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血酒

羅羅就是老虎的意思,羅羅人跟狼人差不多,他們認定老虎是他們的祖先,每年祭虎日,羅羅人的首領虎娘子就會挑選幾位女性跟猛虎交配,來年生下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虎子,如果是女孩就叫虎女。

紅虎山盤踞着百餘只老虎,當地人也稱之為百虎山。虎娘子跟狼人族王妃一樣,不僅管轄着羅羅人,還駕馭着一群紅毛老虎,虎子和虎女被嚴格訓練成護衛軍,由虎娘子統一調配。

王妃嬌羞欲滴地陪着我喝酒,她雖是狼人但也有女人嬌柔的一面。我也不知這是什麽美酒,酒色殷紅,略顯粘稠,喝進嘴裏夾雜着紅葡萄酒的甜澀,因為酒精發酵的緣故,已經嘗不出原材料的味道。

大牛見我和王妃不時地眉來眼去,肺都快氣炸了,細心安慰了田七兩句,自個舉起酒壺,一口氣喝了一壺,他不痛快的神色怎能逃脫我的眼睛?我心裏暗自嘆了口氣,由他去吧,我的良苦用心他又怎能體會到?被人誤解卻不能解釋,這種痛苦的滋味确實不好受。

王妃比較厭煩大牛的态度,她的尊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挑戰,要不是礙着我的面子,她早就想将大牛喂狼群了。

我為了維持當下還算融洽的氛圍,不時地歡顏笑語,盡量讨好王妃不遷怒于大家,她雖貴為王妃,但骨子裏還是一個狼人,女人若是發起狠來,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我就算力挽狂瀾,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王妃不時地拿眼神瞄着田七,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她隐隐約約地露出殺機,她不允許除了自己還有別的女人喜歡狼人族的大王,狼有護食天性,也有排除異己的陰狠,所以我不斷地冒着冷汗,就怕她痛下殺手而暗示白狼王一口咬死田七,真要等那一刻來臨,做什麽都于事無補了。

我先下手為強吧,急忙趴在王妃的耳朵旁,悄悄地說,你貴為王妃,怎可與一個丫鬟争風吃醋?她是我家的童養媳,除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在我心裏她就是一個丫鬟。今晚你我洞房花燭後,我明天就打發她走了,從此本王跟着你錦衣玉食,永久居住在狼人溝。

王妃點頭大悅,斂去殺機,流露同情說:“童養媳挺可憐的,我明天親自放她走出狼人溝,我手下那幫狼人如饑似渴早就盯上她了,到時候跟我明一套陰一套可就麻煩了。”她接着舉着酒杯對大牛說道,“大兄弟喝得酣暢淋漓,可知道這是什麽酒?別是豬八戒吃人參果——食而不知其味呀。”

大牛平時愛開玩笑,卻是一個愛憎分明,不善于僞裝的性格,鼻子冷哼一聲說,你倆親親我我的,我喝酒礙你們什麽事了?我這麽喝就是想喝醉,眼不見心不煩,你倆一個王妃一個大王,剩下仨小喽啰當電燈泡,我這人當燈泡不行,電壓高,別給你倆整炸了。

我這太極打得左右逢源,操碎心了,趕緊打掩護,呵呵笑着說,糙人一個,心直口快,但心腸不壞,他成心想把自己灌醉,別到時候妨礙你我同枕共眠。

說完這話,我自個臉都臊紅了,人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我這漫天撒謊的本事可是到家了,差點埋沒了自己這個人才。

田七和馬伊拉情不自禁地張口往地上吐了兩口,田七醋意大發說,賴天寧同志士別三日如隔三秋啊,你這甜言蜜語的,我倆耳朵受得了,我這根腸胃可是承受不起,昨天吃的都倒胃了,沒事,我再忍忍,你接着繼續來。

我故意強勢說道,黃花大閨女,你這就受不了了?還整天算計着怎麽跟我洞房花燭呢,明天給老子卷鋪蓋走人,這輩子你死了這條心吧你!我這輩子跟定王妃吃香喝辣的!你別妄想破壞我和王妃的姻緣!

田七雖然知道我有苦衷,但這番話的确說得露骨三分,她氣得渾身打哆嗦,舉着一根指頭杵我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只見雨點大的眼淚流個不停,恨不得發大水将我淹死。

馬伊拉聰明絕頂,死拉硬拽地将她摁回座位上,好漢不吃眼前虧,王妃虎視眈眈的,弄不好拔劍就要殺人,她要是揮起屠刀,天王老子也阻擋不了。

大牛牛眼瞪得滾圓,見我火上澆油再次傷了田七的心,又不敢冒死跟我對着幹,便仰頭又是一壺酒下了肚子,牙咬得酒壺咯嘣響,恨不得這就是我的骨頭。

我去,我這惡人當得越看越像陳世美,能把一個人恨到這樣,我得有多壞?

王妃對我的表現頗為滿意,一只胳膊繞着我的脖子,一只手舉着酒杯,懶洋洋地說,你這位大牛兄喝得挺快,這酒是喝不醉的,雖千杯不醉,卻能喝死人,因為狼人族釀酒的技術獨霸天下,就連釀酒原料都是最珍貴的。

我偷偷喝了一口,砸巴嘴品了半天,始終猜不出是什麽原料釀制的。我胡亂說道,有葡萄美酒的味道,難道狼人溝的葡萄品種獨步天下?

王妃笑得前俯後仰說道,這是狼人族享譽千年的血酒!

大牛的酒杯砰然落地,他張目結舌地喊道,血酒?人血釀成的血酒!我的天哪,早就應該想到了,狼只吃肉不喝血,血當然釀酒了!

天下美酒幾乎都喝遍了,唯獨這血酒從未耳聞目見,端着酒杯中的血酒,我的手也跟着發抖,真不知道這杯血酒用了多少人血才釀制而成,大牛接連幹了兩壺,恐怕等同于喝了幾個人的血吧。

我的喉嚨突然咕嚕響個不停,恨不得将肚子裏的血酒吐出來。王妃面露殺機說,一杯血酒的釀制歷時十餘載,計六十六道制作工藝,它是狼人族的血汗結晶。誰要是敢把狼人族最珍貴的血酒吐出來,我就讓他再也喝不了酒!而且他的血還要用來釀酒!

這話說得疾言厲色,好像吐出一口血酒,跟要她狼人族一條人命似得。

大牛吓得使勁往嘴裏咽唾沫,田七和馬伊拉滴酒不沾,反而逃過了一劫。我撕下一塊熟肉狠狠地塞進嘴裏,咽得太急,我打了半天的咯。

王妃自娛自樂地哈哈大笑,我只能一邊打着嗝,一邊勉強陪着笑,心裏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了。敵強我弱,我只能忍辱負重,想起那首名詩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我可不就是卧薪嘗膽嘛。

狼十八急匆匆地闖進來,神色慌張地說道,虎娘子的大軍已經逼近狼人溝!現駐紮在峽谷北面的入口。

王妃氣定神閑地說,慌什麽!大小戰役不下百餘場,幾曾見過我狼人族打過敗仗?

狼十八犟嘴說道,但我們也從未贏過,為外人迎戰紅虎山,流我們狼人族自己的血值嗎?

王妃厲聲說道,掌嘴!

狼十八眼神閃爍其辭,忍了忍,最終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王妃怒氣略有緩和,說以後再敢頂嘴,我一定拔掉你的舌頭!吩咐你的事辦完了?狼群都喂飽了嗎?

狼十八再次眼神恍惚,也不敢看王妃的眼睛,低頭怯怯說道,半個小時以前,我已将所有狼群喂飽,保證它們都具有充沛的體力,夠羅羅人的紅毛老虎喝一壺了。

我眼睛揉不進半粒沙子,看狼十八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兩軍對壘決戰沙場,他的這個舉動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王妃不疑有他,率領着我們走出狼人溝。

第 28 章

“除了這些人,也已經無人可用了。”姜長玦道:“我打算試試。”

“好。”桃花笑眯眯地問他:“還有什麽需要皇姐和師父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

“我明白。”長玦拱手,朝他們行了一禮,便急匆匆地走了。外頭還有官員在等着,迎上他便繼續禀告着什麽事情。

“長玦長大了。”桃花看着他的背影,感慨地道:“不知不覺就已經頂天立地了。”

千百眉站在她身側,颔首道:“說的話是沒錯的,但是小家夥,你也才十九不到,裝什麽老成?”

“師父,徒兒心老了。”桃花一臉嚴肅地道:“人不是靠歲數活着的,是靠心,心老了,人就老了。”

“胡說八道。”千百眉搖頭:“你還嫩着呢,瞧着長玦能獨當一面了,你也就別多操心了,好生過你的日子吧。”

“他長大是他的事,該操心的還是得操心。”桃花眨眼,突然讨好地拉着千百眉的衣袖:“師父能帶我出去走走嗎?”

斜她一眼,千百眉有點不好的預感:“你要往哪裏走?”

“冷奉常的家裏。”桃花道。記役陣弟。

……果然還是要操心,千百眉無奈,拿了件披風出來給她裹上,将人整個抱起來:“你去他府上能做什麽?”

“不遞拜帖,咱們偷偷地去。”桃花狡黠地道:“最好能躲個房梁,踩個屋檐什麽的。”

哭笑不得,千百眉卻還是應了,護着她潛入奉常府,躲在人家書房的房梁上。

冷奉常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帶着個随從,在桌邊坐下便問:“大魏的兵力打探清楚了嗎?”

“清楚了。”随從點頭:“還有魏帝和那沈丞相的喜好,也都打聽清楚了。”

“很好。”冷奉常揮手讓他出去,然後繼續看手裏的信件。

桃花沒吭聲,窩在千百眉的懷裏聽着,等他有事暫且離開的時候,便央師父帶她離開。

“這冷奉常倒像是真心要幫忙守城的。”千百眉道:“功夫下得不少。”

桃花垂着眸子走着,低聲道:“他若當真是在守城上下功夫,那倒是好了。”

千百眉一愣,繼而皺眉:“為師最不擅長的就是與朝中的人鬥心思,你若是想到了什麽,便與長玦商議吧。”

“嗯。”乖巧地應着,桃花倒是沒打算告訴長玦,只招呼了青苔來,讓她再去奉常府守上幾日。

大軍壓城,文武百官有再多的意見也放在了一邊,暫且全力支持姜長玦守城。

姜長玦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的文武百官,道:“既然各位都有護國之心,那就請治粟內吏撥下糧饷,也免得糧草供應不足。另外布陣和石料采集都缺人手,若是有什麽好人選。也可舉薦。”

冷奉常等人恭聲應着,呈了折子給長玦,道:“這名單上的人都可用,但如今城門緊閉。有殿下的重兵看守。國都之中的儲糧恐怕不夠,還請殿下給個手令,也好讓治粟內吏調度糧草。”

姜長玦看了看他,微微皺眉:“我怎麽記得國都儲糧應該至少能堅持半月?”

“半月哪裏夠?”冷奉常搖頭:“臣以為還是準備充足些好。”

猶豫片刻。姜長玦還是應了,給了手令之後,又讓治粟內吏将糧倉的鑰匙交出來一把,好放心些。

百官散了,姜長玦捏着鑰匙想了一會兒,還是去找了自家皇姐。

姜桃花正躺在軟榻上捂着肚子,臉色有些不好看。

“皇姐?”姜長玦一愣,連忙過去将她扶起來:“怎麽了?”

“沒事。”桃花皺眉道:“這幾日肚子都疼得厲害,興許是吃錯東西了。”

“禦醫來過了嗎?”

“來過了,就讓我好生養着。”勉強笑了笑,桃花轉移了話頭:“你看起來像是有什麽事?”

姜長玦點頭:“方才冷奉常問我要了出城的手令,說讓治粟內吏調度糧草。”

眼神微動,桃花看着他問:“這有什麽不對嗎?”

“聽起來沒什麽不對。”長玦皺眉:“但我感覺冷奉常未必是真心投誠。”

桃花笑了:“那他此番若是拿你的手令出去,與大魏的人私下交易,危害趙國,你當如何?”

微微一頓。長玦道:“斬草除根。”

“好。”拍了拍手,桃花道:“那便按你想的去做。”

“可是。”姜長玦皺眉:“萬一是我誤會了呢?”

“那也該提前做好準備。”桃花拉着他的手,認真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既然已經對冷奉常一黨起疑,那便要先捏住他們的把柄,一旦他們想做有害趙國之事,便可以在第一時間阻止他們。”

姜長玦點頭。冷奉常一黨打的是護國的旗號,所以在朝中多受擁護,若當真做出賣國之事,那本身就是一個把柄。

冷奉常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一切都是在私下進行,拿了出城的手令之後,他便派了心腹跟着治粟內吏的人出去,然後趁着夜色,一路往大魏軍營而去。

沈在野正在看書,湛盧突然掀簾進來道:“主子,有國都裏的人求見。”

不出他所料,沈在野勾唇,放下書道:“請進來便是。”

少頃,一個戴着鬥篷的人進來。取了帽子便行禮:“在下冷奉常門客張天,拜見沈丞相。”

微微一笑,沈在野颔首:“深夜來訪,想必是有要事。”

“時間不多,在下便開門見山了。”張天道:“奉常大人手裏握有趙國的糧草和軍需,也正受二皇子信任,丞相若是想攻下趙國國都,與奉常大人合作,是最快最好的做法。”

“哦?”沈在野一臉沉思地看着他:“奉常大人想要什麽?”

“很簡單,如今姜氏沒落,只剩兩個背負殘害手足之名的皇嗣,奉常大人以為,趙國一旦成為大魏屬國,這國姓也該換一換了。”

他想當國主?沈在野咋舌:“胃口倒是不小。”

“這買賣,丞相大人不吃虧。”張天道:“只要大人同意,雙方取得信任,奉常大人便願意将之後調度來囤積的糧草,全部送進大魏的軍營。”

糧草是個重要的東西,不給自己人,反而給敵軍,這冷奉常也真是半點沒有愛國之心啊。

沈在野看着面前的人道:“這條件對我方來說,的确是不吃虧。但奉常大人想要我方如何做,才能信任?”

張天一笑,拱手道:“世人皆知,趙國二公主是丞相的正妻,雖然丞相舉兵攻趙,已有夫妻破鏡之意,但……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準,所以奉常大人的意思是,想看看您對二公主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若是人家夫妻突然重歸于好了,那豈不是坑死了他們這些中間的人?別的都不重要,這個一定要先弄清楚才行。

“這個好說。”沈在野一臉冷漠:“貴國二公主未經我允許私逃回趙,我與她夫妻情分已盡,如今也不過是陌路人罷了,若她擋着了大魏的路,在下也不會顧忌,必定除之而後快!”

張天看了看他,道:“二公主肚子裏可還有您的子嗣,您也不在意?”

旁邊的徐燕歸輕哼一聲:“她那肚子是假的,是為了騙沈丞相,好順利離開趙國罷了。一個假肚子,誰會在意?”

沈在野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正是如此。”

還有這麽一出?張天頓了頓,仔細瞧了瞧沈在野臉上的表情。提起二公主,這人滿眼都是不悅和記恨,當真沒有半點情意。如此真實的表情,應該是裝不出來的。

第 38 章

夜空之上, 皎月消失,繁星不見。漫天雲湧頃刻間籠罩整個玄天山。

值守峰門的弟子,夜半未眠者, 沉浸幻夢之人紛紛驚覺,仰頭望向漆黑的夜空。

突然,一道耀目的白蒼光芒刺破黑暗, 将天地照得仿若白晝。

“曲逐陽,瞽言妄舉, 罰無念峰面壁一月。一之已甚, 不可再犯。”青帝清冷的聲音從高處傳來,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風靜止了。

斜陽峰上,衆多弟子神情驚懼。龍吟峰, 匆忙披上外衣的天樞長老驚訝僵在原地。雪冰峰內, 霜凝長老端坐窗前笑容姣好。幻情海邊,行度望着雲霧之中的鐵索橋若有所思。

飛仙峰的山巅,夜半撫琴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琴。無念峰上,幽暗石室內的少年緩緩閉上了銀白之色的雙目。剛剛踏進書閣的參商, 不由擡頭望向星落峰的方向。

星落峰上。

“師父?”羽夜夜望着耀目的天空, 身體不自覺顫抖。

天問書卷凝固般,書頁一動不動。

良久, 天問終于從高處聲音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它驚懼喊道:“那家夥生氣了!我要避一避。有事千萬別喊我!”

“等……”羽夜夜慌忙伸出手想要阻止。

一道陣法的光芒剎那間在天問書卷的頭頂出現。下一瞬間,漆黑色的書卷在她的眼前驟然消失。

羽夜夜落空的手僵在空中。逃走了?天問害怕得主動進了小黑屋。

忽然, 龐大的靈力覆蓋星落峰。羽夜夜脊背一寒, 腦袋僵硬地轉向山巅。她的視線前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緩緩落下。

“夜夜。”青帝清冷的聲音随風飄入羽夜夜的耳中。

羽夜夜呼吸一滞,瞳孔晃動,顫抖的身體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明明是熟悉的師父, 她現在不知為何生出幾分陌生感。甚至,她的心底深處莫名對青帝滋生出了一些恐懼。

羽夜夜僵在原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向她伸來,漸漸覆蓋她的視野。羽夜夜心頭一顫。她飛快低下頭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忽然,她的臉頰傳來溫暖的觸感。

“夜夜,為何走出房間?是身體出現了異樣嗎?”青帝沉聲問道。

羽夜夜怔了下,緩緩睜開眼睛,偷偷擡頭看向青帝。

“沒有。”羽夜夜想要搖頭,臉頰上溫暖的手掌讓她無所适從。

青帝感知到她體溫正常,若無其事松開手,詢問道:“藥粥吃完了嗎?”

“吃完了。”羽夜夜的頭不自覺低下來,聲音慌張答道。

青帝正色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你的身體太虛弱,這幾日不要離開星落峰。”

羽夜夜忙不疊點頭答應。

羽夜夜渾渾噩噩走回房間,對送自己到門前的青帝打完招呼後。她腳步虛浮,晃晃悠悠走到床邊,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她摸了摸青帝剛剛觸碰過的臉頰,臉好熱。羽夜夜怔怔望着頭頂薄紅色的帷帳,喃喃道:“我好像有點發燒。”

窗外的夜色重新恢複了黑暗。房間內漸漸靜下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聲痛呼從床榻上陡然響起。

瞬息間,青帝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羽夜夜的門前。他聽到房間內除了痛呼聲,還夾雜着牙齒輕顫的聲音。

青帝眸色微沉,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房間內,月白色的被褥大半掉落在地上。羽夜夜緊緊蜷縮成一團,身體不住顫抖。她閉着眼睛,嘴唇慘白,額頭上密布着層層汗珠,身上的寝衣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青帝撿起被褥放回床上,一只手準确地撫上她的臉頰。羽夜夜剎那間輕顫了一下。下一瞬間,她本能地緊緊抱住青帝的手再也沒有松開。

當青帝的手觸及她臉頰的時候,異常的灼熱立刻從羽夜夜的身上襲向他。

青帝神情淡然,沒有任何動容。

不久之前,同樣是在羽夜夜的房內,參商凝重的話言猶在耳:“帝君,這是熱病。”

熱病,千年之前曾經彌漫整個世界的一種瘟疫。人族的三分之二因此消亡。魔族,妖族和仙界都遭受過嚴重損害。

“熱病在千年之前已經滅絕。”青帝的腦海中浮現出千年之前見過的悲慘場面,眸中籠罩上一層陰影。

參商點了下頭:“一千多年前,熱病在三界的努力下被撲滅,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參商看向青帝懷中滿臉漲紅的羽夜夜,本就虛弱的聲音更加微弱:“帝君,羽夜夜是異族。”

青帝攬着羽夜夜的手微微動了下。他冷眸看向參商,冰冷的聲音質問道:“你想說熱病是夜夜自己帶來的嗎?”

參商垂首:“帝君,熱病的來源至今仍然是一個謎。人一旦感染熱病,發病之時身體會處于灼熱狀态。當高溫将體內的五髒六腑煮沸,任何醫修都回天乏術。”

參商看了一眼羽夜夜,沉聲道:“從發病到病故,整個過程不到半個月。”

青帝感知到羽夜夜的身體漸漸恢複常溫。他望着她慘白的雙唇,聲音冰凝道:“參商,夜夜的熱病,本君自會處理。”

參商不解地看向青帝。一千多年前,仙界無數醫修對熱病無能為力。直至熱病消失,人們都沒有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帝君要如何處理?

青帝正色道:“熱病對化神期之上的修仙者無效。夜夜這幾日接觸的人除了本君和你,只有逐陽。她醒來之後,我會禁止她離開星落峰。”

參商靜靜傾聽。帝君,自己和曲逐陽不會被熱病傳染。只要羽夜夜一直待在星落峰,玄天山的其他人便沒有被傳染的危險。

“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青帝瞥向參商的眼中神色不明。

對于帝君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參商沒有意外。羽夜夜是異族之事,帝君隐瞞了下來。如果她身患熱病的事情暴露出去,不僅會引起仙界的敵視,也會吸引魔界和妖界,甚至人族的目光。

“參商遵命。”參商再擡起頭的時候,恢複了一貫的醫者态度。

“帝君,除了熱病,羽夜夜有些營養不良。應該與她這幾日沒有正常飲食和缺少充足的睡眠有關。最好喝一些藥粥補一補。”參商雖然沒有說出曲逐陽的監.禁,也已經充分暗示了原因。

“參商,麻煩你了。”青帝神情淡定道。

參商愣了下。他看向青帝,見青帝沒有再言語。參商這才後知後覺地起身前往星落峰的廚屋煮藥粥。

參商離開後,青帝罕見主動喚道:“天問。”

一直安靜躺在桌上的天問慢騰騰飄過來。

“當年為了對抗熱病,仙界和妖界的醫修們共同研究制作出一個方子。”青帝看向天問不動的書卷,“本君曾經給你看過一次。”

天問立刻跳腳喊道:“那根本是殺人的方子!那些瘋子完全因為恐懼失了理智,在病人身上亂試。因為方子慘死的人,比身患熱病更加痛苦。所以,你才将方子的事情封禁起來。你現在難道要給夜夜試嗎?”

青帝沉聲道:“方子上的藥草沒有問題,只要弄清楚每種草藥所需的劑量……”

“當年死了那麽多人都沒試出來,你以為自己的運氣可以一次就蒙對嗎?”天問語氣不屑道。

忽然,它漆黑色的書卷抖了下,不可置信問道:“你難道要自己試藥?你不要命了嗎?”

“只是一點藥,多喝幾碗沒有關系。我受得住。”青帝向天問伸出手,“天問,把藥方給我。”

天問遲疑道:“可是,你不是醫修。你為什麽不把方子給那個病秧子,讓他……”

“天問,”青帝聲音低沉了幾分,“這件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夜夜。”

死一般的寂靜降臨。

過了好一會兒,一張陳舊的紙張從天問漆黑色的書頁中顯現出來。

“你可別把自己弄死弄殘了。否則,我一定告訴夜夜。”天問最後不放心地威脅道。

手心的灼熱漸漸降下去,青帝将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輕輕将羽夜夜放下,望着她微微舒展開的彎彎細眉,輕聲道:“夜夜,有為師在,你不會有事。”

青帝坐在床榻邊又仔細觀察了許久羽夜夜的情況。當他确定她徹底安穩下來,這才起身離開。

青帝沒有回房間。他徑直走進廚屋,鼻尖立刻聞到濃郁的草藥味。爐火上煮了許久的藥早已沸騰,熬成了藥汁。

青帝倒了一碗藥汁,沒有絲毫猶豫一飲而盡。

苦澀頓時彌漫在他的口中。

**

書閣,今夜燈火通明。

參商踏上最高層,腳步時不時停下來,費力地喘息。

“師父。”身邊的弟子擔憂勸道,“夜已經很深了。無論您要查看什麽書,我們明日再來好嗎?”

“咳咳,沒關系。”參商輕咳了兩聲,有氣無力道,“為師怕夜長夢多。”

參商在腦海中仔細回想了一遍在星落峰和青帝之間的對話。帝君經歷過一千多年前的熱病橫行之事,自然對熱病有所了解。

燭火的映照下,參商的臉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可是,聽帝君的語氣,關于熱病,帝君似乎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

參商擡頭望向眼前高聳的累累書架。玄天山的歷史雖然沒有帝君的經歷那麽久遠,當年的先輩們一定也曾留下一些關于熱病,甚至是帝君的記錄。

“從最久遠的那一層開始看。”參商在桌前慢慢坐下,輕顫的手指指了指角落裏一個書架上陳舊的書籍。

“是,師父。”身邊的弟子立刻跑過去小心翼翼将書架上書取下來,飛快搬到參商的面前。

泛黃的書頁上傳來刺激性的氣味。參商從衣袖內掏出手帕捂住嘴不住咳嗽。他一邊輕咳嗽,一邊手指輕顫翻開眼前古老的書冊。

天微微亮。

弟子望着桌上堆滿的書籍,不解地看向自家師父。從剛剛開始,師父就沒有放下過手中的書。師父是找到了想要的書嗎?

突然,“啪!”一聲脆響。泛黃的書卷從參商的手中滑落下去。

弟子連忙走過去撿起書冊。他擡頭看到參商陰沉的臉色,立刻擔憂問道:“師父,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七星峰。”

“不,去星落峰。”參商的聲音罕見比平日響亮許多。他站起身,扶着桌子的手不自覺顫抖。

弟子不解地看向手中的書冊。他發現上面是一封回憶亡故友人的信。

“熱病橫行,友妻故去。友人日夜相伴,不幸侵染,未至半月故去,洞虛之境無奈何……”

第 29 章 兩眼分外紅

漆黑的夜空,看不到半點星光,就連那一輪散發蒙蒙黃光的殘月,也被層層如濃墨般的烏雲給遮蔽了,只有那凄冷的夜風肆無忌憚地在這座鋼鐵都市中穿梭。

一道常人無法覺察的黑影正飛快地在城市中穿梭,轉眼就來到崆峒派武館門口,略微停頓了一下,便飛身躍入其中。

黑影走到劉辛房門口,推開門,剛要邁步進去,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清笑。

“呵呵,如此月黑風高夜,朋友來我這小武館,不會是想學那尋常蟊賊想發財吧?”劉辛站在陽臺上,看着那黑影說道,他剛剛修煉沌天心法完畢,便察覺到有股靈力波動逼近,便出屋看個究竟。

“嘶嘶!”那身影聽了這話,猛然轉過身來,猩紅的眼眸死死盯着劉辛。

黑雲被風吹散,淡淡月光灑落到院內,讓兩人互相看清楚對方面容。

臉上沒有鼻子,只有兩個黑洞,眼眸宛如燈泡般瞪得渾圓,嘴巴則撕裂到鄂部,如花朵綻開的血唇下凸出兩瓣紫黑色鋒利獠牙,膚色是焦紅一片,仿若是個變異怪物。

劉辛看着那黑影的面容,心中頓時一驚,暗暗嘀咕:“咦,此等妖物什麽時候可以在都市出沒,居然還敢找上門,難道就不怕其他修真者和六扇門追殺嗎?”

“嘶嘶,你害得我如此模樣,我……要……殺……了……你!”而那妖物看到劉辛之後,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揮舞着如爪刃般的雙手,嘶啞慘叫着徑直撲上陽臺。

劉辛側身讓過妖物的飛撲,不免有點詫異:這家夥看樣子認識自己,而且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可是自己可從來沒和修真界妖物結過怨啊。

“噗!”

看到一擊未果,妖物張開獠牙,噴出團翻湧的粉紅色煙霧,朝着劉辛籠罩過去,跟着高高躍到高空,想要斷了劉辛退路。

“蠱霧?”看着這片略帶甜膩氣味,并不随風消散的煙霧,劉辛腦海裏立即跳出這個字眼來,這可是修為達到化脈階的蠱蟲才能使用的攻擊方式,看來這家夥應該是蠱門中人。

難道他是……劉辛猛然想到那日用化血蠱算計自己的纨绔子弟,沒錯,應該就是他,還以為這小子能夠識相,好自為之,誰知道居然還是死不悔改,變成這個德行來尋仇,真是可笑之至。

劉辛猜測的不錯,當日這陸平因為本命蠱蟲被滅,而修為又未達到聚靈階,沒有煉出第二元神,所以蠱蟲死後,一時三刻之內,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等于就是要了他的小命。

想要保命也很簡單,只要尋得任意一株百年以上靈材,或者是靈級的丹藥服下,即可将散去的丹田靈力重新聚集起來,然後重新滴血認主一只蠱蟲,調養幾天,便可痊愈。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陸平自身修為淺薄,而本命蠱蟲又是最低級的化血蠱,所以治愈的要求閉并不高。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上天,俗世之中,哪來什麽百年靈材,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門大派倒是有,可是憑陸展鶴區區一個三流宗門記名弟子,連拜見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求得靈材丹藥了。

為救兒子一命,陸展鶴別無選擇,只能使用萬蠱門的一個極端療傷偏方:人蠱術。

此術顧名思義,就是以人為蠱,将蠱蟲和人融合,而且所選的蠱蟲檔次,必須比修真者修為要高,這樣才能彌補散去的靈氣,同時還可以提高受術者修為。

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使用此法,會使得人的心性大變,同時身體趨向半蟲半人化,一直等到有了融魄修為時,才可将那蠱蟲化為身外化身,恢複本來面貌。

陸展鶴密室內準備的蠱蟲,本來是準備等陸平固基之後,用來助其煉化的第二只本命蠱蟲:百年赤岩蜈蚣。

在啓用秘術将兩者互融,陸平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修為也踏入了固基階,不過也成眼前這副醜陋模樣,生性也變得殘忍好殺,尤其是繼承了赤岩蜈蚣一個特殊攻擊能力,可以噴出能夠令人畜腐爛的毒霧,供其吸食。

本來陸平今夜來此,就是為了憑着毒霧秘法,來個神不知鬼不覺,悄悄殺了劉辛師徒了事。誰知道正好和劉辛碰了個面,這下可是完全引發陸平積蓄已久的憤怒值,兩眼分外紅,恨不得将劉辛剝皮抽筋,食骨汲髓,都不能解恨。

“區區小技,不登大雅之堂,也敢拿出來獻醜,混沌天地,不滅玄火,為我所用,驅妖除魔,呔!”劉辛雙手飛快地打出一道靈印,擡手一指那團毒霧。

嘭!虛空之中,陡然升騰起一片詭異的黑色火焰,迎風便漲,如波浪般沖着那毒霧包圍過去,只是一個呼吸,就将那毒霧燒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殘跡。

與此同時,陸平也揮舞如刀刃般的雙手,張開獠牙從空中撲咬下來,在他看來,劉辛即便躲過毒霧,也絕對逃不過自己的連環劈斬。

眼看雙爪就要落在劉辛身上,陸平眼中掠過一絲快意,忍不住獰笑道:“去死吧!”

劉辛是不避不讓,臉色依然從容不迫,沒有絲毫驚慌,只是暗中默運沌天心法。

滋滋!那閃爍着幽冷黑芒的雙爪上暴起如烤鱿魚般的聲響,徹骨連心的劇痛讓陸平忍不住悶哼一聲,頓時縮回雙爪,那一口也咬不下去了,翻身退讓到旁邊,瞪大雙眼,帶着疑惑和怨恨的神色看着劉辛。

一層若隐若現,宛如實質般的火焰如黑色水銀般在劉辛身上蕩漾,只是一個碰面,那爪尖就被黑焰融化,足可知道此火焰的厲害絕非尋常。

“哼,憑你這點能耐,也想破我的護身玄火,太自不量力了。”自從跨入沌天訣二重天境界後,劉辛已經漸漸熟悉自身玄火的妙用,比如此刻的護身玄火,就是其中之一。

它乃是引天地靈力,融自身火丹而成,只要修為夠,即可融世間萬物,莫說對付比自己修為遜色的陸平,即便是遇到高一階的修真者,倘若沒個厲害的法寶相助,也別想赤手空拳就能輕易破開這層異類火甲。

“我要殺了你!”陸平退後兩步,嘶啞地喝道,顯然已經被激發出兇殘蟲性,根本不會考慮兩者實力的差距。

劉辛看着面前猙獰無比的陸平,心裏暗道:這家夥已經入了邪道,犯了殺念,若不将他滅了,必然會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以後麻煩絕對少不了。

不過在這繁華都市之中,動靜搞得太大必然會引起其他修真者的注意,何況這裏地形複雜,可不能讓他有機會逃走,得引到偏僻的地方才行。

打算已定,劉辛當下沖陸平揮手說道:“呵呵,想殺我,那就來吧,先追上我再說。”

“別想跑!”看着劉辛轉身就走,陸平嘶叫一聲,緊緊跟随其後。

第 27 章 (27)

的,青玉嬌緊緊随着青穎姿一路跟蹤過來,見到他們的隊伍還在不斷深入,不由得心裏有些發毛,“穎姿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他們這是想要去的魔勒森林的深處啊,我們就兩個人,萬一遇到兇猛的源獸呢?”

青穎姿當即眼神鄙夷又嫌棄地掃了她一眼,冷聲道:“若是你害怕了,那就別跟着,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這麽好的機會報複樓婉君,她怎麽可能會錯過?這一次她定要那賤人下場凄慘。

青玉嬌被她說得面上一陣發白,心底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陪着她來的,到頭來還要被她奚落。她要是一個人有本事回去,她當然早早就回去了,她是真有點後悔跟着青穎姿一起出來了。

124偶遇源獸

“不敢回去就把你的嘴巴給閉上,這麽膽小還出來歷練什麽?”

青穎姿毫不留情地譏諷,說話半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下。

青玉嬌咬了咬自己的紅唇,心中有些惱火,更有些委屈,自己什麽都聽她的,她卻是這麽看自己的。

而另一邊緊緊跟着樓婉君的衛赫幾人,也察覺了不對勁。

“師兄,我怎麽感覺我們越來越深入魔勒森林深處了呢?他們到底是想要去哪裏?”衛柔嘉心中雖然很恨樓婉君,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生啖其肉才解恨,可她還是很惜命的。

這越是深入魔勒森林,光線能照射下來的地方就越有限,加之不時會有一些奇怪的聲音發出來,難免會讓人覺得陰森, 自然也就會害怕。

“剛剛那隊伍裏的人,似乎有西山唐氏的人,想來他們肯定是發現了不簡單的地方。”

衛謙目光深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都跟得很遠,他并沒有看清楚唐莫寒的面容,所以說話的底氣不是很足。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連西山唐氏都重視的地方,肯定是少不了好東西……”衛詩彤眼底流露出貪婪的目光。

倒是衛雪晴略有些擔憂,她環視了一眼四周的環境,雖然她很想收拾樓婉君,但是和自己的性命比起來,當然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這裏對于他們這個層次修為的人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倘若再跟着樓婉君他們的隊伍深入,會遇到什麽意外,是福還是禍,這些是說不準的。

但她卻是不敢冒險的,源獸有多麽兇猛可怕,她自然也是見過的,這一次八宗秋獵,長老們都是候在魔勒森林外面的,根本就沒有長老跟随他們進來,倘若真遇到意外,那是不堪設想的。

“師兄,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的比較好,來日方長,總會有機會再見到她的,我們就這麽幾個人,倘若遇到一只合虛或者是金身層次的源獸,後果不堪設想的,而且長老們也叮囑過的……”

衛雪晴試圖想要說服衛赫等人,但顯然為衛赫是不願意放棄的,在他看來這是個自己表現的絕佳機會,只要他狠狠收拾了那小賤人,他在衆位師弟師妹面前的形象就會更好,也會更加受到長老們的器重。

“師妹,你就放心吧,這段時間魔勒森林中有異動,人族活動的範圍擴大,我們都走了這麽久了,哪裏來的源獸?你就別自己吓唬自己了,就算是有源獸,那我也會保護你。”

衛赫打斷她的話,面帶笑意安慰着她。

衛雪晴聞言,心中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麽要慫恿衛赫他們住跟蹤樓婉君的隊伍做什麽?就算是為了報仇,也沒必要把自己的命給搭出去的。

這魔勒森林中到處都充滿了變數,哪裏是他們能夠掌控的?就算現在沒有遇到源獸,誰知道等會會不會遇到啊?

“源源源源獸!!”

衛雪晴的擔憂還沒放下,就聽見有人驚叫,當即不由得神色一變,果真見到了一只跟小山坳似的三影金鈎巨蠍,就在他們左邊不過千米左右的距離。

這三影金鈎巨蠍身體呈褐色的,但是卻有三根毒鈎,那毒鈎是金黃色的,就好像是用黃金澆鑄而成,那金鈎劇毒無比,金鈎上有神秘的源紋閃爍,發出耀目的光芒,這三影金鈎巨蠍生性兇殘,且還是金身層次的源獸!

這下子連衛赫的臉都白了,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話音不過剛剛落地而已,居然就出現了源獸,這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吧?

本來這三影金鈎巨蠍是沒有注意到他們,但就因為衛柔嘉那一聲驚叫,它就盯上了這群人的,舉着三根可怕的毒刺就朝他們過來。

衛雪晴也簡直吓傻眼了,這源獸出現得無聲無息 ,若不是衛柔嘉發現,只怕他們都要被一鍋端。

“快走啊!還愣着在這裏幹什麽?!!”

衛謙見幾人居然還有心情發愣,當即怒吼了一聲,自己率先拔腿就跑,開玩笑,這是金身層次的源獸,就憑他們幾個,送過去塞牙縫都不夠。

被他這麽一吼,幾人也迅速反應過來,身上的各種保命手段通通都用了出來。

砰砰砰!

那三影金鈎巨蠍見狀,當即勃然大怒,揚起尾部那三根鋒利粗重的金鈎朝幾人就追殺過去,地面頓時就被那金色毒鈎給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坑,土泥飛濺, 順着他們逃跑的方向橫推過來,大片的土泥翻卷的,樹木炸裂。

衛雪晴幾人的臉都綠了,這是倒了什麽血黴?他們都沒來得及動樓婉君一根手指頭,就被源獸給盯上了。

“該死!”衛雪晴面色發青,這樣大家夥一旦被追上,下場就是個死!

幾人也是卯足了勁兒,拼命地狂奔,根本留不敢回頭去看,也沒來得及去顧及自己的同伴。

“啊……師姐救我!”

其中一個小師妹不慎跌倒,轉眼就被那三影金鈎巨蠍給盯上,她剛剛驚呼完,那根金色的毒鈎就刺了下來,她連哀嚎都沒來得及。

這下子幾人都吓得心髒狂跳,恨不得自己多長出幾條腿來,一個個吓得魂飛魄散,這是金身層次的源獸,而他們之中就只有衛赫的修為是最高的,但也就引神三層而已,尚且還未跨入合虛層次,哪裏能是這三影金鈎巨蠍的對手?

“都是樓婉君那個賤人害的!真是害死我了!”衛柔嘉一邊跑一邊恨恨地罵着,她的身後不斷傳來同門弟子哀嚎的聲音,聽得她脊髓一陣發麻。

另一邊跟蹤的青穎姿和青玉嬌也見到了那三影金鈎巨蠍,兩人驚得臉都白了,尤其是見到天武宗的弟子一個接着一個被那蠍子斬殺,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兒,青玉嬌只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驚恐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愛她是真的後悔死了,就不應該聽從青穎姿的話,為什麽要跟蹤樓婉君,好好地待在外圍,一旦秋獵結束,她就能回宗門了,可如今這不是在找死嗎?

金身層次的源獸,他們這些人加起來都對付不了,一瞬間,青玉嬌感到很是絕望。

125死亡峽谷

“那是什麽聲音?”此時樓婉君幾人已經很深入到魔勒森林的中層了,這裏幾乎就見不到什麽陽光,全是重重的樹葉影子,遮天蔽日地籠罩着。

遠遠的她就聽見了有異動的聲音,不由得停下了步伐,目光看向了楚北陌。

楚北陌自然知道這一路上有人在跟蹤他們,想來對方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居然那麽快就招惹上源獸了。

這活動在魔勒森林中層的源獸修為很雜,有合虛層次的,金身層次的,也有亞聖層次的等等,但是沒有達到聖者修為的,是輕易不會進入來這裏的,跟蹤他們的那些人倒是勇氣可嘉。

舒韻幾人都是聖者的修為,自然知道有人跟蹤他們,但也沒有誰在意,這魔勒森林裏最忌諱的事情之一就是跟蹤,這樣很容易就會因為之前的人驚動了源獸,自己上去背了黑鍋,無疑就是給源獸去當小點心的。

“可能有別的隊伍惹上了源獸吧?源獸的領地意識很強,一旦入侵,會不死不休的。”

舒韻笑盈盈地解釋道,聽這聲音,應該是金身層次的源獸,那些個倒黴蛋子可不要太凄慘了。

樓婉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緊地跟着楚北陌的步伐,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心情卻欣賞魔勒森林裏植被的美麗了,而是全神戒備。

到了這裏,她有很強烈的危機感,這裏的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危險的氣息,讓人神經跟着繃緊。

楚北陌察覺她緊張,垂眸看了她一眼,聲音低醇安慰:“ 別怕,有我在。”

樓婉君乖巧地點點頭,可到底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加之遠處有源獸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還沒開始戰鬥她的掌心就出汗了。

見此楚大爺只要伸出自己溫厚的手掌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手掌,牽着她跟着衆人走。

感覺到他的溫暖,樓婉君只覺得自己心裏稍稍安慰了很多,剛才那種緊張的感覺逐漸退散。

“注意!”

忽的,前方傳來了黎痕的聲音,衆人當即腳步一頓,黎家的護衛立即做出了警戒的姿勢。

“楚公子你過來一起看看?”唐莫寒朝兩人看了過來,目光落在了楚北陌的身上,他和黎痕正在看原先黎麤派人過來偵察過粗略繪制的地圖。

“憑什麽只有他們能過去?別忘了我們也是參與者!”在一邊的華語妙見狀,表示很不服氣,聲音拔高了些許。

當即就引來了黎家護衛充滿警告的凝視,氣得華語妙直想發火。

但是華英和另外兩個長老并沒有所說什麽,看不看地圖對于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夠找到天融果就可以了,其餘的可以忽略不計。

“我想我們應該快要到目的地了,只是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個時候不适合再過去,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這是黎痕的原話,他是一個很不錯的領導者,這一路上除了一些小摩擦之外,他們整隊的人都比較安全,暫時還沒有遇到難纏的源獸。

但是楚北陌盯着那張地圖看了許久,深邃的眼眸中微微泛起了一層褶皺,他來過魔勒森林無數次,對于一些地帶還是頗為熟悉的,可黎痕這張地圖上的,他卻是沒有見過的。

“還沒有到。”他看了一眼地圖,又環視了一眼四周的情況,淡淡地說了一句。

黎痕臉色微變,又俯身去急忙看地圖,又與這四周做了對比,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便詢問:“不知楚公子能否說得詳盡一些?”

“我怎麽感覺你們好像看反了?”樓婉君也在一側看着,只是這地圖雖然只是草圖,可她怎麽看着就這麽別扭,總覺得哪裏不對。

她伸手過去将那地圖給反轉了一個角度,嘀咕着:“總感覺這樣看着才順眼。”

她這一轉,頓時唐莫寒和黎痕大吃一驚,兩人臉上神色都變了,驚愕地看着地圖上的标注,兩人眼中皆是流露出驚駭之色。

“死亡峽谷……”唐莫寒臉色有些難看,怎麽也沒想到這地圖鬧了一個大烏龍,他們居然沒有看對地圖。

樓婉君愕然,擡眸看向楚北陌,只見他只是眨了眨眼眸,并未再說什麽。

“你們怎麽搞的?連個地圖都不會看嗎?”華語妙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蹬蹬幾步過去就想要伸手扯走那地圖,但是被樓婉君巧妙地躲開了。

“那位勘察員是拼着一口氣回來的,什麽話也沒來得及說,留下這張圖和一些記錄就走了。”黎痕神色複雜,随後又道:“傳言魔勒森林一直有一座死亡峽谷,是從前一座神祗的廢墟形成了如今的死亡峽谷,可從來都沒有人找到過死亡峽谷的入口。”

源宗的三位長老和西山唐氏的幾個長老也聚了過來,都仔細地研究了一下那地圖,神色有些有興奮又有些複雜。

關于那座死亡峽谷的傳說實在是太多,可從未有人真正的找到過入口在裏,可如今他們得到了一份模糊的路線,但他們的裝備和人,顯然是準備不充分的。

死亡峽谷中他們要面臨的危險可遠比在魔勒森林中層閑逛要更加可怕的,幾人不約而同的猶豫了。

只有楚北陌從始至終就沒有絲毫的神色變化,魔勒森林的死亡峽谷他自然是聽說過的,曾經也想找過,但是苦尋無果,現在這個機會擺在了面前。

“死亡峽谷很可怕?”樓婉君詢問身邊的舒韻,感覺自己這方面的知識真是匮乏得厲害。

舒韻面露凝色地點點頭:“死亡峽谷之所以可怕,傳言那是由一座神祗融合之後形成的,那裏的珍寶無數,但同時守在死亡峽谷的兇殘源獸衆多,就算能找到路進去,也會第一時間就被外面的源獸給殺了的。”

樓婉君點點頭,目光落在了唐莫寒、黎痕還有幾位長老的身上,便詢問了一句:“你們打算怎麽般?”

見幾人陷入沉思中,久久不說話,樓婉君又道:”我倒是有個計劃,想繼續的留下來,不想繼續的就離開,這樣如何?”

126統一選擇

“哧,我看你是想自己一個人獨吞吧?死亡峽谷的傳聞我們誰不知道?誰不知道你抱了個宗主,就在這裏嘚瑟……”

樓婉君這話剛說出口,就被華語妙給頂撞了回來,面上還夾着譏嘲鄙夷之色。

她就是看樓婉君不順眼,什麽本事也沒有,要不是仗着有這個戴面具的男人護着,自己早就把她給打趴下了,哪裏還能輪得到她來嚣張?

“就是,一開始就慫恿人排斥我們,現在又出這樣的馊主意,樓婉君,我看你就是不懷好意。”

有華語妙發言,緊接着也有幾個源宗的弟子跟着斥責樓婉君,認為她就是不安好心。

他們是源師,修為不比修士,很容易就被源獸給攻擊了,如今樓婉君出這樣的主意,這不是想讓他們去送死嗎?

那天融果何其珍貴,若是能得到,他們的修為都提升好幾個臺階,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來,這難道是想讓他們自己進去嗎?

樓婉君聽罷,雙手環胸,目光鄙夷地環視了一眼這些人,自己無能還眼紅別人,真是沒見過這種奇葩。

“樓婉君!你不服嗎?你那是什麽眼神?要不是有人護着你,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這一路上華語妙忍了她很久了,如今見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心底裏的怒火一下子就蹿了出來的,目光陰狠地緊緊盯着她。

樓婉君無語望天,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麽自大?真以為源宗是塊香饽饽呢,人人都跪舔嗎?

簡直就是搞笑。

旋即她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冷嗤了一聲,目光有幾分鄙視地掃了一眼沉默是金的華英長老,淡淡道:

“華英長老,你再不讓這些臭蟲閉上嘴巴,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我家宗主就是喜歡護着我,誰惹我,我就打回去,有本事你們去把你們家的宗主給請出來啊?也讓你們抱抱大腿,我絕對二話可說。”

華英長老原是不想管這些打嘴仗的事情,但樓婉君話語說得這麽直白,讓她臉面全無,她知曉這臭丫頭口舌的厲害。當即目光陰森森地掃了一眼源宗的弟子,聲音冰涼着警告:“行了,都給我閉嘴!一個兩個的,都不嫌丢人嗎?”

長老此話一出,源宗的弟子面色憋得通紅,華語妙氣得不行,看着華英長老欲言又止,“長……”

“華語妙你再敢生事,就給我滾回去!”華英長老有些恨鐵不成鋼,這死丫頭一點也不會看形勢。

眼下這樣的形勢對他們源宗根本就不利,還敢在這裏跟人呈口舌之快。

華語妙被吼,一張臉當即憋得青白交錯,目光恨恨地剜了一眼樓婉君。

樓婉君鄙夷地掃了她一眼,還以為有多厲害呢,還不是慫貨一個,幹脆也懶得跟她們多費口舌,不如省點口水趕路。

而黎痕以及唐莫寒還有幾位黎家的長老都在仔細研究那張地圖,越看越覺得并非是此地,只是與此地有些相像罷了。

“幸好樓姑娘提醒了我們,不然可真就要鬧烏龍了的,只是這次我們進來,本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但若真是死亡峽谷的話,只怕我們就這些配備可能是不夠的。”

黎痕擰着眉頭,神色很是凝重。

因為是死亡峽谷,所以半點也不敢輕心。

“我倒是無妨,就算不一定能夠進得去,但能夠看上一眼,權當做是歷練了。”

唐莫寒面上溫和,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衆人。

其實衆人都很清楚,一旦他們現在都撤離了,那麽等他們再想進來,雖然可以找得到,但是到時候就不只是他們這點人了,只怕各門各派的人都會争先恐後的過來。

所謂富貴險中求,機遇也是一樣。

所以誰都不肯現在撤退出去,不然就太吃虧了。

樓婉君在聽了舒韻的提醒後,不由得吐了吐舌頭,自己可還真是太天真了,怎麽就能認為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有人退出去呢?

“看樣子還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她輕嘆着嘀咕了一句。

舒韻見她這般單純,不由得嘆息,語重心長道:“修煉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了的,無論是修士還是源師,都是在與天地争奪造化,這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這一途上的人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一旦這消息洩露出去,外面的人必然是蜂擁而至的。”

“有些人為了那麽一點點的機緣,做出弑夫殺子的事情出來,一點也不足為奇,成為聖祖,這是多麽遙不可及的一個夢想,但即便是遙不可及,也阻擋不了世人對它的追求。”

陸少寧在一側也低聲說了一些,所以方才她這話一出來,就遭到了源宗的反對,一點也不奇怪。

“我明白了。”她點頭,同時心中也吃了教訓,如今他們是同盟的關系,這樣話倒是沒有人會跟她計較。

但若是日後她獨自一人在這一途上走呢?這樣損他人利益的話,還是不要說的為妙。

“此次黎家本就是因此而來的,自然也不會退縮的,就看諸位的意思了。”

黎痕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此次是由黎家的人帶隊出來的,只有等他表态了,衆人才知道會如何抉擇。

樓婉君對此沒有太多的異議,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觀察着四周,她站在楚北陌的身後,身前又有舒韻夫婦會給她擋着,源宗的人倒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這源宗的人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樓婉君嘀咕,只見源宗的幾個弟子站在隊伍尾巴,也沒有在聽他們議論事情,卻像是在忙活什麽,她不由得疑惑。

但遮掩的人太嚴實,她也看不到更多,只是心中起了疑惑,便留心記下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天色我們再趕一段路,然後找個地方歇下來,等天亮了我們再出發。”

最後衆人意見統一,選擇繼續前進,黎痕依舊在隊伍前面帶隊,黎家的護衛一左一右,形成隊列将他們保護在其中,而源宗的人從一開始走在前頭,到最後要求走在隊尾去了,說是他們走得慢,為了不拖慢隊伍的進度,在隊尾慢慢跟上他們就好了。

127魔幻追蹤

楚北陌一路都護着她,大掌緊緊地牽着她的手,嘴巴上雖然說是不會管她的,但是行動上卻是無比的老實。

樓婉君一邊走,一邊注意着源宗的動靜,他們似乎在隊伍尾巴撒上了什麽東西,但衆人的心思都在了死亡峽谷上,且越是深入,魔勒森林中的光線就越來越暗,加上現在已是紅日西落,也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動作。

但樓婉君卻注意到了,她思忖了許久,總感覺這源宗定是沒幹什麽好事情的,但若是自己去看,這源宗的人對自己警惕得很,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反咬自己一口呢。

于是她便悄悄在舒韻耳邊低語了一番,源宗的人并不會去注意舒韻姐,她就算消失一小會兒的時間,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舒韻聞言,先是吃了一驚,随後朝她眨了眨眼睛,表明自己知道了。

樓婉君笑着微微點頭,一個不注意,腳下被石頭給絆住了,差點沒摔個狗啃屎。

“走路也不專心,你想做什麽?”

要不是楚北陌大力将人給拉住,她鐵定就摔下去了。

樓婉君傻兮兮地笑了一聲,兩眼彎成了月牙兒,道:“我就是在想死亡峽谷那裏,我們會不會真的碰上傳說中那麽兇殘的源獸。”

楚北陌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他豈能看不出來這丫頭是在敷衍自己?真當誰跟她一樣笨嗎?

見自己又被嫌棄,樓婉君很是郁悶,這楚大爺未免也太聰明了,自己在他跟前就跟個透明人一樣,也真是太無趣了。

舒韻趁此機會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去小解,叮囑了一下陸少寧,自己便離開了隊伍進了密林中。

等源宗的人走到了前頭,距離夠遠的時候,她才從密林裏走出來的,在那些被源宗灑下東西的路邊植被下查看,卻是什麽也看不出來,便用手絹在地上抹了抹,揣進了懷裏就回到了隊伍中。

“天色都暗了下來,大家加把勁,在前面那座山崖那裏歇腳。”黎痕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有夜間活動的鳥禽開始出來覓食了,林子裏不時傳來各種奇奇怪怪的源獸聲音,聽着就像是一群源獸在大合唱似的,讓人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聞此,樓婉君也不急于現在就問舒韻,而是謹慎地跟着隊伍來到了山崖裏,這山崖裏有一個巨大的山洞。牆壁上有很鋒利的爪痕,已是積了灰的,山洞有一些已經腐朽的巨木的,顯然是巨型鳥類的源獸用爪子給鑿出來的,現在已經被遺棄了。

樓婉君看着牆壁上那些鋒利的爪痕,只覺得心驚肉跳,這麽大的爪子,這一爪下來,自己還能活命嗎?

黎痕是個很合格的領導者,一到山洞這裏,就立即帶頭領着人進去檢查了一番的,确認洞內沒有任何生物之後,這才讓衆人進去。

源宗的人一進來就霸占了最隐蔽的北面,一個個從自己随身的包袱裏拿出了吃喝的,一個個交頭接耳,好不熱鬧,就好似出來郊游似的。

而黎痕帶着人做護衛工作,唐莫寒和幾個長老見源宗的人霸占了北面,連句話也不說,心中雖是有些不悅,但是也沒說什麽,幾人便邀請楚北陌一起去研究那張地圖。

樓婉君則是出來一邊幫忙查看,一邊趁機與舒韻等人說話。

“舒韻姐,可有查到什麽?”樓婉君小聲地詢問。

舒韻看了她一眼,将那帕子給拿了出來,上面沾了一些泥末碎草屑之外,什麽東西也瞧不出來。

“什麽也看不出來,但我也确實看見他們在撒什麽東西,只是隔得太遠,看得不是很真切。”

舒韻也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陸少寧。

陸少寧将那帕子拿了起來,細看了兩眼,而後道:“也許聶大哥會知道,我拿去問問。”

兩人點了點頭,繼續幫助黎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比之下,源宗的那些人就跟祖宗似的,一個兩個的吃着東西,還談天說地,半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真是不知道源宗是怎麽支撐到現在的。”舒韻見狀,不由得無語地搖了搖頭。

倒是樓婉君笑了笑,揶揄道:“人家有源紋卷軸啊,多的是法寶,咱們哪裏能比得上人家,出來歷練就跟享清福一樣。”

舒韻不由得也跟着抿唇低笑了起來,兩人忙了一會兒,就見陸少寧臉色很不好看地朝兩人走了過來,黃然和聶梵也緊随其後。

樓婉君見狀,當即就知道看源宗撒的那些東西可能不簡單。

“樓姑娘,我們可能要有麻煩了。”陸少寧将那手絹遞了過來,只見上面有一層淡淡的紫色熒光,魔勒森林中不缺少這類自己發光的植被,所以就算是夜裏會發光,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你好好說話,別吓着人。”舒韻見他面色凝重,語氣有些不好,便提醒了他一句。

陸少寧神色有些焦灼,便将這手絹遞給了聶梵,“聶大哥你來說。”

聶梵拿着這手絹,從自己的源戒裏拿出了一個琉璃瓶,裏面裝着透明的液體,解釋道:“這是可以讓各類追蹤粉顯形的藥液,舒韻姑娘得到的這個,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魔幻花還有一些具有追蹤作用的植被研磨而成的,若平日裏用在別的地方作為追蹤那倒也沒關系,壞就壞在這用在了魔勒森林。”

“這魔幻花很難得,具有一股特別的香氣,在魔勒森林中,有一種源獸是最喜歡的。”黃然也沉聲道,面色很不好看。

“魔勒森林太大,許多東西都是未知的,所以魔勒森林中,但凡是有點常識的,都不會用追蹤粉的。這種追蹤粉會引來一種名為幻蝠的源獸,這類源獸是群體為單位,且爪子有劇毒,一旦被纏上,就算不會死人,但現在天色已晚,倘若是戰鬥……”

聶梵沒有再說下去了,衆人都知道這後果有多嚴重。

“要立即跟黎痕大哥說,隊伍不能在這裏停留!”樓婉君當機立斷道,一張小臉擰成了一團。

128招來幻蝠

“這該死的源宗,就會惹事!”黃然面色陰冷,他們是常年在刀子口上營生的,當然很清楚這樣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

他們什麽都想到了,但就是沒有想到這源宗的人居然會這麽愚蠢!

聶梵和陸少寧立即拿着手絹去找黎痕,樓婉君和舒韻還有黃然兩人立即返回山洞中通知所有人準備撤離。

“樓婉君!你又發什麽神經?!我們這才歇一會,你就要我們走,現在天都黑了,你是想誠心害死我們吧?”

源宗的弟子一聽要馬上撤離,當即一個兩個的就炸毛了,理直氣壯地沖着樓婉君就是一通破口大罵。

樓婉君目光冰冷地掃了一眼源宗的弟子,小臉上浮現鄙夷譏嘲之色,冷嗤道:“好啊,既然你們願意在這裏待着就在這裏待着好了,但是別指望等會兒會有人來救你們。”

要不是現在時間緊迫,她真想上去抽這幾個人幾個嘴巴子,自己無知還敢這裏理直氣壯地罵人。

黎家的幾個長老也正想要詢問出了什麽事情,只見黎痕帶着人,面色極為凝重道:“所有人立即撤離!”

随後黎家的護衛便迅速展開隊形,護着人準備離開。

“黎痕兄弟,我們是源師,腳程不能跟修士相比,這才剛歇腳,怎麽就又要撤離了?這四周也沒什麽危險,依老身之見,今夜就在此處落腳如何?”

華英不為所動,她能感知這四周有沒有危險的,這就是源師源魂強大的好處。

她言語很平靜,但卻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口吻。

這讓樓婉君很是反感,這些源宗的人一個兩個的将他們自己當成是觀世音菩薩了嗎?需要人人都頂禮膜拜嗎?這樣狂妄自負,真是叫人作嘔。

黎痕的面色極其不好看,目光有幾分森寒地掃了一眼源宗的人,言語極為陰森道:“你們想死,可別拖累別人,不走就滾!”

唐莫寒鮮少見黎痕有這麽動怒的時候,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正想要勸慰一番,只聽得見洞外傳來警哨的聲音,緊接着血腥味就飄了進來。

“該死的!”顧不得找源宗的弟子算賬,黎痕低咒了一聲的,便沉聲喝道:“戴上護甲遮面,天蠶絲手套一并戴上!不可戀戰,立即撤離!”

衆人也都是色變,源宗的弟子那裏一直都是溫室裏的花朵,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一瞬間就手慌腳亂,一個個驚吓得是大驚失色,嗚啦啦地大叫,抱頭鼠竄着。

“真是孬種!”見狀,黃然面露鄙夷和譏嘲,旋即拔出自己的法器,九色傘擊殺那些幻蝠。

華英長老的面色一瞬就陰沉了下來,将源宗的弟子緊緊地護在身後,如何也想不到突然就遭到了幻蝠的攻擊。

“這幻蝠是哪裏來的?!”黎家的長老大吃一驚,面色很不好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得先想辦法脫身,否則引來高階的源獸就麻煩了。”

唐莫寒也是吃了一驚,便迅速斬殺幻蝠。

“跟在我身邊,別瞎跑。”楚北陌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但樓婉君卻覺得這楚大爺分明就不懼的,一擡手就死了一大片的幻蝠,屍體掉在地上就跟排隊似的。

她不由得咋舌,這強者就是不一樣。

“我跟着你就是,但我也不能只躲呀。”樓婉君有點躍躍欲試,随後從源戒中将赤月寶弓拿了出來。

楚北陌嘴角略微上揚,看樣子這小丫頭還算是有點的心性,也不枉費自己這般煞費苦心了。

樓婉君不斷地拉弓、凝箭、射殺,幾乎都是一氣呵成,面上毫無驚慌之色,反倒是沉穩得很。

相比之下,這源宗的弟子就跟見了鬼似的,一個個地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的,死死地護着自己露出的皮膚,生怕被咬上,哪裏還有心思去對付這些幻蝠呢?

“快走!”黎痕帶着人殺出了血路,在洞口冷喝了一聲,招呼裏面的人趕緊出去。

樓婉

第 27 章 ☆、戰報連連

後宮消停了下來,只是鬧鬼的事卻愈演愈烈了,千錦問過江蘭馨,她說這種風口上,她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輕舉妄動,而湘嫔,聽說被連着吓了幾次,近日裏連門都不敢出了。

只傾嫔每日早晨會來請安,但方淩雪擔心着君騁,也疲于應付她,便讓她好生照顧着湘嫔,以後也不必來了。

少了人氣,中宮顯得有些死氣沉沉,方淩雪大多自己玩弄着棋子,或者寫寫字作作畫,偶爾會與千錦說兩句話。她也才斷斷續續的得知,戰亂起的地方離君修的封地不過百裏,若那小國再往西北進軍,君修也不得不加入戰事了。

只是藩王不得傭兵,他雖坐擁一方,手中卻連一兵一卒都沒有,若被卷入戰中,一旦城被攻破,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本不關心戰事,可自從知道此事後,心也跟着懸了起來,每隔幾個時辰便會去禦書房那邊打聽一番。方淩雪只以為她是擔憂着君騁,有時見不着她也沒說什麽。

起初進出的官員還算從容,後來腳步都變得急切起來,一個個的愁容也慢慢堆了起來,只讓人感覺情勢愈發地嚴峻了。

到第十二日,前線傳出消息,君騁帶兵馬不停蹄地趕路,終于在第十日晚上到了邊疆,他領着大軍修整了一天,夜裏趁敵軍松懈時突然出擊,敵軍沒有防備,頃刻間便潰不成軍。

那天禦書房裏出來一個千錦從未見過的男子,他穿着便服,看上去與皇上年紀相仿,只是身板要威猛高大一些,單看他走路的樣子,便知是個習武之人。

他從千錦面前走過時,只聽得他身邊人喚他将軍。

又過了幾日,聽安公公說,君騁首戰告捷後軍中士氣高漲,不過與敵軍周旋了兩天,便将丢掉的城池拿了回來。

皇上格外高興,說君騁不愧是他認定的儲君。可才高興了不久,卻突然收到戰報說,君騁想要乘勝追擊,卻沒想到陷入了敵軍埋伏,三萬精兵被團團圍在冰谷之中,連站穩都很費力。所幸對面人數不多,雖情勢不利,卻也能撐上一段時間。

方淩雪得知消息時格外平靜,千錦伸手扶了她,才覺她身子竟是在抖着。

後來聽聞皇上大發雷霆,連安公公都不敢靠近。

次日,皇帝正與朝臣商量着如何應對時,邊疆又來了急報,說是君修帶着幾千人馬一路殺到冰谷,不光将君騁救了回來,還俘獲了對方的元帥,牢牢地守住了疆土。

敵軍本已損失慘重,如今又失了将領,一時間亂成了散沙,這仗,終于是打不下去了。

急報上還說,君騁的三萬精兵死的死殘的殘,只剩了稀稀落落的幾千人,而君修的人卻一員未損,他們在冰面上能行走自如,像是得過長期的訓練。

聽到消息,方淩雪的臉色終于舒緩了一些,可千錦卻不知這是喜是憂,按說君修此次是立了大功,不光戰功顯赫,還救了一國儲君,只是他是藩王,手中有兵,便是大罪。

以前他說,他想要皇位,可他不想踩着人的屍骨往上爬,也不想要誰去替他犧牲,那時千錦只覺得他是想唬她離開皇宮,此時看來,他說的竟是掏心窩的話——他本可以置身事外,讓君騁死于這場戰亂中。沒了儲君,沒了嫡子,他便可以離他想要的東西更近一步,可他卻不惜犯險去戰場救了他。

那天下午,皇上下令讓君修只身趕回皇宮,夜裏頒了一道急诏,第二天又連頒三道。

千錦只覺心如死灰。

——皇上如此着急地讓他回來,絕不是要給他論功行賞的。

他是要問他的罪!

可君修并沒有很快回來,他與君騁一同到皇宮時已是大半個月以後,邊疆戰亂平了,将士們身上大多帶着傷,他們便走走停停,一路行到了夏日。

他們剛到京城,君修便被一道聖旨召了回來。千錦借口去看君騁的情況,方淩雪也沒細想,便由着她去了。

她到宮門口站着,不多時便見宮外君修騎馬而來,靠近宮門時他勒了馬缰,縱身一躍便落在了地上,他把手中缰繩遞給旁人,這一整套的動作一氣呵成,潇灑又果斷。

他朝千錦走來,卻只遠遠地瞥了她一眼就轉開了目光,從她面前經過時仿佛沒看到她一般。

她曲着膝行着禮,待他走得遠了,到終于看不見了,這才站起身來。

夏天的太陽有些烈,他剛走,千錦臉上便滲出了涔涔的汗,她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衣袖就濕了個通透。

可君騁未回,她還得在這等着。

小半柱香過後,君騁終于也來了,他朝前走着,千錦在後面緊跟。到了禦書房,他想要進去,卻被安公公攔在了門口。

他道:“太子殿下,此時皇上有要事處理着,您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君騁還要闖,旁邊出來了幾個侍衛,齊齊地道:“太子殿下請回吧!”

君騁退出來。他又朝裏面看了一眼,便轉過身,往中宮去了。

千錦跟上去,轉身時剛好看到那個不知名的将軍,他依然穿着便服,只是腳步比上次要急促一些。待終于追到君騁身邊,她又轉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将軍一腳踏進了禦書房。

安公公竟完全沒有要攔他的意思。

回到中宮,方淩雪将君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确保他身上沒有傷着,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向來冷靜,即便聽他被圍時也沒有半點慌亂的神色,只是到了重逢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忍不住笑着,卻又低聲地哭起來。

此刻千錦才覺得她是一個女子,且,只是一個母親。

偏偏她沒有心思來心疼她,後來她常想,倘若那日不是君修身在險境,她會不會被她們母子重逢的場景感動,亦或因此而動恻隐之心,再不忍對她下手,可事實上,除了是一個母親,她還是無數人的仇人。

第 41 章 他叫淩逸凡

有風拂過少年臉頰,帶起兩鬓幾縷青絲随風飛起,男子目光溫潤嘴角含笑,愣愣的看着這麽一副畫面,恍惚間讓我找不到一絲真實的感覺。

模糊的看着面前的眉眼,還有那宛如春風般的笑容,一雙眼睛晶瑩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我恍惚的點點頭,後覺得不對,忍不住又搖搖頭,最後自己竟笑了。

那少年見我笑了,好像也是一愣,剛想說些什麽,卻不想那個一直站在我身後的趙笙不知何時竟已經走了過來,瞪了我一眼,後拉着少年的手走了。

“姑娘,我是鎮北王淩逸凡,你若有難處可以去鎮北王府找我!”

擦去眼淚,我最後看見的是他回頭時挂在唇邊的笑容,腳步不由自主的掉轉了方向,身子也下意識的跟了上去,我想要了解那個少年,想要知道他與淩寒究竟有什麽關系,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淩寒的轉世,不然為何就連給我的感覺都那般相似。

內城與外城之間隔了兩道宮門,而我在快步追上之後,竟被守門的禁衛軍攔了下來,說是皇帝下的命令,讓我自行離開皇宮。

不使用法術并不代表不能用,其實我只是比較懶而已,揮手間那些惱人的禁衛軍就已經老老實實的繼續站崗,而我也順利的走進了屬于趙笙的皇宮。

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定要跟來,更不清楚為何對那個少年如此上心,要知道即便是淩寒我也是愧疚比喜歡多一些,況且那個少年根本就不是淩寒。

繼續前行我看到趙笙焦躁的回頭看了我一眼,随後那個一直被我忽視的孩子将少年領進了第三道宮門,而趙笙卻留了下來,陰沉着一張臉站在宮門之外,顯然是在等我。

腳步頓了一下,對于這個其實完全陌生的趙笙,我心裏竟也有一些愧疚,雖然這愧疚有些莫名其妙,可我終究還是在趙笙的面前停了下來。

“他不是淩寒!他是淩寒的兒子,你也聽見了,他叫淩逸凡,放過他吧,淩家并不欠你什麽!”

趙笙眼光冷厲的看着我,看得我竟有些錯覺,仿佛我的出現也會讓那個孩子陷入危險,甚至喪命。

喉嚨不自覺的動了一下,我擡頭看向趙笙,問:“你着急趕我走,是不是因為那個孩子?你也感覺他像是淩寒的轉世?”

趙笙的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前行幾步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半晌,最後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他不是淩寒,就算你是神仙,朕也不懼你,何況無論是淩寒還是淩倩,都是你欠了他們的,還是請你走吧!”

忍不住低頭,趙笙不愧是個皇帝,字字誅心,輕巧的幾句話就讓我心裏難受的仿佛回到了淩寒死去的那一天,眼中竟又蓄了淚,轉頭看了眼最後一道宮門,最終我還是畏縮的轉身走了。

緩緩走出皇宮,我卻仍舊不願立刻離開,而是在宮門附近找了間茶肆坐了,雖然也不知道要等些什麽,不過總覺得這樣等着,心裏要安心許多,所以也就真的安心等了下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那宮門再次緩緩走出一匹烏黑的駿馬,馬上的人一身銀白色的對襟長衫,紫金玉帶束在腰間,一柄寶劍懸于馬鞍之上,俊美的臉上眉宇軒昂卻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單單這麽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的緊。

這是在白衍之外,第一次如此仔細打量一個人的五官,也可以說第一次這樣打量淩寒的容貌,卻不想竟是在別人的臉上,此時我只覺得那微微翹起的薄唇是那樣熟悉,心裏突然想起一個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心跳亂了一下,我這才更加愧疚的發覺當初答應嫁給淩寒,會不會與他的樣貌有關,那唇角鼻端,竟與白衍那般相似。

馬上的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勒住缰繩閃目四看,像是在尋找什麽。

手中的茶杯灑出來一點,燙得指尖微微灼痛,我慌忙放下杯子,再看向少年的時候,卻發現他已向我這個位置策馬而來。

喉嚨裏有什麽東西在猛烈的碰撞,我忍不住有些緊張,就這樣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姑娘可是在等本王?”

本王?這個稱謂有些,有些疏離,我擡眸看向他,後又低頭點點頭,思索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你認識我?”

這句話在我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了一下,雖然總覺得有些無稽,不過終歸是說出去了,也不可能再收回。

那人,直到此時我仍不能确認他真的只是淩寒的兒子,所以也下意識的拒絕叫他淩逸凡。

那人竟也頓了一下,到底年紀小一些,不像趙笙那樣善于隐藏,随後我見他尴尬一笑,擡手捋了捋兩鬓垂下的發絲,顯得十分風流,擡眸看我,淺笑着說道:“父親留下的最後一幅丹青,就是姑娘的畫像,姑母曾告訴本王,那人是父親的心上人!”

再次見到他,總覺得要比宮門前疏離許多,細細一想也就明了了,要知道趙笙那般提防我,雖然我走了,他一定不會真的放心,方才必定對這個小家夥說了什麽,不然他也不會笑得這樣牽強。

“那…,那有沒有人說過,你與你父親…!”長得…,長得這般相似,我不相信沒有人說過,所以也不用多此一舉的再說下去。

那少年看向我,臉上的表情竟也漸漸變冷,看着我說了一句:“那你在這裏等待的是家父,還是我淩逸凡?”

呃,腦筋有些短路,我半晌沒有弄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遂有些尴尬的低頭再次将茶杯拿起來,抿了一口依舊不知道怎麽開口。

淩逸凡霸道的拿起桌上的茶壺,自己倒了一杯,随後也不飲茶,而是依舊盯着我看,像是欲言又止,最後他竟也沉默下來,我就這樣很郁悶的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家夥逼得不敢擡頭。

手中的茶杯漸漸涼了,淩逸凡那個小家夥卻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喃喃的說了一句:“姑父說你就是一個禍害,父親愛上你,害得祖父祖母老來喪子,害得母親年輕守寡,獨自一人将我養大,我若還記得為人子,為人臣就要離你遠些!”

我猛地擡頭看向那個、那個淩逸凡,有些奇怪為什麽他要同我說這些,雖然我已經猜到趙笙必定是與他說過什麽。

他低頭将手中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看着我,說了一句:“可我自第一眼看到、看到那張畫像的時候,就已經…,就已經…!”

我看着他,等待後面的話,卻發現淩逸凡整張臉竟已開始泛紅,心裏猛地顫了一下,有些擔憂的看着淩逸凡,下意識的竟有些抗拒那孩子接下來要說的話。

若是,若他是淩寒,若我沒有發現自己懷孕而且還是白衍的孩子,若回到十幾天,又或者十幾年前,我不知自己還會不會是這樣的想法,不過我此時卻十分害怕,猛地擡頭看向淩逸凡說道:“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曾偷偷看過你,那時候你白白胖胖的可愛的緊!”

淩逸凡的臉僵了一下,看着我像是瞬間通透了什麽,嘴角緩緩下垂,自嘲一笑竟直接轉身走了。

我忍不住起身去追,可淩逸凡走的十分決絕,沒有回頭翻身上馬立刻一夾馬腹,烏黑的駿馬在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上狂奔而去。

夜斛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看着淩逸凡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那孩子今日似有血光之災!”

心底猛地一顫,我回頭看向夜斛,剛想出口詢問,卻瞬間明了,原來我也是在早上那一眼看到了他眉宇間的灰氣,萦繞在眉宇印堂之間,灰氣之中還隐隐藏着一根血絲,明顯就是血光之災的面相。

“我要救他!”轉頭看向夜斛,我知道夜斛即便現在待我極為冷淡,卻依舊是關心我的,對我的要求他都會盡力達成。

這一次夜斛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眉頭皺了皺,看着我說了一句:“那是他的命數,你确定要幫他?要知道私自改變凡人的命數,只怕是要遭天譴的,況且你這命還不知道能留到幾!”

心裏顫了一下,可一想到那個孩子是淩寒的骨肉,再想起那個生下孩子就默默流淚的女人,我就不敢再有任何遲疑,都是因為我,淩寒才會死,都是因為我,那個孩子的母親才會毀了一生,我不能看着這個酷似淩寒的孩子,跟他父親那樣在這般年紀就魂歸地府。

“恩!我知道!将我帶去,這個孩子的命,是我的,誰都別想拿走!”

夜斛低頭沉默了一會,後擡頭看我,最後問了一句:“你确定?白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你!這個孩子與他,那個對你更重要?”夜斛說着斜斜一指,說的竟是我肚子裏的小狐貍。

我有些着急,看着夜斛,最後說了一句:“這孩子留不留得住,我說了不算!一切就聽天由命吧!況且我欠他一個,我欠他父親一條命!”

夜斛顯然呆了一下,後也不再遲疑袖子一卷,伸手攬住我的腰,我們兩人立刻隐了身形消失在茶肆的門前。

就在我與夜斛原地消失的時候,一個短衣襟小打扮的小夥子瘋了一樣的跑出茶肆,四下裏焦急的查看,最後哭喪着臉回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嘀咕:“長得那麽漂亮,居然是個這樣的人,茶錢還沒給,就這樣跑了,要是讓我再看見,一定拿你去見官!”

呃,走得急了,忘了結帳了。

剛才我也沒說什麽刺激淩逸凡的話,可那小家夥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策馬在漸漸開始熱鬧的街道上橫沖直撞的,居然還沒撞到人,眼看着那馬兒就要出城。

我焦急的被夜斛攬在懷裏一路緊追,可夜斛卻并不着急,而是一路上不急不慢的跟着,看得我很是着急,忍不住開口問道:“夜斛,快追上他,不然出了城,怕是要出事的!”

夜斛一直抿嘴不言,低頭看了我一眼,好象是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是打算救他這一次,還是救他一生?”

我有些疑惑,細細想了想夜斛話語中的意思,雖沒有理解透徹,不過也大概能夠猜到夜斛這是想要一勞永逸。

淩逸凡像是沒有感知到危險的臨近,依舊毫無目的的策馬狂奔,稍稍冷靜下來的我開始留心觀察周圍,夜斛說得對,這些人不能留,若不是我留心尋找,只怕也找不出那些身手不凡一路跟随的刺客。

周圍的景致越來越荒涼,漸漸已沒有多少行人,一聲呼嘯在茂密的樹林裏突兀響起,淩逸凡也終于發覺不對,勒住缰繩四下看時,人已被層層包圍。

耐着性子看了一眼夜斛,我知道夜斛依舊在等。

“你們是何人?可知道刺殺鎮北王有何後果?”

總覺得淩逸凡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威武,眼睛再次看向黑衣人,我對夜斛說到“這件事你就不要出手了,我自己解決便可!”

夜斛沒有出聲,低頭看了我一眼,嘴角翹起說“到底是不一樣了,不過也對,以你現在的處境,惹不惹禍結果都差不多!”

心底再次一痛,夜斛句話讓我再次響起了白衍,哪怕只是一個念頭,所有的回憶就會像潮水一般,襲上心頭,讓我即便想要忘記也根本沒有機會。

心裏一陣煩躁,竟又莫名想起小院天空中的那三道仙罩,一道靈光乍現,難道那兩個破洞是……。

咬唇看着夜斛,心卻越來越痛,離開那日我為什麽沒有問一問白衍,問一問他那日有沒有聽到我的呼救,又是為何沒有出來救我的,是因為不想,還是不能?

低頭掩住眼角的濕潤,卻不想眼前閃現的全是若雪攙扶他進屋的背影。

出神的時間久了,就連夜斛都覺察出了不對,低頭看我,喃喃的問了一句“可是想起他了?”

猛地回神看向夜斛,我低頭閃躲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夜斛,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為何那般苦澀!”

對于我的問題夜斛沒有回答,眼神繼續看向前方,似乎并沒有聽見我的問題,又或者是在思考,總之這次談話在一個人出現的時候戛然而止。

夜斛表情開始凝重,我自然知道那是關鍵人物出現的訊號,擡頭去看,一些往事再次沖進腦海,我推開夜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那個人走去。

那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玄黑色的官袍十分眼熟,尤其是他那張臉我記憶深刻。

周身的氣澤瞬間開始抖動,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着淩寒曾對那個人說過的話:“你走吧,鎮北王府的怒氣,即便是你的主子也承受不了!”

忍不住想笑,愚笨的我只記得死去的淩寒,将一切的怨恨發洩到白衍身上,竟忘了這個将寶劍刺進淩寒身體的人,老天是公平的,即便我不懂報仇雪恨是什麽規矩,可他還是将仇人送回了我的面前。

離開夜斛約莫三尺以後,身體也開始慢慢顯現,我看見淩逸凡略顯慌亂的應對,還有那個玄衣官員猙獰的臉,現身在三尺高的半空,我想着這一切也許就是淩寒冥冥中的安排,放聲大笑以後,我冷冷的說道“你可還記得當年的我!”

第 38 章 :衆人的隐秘(上)

而當燕九一行一踏入這祭臺的中心處,就如同啓動了某種機關,猶如羅盤一般的地面緩緩轉動起來,機括的“咔咔”聲不絕于耳。

八根青銅柱各牽引出一道白色的光線,在衆人眼前緩緩彙聚,片刻後光芒散去,衆人面前顯現出一個淡淡的修士虛影來。

只見那修士,腳踏一雙黑底金紋紫金靴,穿一身金鱗鎖子甲,鑄有獸首的铠甲肩頭一道火紅的披風蜿蜒而下,無風自舞的“烈烈”擺動。

頭戴赤金插翅冠,冠上簪了兩根大鵬飛天長翎,五官硬朗,兩道濃眉趁着殺氣寄禀然的雙目,一如遠古金甲戰神現世。

“歡迎來到欲望祭臺,吾乃望淵。”

在這種一本正經的時刻,燕九卻突然有些想笑,望淵這一身,簡直就是直接cosplay的齊天大聖。

燕九看看身旁的一行人,清硯看向那望淵的眼神中是滿滿的凝重,即使跳脫如阿精,此時眼裏也是滿滿的戒備。

至于季風……不說也罷,燕九總覺得季風好似已經醒來的樣子,從自己欲取血佛香,命他回去紫歧的洞穴開始,季風就開始露出頗多端疑。

若是季風醒來也好,等到霖天境一開,就先找個地方把血佛香與季風融合,還有那血佛體內的魂石,應該或多或少的對季風的千機心內的魂魄起到幫助。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這望淵的來路。

“既然你們能來到這裏,就說明于我有緣,現在,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向我提一個問題。”

那望淵抱臂看向衆人,“讓我看看這一次自東路來的都有誰?”

而此時的樸南、绛眉等人,也從祭臺其他方向進入,也遇見了自稱望淵的虛影,只是他們或身着羽衣,或身穿道袍,除卻眉目相同後,氣質衣着無一相同。

那着金甲戰衣的望淵眸光轉動,首先看向的卻是阿精,“這次來的,竟是一個有着巫族血脈的小丫頭,你有什麽問題嗎?”

阿精聞言眼眸驟然色變,随即她笑着看向那望淵的虛影,“我若說出我的問題,你就能回答于我?”

“自然。”

“那好,我想知道如何解開巫族的詛咒!”

“貪心的小丫頭,”那望淵看着阿精狡诘一笑,“我只能告訴你,神的詛咒,只有神能解開。”

“可是……”阿精還欲多說,卻被望淵打斷。

“好了,讓我來看看下一個。”

望淵食指輕敲臂上的護甲,轉眸看向季風,“這個倒有點意思,竟然是一具活傀,可惜所用材料太過低廉,白白浪費了一顆天隕所鍛的“魂匣”!好了,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季風卻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似乎望淵提起的不是與他息息相關一般。

“雖然你三魂七魄只醒了一魂三魄,但是卻是能言語的,你确定要白白浪費這個機會?”

燕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是這樣子!這季風早就醒了!卻一直裝傻充愣,這家夥藏得可夠深的!

不過此時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燕九呼氣吐氣了好幾次,這才平靜下來,“季風,問吧。”燕九看着那望淵的虛影淡淡說到。

“果然,被識破了,”千機心內季風自嘲一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景下。

季風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瞬時顯現出些許神采來,如在深邃天空中暗自轉動的星雲,展露出萬千風采來。

終于季風開口,那聲音脆若碎玉,聲線悅耳悠揚,“我想知道,關于“魂匣”的事。”

“魂匣啊,”那望淵語氣悠長的的說到,“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在上古時期有一怪才,名叫唐絕。他修為雖然不怎麽高深,可是卻終日沉迷于機括冶煉,突有一日,天外飄來一遠古修士洞府的空間碎片……”

望淵看向前方,卻又似乎透過眼前的虛空,看向他處……

“唐絕被友人拉着一同前往探究,卻意外從這飄來的碎片秘境裏發現了一塊天隕,他興高采烈的将這塊天隕帶回,歷時近兩千年才将這塊天隕冶煉提取,又經四千年才用畢生精湛技藝做成一顆“心髒”,因這心髒能放置修士魂魄,所以被他命名為“魂匣”。”

說到這裏,望淵看向季風,“唐絕為制作這魂匣,耗費了畢生精血,最終油盡燈枯,在他死前,他曾将這魂匣托付給他的友人……”

望淵還記得當日唐絕看見天隕的欣喜,“阿淵,我要用這天隕制作一件空前絕後的作品!”

唐絕笑着看向望淵,這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沒有他,自己也不會發現如此好的天隕。

而望淵最後一次見到唐絕時,他已變得十分幹枯瘦弱,唯有看向魂匣時,一雙眼睛裏滿是耀眼的灼熱,“阿淵,它快成了,它快成了!”

說着,唐絕一掌擊向自己的心脈,“噗!”的吐出一口精血來,那血澆在冶煉魂匣的火上,頓時那火苗暴漲起來,狠狠的****着那方魂匣。

“你就是這樣鍛造的嗎?你不要命了嗎!”

“阿淵,若是這魂匣不成,我要修士這漫長的時間做什麽?修煉嗎?我從來喜歡的都不是修煉。”

“你瘋了!”

“是的,我瘋了!我應該瘋的更早才是!阿淵,在你看來,我是瘋了,可我現在過的很快活!我從來沒過的如此快活!”

望淵親眼目睹了一場悲劇,而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而他的友人感念唐絕為這魂匣而死,将這魂匣投入虛空當中,沒想到這魂匣非但沒被空間風暴攪碎,竟還能被安放在一具活傀裏。更沒想到的是,我竟還能再次見到。”

望淵的手指敲擊着護臂,真是,怎麽就想到從前了哪?他看向季風身邊的燕九,“現在該輪到你了,奪舍的小姑娘。”

望淵此話一出,四人猶自一驚。

“阿九,竟然是奪舍的嗎?”

“燕九姐姐原來是奪舍重生的啊,怪不得會知道那麽多!”

“果然,如此一來,燕九身上的奇怪之處就說的通了。”

“我也不想奪舍啊,一睜眼就來了,好不好!”

“你身上似乎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什麽哪?”那望淵卻看着燕九皺眉思索起來,“你是不是把“胖頭”給吃了!”

“胖頭”?那是什麽?燕九疑惑的想到。

“燕九姐姐,”阿精扯了扯燕九的衣袖,掩面低聲提醒到,“血佛。”

燕九這才恍然,胖頭,這名字對于血佛來說,還真是貼切,所以,現在是不小心吃了狗肉,結果狗的主人找上門來了?

“看來,你除了奪舍以外,竟然還蘊有一絲妖族血脈?竟然能生吞血佛,讓我看看你到底是那一族……”

随即,那望淵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鄭重起來,他敲擊護臂的動作,也因此停頓下來,怎麽會是“吞天”?他們不是已經在上古就滅絕了嗎?怎會還留下一支血脈!

望淵再次打量起燕九,雖然修為尚弱,可是卻是出現了罕見的“返祖跡象”。

望淵臉上的變化,沒有逃過燕九的眼睛,看望淵這鄭重的樣子,似乎自己身上的妖族血統很有來頭啊。

“你這小姑娘,竟然蘊有吞天的血脈。若是你能熬過上界追捕的,以後肯定會大有作為!”

“但前提是,你能熬過!好了,”望淵看向燕九,“現在你可以提出你的問題了。”

燕九莞爾一笑,“那就說說我身上的血脈好了。”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不過很多事我不能說給你聽,至少現在不能,我只能告訴你,你之一族之所以會招來滅族之禍,皆因你族的天賦神通太過逆天,我奉勸你一句,歷經雷劫時切莫打眼,小心惹來上界的窺探。”

“前輩先前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現在沒有回答,我是否能再提一個?”

“真是貪心,”那望淵臉上多了幾分輕蔑,這種修士,自己實在是見過太多太多。

“我想要問前輩一個問題,前輩只需點頭或是搖頭既可。”

“噢,說來聽聽。”

“我想知道,前輩知不知道,在這浩瀚的星河中,有一枚名喚地球的水藍色星球?而在這星球上有一民族,名喚炎黃子孫?”

望淵目光如電,眼神如獵鷹般盯向燕九,随看上去淩厲非凡,但燕九卻發現望淵的手指有些顫動起來。

雖然他并沒有依照燕九所說,點頭或是搖頭,但燕九卻知道,他是!望淵是與自己同樣穿越而來的。

而此時的望淵,卻是說了一句在清硯、季風等人聽來摸不清頭腦的一句話。

“飛雪連天射白鹿。”清硯看向燕九的眼神裏,都多了了幾分熱切。

燕九卻在衆人詫異的眼神裏,回了句,“來碗小雞炖蘑菇。”

望淵:“你……”

燕九:“我是。”

無需再多言論,無需再多試探,只簡短的一兩句話,就以證明彼此的身份。

燕九突然有些想哭,沒什麽比漂泊不定,獨在異鄉的日子更令人百般懷疑蹉跎,總覺得今日種種皆是一場虛幻無比的夢境,總有一日自己會醒來。

卻沒想到,原來我不是一個人,而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自己的臆想。

燕九看向望淵,她已不想知道望淵因何來此,因為根本不需要。

只要在心中想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清硯、季風、阿精,甚至是燕卿,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自己就覺得滿心歡喜起來,難怪四大喜事裏,會有他鄉遇故知。

阿精用胳膊碰了碰身側的季風,“燕九姐姐這是走火入魔了嗎?那望淵說的難道不是什麽法訣嗎?這又跟燕九姐姐說的,小雞炖蘑菇有什麽關聯?難道聊的是菜譜?”

季風卻看着燕九的樣子,有些揣測起來,這燕九看上去,似乎與這望淵認識的模樣,可是怎麽可能哪?

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上古修士,一個不過雙十年華的練氣小修士,怎麽會有交集?難道,燕九奪舍前也是上古修士?可是,說不通啊……

“好,”那廂望淵也從這場“親人喜相逢”的劇情裏脫身而出,“看在你我同鄉的份上,我再贈你一句,你附耳過來!”

燕九沒有遲疑的上前,倒不是她對這望淵多麽信任,而是這望淵若想殺她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望淵俯身在燕九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燕九一邊聽,一邊暗自點頭。

片刻後,那望淵才直起身來,他轉頭看向清硯,“現在就剩下你了……”

第 32 章 土司寶藏

有經驗的獵人講“野狼入溝,猛虎上山”的說法,狼人與狼為伍,狼窩是狼人溝;羅羅人與虎為伴,紅虎山是虎穴。兩個部落雖隔山相望,卻視為仇敵,一山不容二虎,殺戮和争奪乃常有之事。

狼人溝和紅虎山數千年來從未消亡,各自占據着哀牢山的兩大地盤,此消彼長,此長彼消。

血石祭狼群的祭壇下面隐藏着一個洞口,洞內藏洞,不下百餘許,其間有一大洞,廣如廳堂,疑為王妃議事廳。北置案幾床榻,東西各設一列木椅,中間隔着一條南北長桌,上有酒壺杯盞和野果獸肉。

王妃穩穩地坐着,我們被衛兵請到東邊的一排木椅坐下,從進洞口開始,我不斷觀察大大小小的洞穴,它們縱橫交錯、洞洞相通,本想一一記下來路,以便尋機逃跑,看來我是枉費心機了,即使它們放我們走出去,如果沒人帶路,也一定會活活困死在這裏。

狡兔三窟,狼人狡詐的程度遠在其之上,一百多個洞穴組成一座迷宮,誰也不知道哪個洞穴裏藏着狼人。

王妃跟前蹲着一匹白狼,耳小毛短,黑黝黝的眼珠子卻是精光四射,它應該是群狼之首。我敬畏不已,狼人族王妃不僅統治着兇悍的狼人族,還馴服和駕馭着兇殘的狼群,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正忖思該如何委婉拒絕王妃,畢竟我不是心甘情願的,況且我們來哀牢山是尋找紅虎山,彜族紅手印像是一道緊箍咒,随時随地足以取我性命。

議事廳洞口湧入幾個慌慌張張的狼人,前面捆綁着一個披着虎皮的羅羅人,他雖身材矮小,卻是滿目強悍,虎目炯炯有神,一對尖銳的爪子微微佝偻着,随着都準備着為敵人開膛破肚。

又黑又瘦且會說漢語的狼人說道,三個羅羅人偷偷摸摸地闖進狼人溝,被我方發現時只逮住他一個,另兩個想必逃回紅虎山了。

王妃蹙眉說道,紅虎山跟我們一兩年不發生戰事了,此番突派偵察兵闖入我領地,意欲何為?

黑瘦狼人掃了我們幾眼,又看着王妃,吞吞吐吐的一番模樣,似乎有難言之隐。

王妃微笑道,既然被我冊封為儲王,他們就是狼人族的宗室友賓,狼十八你直說吧,不必有所顧忌。

狼十八無奈說道,王妃賞識和重用我,無非是因為我擅長謀略和天文,剛才蔔了一卦,我族大兇!

王妃忽然拍岸驚起,疾言厲色地說道,狼十八你好大膽子!不會因本王妃立儲王之事,爾等暗起禍端?

狼十八轟然跪拜,一身狼毛都吓得立了起來,可憐兮兮地說道,王妃明鑒,狼人族唯有你我師徒懂漢語,名為師徒,實為君臣,我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狼人族的狼卦傳到我這快兩千年了,從未失算過。紅虎山此時蠢蠢欲動,我以為跟這四個人有莫大的關系,你切不可一意孤行,而置狼人族于水深火熱呀。

被俘的羅羅人毫無心計,從進來就一直打量我,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大家,紅虎山就是為了我們幾個人而來。我心中一動,狼人溝和紅虎山勢同水火,或許可以借助羅羅人的力量說服王妃放了我們。

王妃伏身摸着白狼王的腦袋,眼神有意無意地相互看着,白狼王突然淩空撲向跪在地上的羅羅人,一點征兆都沒有,我們都驚吓地站了起來,田七和馬伊拉不約而同地躲在我和大牛身後。

羅羅人不是吃素的,雖然被五花大綁地捆着,但腿腳很利落,就勢仰面倒地,剎那間,來了個兔子蹬鷹,來勢洶洶的白狼王竟然被踢了個後空翻。羅羅人的虎爪噌得打開了,爪子像是剪刀一樣鋒利,他像個圓球一樣滾向被踢落地的白狼王而去。

我心頭一驚,真沒想到其貌不揚的羅羅人如此強悍,五花大綁之下竟然連連使出殺招,他的爪子只要靠近白狼王,一準紮出幾個血窟窿。

白狼王不虧是狼群之王,它也不是軟柿子,借着被踢翻的力量,往後連續翻了幾個跟頭,無形之中化解了羅羅人的近身搏殺。白狼王的伎倆不止于此,後腿使勁蹬到一張木椅上,借力淩空撲了回來,居高臨下的雷霆一擊,羅羅人毫無防備之下頓時被咬住了喉嚨,一股血雨沖天而起,羅羅人雖然虎目圓睜,卻已是命喪黃泉。

一進一退,一退一進,兩個回合就分出了電光石火的生死結局,狼人族的人倒是面不改色,我們卻是目瞪口呆,除了驚吓還有駭然。

事已至此,我想白狼王一定會向王妃搖尾讨歡吧,但随着馬伊拉和田七的一聲尖叫,空氣中頓時彌漫着嗆人的血腥,白狼王用鋒利的爪子将羅羅人的五髒六腑全部掏了出來,它也不吃,故意弄滿一地的殘肢斷臂,一時間大家弄得心驚肉跳。

我暗暗籲了一口冷氣,白狼王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是王妃授意的,一方面殘殺敵兵、殺一儆百,一方面殺雞駭猴,讓我們幾個外來人喪失抵抗和逃跑的意志。

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我心生震撼,別說抵抗了,連逃跑的勇氣都蕩然無存。田七和馬伊拉畢竟是女孩子,這會功夫早已吓得雙腿打軟,面無人色了,要不是我和大牛攙扶着,她倆一準癱瘓在地。

我心灰意冷地望着田七和馬伊拉,我和大牛慘死狼人溝倒也罷了,關鍵是她倆一定會被狼人族虐待,甚至當做孕育狼孩的工具,那是生不如死的殘酷,所以我必須想方設法讓大家活下去。

一股難言的滄桑和失落緩緩湧上我的心頭,此時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呢?我委曲求全地向王妃表白說,我願意留下來當狼人族的大王,只要你放了他們,因為他們仨是我唯一的朋友。

王妃笑顏如花說,我就知道你會心甘情願地當我的儲君,外面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那比得過在我這裏逍遙自在?過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我就放了他們。但醜話說前面,我這人最恨的就是薄情寡義之人,你要是敢玩弄欺騙,慘死的羅羅人就是你的下場。

我說好死不如賴活着,我不會傻到如此程度吧,都說英雄愛美人,狼人族給我弄個安樂窩我還不願意出去了呢。

王妃神秘笑道,狼人溝不僅僅是安樂窩,還有榮華富貴。你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妨告訴你個秘密。

狼十八臉色突變,急忙阻止王妃說,狼人族的秘密不可向外人道也,否則會招來滅頂之災啊!

王妃威嚴不可侵犯地說道,住嘴!我狼人族守護狼人溝近兩千年了,從我們的祖先西漢突厥人的阿史那部落,到現今的狼人族,我們兢兢業業、世代守護着這座寶庫,從來沒有人能奪走,而且沒人敢把它奪走!

寶庫?我心裏驚愕莫名,狼人族還藏着一個寶藏?

我頓時想起哀牢山的一個傳說。哀牢山地勢險要,有一條舉世聞名的茶馬古道,歷朝歷代的土司都會在這裏設置關卡而大發其財,凡是經過的商人和農民都要交納過路費,幾千年來聚集了無數寶藏,傳說藏在一個寶庫裏面,但到目前為止也沒發現這個寶藏的準确位置。

我忍不住問道,你們守候的寶庫可是傳說的土司寶藏?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俱都心生一震,難道哀牢山土司寶藏的傳說是真的?

狼十八和王妃面面相觑,他倆還沒說呢,竟然被我一言中的,王妃眼中的殺機稍縱即逝,她不太自然地點頭說道,你們不是為了土司寶藏而來吧?實話告訴你們也無妨,狼人溝就藏着土司寶藏,世代土司都被我們狼人族掌控,所得寶藏都屯放在了一個地下洞穴。除了我王妃,包括整個狼人族,任何人都不知道地下洞穴在哪裏。

王妃充滿殺機的眼神怎能逃過我的法眼,我心中萬分着急,都怪我這張破嘴,此時牽扯到土司寶藏,我們弄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心生一計,對王妃誠誠懇懇說道,我們來哀牢山只是為了尋找紅虎山,土司寶藏是哀牢山的傳說,大家話趕話才說起來的。

狼十八追問道,既然不是為了土司寶藏,你們尋找紅虎山幹什麽?不會玩聲東擊西把戲吧?明面上奔着紅虎山,背地裏劍指我們狼人溝的土司寶藏。

我當衆露出肩膀,指給他們看彜族紅手印。不是我多此一舉,狼人族王妃再怎麽希望把我留下,她也不能違背祖先的遺訓,讓外人知曉寶藏地點。真要是動了殺機,我們只能陪着寶藏一塊沉睡狼人溝。

狼人族跟羅羅人鬥了兩千年,一定熟知我身上的彜族紅手印。王妃赧然笑着說,還真錯怪你們了——只要不打土司寶藏的注意,一切都好說。今天大擺酒宴,做了我的王君,我明天就率領狼族人向羅羅人讨要蟲蠱解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說不行她王妃能幹嗎?王妃明着征求我的意見,實際上就是獨斷專行。狼人族和羅羅人纏鬥了這麽多年,誰也消滅不了誰,你會為了我跟敵人拼死拼活?這叫我如何相信呢?就是騙騙三歲孩童罷了。

我言不由衷地說,那就拜托了,本來還提心吊膽地懼怕羅羅人傷我們性命,有你們狼人族出面,我放心多了。

王妃嗔怪說,不是你們狼人族,而是我們的狼人族,今夜洞房花燭,以後你可要改口了,否則妃妾不依不撓吃了你。

如果別的女人說吃了我,我一定以為她在撒嬌,王妃說這句話卻把我吓得心驚肉跳,真要睡到半夜一張床,她餓了,沒準真能一口吃了我。想想這日子都沒法過了,整天提心吊膽的,還不如來個痛快的,要不是為了大牛、田七和馬伊拉活着離開,我現在就想魚死網破。

田七忍耐了很久,正要理論一番。我趕緊對她使個眼色說,王妃不是已經答應我讨伐紅虎山的羅羅人了嗎?跑了兩個羅羅人,說不定他們正準備攻打狼人溝呢。

這番話如其是說給田七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王妃聽。白狼王剛殺死了一個羅羅人,人家紅虎山能不報複嗎?

王妃果然說道,光顧着大擺酒宴了,差點壞了大事!狼十八你趕緊召集人馬準備迎戰,紅虎山以為狼人族搶走了他們的客人,馬上就會興師問罪了。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馬上明白了我的真實意圖。兩軍交戰勢必勢均力敵,混亂的局面到時候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我們正好可以趁着混亂而借機逃跑。

第 40 章 那個少年可曾見過

這夜有些冷,尤其是看着夜斛那張幾乎結冰的臉,我低頭避過夜斛的視線,轉頭看向一旁的趙笙,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絲豔羨,單看趙笙對淩倩兒着緊的樣子,那丫頭的命比我好了太多!

趙笙果然同我預料的那般,幾步沖到馬車前,霸道的将淩倩兒那個丫頭拉進懷裏,我看了一眼夜斛,雖然我很想看看趙笙和淩倩兒兩人濃情蜜意的樣子,可被夜斛冷眼盯着,呃,還是轉頭不看的好。

“倩兒,孩子沒事吧?”

“不關你的事!你不是要娶那個公主嗎?你追我作甚?”

我豎着耳朵細細聽來,原來這兩人吵架,裏面還夾了一個什麽公主,這事看來并不是誤會。

可只能聽、不能看,心底癢的難受,于是我悄悄的轉頭,再轉頭,呃,這兩人就不能移移位置,到我面前來,那樣我看起來絕對要方便不少。

夜斛沒有繼續看我,竟也轉頭看向那兩人,只不過那眉頭皺的像是頂了一個疙瘩,只看側臉都能看到,不過既然夜斛不盯着我看了,那我也終于随性且光明正大的看了,只覺得此時只差沏上一壺茶水,再來點小點心好好看戲。

那淩倩兒倒是固執的很,被趙笙抱在懷裏還依然不老實,不停的拳打腳踢想要掙脫,我看得有些糾結,想着是不是該幫幫淩倩兒那丫頭?

看樣子趙笙十分小心,無論淩倩兒怎麽踢打,他都不生氣,只是為難的看着淩倩兒,一直想要說什麽,可好像根本找不到說話的契機,那丫頭太能鬧騰。

“倩兒!倩兒!你聽我說!”趙笙皺眉叫了兩遍,卻不想換來的竟然是一個巴掌。

“啪!”

我忍不住捂臉,這動靜我都能清晰的聽見,那丫頭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搓搓自己的臉頰,我只覺得趙笙有些可憐,忍不住天平又倒向趙笙。

淩倩兒估計也有些吃驚,瞪着大眼看着趙笙,居然真的老實下來了,只見那個趙笙已經漲紅了一張臉,眼看着就是要發怒的節奏,我點點頭一想也是,這可是一國之君,這被一巴掌扇了一個大紅臉,明日可怎麽見人呢!

夜斛那家夥竟然也看得十分起勁,瞄了我一眼,不過專心看戲的我并沒有發現,只見那家夥一邊看戲,一邊緩緩走到我的身邊,緊靠着我坐了。

馬車一陣晃動,我也無心顧忌,畢竟已經發展到**,若是漏過什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笙那家夥将淩倩兒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哪裏,我還以為下一刻那家夥就要打回了呢,卻不想劇情反轉,趙笙小心翼翼的将淩倩兒又抱回懷裏,一個嘴巴就吻了上去,呃,這場面我是不是該轉頭,跟夜斛一起看,忍不住就渾身難受,心髒有些小小的受不了。

低頭看看周圍,然後偷偷擡眼看一下,還沒親完。呃,再低頭看看周圍,然後再偷瞄一眼,還沒有親完。偷瞄一眼夜斛,只見夜斛那家夥居然一點也不閃躲,正大光明的那麽看着,我轉頭看看周圍,才發現除了我與夜斛,其餘的人都已經背過身去,想想也是,這場面要是不小心看了,等皇帝回過神來,還能有命?

“咳咳…!”實在是忍不住幹咳幾聲,我扭頭看向一旁,總不能讓這兩人知道我一直在偷看吧。

果然兩人雖然親的忘我,不過多少還有些理智,被我一攪和也是立刻回神,估計應該是不再親了吧,因為我聽見淩倩兒那家夥說話了。

“你,你,趙笙你無恥!”

我一陣暗喜,要不是看見剛才的場面,估計還真被這丫頭一句話诳了,因為我明顯看見剛才那丫頭好像墊腳尖來着,我有些裝不下去,嘴角一彎又不好讓那兩人看見,只能轉頭看向夜斛,卻不想那家夥依舊面不改色,也不轉頭。

“倩兒,你聽我說,那個公主才十歲!”

聽這話我立刻意識到看來又是淩倩兒那丫頭鬧得烏龍,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淩倩兒那丫頭立刻尖叫起來:“才十歲?趙笙一個十歲的小丫頭你都不放過!”

心裏一頓,我感覺趙笙确實有些過分,十歲的小丫頭也不放過。

知道這兩人不會再親了,我終于光明正大的轉頭看向這兩人,卻不想看見的竟是趙笙被淩倩兒一句話憋個半死,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樣,半晌才擠出一個字:“你…!”

夜斛有些不耐煩,站起身來走到兩人面前,肆無忌憚的看看趙笙,然後轉頭看看淩倩兒,最後搖搖頭,看着我說道:“你呀!竟然還是以前那般不知死活!”扔下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走了。

淩倩兒那丫頭臉騰的就紅了一個透徹,而趙笙顯然也被夜斛的舉動氣的夠嗆,不過看到夜斛莫名消失之後,兩人竟然同仇敵忾起來,好像事情這樣發展少了什麽。

“對了笙哥,你還記得灼兒姐姐嗎?”

心底慢慢的失落,這事還沒鬧清楚呢,怎麽就和解了?忍不住看向兩人,還沒等兩人說話,我于是搶先問道:“那個十歲的小公主究竟是怎麽回事?”

親眼看着淩倩兒與趙笙臉上的表情同時一僵,我忍不住有些雀躍,卻不想趙笙那家夥竟也不傻,還沒等淩倩兒醞釀好感情再次發火,就立刻說道:“那是我給琦兒定的娃娃親!”

呃,一句話而已,我這算是拼了命才看到的好戲就沒了,嘆了一口氣我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趙笙,此時的他半張臉高高腫起,像是含着雞蛋一樣,滑稽的緊。

那家夥不愧是一國之君,頂着這麽滑稽的一張臉,被我仔仔細細的看着也不尴尬,而是一臉和碩的攬着淩倩兒,緩緩向我走來。

呵呵,有些心虛,要知道前一刻我還十分壞心思的挑過事,雖然沒有得逞,可終歸還是有些心虛,尤其是看到趙笙那張帶着一絲邪笑的臉,我竟感覺那張有些滑稽的臉慢慢變得驚悚起來。

堆了滿臉的笑,我連忙站起身搶在趙笙之前開口:“呃,幾日不見,你們竟真的成親了?”

猛地回過神來,我的十幾天其實是他們的十幾年,呃,要不要解釋一下?

趙笙低頭寵溺的看了一眼淩倩兒,狗糧撒的夠勁,擡頭瞄了我一眼,挑着嗓子說:“果然是神仙做派,轉眼就走,想來便來,完全不顧我們這些凡人的感受!明明十幾年的歲月轉眼而過,神仙竟只覺得過了幾日?那等我們身歸黃土之時,不知上仙還能不能記得我這個糊塗的娘子,曾聲聲叫你灼兒姐姐?”

這話說的好,說的太好了,一頓夾槍帶棒,我竟無言以對,呃剛才怎麽就沒有火上澆油呢,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樣子。

淩倩兒那丫頭要比趙笙有良心多了,推了一把趙笙,嘀咕一句什麽,我沒聽清,于是我就被這兩人熱情的請進了南越國的皇宮。

淩倩兒那丫頭在馬車上就睡着了,睡着的樣子竟出奇的可愛,被趙笙攬在懷裏睡得很香。

我瞄了一眼老婆奴的趙笙,突然想起那個不太願想起的人,白衍,我竟忍不住又想起了白衍,其實事到如今我躲與不躲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以為我早已無處可去,這裏算是我能夠待下去的最後一個地方了。

馬車緩緩的走着,因為淩倩兒已經睡了,所以走的很慢,不時搖晃幾下,幅度并不大,我竟也開始慢慢的迷糊起來,耳邊好像有誰在呢喃什麽,恍惚的聽不真切,忍不住留意細聽,竟不知何時睡了。

“唉,到地方了,下車!”一個口氣不太好的人狠狠的推了我一下,一個踉跄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看清馬車竟然已經停了下來,而那兩個坐在馬車裏面的兩人此時已經不見了,剛迷糊的轉頭看向馬車外,卻不想看見的竟是一張十分猙獰的臉。

說猙獰是因為那張臉靠得有些近,青紫的嘴角,橫眉冷對的眉眼,活脫脫就是一個讨債的瘟神。

趙笙頗有興致的看我,嘴角微微翹起,再次語氣古怪的說道:“不知神仙這次下凡所謂何事?”

我疑惑的四下尋找,竟不見淩倩兒那丫頭的身影,想着估計是趙笙在我睡覺的時候,就把那丫頭送回去了,于是立刻意識到趙笙這是在防備我?

不動神色的看了趙笙一眼,緩緩下車,好好的生了一個懶腰,回想着趙笙方才的問題,我竟找不到反駁的立場,有些郁悶,于是挑眉看向趙笙說:“想不到你還真的當了皇帝,只可惜淩倩兒那丫頭還是老樣子,糊塗的緊,幾句話就被你騙了,不知道我的話她還聽不聽!”

我其實只想告訴趙笙,不要太招惹我,淩倩兒那個丫頭無論真假只要有人挑事,就會真的有事。

趙笙眉頭動了一下,我竟不小心看見了,心底暗喜,卻不想那家夥隐藏的也是極好,轉身緩緩的跺了跺步子說:“我們這些凡人在你們眼中,看來也不過是些蝼蟻,還記得淩寒與我曾一同上過戰場,卻不想那次戰場離別竟也成了永別,他只有倩兒這麽一個妹妹!”

我只能說趙笙這家夥估計已經成精了,一句看似閑談的話,就已經将我的軟肋戳了一個透徹,我忍不住想要投降,随着他的語氣說道:“我欠淩寒的,我記得!所以倩兒的事情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這次回來我早就後悔了,不知為何我每次看見趙笙,竟都會想起白衍,若是白衍有一日能夠如他對待淩倩兒一般帶我,那讓我死只怕我也覺得甘願。

回頭再次看了一眼趙笙,我覺得我笑得有些牽強,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宮門,十分潇灑的想要離開,卻又覺得這樣走有些,有些太過丢臉,于是走了幾步我後又轉過頭來看着趙笙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倩兒,若是你背叛了她,或是讓她失望了,我會代淩寒好好收拾你的!”

總覺得這句話找回了一些場子,卻不想就在我轉頭繼續向前走的時候,那城門處竟起進來兩匹高頭大馬,為首的那個男子我竟認識。

腳僵在原地,我呆呆的看着那一人一馬從城門處越行越近,手指動了一下,我原想這是不是,是不是幻像,卻不想那男子竟然也看見了我,一雙眸子定定的看着我竟笑了,胸口一陣擂鼓,我恍惚的回頭看了一眼趙笙,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笙因沉着一張臉,掃了我一眼像是威脅,随即臉上立刻閃上慈愛的笑意說道:“凡兒,怎麽這麽早就進宮了?快去落霞宮吧,你姑姑這會怕是要醒了!”

恍惚的點點頭,這人不是淩寒,他叫凡兒,還有這皇宮裏住着一個他的姑姑,還是在什麽落霞宮,可…,這人明明就是淩寒。

那個叫凡兒的男子見趙笙站在我身後,下意識的對着趙笙笑了一下,那笑容分明就是記憶中的淩寒,眼中有什麽想要沖出來,低頭不敢再看,因為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淩寒已經死了,他就死在我懷裏。

那少年竟又看了我一眼,估計是看到我眼中的淚水,不顧趙笙反對的下馬,幾步走到我面前,關切的問了一句:“姑娘,你為何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