏只有五千塊,卡裏到是有剛發的一萬,可是問題是一萬五都不見得能打發的下來,不然的話王大壯到也不介意咬牙抗下來了。陸有才這有些戲耍的話話和輕挑的眼神,讓他很是不爽。

一向能說會道的王大壯,此刻也沒了什麽脾氣了,确實是氣弱啊,這讓他心中異常的難受。

唐钰對王大壯示意了一下稍安勿躁的眼神,淡一笑道:“陸經理到是說笑了,這個地方的消費确實不是我們兩個小員工能消費的起的。我們到是有心想請陸經理吃個便飯,不過看來陸經理不喜歡一般的破地方,選了這個麽高雅的地方。我想陸經理既然有意要做東,我們也不應該搶了陸經理這個風頭吧?我們到是随便,有口茶喝就行了,也不用陸經理破費了。畢竟今天來,還是談正事為主。”

唐钰的這一個連消帶打,到是讓陸有才看了他一眼道:“談正事不急,時間還早的很,再說現在是吃飯的時間,兩位應該不會這麽掃興吧。不過真的很抱歉,我剛才已經吃過了,兩位沒吃的話,就再點一些吧,賬算我的。”說着,陸有才将菜單向唐钰推了過來,對着唐钰一笑。

王大壯都有想罵人的沖動了,這不是明擺着的打臉嘛。

唐钰輕輕的将菜單推到了一邊道:“不用了,我們不餓,有點茶喝就行了。”

陸有才聳了一下肩道:“那就随你們了,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的,可別說我沒有盡地主之宜了。”

“勉強你妹。”王大壯咬了咬牙,心中暗罵了一句,這個架子擺的還真大。

“怎麽會呢,這麽熱情的招待,已經夠盡地主之宜了。”唐钰道,不動聲色一暗諷了一句。

唐钰到是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紅王大壯倒了一杯。

這茶竟然是帶點紅色的,飄香四溢,唐钰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才淺嘗了一口。

“這一壺茶88,是這裏最好的茶之一,應該還不錯吧?”陸有才忽然道。

撲——

聽到這話,王大壯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手一抖差點沒把杯子掉到地上。眼睛一瞪,嘴角一扯,尼馬坑爹啊,這麽一小壺茶就将近要六千塊錢。這麽說來,自己小喝一口不就好幾百了?

“沒想到在這裏能喝到這麽純正的紅普芥子,确實不錯,只可惜泡的不太到位。”唐钰卻是不動聲色的道。

陸有才眼睛微挑,看向了唐钰微閃過了一抹詫異之色道:“你知道這是紅普芥子?看來你也懂茶。”

“略懂一點而已。”唐钰道。

“哦,那我到是要請教一下,這個泡法又怎麽個不對法?”陸有才問道。

唐钰道:“其一:茶具不對,不是什麽茶都适合用紫沙壺泡的,泡紅普芥子最好的茶具應該是紅泥瓷具。其二,泡紅普芥子最正确的是先倒開水,讓它自然冷到八十度,再放入紅普芥子,再泡上五到十分鐘內飲最佳,我想這個茶已經超過了十分鐘吧,雖然有保暖的,但還是失去了很多原有的味道。本來的好茶,也失色了許多。”

陸有才臉色微微一變,好半晌才平複了過來,道:“看來你對茶到了解的還真多。”

王大壯也是佩服的看了看唐钰,這個也知道,還真是博學多才啊,差點又丢了點了,看來陸有才确實有備而來的。

“一般吧,不過我也只能是紙上談兵,不像陸經理你可以經常品嘗。”唐钰道。

陸有才看着唐钰道:“你進公司也就只有三四天的時間吧,看來你的人緣到很是不錯,竟然這麽快就融入到了公司的集體,還就開始接手案子了。你跟林氏集團的林家有些關系吧?來杭城也有十來天了吧,不知道你對杭城了解多少?”

唐钰淡一笑道:“看來陸經理對我的私隐到也很有興趣,竟然能知道的這麽清楚。東臨市被譽為國際化大都市,華夏國三大經濟城市之一,富人的天堂。确實不錯,這裏确實是一個精彩缤紛而又絢麗多彩的新世界。不得不承認,我開始喜歡上了東臨市了。”

陸有才道:“沒什麽,只是我這個人做事之前喜歡清楚的知道對方的底細,既然決定要跟你們公司合作,自然對你們公司的一些情況要多了解一點了。你說的沒錯,東臨市确立是富人的天堂,但你應該還漏說了一句,東臨市還是窮人的地獄。有錢,你可以在東臨市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一切你都可以靠金錢去得到。而沒有錢,你在東臨市也只能過着茍延殘喘的日子。時代變了,社會也變人,人也變了。男人要給的起女人幸福,才有資格去擁有一個女人。”

“沒錯,男人确實應該要給自己的女人幸福。不過你的一些觀點我到不敢茍同,不是所有的幸福都是靠金錢去買的。錢也不是萬能的,沒錢也不是萬萬不能的。”唐钰道,知道陸有才已經将話題轉到了柳珊珊身上了。

陸有才看了唐钰一眼,譏冷一笑道:“如果你這麽認為,那我只能說你涉世太淺了,你太不懂東臨市的生存法則了,或者說你太天真了。愛情,是不能當飯吃的。沒有金錢維持下去的愛情,是難以長久的。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男人有多好色,女人就有多愛錢。不然,為什麽會有那麽女人甘願去當雞婆,甘願當有錢人的二奶情人。”

“哼哼是嘛,那你是覺得你很有錢嗎?那我到想請問一下陸經理你買到了多少愛情?”唐钰淡冷一笑道。

陸有才臉色微變了一下,以他的條件确實可以玩弄無數的女人,到也不是他沒有玩過女人,只不過還沒有找到一個自己真心愛的。而柳珊珊也是唯一能讓他動心的,所以他才會不遺餘力的去追柳珊珊。

“有錢不敢說,不過一般的上流生活還是能保證的。”陸有才道。

王大壯也終于完全弄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了,心中不由的問候了一遍陸有才一番。唐钰對王大壯使了一個眼神,王大壯馬上會意站了起來道:“我随便逛下,你們先聊。”

待到王大壯離開後,唐钰才直視着陸有才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今天你請我過來,不會只是說這件事吧?有什麽事,就攤在明面上說吧。”

見唐钰開門見山了,陸有才才打起了點精神,譏然一笑道:“唐钰你別太看的起你自己了,我公私向來分明的。這款巨型游戲是我一手策劃的,你們公司跟我公司也合作過一次,我也進行了祥細的考察,對比了幾家公司,所以最後才選定你們公司,打算跟你們公司合作。放心,這個合作是會進行下去的,我不會拿公司的前途來跟你開這個玩笑,你還不值得我這麽做。如果我要廢這麽大的手筆來對付你,那豈不是落得他人笑話。當然——這個案子既然是我負責,我的要求自然是會很高,各方面你們都要做到盡善盡美,讓我滿意,我才會通過。客觀上的偏見我是沒有的,不過主觀上的嘛,那就難說了。所以說,我的心情的好壞,也會影響到我們合作的進度和執行的力度的。我這麽說,你應該能明白吧?”

唐钰淡然一笑,自然明白陸有才的意思,說來說去還是打算用這件事情來威脅自己。看來,想要跟他談公司的案子,必須要将柳珊珊的事情先解決了。對于這個,唐钰到是不爽,竟然用一個女人來做籌碼,這樣的男生他到是有些鄙視。

“明白,你說的這麽直白,我怎麽會不明白呢。不過,我到是有些佩服你的‘做風’了,沒想到堂堂的陸經理,竟然會用一個女人來做籌碼,确實讓人不得不服。”唐钰話裏帶諷的道。

陸有才臉色一陣難看,道:“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我只是稱述一件事實而已。我已經說的很清楚,我們兩家公司合作的事情,并不會受我個人的因素影響。”

“別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你也不是說了現在還不是談工作的時間嘛。既然不談工作,那就不防談點別的吧,我想陸經理你應該有話要說吧。”唐钰道。

陸有才微一怔,看着唐钰,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卻是一次次的有些出乎意料,并不像是自己想像的那麽簡單。跟他談話,卻是讓他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