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王玥兒

顧绮羅道:“這個建言應該由太子殿下來寫。且你想着因此可以去遼東,這只怕是不行,你要知道,落後的人不安分,但如果驟然富貴,巨大的利益也會讓他生出貪心。說到底,這些人到底不能如真正的大夏子民一般,他們心中對大夏有歸屬感,卻也知道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所以他們并沒有和大夏真正的融合在一起,這樣一旦膨脹起來,為禍不小。”

蕭江北若有所思,沉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對付這些女真和其它部落,要一手舉着大棒子震懾,一手給兩顆糖果讓他們嘗到甜頭,如此恩威并施,才能讓他們真正對大夏産生敬畏?”

顧绮羅重重一點頭:“沒錯,夫君真是聰明。不過這樣做,不是為了對付女真和各族部落,而是為了真正的發展遼東,讓那一塊富饒的土地可以千秋萬世為天下萬民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讓各族和女真與移民去的大夏人真正融合為一個整體,如此,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之道。”

她一邊說,蕭江北就不住點頭,然後他猛然直起身,目光興奮,握拳道:“绮羅,你說的這些真是太重要了,我這就去找太子殿下,把你的話告訴他。”

“哎,你等等。”

顧绮羅一把拉住他,微笑道:“現在,你讓不讓我和你一起去遼東了?”

“唔,這……還是不一定的事兒呢,也許到時候……我也不用去……”蕭江北支支吾吾,一下子就讓顧绮羅明白他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因便氣道:“你不去就罷了,但你若要去。那我就一定要去。”

她見蕭江北要說話,便揮手道:“不要拿那片大地上的什麽神秘來說話,遼東有什麽神秘的?不就是薩滿嗎?其實沒什麽,那不過是一種文化,根本不像苗疆那般神秘詭異。而且你說過,皇上要重開市舶司,要把目光放在海洋上。如此一來。就等于開通了一條貿易之路,正是我大展拳腳的時候,遼東的土地和特産無比富饒。我要過去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這是在發展我的事業,你不能拒絕。”

“好吧。”

顧绮羅都扯到創業這樣的高度上了,蕭江北還能說什麽?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然後匆匆離去。

這裏顧绮羅想着将來的事業前景,心中也是一陣陣激動。杏花便笑道:“壞了,都怪二爺,帶來這麽多的好消息,這下奶奶又要做白日夢了。”

“沒有夢想的人生是慘淡的。蒼白的。”顧绮羅一揮手,哈哈笑道:“你們奶奶我如今是躊躇滿志,哈哈哈。我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讓我們蕭顧財團的生意遍布天下。”

“蕭顧財團……什麽意思?”春雨有些發傻。卻聽杏花淡淡道:“沒什麽,應該是在說胡話。”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着秋容的聲音響起道:“奶奶,外面有一位姑娘,說是您的舊友,叫做王玥兒……”

“咦?玥兒來了?”

顧绮羅連忙站起身,對杏花道:“好久沒見她了,之前我最低潮的時候,只有她對我仍是一如既往,這會兒我該親自去接她,這是我成婚後第一個上門探望的朋友呢。”

一邊說着,便出了門,往西角門來,路上卻見到蕭東海,他正在一株梧桐下仰首望樹,面上許多感慨之色。顧绮羅覺着奇怪,因整理了下衣裳,就上前拜見,卻見蕭東海怔忡了一會兒,似是才反應過來,和她說了兩句話,便讓她去忙自己的。

顧绮羅将王玥兒迎進大門,王玥兒仍是過去那樣活潑開朗,叽叽咯咯說着話,顧绮羅留意了一下,回來路上卻不見蕭東海了。

兩人到屋裏落座,王玥兒這才道:“顧姐姐,小妹對你的敬仰之情就不多說了,過去說過很多次,你是我們脂粉裏的英雄,讓那些昂藏男兒都要刮目相看……”

“行了行了,不就是開了兩家百味館嗎?用得着見一次說一次?”顧绮羅連忙擺手阻止她,卻聽王玥兒笑道:“不止百味館,如今誰不知道?桃花班是你手下的戲班子,他們的黃梅戲在京城獨樹一幟,如今可算是紅透大半邊天了。”

顧绮羅搖頭道:“他們不過是住在百味館罷了,并不是我手下的戲班子,這是誰傳的謠言啊?也太不負責任了,你不要信。”

“反正你和二哥哥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這點不假吧?”王玥兒分辯,見顧绮羅要說話,她就一擡手道:“不過我今兒來不是為了和大姐姐說這些的,大姐姐,我有一件重要的正經事,想來想去,只能找你合作。”

顧绮羅笑道:“喲,真是長大了,這麽一本正經的模樣,什麽事啊?可是要讓我給你挑個婆家?”

王玥兒翻了個白眼,強烈表達了一下她對找婆家這種事的不屑一顧。然後才笑道:“自然不是,大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每天在家裏聽我娘念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說完她就探過身子,神秘兮兮道:“二哥哥有沒有和你說過皇上要重開市舶司的事?”

顧绮羅心中一跳,暗道這王玥兒的祖父真不愧是皇上信任的老臣,這事兒她也知道了。因點頭道:“今兒他和我提了一句,怎麽了?”

王玥兒笑道:“如果沒有意外,蘇州的市舶司大概會派我爹爹去主事,到那時我也要随爹娘一起前往蘇州。大姐姐,你經商最在行了,不然百味館也不會短短時間內就赫赫有名,所以你應該也明白市舶司重開的意義,那就等于是開通了海上的絲綢之路,到時候我們的瓷器絲綢茶葉運到番邦,從番邦運回來香料和貴重物品,這中間的利潤,我不說你也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顧绮羅心中一跳,面色也鄭重了些,就見王玥兒一拍手,嘿嘿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要和姐姐聯手,在這一次大機會中分一杯羹,有我老爹這個職位在,只要他幫着行行方便,我們就可以占盡先機。我已經告誡過我爹了,千萬不要貪圖那些地方上富商巨賈的孝敬,雖然肯定好多錢,但那也都是無窮的禍患,不如姐姐的人在明,我在暗,咱們這樣配合着賺錢,以姐姐的頭腦,我再虛心學習着,相信就算是面對那些富商巨賈,咱們也有一争之地,姐姐覺得如何?”

“好,難得妹妹生于富貴,竟然能有這份兒見識。”顧绮羅欣慰點頭,這就算是答應了,只把王玥兒樂得合不攏嘴,一對小虎牙閃閃發亮,揮舞着手臂道:“太好了,只要有姐姐幫我把關,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的太早了,士農工商,商人從來都不入流,閨閣女孩兒們避之唯恐不及,你卻還要往上闖,不怕将來嫁不出去?”顧绮羅取笑着她,卻見王玥兒撇嘴道:“切,誰管那些纨绔子怎麽看?他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一個個除了鬥雞走狗敗光家業外,還會什麽?真正的好男人就該向二哥哥那樣頂天立地。想當日,大姐姐也是被人議論的體無完膚,結果二哥哥還不是堅定不移?除非再有這樣的男人和我在一起,不然我寧可不嫁。”

“喂!妹妹你的标準不要太高啊。”顧绮羅哭笑不得:“這世間像蕭江北的男人能有幾個?你拿他做标準,真可能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啧啧啧,看姐姐這得意勁兒,真是一點兒都不遮掩啊。”王玥兒撲過來撓顧绮羅,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她才一掠發絲道:“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眼中當然二哥哥最好了,怎麽知道我将來就不能遇見最好的人?這世上的好男人又不是只有二哥哥一個。”

“好好好,是我失言。”顧绮羅連忙舉手投降,然後鄭重道:“妹妹善良活潑,長得又漂亮,将來一定會有一個好男人和你白頭偕老。”

“哈哈哈,這話也就大姐姐敢和我說,其他人都把這個當做淫詞豔語呢。”王玥兒毫不顧忌的笑着,忽然又想起一事,連忙湊過去神神秘秘道:“對了,那個林正南,你知道吧?”

顧绮羅對這個名字倒是有些印象,仔細一想便想起來了,連忙道:“就是成婚日把我三妹妹扔下揚長而去的那個?他也是個厲害的,怎麽了?”

王玥兒臉上的神色就有些怪怪的,喃喃道:“前兩天和二姐姐一起出去的時候偶然遇見他,他還上前和二姐姐說了幾句話,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為完全可以當做沒看見一樣的走掉,可他竟然特意上前了,大姐姐,你說,該不會他看上了二姐姐吧?”

“什麽?”顧绮羅吓了一跳,然後搖頭道:“這怎麽可能呢?他不要我三妹妹,卻又想娶我二妹妹?哪有這樣的事?若是他心存報複或者戲弄……”說到此處,她的目光驀然犀利起來,冷冷道:“如果他真是存了這樣心思,我必定不會放過他。”

第 141 章 預感

正在猜想着,就聽外面一個管事的叫道:“二爺,宮裏來人傳聖上口谕,讓你即刻進宮見駕。”

蕭江北“騰”一下站起來,廳中衆人也都是一陣緊張,許太君便連忙道:“你們兩口子趕緊回去吧,讓阿北收拾收拾就進宮去,這不知道又有什麽事發生了,阿彌陀佛,但願不要是哪裏又起了什麽戰争。”

顧绮羅和蕭江北便匆匆離去,回到房間,幫着蕭江北換上了官服,他如今雖是侯爺,卻也是二等将軍的職位。

待蕭江北離開了,顧绮羅方憂慮重重道:“但願不是又有哪裏起戰端,要他去打仗。”

“哪有這樣多的戰火?奶奶不用擔心。”杏花輕聲勸慰着,忽見院門口走進來一群人,她便笑道:“姨娘和表姑娘過來了。”

顧绮羅連忙迎過去,笑道:“怎麽過來了?老太太可是乏了,要歇歇?”

香姨娘笑道:“老太太倒是不肯說這話,只是今兒早上秋月告訴我,說是老太太從接了表姑娘的信,這兩天晚上就沒好好睡過。如今表姑娘到了,她心事盡去,我看着她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濟,所以就說帶表姑娘熟悉一下府裏,這才脫身,不然依照老太太的心思,要和表姑娘唠到晚上,她多大年紀了?哪禁得住這樣熬精神?”

顧绮羅點頭道:“姨娘說的沒錯。”說完拉了彭櫻桃的手笑道:“表妹怎麽叫這個名字?當真稀奇,不過寓意倒好,櫻桃乃是春果第一枝,其它果子還沒影兒呢,您倒是先熟了。”

彭櫻桃笑道:“先熟的被人吃。有什麽好的?不過是當日算命先生說我五行缺木,那會兒恰好又是櫻桃成熟的時節,所以爹爹就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長大了也有許多人說怪異,我自己倒覺着還好。”

香姨娘打趣道:“這話不對,先熟的被人吃,難道後熟的就不被人吃了?都是被人吃。倒還是占個先字兒的好。俗語說,搶占先機嘛。”說完又問顧绮羅道:“宮裏來人沒說是為什麽事兒叫二爺進宮?”

顧绮羅搖頭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宮裏的人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其實什麽事都好,只要不是讓他出征,我就謝天謝地了。當日他被謠傳戰死的時候,那段日子我簡直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是啊?到現在想起還覺着頭皮發麻。”提起那段往事。香姨娘也是心有餘悸。

三人進了屋,落座看茶,顧绮羅就問道:“老爺究竟怎麽了?我猜着定是有事兒,不然不至于連老太太那裏都不去的。”

香姨娘道:“可不是。真真你是個玲珑心肝,就猜出來了。老爺今兒不知道遇見了什麽人或是什麽事,我去的時候就看出他神思不屬。那小腿上也不知碰了哪裏,竟戳了個血窟窿。他怕老太太擔心,所以就沒過去。”

顧绮羅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老爺不是這樣人。”說完見香姨娘臉上滿是憂色,她便安慰道:“姨娘也不用擔心,若是至關緊要的事,老爺定會和姨娘商量的,如今既然不說,可見只是老爺自己的心事,也許等過了這陣子,他就會和你說了。”

香姨娘點點頭笑着說是,然而心中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不到半個時辰,蕭江北就回來了,顧绮羅一問,原來還是為遼東的事,遼東總督唐萬年上了奏折,只說上次經女真人一鬧,其它各族部落也都不安分,和遷移過去的漢民時有摩擦沖突發生,形勢十分令人擔憂,請求皇上再派一些兵力駐守遼東。

“皇上不會派你去吧?”顧绮羅皺眉,蕭江北雖然軍功赫赫,但還是很年輕的,這樣事皇上理應尋各部大員商議,特意把他叫去,只怕是另有打算。

“不好說。”果然,就見蕭江北搖頭,凝重道:“自皇上十年前登基後,遼東就是他定的一個主要發展方向,如今歷經十年,總算有了點成效,眼看就可繁榮起來,這種時候,皇上不會允許任何人進行破壞,尤其是各地市舶司準備重新開啓,聽太子殿下說,這一次若是重啓市舶司,就不僅僅是蘇州泉州廣州三地,遼東的金州,山東的威海,福建的廈門也要建立市舶司,如今大洋彼岸的番邦越來越多的船只來我大夏,太子上書皇上,只說不該繼續閉關鎖國,深得皇上贊許。所以,如此一來,遼東的作用和地位就尤為重要了。”

“真的嗎?皇上要重啓市舶司?”顧绮羅眼睛都亮了起來:這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一旦大夏朝有志于海洋,她就可以做貿易,那個才是真正日進鬥金的生意啊。

“绮羅,若皇上真的派我去鎮守遼東,你就留在京城,不要随我前去了。”

蕭江北攀着顧绮羅的肩膀讓她坐下,認真道:“女真和各族部落沒有多少戰力,所以即便我去鎮守,發生大戰的可能性也不高。但是我聽程統說,好像那一片白山黑水間有些神秘,萬一有沖突,我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你就留在京城,等我回來,雖然自從我們在一起後,聚少離多,但皇上心裏也有數的,估摸着我在遼東住個兩三年,等那裏一切都穩定後,就可以回京了,到那時,除非北疆又起烽煙,不然我應該不會再四處征伐。北匈這一次被打得元氣大傷,邊境往後退了五百裏,十幾年內他們是絕對無力南侵的。”

顧绮羅一聽蕭江北的話,就明白他八成是要去遼東了。因在心裏盤算了盤算,便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去遼東。”說完見蕭江北急的要說話,她便一笑道:“你不用着急,先聽我和你說。遼東那個地方從前我看書時也看過介紹,那一片白山黑水可是富饒無比,只是因為人煙稀少,所以不為人所知。女真人也好,各族部落也好,他們空守着那麽多寶山,卻不知怎樣開發利用,因為他們太落後了。江北,我且問你,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包括諸多大人們在內,大家只知道女真和各族部落彪悍不安分,他們可有想過那些人為什麽會如此?”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番邦蠻子,都是天生反骨,還有什麽話好說?”蕭江北對這些遼東土著顯然非常反感,也是,沒有他們從中作亂,蕭二爺也不至于新婚燕爾就要和愛妻分離。

顧绮羅搖搖頭苦笑道:“聽你的話就知道了,這是咱們大夏朝堂的共識。但我卻不這麽想。遼東地大物博,人口卻稀少得很,各族部落加起來不知有沒有二十萬人,這讓他們天然就受到了一種制約,雖然也是民風彪悍,卻不似北匈那樣國力強盛兇殘貪婪,所以只能附庸大夏,成為我大夏子民。可是他們太落後了,我想皇上和各位大人們也沒有把這些番邦真正當做子民來看待,每一年朝廷都要從遼東索取大量的鹿茸人參貂皮等貴重東西,卻鮮少看見有人為他們考慮打算,那些駐守遼東的官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保證大夏移民的安全,鎮壓女真和各族部落,讓他們不敢起反心。我說的沒錯吧?”

蕭江北沉思點頭,看着顧绮羅輕聲道:“究竟要說什麽?”

“就是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為什麽女真和各族部落身為我大夏子民,卻每每犯事,不肯安分?叫我看,這不是他們天生反骨,剛才我說了,他們從千年之前就已經歸屬中華,所以不可能像鞑子那樣兇狠甚至是挑起戰争,但這是在他們沒被逼急的情況下,一旦只知道榨取他們的價值卻不肯給他們相應的報酬,那距離官逼民反也就不遠了。說到底,他們心中是把自己當做大夏人的,然而當地官員和朝廷的做法,卻又讓他們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大夏子民不一樣,關內移民只要勤懇做事,就能吃飽穿暖,将來遼東發展,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火。但那些女真和各族部落呢?有人想過他們嗎?他們一如既往的貧窮落後,遼東發展與否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尤其在對比關內移民的生活後,他們心中能沒有想法?憑什麽都是大夏子民,可待遇卻是天壤之別?蕭江北,如果換做是你,你心裏會沒有怨氣嗎?你能老老實實的逆來順受?”

蕭江北眼睛一亮,拉住顧绮羅的手笑道:“難怪連太子殿下都誇绮羅是個奇女子,你看待問題的角度果然和人不同,卻是正中要害。既然這樣說了,那你可有什麽辦法改變這個現狀?”

顧绮羅笑道:“我有辦法有什麽用?關鍵是要看皇上和朝廷怎麽做,我剛剛已經把根本問題指了出來,剩下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好了啊。”

“說說看。皇上讓我們踴躍建言呢,可我之前因為對那些番邦生氣,腦子裏只有一個‘殺’字,”蕭江北說到這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笑道:“人人都說我文武雙全,今日才知,和绮羅一比,我真真正正就是個草莽武夫。好绮羅,你就一下子把話說明白了,回頭我好寫建言去,也許這份兒建言就能起大作用,到時候我就不用去遼東了,豈不好?”

第 142 章 往事回響12

第142章 往事回響12

缇嬰清晨醒來, 抱着被褥坐在榻上,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昨夜的美夢。

師兄真的活過來了。

他抱了她背了她,還在夢中看她入睡, 跟她說“明日見”。

唔。

靠着這些念頭, 缇嬰一點點清醒過來。

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月奴,掀開幾次帷帳, 便見缇嬰的眼神由起初的迷亂,變得漸漸清明。

最後一次,少女濃黑長發包裹着腳丫子,就那樣托着腮抱着被子,甜甜笑了起來。

嬌俏可親, 笑得一整個帳子都沾了糖水般,充滿黏膩清甜之味。

月奴便知道缇嬰徹底睡醒了。

月奴無所謂道:“你二哥來看你了。”

缇嬰:“啊……啊?!”

她還說早上起來就去找師兄, 沒想到師兄先來找她了。

是了。

師兄宛如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總能知道她的想法, 先于她的想法。

缇嬰心中歡喜, 只想立刻看到他,确定他果真活着,不是她的幻想她的一場夢, 她才能真正放心。

缇嬰跳下床, 急急捏訣要淨身洗漱,忽而,她眼睛眨了一眨, 偏頭想一想,便僅僅只是用了驅塵咒, 漱了口淨了身,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動。

月奴詫異地看着缇嬰衣衫不整、長發淩亂、赤足跑出屋子。

她聽到缇嬰掐着嗓子:“哥哥、哥哥……”

月奴困惑:“……”

沈二挽袖坐于妹妹這裏的主屋, 翻看着桌上洛滿塵埃的書本,又端詳這裏過于簡陋的布局。

簡陋中透着敷衍、淩亂。

桌上堆了幾本修行有關的功法,有人看得囫囵吞棗,一點兒餅屑掉進了書縫中。

這書,還是前幾日沈二硬送過來的。

那時候她垮着臉冷着眼,不肯見他,他送出一兩件她有可能感興趣的東西,實在費盡心機……

沈二心中感慨。

他手指捏起書籍,抖落着幫人整理。

他正耐心做這些時,聽到後方密密腳步聲,啪嗒啪嗒的,伴随着少女膩甜急促的喚聲:“哥哥、哥哥……”

唔。

以前不搭理他。

現在确認他是誰後,就改口“哥哥”了。

沈二放下書本起身,回過頭,就看到缇嬰急急忙忙沖進來。

她跑來時,被門檻絆了一下。

多虧她靈活,她提着裙子小小一跳,沒有被絆倒。磕絆那麽一下,缇嬰忍不住回頭,不高興地看眼那絆住她的門檻。

她就這樣馬馬虎虎地撞入了沈二懷裏。

沈二彎身伸臂,将她抱住,穩住她身形。

他語氣清淡:“好好走路。”

缇嬰彎眸。

她仰起臉看他,脫口便是:“我怕你等急了嘛。”

撒嬌話語,張口就來,可見習慣。

她明亮的眼睛映着日光,全心全意地仰望他,仿佛他多麽的獨一無二……他在她的眼神下,臉微微生熱,心中有些燥意沖動。

但他一向冷靜。

情勢不明之下,他絕不輕易暴露自己。

他便只是和氣地笑,不露痕跡地平息自己的情緒,端着她小臉看她。

他道:“我有什麽好急的。”

進屋上茶的月奴腳步停頓一下,看眼沈二:……是誰昨夜偷偷來看妹妹,卻不讓她告訴缇嬰的呢?

……這對兄妹,好得有點奇怪。

但是因為月奴不太懂人類的感情,她只欣慰兄妹重歸于好,打探主人的秘密有了希望。月奴并不揭穿背後的小細節。

沈二正看着缇嬰,道:“……你沒有梳妝?”

缇嬰天真仰望他:“我又不出門,只是見你,你是我哥哥,我不梳妝也沒關系。”

沈二:“……”

他輕輕看她一眼。

他慢吞吞道:“你有些狼狽。”

缇嬰:“……”

他不覺得她不施脂粉,也很漂亮,很打動人心嗎?

缇嬰眼神略有些向下沉。

但她很快控制住了。

她道:“那你幫我梳妝嗎?”

沈二眸子微微一縮。

他心想,原來曾經二人親昵到如此地步。

他随意道:“好啊。”

沈二到底沒有喝這裏的一口熱茶,便被缇嬰拉進了裏間。

缇嬰怕月奴那個不懂事的,進進出出打擾她與師兄,還特意設了一重簡單禁制。

這自然十分必要。

萬一……師兄意亂情迷,想親親她,被月奴打斷了就不好了。

缇嬰一徑做着美夢,端坐在妝鏡看,看沈二俯身端詳片刻後,拿起眉筆,向她凝望而來。

缇嬰眨着眼。

沈二手指把玩眉筆,溫溫和和:“我似乎不是很熟練。大約忘了些東西,提前向你道歉。”

其實師兄以前頂多為她套上衣服,偶爾幫她梳下頭發,更親密的梳妝,他是沒做過的。

缇嬰出于自己的隐秘私心,悄悄哄他,實則也有幾分緊張。

她卻睜大眼睛,毫不心虛:“你做什麽,都是極好的。”

……直到沈二的眉筆在她長眉上勾得力道不對,重重劃出一道,讓她的秀美變成濃眉,缇嬰額心直跳。

沈二見她一瞬間就想暴起。

他冷靜旁觀,她卻仍是忍了下去,沖他露出勉強的笑。

沈二看出她的魂不守舍。

可她自憐堅強,倔強無比:“哥哥畫得很好,我就要你。”

她勾住他袖口。

沈二垂下眼,望着她玉白手指。

他心中生起更多情緒,細品之下皆是濃烈又綿密,陌生又熟悉。

他初來乍到,以怪物之心,學人類之心,起初便遇到一個喜歡的姑娘,便難免失控多些,意外多些,情緒重些。

一身欲念纏身,偏要循循忍之。

沈二溫和地擦幹淨畫錯的地方,說:“我重新來。”

缇嬰眼中憂愁,若有水霧閃爍,對他十萬分不放心。

但為了不打擊師兄,她還是忍痛點頭。

沈二眼中笑意更深。

……她實在可愛。

以前她見到他就沉着臉,哪能見到她這一面呢?

兄弟二人在裏間坐于妝鏡前,一緊張端坐,一俯身相就,細軟的毛刷在少女臉頰上撥動。

沈二畫得分外認真。

缇嬰起初心猿意馬,想趁機歪他身上,但她見他實在不熟練,怕他弄毀了她的臉,便十分局促,大氣不敢出,只怕打斷了他。

沈二則看得更仔細些。

他起初說,缇嬰如此狼狽,并非他虛言。

她自然是秀美漂亮、讓他一見鐘情的小仙子,但細看之下,便能看出她的蒼白、憔悴。

沒有脂粉的掩飾後,她眼睛下兩團烏黑,可見睡得不是很好;鼻尖長了一顆痘痘,可見平日心神焦慮煩躁,壓力很大;潤紅的唇上有一點白,細白的頰上褪了一點皮……還有發尾微黃,發絲躁亂。

少女的美麗幹淨,是需要人精心呵護的。

若是沒了,再天生麗質,也難免打些折扣。

而沈二見她這樣,便知她平日過得拮據艱難,日子苦頓。

……可她竟然不說。

是他連累的她嗎?

沈二心中猜測這些,他終于為她紅唇塗上口脂。他聽到她松口氣的呼吸聲,心中不禁生笑。

他問:“塗不塗丹蔻?”

缇嬰猶豫後,在師兄水平粗劣與貪婪欲望間,仍是誠實選了後者:“要!”

沈二便托起她的手指。

想來塗個丹蔻,沈二不至于做不好。

缇嬰有點兒放松下,晃着腿,說起一些事:“你昨日不是說,你變成這樣子的過程有點複雜嗎?你不要告訴我嗎?”

沈二頓一頓。

他便講起他如今的情況。

說起他起初的意識混沌,後期的一點點清醒:“……等我有念頭時,便已是現在的樣子了。我奪舍了沈二,借此離開穢鬼林。”

缇嬰既心疼他的遭遇,又很迷惑:“……奪舍人,就能離開穢鬼林嗎?”

沈二:“尋常情況下,應該是不行的。但是沈二體內有些異常……”

他沉默一下,說話悠緩:“我打聽過,他出事前,去過穢鬼林獵殺穢鬼。應當是那時候,他身上沾了些不幹淨的東西,那些東西導致他的傷重昏厥,給了我可承機會……他身上那些不幹淨的氣息,我分外熟悉,應當是來自穢鬼林的某個地方。

“我正在穢鬼林中找,看那到底是什麽。

“對了,昨夜操控穢鬼想殺你的氣息,與沈二身上的氣息是一樣的。”

沈二玩味:“我竟不知道,穢鬼林中藏着什麽,能從我手中,奪取對穢鬼的控制。”

他說話慢條斯理,解釋前因後果,也說清楚,昨夜控制穢鬼追殺缇嬰的人,并不是他。

缇嬰自然信他。

可缇嬰同樣茫然:“據我所知,無支穢已經是非常厲害的存在了。頂多、頂多……從你們中殺出一個穢鬼王,成為無支穢中最厲害的存在。難道你說的是,穢鬼林中已經誕生了一個穢鬼王?”

就好像……玉京門誕生的那一頭?

萬千無支穢中殺出來的穢鬼王……可比玉京門那頭,可怕得多了。

沈二:“應當沒有吧……應當是別的一些東西。我還在琢磨。”

他陷入沉思。

缇嬰陪他想了想,沒有想出來,便把這難題抛給他了。

沈二肩頭一重。

他低頭,看到躲懶的缇嬰靠在他肩上。

她眼神躲閃,臉頰緋紅,并不看他,而是低頭胡言亂語地安撫他:“你不用太擔心。我相信你肯定能找到的。”

沈二:“這麽相信我?”

缇嬰:“對呀。因為你真的很……”

她眼神中浮起些戾氣。

想到他的昔日所為,她不可能一點怨憤也沒有。

她語調便古怪:“你真的很算無遺漏啊。你什麽都算啊,什麽都逃不出你的預料啊。

“你給自己設好了這個局,說明你早有準備……你以前和我說過,你不打無準備的仗。想來你早就安頓好了一切,眼下你做什麽,以前的你應該都有預料,最終結果很大可能會變成你早就想好的那樣。

“你相信你自己吧。”

缇嬰想着江雪禾。

她心不在焉:“從死亡、到新生、到仇怨……你心中一向有數。

“你想得非常清楚,誰也沒有你想得清楚。今日無論發生什麽事,我想都不會太偏離你的預計。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照着你自己的安排,正常地走下去就好了。”

沈二默然。

他擡頭微笑:“但你并不開心?”

缇嬰:“沒有!”

沈二俯身:“我是不是沒有算到你,所以你不開心?”

缇嬰快速撇過臉。

她心中自有郁氣,眼中霧氣凝然,只不願讓他看到自己不懂事的一面。

她調整好情緒,沖他仰頭笑:“怎麽會呢!我最相信你了!”

沈二還要說話,她卻不想聽,投身而來,不理會他為她剛剛塗好的丹蔻,張臂來抱他手臂。

沈二怕她指甲蹭到他衣上,只好不動,低頭見她往他懷中鑽。

缇嬰轉移話題:“你說那些追殺我的穢鬼被人控制,其實也正常。這是大天官……就是外面的壞蛋設的秘境。大天官不喜歡我們,他和那個欺負你的花長老是一條戰線的,他往裏面做點手腳,我都不奇怪。

“不過我現在很厲害,才不會輕易讓他得手。而且他肯定不知道你的事……”

缇嬰動着腦子,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她皺了下眉頭。

沈二:“怎麽了?”

缇嬰疑惑。

她沒有任何提要,只喃喃說出自己的困惑,期間種種,全靠沈二猜測。而缇嬰疑惑的是——

大天官算無遺策。

大天官和花長老一條戰線,按照常理,大天官不會願意看到缇嬰與江雪禾重逢。因為缇嬰深恨他們,缇嬰必然要報複他們。誰會給仇人成長機會呢?

有人隐瞞了天機。

沒有讓大天官“看”到江雪禾在這裏。

那個人……應該是青木君。

缇嬰:“太奇怪了。那個青木君到底在搞什麽?他總在背後做手腳,但每一次,又好像沒有徹底殺死我的意圖。他是那種——能殺就殺,不能殺,放過也無所謂。

“他求什麽?”

缇嬰看眼沈二。

難道是要她成為師兄的軟肋,用她來牽制師兄嗎?

缇嬰心中警鐘大鳴。

她立刻跳起來。

沈二沒提防,還是被她風風火火的沖撞,袖口沾上了她手上的一點丹蔻。

他淡然望着袖口的一點紅意,纏纏綿綿,宛如藤蔓倚樹。緋紅與柔白相融,他喜歡這種不清不楚的糾纏。

缇嬰卻不在乎這些,缇嬰很積極:“哥哥,我不和你玩了,我要修煉去了!”

沈二擡頭:“現在?”

缇嬰鄭重其事:“對啊,要比壞人更厲害,才能不怕壞人的手段。

“就算你早有準備……但是意外總是有的嘛。我不就是……”

她收口,不想多說。

她自己修煉不提,還催促沈二修煉,變得強大起來。

沈二好笑。

他的修煉,可和她的不一樣。

沈二等她絮叨結束,才柔聲:“那我回穢鬼林了。”

缇嬰一愣。

她想到他如今是無支穢,想來穢鬼林才應該是他去的地方。

她落寞片刻,仍是點了頭。

沈二便起身朝外走去。

他背影蕭肅修長,眼看着越過門簾就要看不到,缇嬰心中生出不舍惶然,喃喃叫住他:“哥哥!”

沈二回頭。

半邊身子看得到,半邊身子藏在黑暗中。

缇嬰看半晌,确定他真實存在,才放下自己的心病,忐忑問他:“你能不殺凡人嗎?”

沈二眸子幽靜。

隔着門簾,他緩緩道:“我為什麽要殺凡人?”

缇嬰:“因為你、你……”

沈二:“因為我與修士乃是天敵?

“無妨,我能夠控制得住,這并不難。”

沈二一走便是數日。

缇嬰有些想念他,又不願意用主人召喚靈獸的方式聯絡他。她幾次去他院中,見到他院中那些莺莺燕燕,才猝然想起,沈二有許多妾室。

許多、許多……

她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他日日夜夜與他的妾室們同處一室,歡聲笑語,醉生夢死。

而今她通過他的妾室們詢問他,妾室們只說二公子又病了。

缇嬰雖然心知這必然是她想要的那個“沈二”不在的緣故,卻難免生出猜忌心。

缇嬰一邊修煉一邊抑郁。抑郁中,她胡思亂想弄得自己心煩,想到了葉師兄。

缇嬰聯系葉穿林,與葉穿林在城隍廟中又見了一面,解釋那一夜奇怪的事情。

缇嬰道:“雖然我二哥确實是無支穢,但是他是我們自己人,不會和我們為敵,你不用提防他了。”

葉穿林琢磨:“自己人?”

葉穿林平靜淡然。

缇嬰幾日不聯系他,今日才找他,他便心中有了數。

葉穿林慢慢道:“你确定嗎?”

缇嬰點頭。

她道:“葉師兄,具體的事我不好告訴你,但是我二哥必然與我們是一路的。之前只是有了些誤會,他才對你動手的……但是以後不會了。”

她愧疚之下,又送了葉穿林一張符,大有再出意外、她一定來救葉師兄的意思……

葉穿林捏着新的符菉。

他心中古怪,啼笑皆非。

……小缇嬰是不是小看他的本事了?

葉穿林卻不多說,對她道了謝,輕松道:“既然你确定他沒問題,那我就放下這樁心事了。看來,我如今可以全心琢磨另一樁古怪事了……”

缇嬰:“什麽事?要我幫忙嗎?”

葉穿林:“暫時不用,我尚不确定,還需要再花些時間……”

他似非常随意地說起:“既然你與你二哥解除了誤會,又說你二哥是自己人,你可知道他逼我退婚,不讓我迎娶你的事?”

缇嬰眼睛一亮。

她彎眸:“現在知道了。”

葉穿林定定看她片刻。

他心中生出猜測,卻不敢相信。

他只試探:“……那你,要與我退親嗎?”

缇嬰怔一怔。

她想到沈二院中的一群美人們。

她再看看自己單薄嬌小的模樣。

缇嬰猶豫下,支支吾吾:“葉師兄,可以先、先不退親嗎?就是、就是……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我想、我想……”

她半天說不出來。

葉穿林卻已經明白了。

葉穿林嘆口氣。

葉穿林低頭俯身,在她發頂輕輕揉了一下:“好吧。”

頭發被人碰到,缇嬰忍着那腔不适,擡頭看他。

葉穿林:“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就好,需要我幫忙的時候,說一聲便是。不提你我的前緣,我也将你當作妹妹看。我不希望你受傷,好麽?”

缇嬰目有熱意。

她連連點頭。

她感動又愧疚,原本只送出了一張符,這一番激蕩下,她将懷中所有畫好的符紙皆送了出去。

葉穿林啼笑皆非。

他只好接受。

沈二從穢鬼林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五日。

他又受了些傷。

因他在穢鬼林中找到了一處尋常無支穢避之唯恐不及的古井,古井中散發的氣息,與沈二身上的很像。那古井吸食無支穢,沈二試探之下,難免不察。

不過無妨。

無支穢的一生本就是殺戮的一生,受傷皆是尋常。

而且,沈二不想讓他人發覺自己傷重的事……沈二的身體,被他藏到了院中一假山洞中。

沈二離開穢鬼林,自假山洞中醒來,聽到淋漓雨聲。

夜幕沉沉。

他走出這裏,倉促回去。

燈火通明的屋室,離得越來越近,沈二腳步仍輕緩,不急不躁。

但踏上長階時,他停頓了一下。

廊下牆根青苔邊,扣着一把黑傘,黑傘下,蹲着一個人。

他停住步子,那人察覺他的到來。

傘朝上張開,從中鑽出缇嬰。

她面色雪白,烏發微濕,盈盈看着他。

一滴水順着她睫毛向下滴落,淌在頰上,又落到微白唇邊。少女唇瓣微動,雨水順着下巴滴答,鑽入她領口,濕漉柔潤,春意綿延。

沈二側過臉。

他感覺到自己心間微妙收緊。

缇嬰被領進了沈二屋中。

沈二換好衣裳進來後,見她坐在他床上,胡亂地擦着那有些潮濕的發絲。

缇嬰笑吟吟:“我一直等你回來呢。”

沈二:“每天都這樣等?”

缇嬰:“對呀。”

沈二:“……外面雨很大。”

缇嬰滿不在乎:“我是修士,我又不怕淋雨,淋了也不會生病。”

他不說話。

他只是走過來,手拿過她的巾子,站到她身側,幫她細致擦發。

缇嬰聞到他身上雨水的氣息。

綿綿的。

她怔怔地想,還是有些變化的。

他如今一身穢息氣息,沒有那撲面而來的清雪氣息……污穢的氣息總讓修士生出斬殺欲望,可這是她師兄,他變成什麽樣子,她都很願意。

她願意……

沈二聲音清啞:“妹妹。”

缇嬰“嗯”得很甜。

她聽到沈二說道:“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

缇嬰連連點頭。

沈二俯身。

他氣息從後貼來,她耳畔一陣酸麻,半邊臉頰被他手指抵着,微有燙意。

她聽到他用非常尋常的聲音,語調也非常正常,卻說這樣的話:

“夜裏能留下來嗎?”

他勾着她一绺發絲,溫聲:“沒有別的意思。畢竟我是哥哥,我也不會做什麽。只是想念你……你聽得懂嗎?”

缇嬰愣住,心跳加快。

……你,确實很冒昧。

第 133 章 133 今晚你主動好不好

第133章 133  今晚你主動好不好

這些天,葉綿綿算是領略到了慕寒川那霸道的專寵,此時,也沒有覺得多異常,她臉上仍舊帶着平常的笑容。

可是林香芸聞言卻是大驚失色了。

天底下的男人,即便是再寵女人,也不能縱容着她去殺人啊!

聽他這意思,即便是葉綿綿現在殺了他,他也會替她頂罪似的。

這讓林香芸吓得後背直冒冷汗,渾身瑟瑟發抖。

媽呀,為什麽有這麽兇殘的男人,難怪是人有越有錢越變态麽?

此時,林香芸看着葉綿綿,就像下了鍋的面條,頓時軟了……

“綿綿,請你看在我是你繼母的份上,看在我伺候你爸爸多年的份上,求你原諒我一時的糊塗吧!我真是老了,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葉綿綿坐直了身體,後背靠着坐墊,眸光有幾分淩厲。

她不會再像以前那般的柔軟好欺,對敵人仁慈,便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這就跟農夫與蛇的故事一樣,她的姑息換來的只是她跟朋友更可怕的下場。

她從林香芸的眼裏,看到了那一抹不甘的狡猾,與當初在監獄裏看到葉姍姍的時候一模一樣。

“糊塗?呵,你真是說得太輕巧了。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差一點都死在你的手上。兩條性命啊,你居然還能在家裏安穩地睡大覺。林香芸,你到底是什麽魔鬼啊?”

葉綿綿聲色俱厲。

林香芸全身顫抖,不斷地忏悔道歉。

葉綿綿冷眼看着她,毫不同情。

“我給你個機會,如果你告訴我,我媽媽以前的事情,我會考慮一下從輕發落你。”

林香芸立即不哭了,怔了怔,“你想聽什麽?”

“你不是說我媽結過兩次婚嗎?她的前夫是誰?”

林香芸思慮了許久才道,“如果我說了,你真的願意放了我?”

“看你說的話重不重要了,還要看你是不是說了實話。如果沒有說實話的話,我照樣不會放過你。”

林香芸想了半天這才道。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細節也是聽你爸爸活着的時候提起過,他曾經不經意地提起過說,你媽媽跟慕家的人來往很親密。後來我跟你們家一個老傭人打聽過,說你媽的前夫姓慕……”

“姓慕?”

葉綿綿聽到這裏,頓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是啊!慕姓可是咱們深城的大姓,都慕的人很多……”

“那關于那個男人,你還知道多少?”

“這個……你如果想知道更多的話,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還記得以前一些老鄰居,等我回去好好調查一下,問個清楚,沒準能夠給你一個準确的答案。”

“好,你可以走了……”

葉綿綿淡淡地答應道。

林香芸見狀,便是急忙忙轉身,拉開門逃也似的往外跑。

走廊裏,慕寒川幽冷的眸子看着林香芸的背影遠去。

他側過頭,對阿武低聲道,“确保以前這個人不會再傷害綿綿,記住,做幹淨點,要神不知鬼不覺的。”

“是!”

阿武利索地應聲,随後跟另一名保镖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慕寒川微微勾起了唇角。

要知道,當初阿武可是美國雇傭兵出身的,他可是花了很多錢才将阿武贖回來,後來還留在部隊裏給他當了三年的手下。

阿武辦事,他是絕對的放心。

許久,慕寒川修長的身影走進了卧室。

彼時,葉綿綿已然躺了下來,她側頭身子,柔軟的秀發散落在床單上,這讓她嬌小的臉龐看起來有些蒼白。

她正盯着一個地方,看得入神。

“怎麽,你就這樣放她走了?”

慕寒川拿起水果刀,在手裏玩耍着。

那份利索勁,跟玩弄着一支筆似的。

葉綿綿看得眼花缭亂的。

“那要不還能怎麽樣?你以為我真的會殺了她嗎?”

他在她面前坐了下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你覺得男朋友是用來做什麽的嗎?”

葉綿綿迷茫地看着他,許久,也沒有想到什麽正确的答案。

“慫恿我殺人,然後把我送進監獄升華人生?”

“你這智商……經常不在線的麽?”

“哼哼,你的答案我怎麽知道?”

“當然是替你擋風遮雨,替你撐腰的……”

對上他霸氣的眸子,她心裏暖得不像樣子,輕哼了一聲。

“我知道,但是……我不讓這種人髒了我的手!她做了那麽多壞事,自有天收的。”

是的,即便是再恨林香芸。

葉綿綿也不想讓自己去殺人……

慕寒川勾唇笑了,伸手揉着她的發絲,将她一頭柔亂的長發揉成亂雞蛋。

“那我幫你對付她好了。”

“別,不要……慕寒川,不要動她。我想好了,讓她這樣下去吧!你看,她女兒已經坐牢了,她的晚年一定很凄慘的,這樣的人就讓她活久一點,多體驗一下人生的痛苦。”

葉綿綿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才想出來這些說辭。

慕寒川聽完之後笑而不語。

“ok,就聽你的。”

然而,事實上,就在葉綿綿出院之後,發現林香芸出了車禍,雙眸失明,雙腿癱煥,下半生靠坐在輪椅上為生……

對于慕寒川這個人的心狠手辣,她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又或許是因為慕寒川對她一直太過寵愛,所以,在她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很尋常的溫柔男人。

“慕寒川,你幫我安排了嗎?羅梓熙跟喬喬的見面?”

葉綿綿說道。

慕寒川削着蘋果,揚了揚眉毛,“說過了,你要晚上主動一點!你做到了沒有?”

葉綿綿瞬間臉紅了,“你就不能換點別的嗎?”

他利索地将蘋果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裏推到她面前。

“我很想嘗試一下,你主動一點的感覺……想象一下,你在我身上搖動的樣子。”

“閉嘴閉嘴!”

她臉紅紅的,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卻是微微張嘴咬住了她的手指頭,輕輕地在唇下吧唧了一下。

眸光火熱,神态輕佻至極了。

他正準備俯下身子去吻她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嘲雜的聲音。

葉綿綿側頭,看到兩名護士正推着一張加寬的鐵架病床進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醫生探着身子道,“你先生說這病床不太結實,他特意加了大價錢,特意從國外買了一張高檔的多功能病床回來。”

“……”葉綿綿的下巴快要驚掉到地上了。

第 134 章

這般的大火實在是危險, 現在在林中參與滅火的已經有上百人了,若是一個不慎很容易造成傷亡,謝宸安匆忙讓人去姚元那邊請大夫過來, 以備不時之需。

火勢太大, 只從一處建立隔離帶自然是行不通的,需要從四周全部隔離才行,謝宸安當即跟幾人說了眼下的情況,而後商議與馮清、嚴羽、江泉兵分四路, 分別從東、南、西、北距離火源各五裏處帶人建立隔離帶, 同時讓人去通知都尉司,讓都尉司那邊派兵來支援。

謝宸安帶着數十人往南邊走去, 臨走之際囑咐人快速去給兵工廠那邊報信,讓兵工廠的士兵先行在兵工廠四周建立隔離帶,蕭敬之在兵工廠這一點既讓她擔心卻也在這個時候讓她覺得放心, 畢竟無論是什麽樣的難題到了蕭敬之的面前似乎都會被輕易的化解。

灼熱的火光蔓延着, 衆人分為幾隊,身影逐漸消失在這火光肆虐的山林之間。

然而謝宸安卻并不知道蕭敬之此時已經不在兵工廠了,他在謝宸安剛離開不久就回到了王府, 兩個人幾乎可以說是前後腳,所以山上發生火災的時候他因為在回王府的路上,并沒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此時,謝宸安此前忘記收起來的書信和玉佩直接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兩塊玉佩謝宸安幾乎從未從身上摘下來過, 蕭敬之在看到那兩塊玉佩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随後就發現了桌子上的那封信。

蕭敬之的視線停留在信上,他一頁頁的翻過, 只覺得從內心之中漸漸的升起一股冷意,前幾日謝宸安的那些反應, 現在終于全都有了答案,他到底是低估了白如,她在臨走之際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

這把常年懸挂在他頭頂上的劍終于還是落了下來,這層虛假的面具終于還是被揭了下來,或許該說幸虧白如知道的還不算多,不然他做過的那些事可不止這短短幾頁紙就能寫得下的。

蕭敬之低垂着眉眼,片刻後将這信放了回去,同時拿起了桌上的兩塊玉佩,十二年來的種種盡數閃現在眼前,他只覺得心中的酸澀難以言喻。

此前他送她這兩塊玉佩的時候其實并未用情如此之深,那時候他只想用這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她一份公平,她卻會錯了意,将其視為他的一片心意,對它們呵護至極,而今這般,便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與他斷絕了麽?

歸寧端了茶過來。

“王上現在在何處?”蕭敬之問道。

“今日有人來王府傳訊,說是山林之中起火了,王上過去查看情況了。”

蕭敬之神情一凝,“何處起火?火勢如何?”

歸寧對這倒是不太清楚,方才來人彙報之時他并不在身邊伺候,于是喚了德音過來回話。

蕭敬之只聽了兩句便直接喚了刑戮一行人一同出門了,同時讓人去通知都尉司,讓都尉司派人前去支援。

林中起火從來就不是小事,蕭敬之帶人匆忙趕到的時候火勢仍舊是沒能被控制住,反倒是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蕭敬之是從北面上山的,率先看到的就是馮清一行人。

從馮清處了解了些大概的情況之後,蕭敬之提出了幾點建議,而後就在衆人浸濕了衣物遮住口鼻後帶着刑戮一行人往南而去。

蕭敬之對于風向和火勢的預估比謝宸安要更明确一些,是以這個時候他并不擔心兵工廠,按照現在的風勢和火勢蔓延情況來看,兵工廠那邊在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受到火勢的影響,反倒是謝宸安更讓他擔心些,謝宸安現在所在的南方正位于下風處。

火勢順風往下風處蔓延,彼時身處下風處可以說是十分危險的,不但有可能被火勢包圍,還有可能會因為煙熏而導致昏迷甚至死亡。

蕭敬之一路沿着馮清所指的位置而行,眼見火勢逐漸蔓延過來,心中的焦急越來越甚。

在這偌大的一片山林中找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身後的人雖然不時的發出呼喚,實際上卻并沒能得到任何的回應。

正在這時蕭敬之的目光一頓,他發現了距離他們三五裏的地方有幾個人影浮現,雖然距離較遠,有些看不太真切,但蕭敬之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謝宸安。

身側之人也有發現了這一點的,頓時高呼:“在那裏!”

衆人紛紛順着這個方向看去。

他們現在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現在的狀況。

謝宸安一行人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兇險,周圍火勢蔓延,她們一行人此時已經快被火勢所包圍了。

謝宸安明顯也是發現了現在的處境,她正帶着人試圖從火場突圍。

說起來謝宸安此前的計策和安排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她錯估了火勢,她開始讓人在此處布置隔離帶的時候此處距離起火之地還足有七八裏的距離。

她也知自己這邊身處下風處,火勢蔓延的會快一些,所以本身就在之前所說的五裏之外又額外的加了幾裏,力求安全,然而火勢的變化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

她一直讓人警惕着面前的火勢,卻未曾想到因為大風帶起了的火星在她們身後也逐漸化為火海蔓延開來,這一下便讓她們陷入了被前後夾擊的困境。

謝宸安意識到這樣的情況之後匆忙帶着人準備離開此處,隔離帶破了還可以在距離遠些的地方繼續建,但若是人遇到了危險那就是再也救不回來了。

只是這一點卻也明顯是沒能順着她的意,她雖然在盡力的帶着人撤退,火勢卻比她要更快一步,原本的路一下子就被火勢給封死了,在這種的情況下她只能先行讓人在她們腳下盡力維持一個小的隔離帶,先守住自己腳下的這片地方,而後再從一個方向一點一點的往外突圍。

這等的計策原本來說也是較為安全的,只是這林中的樹木實在是太過密集,除了腳下的草皮之外周圍的樹幹也全都在燃燒着,她們被四周烘烤着,身上都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灼傷,此前潤濕的衣物此時也都已經幹了,明顯遮擋煙霧的效果下降了。

情況已然是十分危險,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除了加速突圍之外一時間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蕭敬之一眼就看出了她們現在是什麽情況,當即飛快對刑戮吩咐道:“找兩個輕功好的,把水壺先送進去,另外留兩個人去報信,其他人幫着突圍,快!”

蕭敬之一行人是帶着水壺的,原本是為了以防萬一,這個時候倒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刑戮當即指了兩個人,讓她們先把水壺送進去,自己則準備跟蕭敬之和餘下的人一起幫着突圍,卻見蕭敬之将自己的衣袖浸濕,而後竟然提起輕功縱身而起直奔謝宸安所在的位置而去。

刑戮頓時大驚失色,匆忙跟上。

她跟在蕭敬之的身邊多年,對于蕭敬之的武藝自然也是有着較為清晰的認知的,蕭敬之若論頭腦那是一等一的,但是武藝上就只能說是一般了,尤其是他志不在此,武功基本上已經是荒廢許久了,這個時候他貿然沖進去怕是不能救人還要反受其害,蕭敬之一向不是個沖動之人,行事總是三思而後動,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蕭敬之有如此慌亂的時候。

刑戮跟着蕭敬之縱躍而起,但是她随即就發現了蕭敬之之所以這般的原因,在謝宸安一行人所在區域附近有一顆看上去有幾十年樹齡的老樹,它的一條巨大的枝杈這個時候正在一寸一寸的往下垂着,明顯有要掉下來的趨勢,而謝宸安一行人明顯還沒發現頭頂上的隐患。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刑戮加快了速度,很快超過蕭敬之,直奔那棵樹而去。

蕭敬之雖然見到刑戮已經過去了,卻仍舊是沒有減慢速度,幾乎追着刑戮的腳步一同沖進了火場。

刑戮因着直接飛躍上樹幹去斬那枝杈,所以雖然是比蕭敬之到得早,卻是蕭敬之最先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謝宸安此時頭發和眉毛都已經被火烤的有些變形了,臉上和身上也染上了些污漬,嘴皮已經幹到龜裂,整個人看着很是狼狽。

蕭敬之将此前被潤濕的衣袖撕下一塊替謝宸安系上口鼻,很快另外兩個前來送水的人也已經到了。

衆人見到有水頓時激動起來,她們過來的時候只帶了一點水,早就已經用光了,此時有幾個人匆忙喝了幾口,而其他人則飛快的将臉上的布取下來匆忙浸濕後再圍上。

謝宸安怔怔的看着蕭敬之,“你怎麽來了?”

蕭敬之看着謝宸安,下意識将視線落到了她空蕩蕩的腰間,轉念又想到那封信,心情再次沉悶起來,但此時正是分秒必争的時候,容不得出神想這些,于是他只道:“聽說妻主在這邊,所以帶人過來看看。”

蕭敬之一邊說着,一邊從一側拿過了一個水壺遞給謝宸安。

謝宸安擰開水壺喝了幾口,這才覺得幹渴到發痛的喉嚨稍微有了些緩解。

作者有話要說:

咳,今天晚了點,争取明天早點……

第 140 章 表姑娘來了

蕭江北搖頭道:“這個還真不知道,要不然我去幫你問問太子殿下?”

“打住。”顧绮羅連忙舉起手:“為這麽點事兒你去問太子?大材小用可不是這麽個用法兒。”

蕭江北笑道:“不過是閑話一句,我常去太子府,哪裏有那麽多正經話說?最多說的還不是日常閑話?”

顧绮羅斜睨他:“最多說的是日常閑話?說的好像你很活潑似得,我怎麽聽太子妃說你和別人都是木頭一般,只有和我在一起話才會多一些。”

“的确和別人沒什麽話說,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喜歡說話了。”蕭江北撓撓頭,但很快又道:“不過和太子之間,也不像姐姐說的那麽惜言如金,我們還是有很多話說的。”

對此顧绮羅表示持懷疑态度,夫妻兩個說着話用了早飯,顧绮羅便托着下巴道:“論理,表姑娘應該快到了吧?先前不是說過就這幾天嗎?”

蕭江北點頭道:“應該快到了。”

話音未落,就見秋容引着一個媳婦過來,上前給夫妻倆行了禮,這媳婦就笑道:“表姑娘的馬車已經進城了,估摸着半個時辰後就能到咱們府裏,老太太讓二爺和二奶奶過去呢。”

“呀,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們正說着呢,果然就來了。”顧绮羅起身笑說着,然後對蕭江北道:“你看看出去迎一迎,我換件衣裳就去老太太那裏。”

“好。”蕭江北站起身,把那媳婦吓了一跳,連忙道:“二爺如今是侯爺了,倒也不用迎出去。”

顧绮羅笑道:“他就是王爺。也是表姑娘的二表哥,小女孩兒初次進京,想來這會兒心裏正忐忑,讓他去迎一迎,一是顯得隆重,二是顯得親熱,表姑娘也就放心了。”

說着話的工夫。蕭江北已經出去了。秋晴連忙跟着去服侍他換衣服,這媳婦就笑道:“真真二奶奶想的這樣周到,表姑娘若知道了。心裏不知怎麽感動。奶奶換了衣服就快過去,我們老太太等着呢。”

說完告退出去,這裏顧绮羅就回到卧房,春雨早把衣服找了出來。杏花一邊服侍着她換衣服,一邊小聲道:“奶奶注意到秋晴了嗎?奴婢覺着她看爺的眼神也太露骨了。且當着奶奶的面兒就敢這樣,說心裏沒有一點兒想頭,奴婢是不信的。”

顧绮羅照着鏡子,淡淡道:“我早就察覺了。蕭江北那厮是個木頭。壓根兒就不知道人家看着他心熱如火,我聽說當日是香姨娘把她送來服侍蕭江北的,這大宅門裏。為少爺們安排通房丫頭都成定例了,香姨娘對她的二少爺奉若神明一般。哪會不替他考慮周到?且不用去管她,反正她現在也就是暗戀着,沒露出什麽要爬爺們床的跡象來,且對我也算恭敬。等到時日長了,她明白蕭江北不可能要什麽通房丫頭,自然就消停了。”

杏花笑道:“奶奶這樣的篤定?您說爺是根木頭,可奴婢看着,他在奶奶面前不是挺會說話的嗎?”

顧绮羅笑眯眯道:“你也知道那是在我面前了,在別的女人面前,你可曾看見他溫存風流過?程九姑娘的慘劇你忘了?秋晴雖然也算是姿色上佳,能比得上程九姑娘麽?啧啧,暗戀他?到時候就知道了,那就是對牛彈琴。”

杏花和春雨都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春雨搖頭道:“沒有奶奶這樣不厚道的,竟然把二爺比作牛。”

“也對。”顧绮羅誠懇的做自我檢讨:“我形容的不準确,他不是牛,是虎,唔,或者說是狼也可以,反正都是聽不懂琴聲。但願秋晴早些明白,不然真是太可憐了。”

春雨和杏花都笑得彎了腰,好容易止住了,春雨和秋容便跟着顧绮羅來到許太君房中。進門一看,只見幾個姨娘和女孩兒們還有李氏都到齊了,顧绮羅便笑道:“怎麽不見江中?這兩個多月就屬他鬧得歡騰,他不敢煩姨娘,就天天去歪纏着我,怎麽這會兒表姑娘要過來了,他卻不見影子?”

許太君笑道:“他哪裏坐得住?早跑出去迎了,我聽說你讓阿北也出去了?這很好,櫻桃那孩子這會兒不定怎麽不安呢,看見她哥哥們都去迎她,心裏能踏實些。”

顧绮羅就在李氏旁邊坐下,只聽李氏笑道:“這些日子着實辛苦了吧?我們三爺若是盯上了誰,那可真是難應付,有時候姨娘都頭疼呢。”

顧绮羅笑道:“也沒什麽難應付的,說到底,也是他做哥哥的對妹妹關心,江中還是很有分寸的。”

李氏笑道:“這倒是。你可知為什麽江中對表姑娘這樣的關心?他們從小兒是在一起玩着長大的,江中兩歲那會兒,得了個怪病,四肢皮膚幹裂,諸多辦法都不管用,後來有個大夫說,讓他去江南潮濕地方養一養,配合着吃藥,或許會有奇效。那會兒姑老爺剛剛做了揚州知府,家裏人沒辦法,就把他送過去了,一直住到七歲上,這才接回來,所以這府裏,屬他和表姑娘的感情最深,那真是從小玩到大的。”

我去,青梅竹馬啊這是。

顧绮羅在心裏驚呼一聲,表面上卻是恍然大悟道:“難怪呢,我就說怎麽他對此事這樣上心,原來還有這一層緣由。”

正說着,忽然就聽外面起了一陣嘈雜聲音,顧绮羅就笑道:“大概是表姑娘過來了,下人們都跑過去看呢。”說完見許太君顫巍巍站起來,她便忙和香姨娘上前扶住老太太,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十幾個下人簇擁着将彭櫻桃送了進來,許太君連忙走過去幾步,不等彭櫻桃施禮,便抱着哭起來。

正經一出“黛玉進府”。顧绮羅無言看着,暗道唯一不同的是黛玉進府時母親剛去世沒多久,這個彭櫻桃的母親卻已經去世三年了。

好一會兒,衆人收了悲痛之情。蕭江北來到顧绮羅身邊坐下,蕭江中卻跑去了許太君身旁坐,笑吟吟看着對面的彭櫻桃道:“櫻桃妹妹放心,既來了這裏,從此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有什麽事盡管和姨娘還有二嫂子說,下人們敢怠慢你,你告訴我,我去收拾她們。”

彭櫻桃連忙謝過,顧绮羅這裏暗暗品評着,心想倒也是個美人兒,只不過不像林妹妹那般病弱,舉止神态難得竟是十分沉穩,有寶姐姐之風,只是眉間始終有一縷愁容,看來也是個心思重的。

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許太君便看着外面天色,對香姨娘道:“你打發人去看看東海回來了沒有?他不是說今天趕回來嗎?真是的,做舅舅的,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香姨娘忙站起身笑道:“好,我去看看。”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香姨娘回來,對許太君道:“老爺回來了,在書房呢,這會兒離用中午飯還有段時間,妾身帶外甥女兒過去見一見吧。”

許太君眉頭就皺了起來,冷哼道:“他好大的架子,回來了也不過來,徑自跑去書房,也不說派人過來通報一聲。”

顧绮羅心道壞了,這老太太就顧着嘴上痛快,也沒看看她外孫女兒一張小臉都發白了,這不是給人家留心理陰影嗎?因忙站起身道:“老太太冤枉老爺了,別說是表姑娘,這是至親骨肉,就是不相幹的人,老爺都是熱情相待,今兒之所以回來後去了書房,想必是遇見了什麽事,所以心思沉沉,才忽略了這邊。”

香姨娘也連連點頭道:“老太太,二奶奶說的沒錯,我看老爺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聽說表姑娘過來了,這才振奮了點精神,要我帶表姑娘過去見他呢。”

許太君心中有些疑惑,卻也沒多問,轉頭對彭櫻桃道:“那你就過去見見吧,你放心,你舅舅是個再随和不過的人,你不用怕他。”

彭櫻桃答應了,跟着香姨娘離去,蕭江中跑到門口,抻長了脖子張望,忽地回頭道:“二哥,要不你過去一趟,看看老爺有什麽難心事呗,這家裏除了大哥,也只有你能幫他了,偏偏大哥在衙門裏。”

蕭江北哼了一聲,這邊李氏笑道:“行了,三弟你坐下來吧,難道你還不知老爺是什麽人?表姑娘萬萬受不了委屈就是。你要實在擔心,你就去為她保駕護航啊。”

蕭江中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撓頭道:“嫂子莫要打趣我了,這家裏我是個最沒用的,到了爹爹面前,他又要問我功課,我哪裏應付的過來?”

顧绮羅微微一笑:這個蕭江中,和寶玉一樣怕父親,但卻比寶玉活潑,看樣子也更有擔當,雖然都是同樣的厭惡八股文。

果然,過一會兒香姨娘便和彭櫻桃回來了,顧绮羅仔細觀察,發現女孩兒臉上的忐忑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恬淡笑意,顯然去見過蕭東海後,便定下心來了。

奇怪,老爺發生了什麽事?不能親自過來。顧绮羅知道蕭東海不是倨傲的長輩,這當中必定是有些事故,只是一時間卻捉摸不透。

第 132 章 戰争囚籠

沉重的真武鼎去勢如電,帶着一抹殘影在空中劃過。

就要一口把雨仙菇吞下去的九頭蟒蛇霍然轉身,九個腦袋齊齊一聲嘶吼,粗大的尾巴用力一甩,狠狠撞上呼嘯而至的真武鼎。咚的一聲,硬生生将來勢兇猛的真武鼎震飛,九個腦袋惡狠狠地盯着暴起突襲的洪淵。被真武鼎狠狠砸了一下,身上竟然不見任何傷口,難以置信的強悍。

“洪淵小心,這是一條有了快兩千年壽命的九頭蟒蛇!”

血蝠王的聲音,在洪淵腦海裏響起。

話音剛落,兇狠的九頭蟒蛇突然身體暗淡,搖身一晃化作一個中年道人。相貌奇特,瞳孔外有九圈光環,看上去仿佛一邊有九個瞳孔。身穿一襲黑白相間的道袍,寒光閃爍,仔細一看,道袍上鑲嵌着數不勝數的細細的鱗片。目光冰冷銳利,臉色陰鸷,體內蕩漾着一股陰暗冰冷的力量波動,“年輕人,滾,這朵雨仙菇是我九命道人的。不想死的,就離這裏越遠越好!”

出乎意料,九頭蟒蛇雖然狠狠盯着洪淵,但沒有馬上出手,而是化作人形,聲色俱厲地加以震懾。似乎一眼也看出了洪淵的厲害,不敢輕易出手。

能化作人形的妖獸,道行都非同一般。看着化作人形的九頭蟒蛇,洪淵瞳孔緊縮,知道對方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厲害,迅速想起了另一個曾極為棘手的對手,自稱龍五的那條千年蛟龍!

“我不要雨仙菇,我只想借一個東西。”

洪淵暗中加強防備,表面上卻從容不迫,淡淡地看着九命道人,右手一伸,掌心就穩穩地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沉重的真武鼎。那舉重若輕的樣子,讓自命不凡的九命道人也是心頭一凜,“哦,什麽東西?”

“你的人頭!”

洪淵抽身速退,托在掌心上的真武鼎卻再次抛出去,在空中猛然膨脹,呼隆隆地向化作人形的九命道人壓下去。

“找死!”

九命道人一聲怒喝,一掌拍出,震飛從天而降的真武鼎,飛身向洪淵撲過去。一步跨出就是二十幾米,速度比洪淵還要勝上一籌,并且隐隐約約的帶着一股腥風,顯然是身懷劇毒。被他一掌拍中,恐怕立馬就要染上致命的劇毒,不死也要脫層皮。

呼隆,呼隆隆,驚天動地的呼嘯聲,突然響起。

比人頭還高的荒草內,突然間飛起黑壓壓一大片四方鼎,帶着狂暴的破空聲向九命道人呼嘯而去。

隐藏在草叢內的八百死囚,同一時間內一起出手。

足足八百個數千斤重的四方鼎啊,連成一片,遮天蔽日般向九命道人壓下去,封死他所有的退路。霎時間,這頭強大的妖獸也臉色大變,來不及躲閃,也無處可躲。無奈之下,只好大聲怒吼,身上的道袍充氣般鼓了起來,硬接人們的聯手一擊。

噗,一聲衣服被撕破的聲音傳來,九命道人身上古怪的道袍被瞬間擊潰。緊跟着,是一聲震耳的悶響,餘勢未衰的朝天鼎狠狠撞在了九命道人身上。後者昂頭噴出一道血箭,身體重重地轟然倒地,這時候,八百死囚才飛身從草叢中躍出,簇擁在洪淵身旁。大手虛空一抓,一口口沉重的朝天鼎就飛回他們手上。

一個兩千年壽命的可以化作人形的妖獸,就這樣死了?

飛身遠遠地退到一邊的洪淵有些興奮,也有些意外。

驟然遇上一個如此厲害的妖獸,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以退為進,準備先讓八百親衛消耗九命道人的力量後,再親自發起致命的攻擊。誰能想到,八百鐵騎的第一輪攻擊,就把對方殺了?

“少主小心,這是傳說中可以死九次,有九條命的邪惡九頭蟒!”

在一旁壓陣的洪九,突然間飛身擋在洪淵身前。話音未落,倒在地上的九命道人突然身體蠕動,迅速化作一條兩百多米長的巨蟒,現出了真身。只聽一聲怒吼,龐大的身軀就騰空而起,惡狠狠地向洪淵撲過來。還沒靠近,就迎頭撞上了一口數萬斤重的巨鼎,身體被撞飛出去,九個腦袋齊齊上下搖晃,怒火滔天。

“列陣,殺了這頭妖獸!”

洪九一聲令下,隔空把沉重的大鼎攝回手裏。簇擁在身旁的衆多死囚,齊齊飛身一躍,把九頭蟒蛇包圍起來,人人把沉重的朝天鼎高高舉起,殺氣騰騰。看上去只有八百人,但交錯站位,影影綽綽的似乎有成千上萬人,氣勢如虹。空氣一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方圓千米禁锢起來,兇狠的九頭蟒蛇頓時感覺身上似乎壓着一座無形的大山。

戰争囚籠!

八百死囚配合默契,迅速擺出了這些天來演練的大陣。雖然離洪九的要求還相去甚遠,但看起來已經操控自如,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昔年的刑法堂,之所以能在洪門如日中天,風頭比洪無痕統領的殺戮堂還要強勁,一方面是因為洪九等刑法堂弟子的出類拔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鼎鼎大名的戰争囚籠。修煉到極致,幾百人就能封鎖一座大城,把彼此的力量疊加起來,把修為高了幾個等級的高手都殺得片甲不留!

“你們,真的把我九命道人惹火了,來吧,看本尊怎麽破了你們的大陣!”

九頭蟒蛇一聲怒吼,身體拔地而起,再次向站在戰争囚籠外的洪淵撲去。大口一張,噴出大片黑色的毒霧,落在地上,地面都嗤嗤作響,冒出袅袅黑煙,連堅硬的石頭都瞬間腐蝕。

呼隆隆的破空聲,再次響起。

首當其沖的死囚們不敢硬接可怕的毒霧,抽身速退,其餘方向的死囚迅速跟上,保持陣型。八百口沉重的朝天鼎,分成三個波次向九頭蟒蛇呼嘯而去,第一波攻擊剛被九頭蟒蛇擋下,第二波就呼嘯而至,攻擊一輪接一輪,速度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兇猛。

九頭蟒蛇實力強大,論單打獨鬥,和洪九相比也毫不遜色,但在八百死囚的圍攻下硬是手忙腳亂,空有一身強大的神通也施展不出來。很快,身上就血肉模糊,龐大的身軀成了沉重的朝天鼎肆意轟擊的活靶子。

第 130 章 一眼混沌間

我知道,只有我的心,才可以殺死魌臾,那便讓我來結束這一切。

此時,趁着光芒還未散盡,我感覺身上的血一點一點的流淌,憑着最後的力氣,靠着天晶直穿魌臾的心髒。

我只感覺魌臾吐了一口黑血,什麽聲音也沒發出。

當我再次倒在地上的時候,早已沒什麽痛感,只是連動彈,也沒了力氣。

“落兒……”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他拖着重傷的身體向我跑來,緊緊地抱住我。

“落兒……你不能有事…不能……”他什麽也沒多想,連魌臾也沒多看一眼,我只感覺他抱着我,一路颠簸。

“我們去找慕楓,落兒……”

我看到他的眼眶不斷湧出淚水,我拼着最後的力氣,終于喊出了聲音:“阿…阿七…”

這個時候,他的身體似乎也支撐不住,終于在這熟悉的南天門,再次吐了一口鮮血,沒能再繼續走下去,這冰冷的南天門,讓我親眼見證,自己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流淌。

他拼着力氣再次抱起了我:“落兒,我們去……去找慕楓……”可他自己被魌臾重傷,似乎也沒了力氣,根本沒辦法,抱着我繼續前進。

我扯着他的衣角,像方才一樣憑着力氣發出聲音:“大俠…有…有老虎…”

聽到這句話,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說什麽?”

我用盡力氣,只為在他面前笑一笑,用染滿血色的手撫過他的臉頰:“你說過…我什麽時候願意嫁給你,婚期…便定在什麽時候…”不知不覺口中又湧出鮮血,染紅這一身白衣:“阿七…我…我想起來了…”

“落兒…”他喚着我的名字,眼淚似流水一般落在我眉間。

我為他擦拭眼角的淚水:“不要哭…不要……”

他卻在這一刻狠狠地吻上我的唇,眼淚也順流而下,嘗到些味道。

“落兒,不要說話,我們去找慕楓…我們……”

我知道他的身子沒比我好多少,我拼着最後的力氣,最後一次催動了天晶,在握緊他手的那一刻,沖他笑了笑:“阿七…好好…活着…”

“落兒,你幹什麽?”

他想要掙脫,拼盡了全身力氣,我知道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我用盡了全力握着他的手,直到下一刻,天晶的光芒顯示,裂成兩半,落在冰冷的地上。

那藏在天晶中的婚書,終究在這一刻慢慢顯出,行行字跡,落款出他的姓名,都一一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而我,漸漸也沒了知覺,只聽見無盡絕望的嘶喊,在這天宮慢慢回響……

阿七,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希望在沒我的日子裏,你要好好的。

這一生短短七萬年,我身邊親近之人皆數離我而去,若非有你在,我是斷斷撐不到今日,不知自己竟有這麽大的用處。

只是這一生我唯一遺憾的,是我,終究負了你,終究沒能與你在一起。

人死,便會陷入無盡的空洞之中,而神死,又會去哪兒呢?

“小落?”

那幾個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出現在我眼前,他們喚着我的名字,雙手迎接着我。

或許,我見到他們了。

可盡管我怎麽努力,也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他們似乎離我越來越遠,在這一片無盡空洞之中,越來越模糊。

“小落,來娘這兒,娘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小落,天帝伯伯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花月糕。”

“小落,我的茶葉,你可泡完了?”

“小落,爹爹能看見你了。”

這些話,十分模糊的在我耳邊盤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眼前是怎樣的地方,直覺四周黑漆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落兒,我帶你去看雪。”這個聲音,是我這一生最留戀的人,是我這一生最放不下的人,我雖聽得見,卻再也沒辦法回應他。

“小落,跟娘走,娘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小落,爹爹想你了,爹爹想見你。”

“小落,跟我們走吧。”

這些聲音,又不斷地在耳邊回旋,我聽着他們的呼喚,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就想要跟他們去了。

可又在片刻,聽到另一個聲音:“落兒,我們…還要回百裏清風湖,我們還要雲游世間……”

這些聲音将我攪得十分混亂,讓我在去與不去之間徘徊。

當我再次睜開眼環顧這四周,無邊無際,一片漆黑,唯獨能看見的就是我的雙手,我想要走出這一片黑暗,可似乎我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只能任由自己在這無盡黑暗中漂浮着,走不出去,也醒不過來。

“落兒,你不能離開我…”

這個聲音模模糊糊,能讓我感覺到無盡的絕望,我好像感覺到他十分痛苦,可我睜不開眼睛動不了,依然在這黑暗之中。

“你決定了嗎?通心術一旦生效,她若死,你必然活不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這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着這一句話,而我又聽見,那個先前喚我名字的男子,絲毫沒有猶豫:“別廢話!”

我也不知道我漂浮了多久,我只聽到這麽幾句話,卻又慢慢的模糊。

我的腦,便如一張白紙,連那無盡悲傷絕望的聲音,也沒再能聽到。

我只感覺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沒有再讓我熟悉的東西,沒有再讓我記得的畫面,随着我的腦中越來越空白,我開始忘了自己是誰,開始忘了所有。

我,是誰?我,在哪裏?

這片無盡的黑暗越來越讓人難受,又似乎有個什麽東西創了進來,讓我所有的記憶瞬間混亂。

這一刻,在虛空中徘徊許久的我,終于睜開了雙眼。

“啊……”我似乎睡了很久,可我,什麽也不記得。

眼前一片陌生,那個一身華服的男子笑着看着我:“落落,你終于醒了。”

這個男子,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又讓我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抗拒,可我記不得他的名字,我連自己是誰也突然記不得了。

“我們,認識嗎?”

他笑了笑,撫過我的臉頰:“當然認識,你是我的未婚妻,是這浮雲殿,未過門的天後娘娘。”

第 128 章 戰術與戰略

轟隆!

大地震動,大周鐵甲洪流前方,瞬間調動。一名名重甲步兵,從容取出厚背刀,夷然不懼地站在軍隊最前方。

千步,百步,五十步,十步,五步,三步……

就在金趾煙火白骨獸,即将沖進大周軍陣中時,這些重甲步兵低喝一聲,大步持刀沖了上去。刃口猩紅的厚背刀,高高舉舉,重重劈下。

嗷!——

一陣陣慘號聲中,數以千計的金趾煙火白骨獸,在接觸的瞬間,被重甲步兵斬破頭顱。巨大的沖力,将它們的獸軀帶得高高飛起,抛入後方的大周軍陣中。還沒有落地,數十杆長戟一分,這些兇獸還沒落地,就化為了碎片。

“殺!——”

獸潮背後,狄族的鋼鐵洪流,滾滾而來。一個個目光猙獰,殺氣騰騰。

“殺!——”

同一時間,大周朝的大軍,也浩浩蕩蕩的向狄族大軍沖殺過去。

鐵蹄飛踏,兇獸悲嘶,遼闊的大地上,一片刀光劍影。兩軍相交的瞬間,無數人影被抛起,然後化為死屍落下。

“大軍聽令,蟠龍陣!”

曹旭的聲音響徹都尉營上方,随着他手中的令旗揮動,整個都尉營都動了起來,組成一個蟠龍形。

轟隆隆,巨大的聲音如同冰破雪崩。一支數千人組成狄荒鐵騎,帶着一股刀劍般的厲風,沖刺過來。

沙盤演習的時候,方雲曾經操控狄族一方,對這些狄族鐵騎,早已不陌生。但沙盤推演,畢竟還不夠真實。真正面對這些狄族鐵騎的時候,方雲才感覺到這些異族騎兵,奔行如電,來去如風的作風。

“殺!——”

一聲咆哮,整個都尉營所化的方陣,仿佛一條蟠龍活了過來,卷向這支鐵騎,作勢就要把這數千人全部吞掉。

轟隆隆!——

鐵蹄飛踏,大震轟鳴。一眨眼,又是一只狄荒鐵騎,另一個方向沖殺過來。兩支狄荒鐵騎,一左一右,如同兩片鋸刀,交錯切割。只一個眨眼,立即大片的人影被抛起。戰馬加上狄族人的沖力,将都尉營排出的蟠龍陣,刺出兩個通透的口子。

“射箭!”

等到大軍準備反擊的時候,這兩支狄荒鐵騎,鐵蹄飛蹄,在大周軍陣後,沖出一個弧線,又奔出了大周甲士的包圍。轉而向其他方向奔去。

如果從天空俯瞰下去,立刻可以看到,狄族人的大軍,看起來像一個個雜亂無章的弧線刀片,在大地上打着旋兒。偶爾兩片弧刀随機組合,結成一組鋒利的鋸刀,将大周最前方的軍陣,切碎分割。

“不知道這個狄荒的統帥不知道是誰!他這種弧線的沖擊路線,把騎兵的優勢發揮到了最大化,使得戰馬沖鋒的力量,不斷得到積累。越到後面越無法阻礙。而且戰馬速度極快,無形中也吻合了兵法避實擊虛,的道理。這樣騎兵損失不大,卻能造成對方軍隊混亂,并給予巨大傷害。”

方雲迅速看出了這位狄荒統帥的戰法。這種戰法已經把狄荒鐵騎的優勢發揮到了最大。方雲自問,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這種騎兵戰法,對統率者的駕禦能力,要求極高。同樣的,也近乎于無解。

崩!崩!崩!

一架架破神弩的嘯聲,充斥虛空,數百根破神弩呼嘯而出,摧枯拉巧一般,射入狄荒大軍中,硬生生射出血路。

“傳令,射馬!”

“傳令,射馬!”

……

最高層的命令,層層傳達下來。忠信侯在短時間內,想出了相對有效的,應對策略。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道理,永遠能夠沿用。

狄荒騎兵最強大的,就是他們的戰馬。沒了戰馬的沖擊力,一個狄荒士兵,根本鬥不過一名大周步兵。

狄荒人的戰馬,武裝到了牙齒。弓箭造成的傷害也有效,但現在,顯然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蹄噠!蹄噠!

大地震動,又是一支鐵騎飛來。校尉營中,周昕長箭一搭,六箭齊發。中途之中,嗖的一聲,六箭分開,分別射入六匹狄荒戰馬的眼睛中。

希聿聿!

長馬長嘶,六匹戰馬應聲落地,馬上的狄族還沒落下。就被刀劍砍成了粉末。周昕探手伸入箭囊,再次一搭,又是六根羽箭射出!

此刻的周昕,極度的冷靜,顯露出一股大将的風度。

“力魄大手印!”

方雲懸浮在虛空中,大手一拍,金色的大手印如雷霆萬鈞,轟入了敵方鐵騎中。數十名狄人瞬間死亡,其餘十多匹戰馬高高抛起,墜落地上,馬上的騎士,脖子一歪,立即身死。

武道強者的作用,在這個時候就顯現出來。

啼噠!啼噠!

戰馬隆隆,又是一支狄荒鐵騎沖過。方雲冷哼一聲,手掌一蕩,十二邪劍陣迎風祭出,在虛空中一晃,立即烏雲滾滾,把這些狄荒騎兵裹入其中。只聽得陣陣嗤嗤的攢射聲,一匹匹戰馬嘶鳴着,倒在了地上。

“偃月陣!”

方雲轟飛十多匹狄荒鐵騎,同時下令道。偃月陣同樣是弧線形的排法,在這種弧線切割的鐵騎戰法中,能将損失将到最少。

戰争非常激烈,整個過程中,忠信侯和謝道韞就像兩位高明的奕手,以天地為棋盤,以士兵為棋子,飛快絞殺。

嗚!——

一直到傍晚時分,兩人鳴金收兵,各自退去。收糾纏。兩人都不是第一次交手,已互相形成默契。

“各營反回,休整!”

當上方的命令傳達下來的時候,方雲感覺到,以他力魄級的實力,也快要累垮了。

戰場是最消耗精力與磨煉意志的地方,方雲此刻,深刻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當天夜裏,安營紮寨,各自休息。

第二天,東方破曉,雙軍再次擺開戰陣,依舊厮殺。方雲全力指揮着三千人的校尉,不斷變幻陣法,同時,自己以力魄大手印,配合陣形,全力攻擊。

對方的統帥太過厲害,狄族騎兵或分或合,明明是幾十萬的鐵騎,但因為這種鐵騎戰法,卻給人造成近百萬兵力的感覺。憑借着狄荒戰馬的速度,一個橫面上的兩個大周方陣,往往會受到一支狄荒鐵騎的同時進攻。

都尉營的士兵死傷率,迅速增加。

方雲心中暗暗震驚,這個敵方的統帥,對于狄荒戰馬的各種特性,已經了如指掌。幾十萬的狄荒大軍,在此人手中,有如最鋒利的絞肉機。

嗚!——

第二天傍晚,雙方再次鳴金收兵。

“林校尉,你知不知道狄荒的統帥是誰?”

到了晚上休整的時候,方雲終于問道。

這個林校尉是個老兵。在西北征戰多年,但這一次,他手下的校尉營,損失慘重,幾乎戰死一半兵力。反倒是方雲率領的後備軍,損失比他要少得多。

軍中最尊敬強者,兩天生死配合下來,這位林都尉對方雲也産生了一絲好感。

“我在西北從軍十年,中間跟随朝廷多位侯爺出征。也和狄荒的各位大将軍,賢王,狄皇率領過狄人交過手。在所有的戰争中,我最怕遇到一個人統領狄荒大軍。”

“誰?”

“狄族的皇女阿眉拐。”林校尉回憶了一會兒,眼中露出心悸的神色:“這位皇女,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一身兵法。狄族的鐵騎在她手裏,能發揮出原來二倍多的殺傷力。每次遇到她統帥的部隊,我率領的校尉營,都會損失慘重。”

“阿眉拐,”方雲心中震動了一下,他想了出發前,風寧侯的話,心中若有所思:“這個阿眉拐,應該就是謝道韞了。普通士兵,應該不知道她曾經混入朝廷,參加殿試的事情。”

“侯爺一直接醒我,小心這個阿眉拐。我本來以為,她只是狄荒領兵的某個将領,原來居然是此次狄族南下的統帥!——果然不愧是三甲高中的探花郎!”

方雲自然清楚,這位皇女的一身所學,都是來自中土。屬于正統不能正統的兵法策略。這位謝道韞,當年能高中探花,資質絕對不差。加上她還拜訪過,朝中許多精通兵法的大儒,也就相當于,朝廷裏的大儒們,做了她的老師。這樣的人物,能不利害才怪了!

與此同時,忠信侯的營帳中,太子和忠信侯相對而坐。

“這個謝道韞果然厲害,可惜,不是我中土女子,否則的話,本宮定要把納入宮中。有這等女在出謀劃策,本營等于多了一名猛将,如虎添翼。”

太子劉秀毫不掩飾對于謝道韞的贊賞和喜愛。

“太子恐怕要失望。昔年此女游學中土,傳聞中,此女早已對儒家第一高手李億玄,暗生情愫。”

忠信侯喝了口茶,淡然道。

“是他?”

太子眼中的掠過一絲精芒,腦海裏浮現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李億玄是稷下學宮的人,而稷下學宮,則是天下士子精神聖地。這種地方,即便皇室的影響力也是有限。

特別是,稷下學宮,執掌了天下道德正義之牛耳,若是裏面吹出個什麽風聲,說他品德不佳,說不定,人皇也要甚至考慮,是不是要改立太子了!

“算了,忠信侯還是談談明天怎麽對付那些狄族人吧。狄荒地形複雜,難得這次狄族人從山林裏沖出,和我們在正面戰場上交戰。我們要盡量借此機會,損傷他們的元氣!”

太子劉秀道。

忠信侯皺了皺眉:“謝道韞确實厲害。她游學中原,學納衆家所長。加上這些年,她不斷和各個王侯交戰。兵法謀略,又吸收了我朝各個王侯的特色。現在,除非武穆親征,否則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她有這麽厲害?”

太子自覺已經夠高估謝道韞了,沒想到,此人居然比他想像的還厲害。太子武道高明,但統兵一道,卻遠遠不如忠信侯。忠信侯既然這般說,自然是不會有錯的。

“嗯,此女文武雙全。又久經沙場磨砺。這般厲害也不奇怪。這些天,我們的兵力損失,至少要比她多了一半。”

“那我們明天是不是要免戰?”

聽到這樣的傷亡率,太子劉秀也吓了一跳。要知道,眼前這位,可是以兵法謀略著稱的忠信侯,要是換個人,豈非傷亡更大。

“不行。我們若是免戰,那麽此女執掌狄荒大軍的戰果立陷。這樣一來,從此以後,狄荒的統率很可能就永遠确立為謝道韞了。那樣的話,對我們大周朝,必然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忠信侯立即否定了太子的建議。做為統帥者,往往不僅要考慮戰争內的事情,還要考慮更長遠的,戰争外的事情。

諸王侯中,他之所以能經兵法謀略見長,是因為他比平常人看得更遠。而不是僅僅局限在,追求無人可及的統兵能力上!

第 132 章 姚文偉的點子

關世傑明白姜雲影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心裏不由得喜出望外。

“現在程序走到哪了?”

“在北平分公司。需要有人去對接。”

姜雲影話裏的意思是,仿制的鈔票已經到了軍統局北平站,需要派人過去取貨。

北平現在歸屬于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管轄,而東三省歸于僞滿洲國。盡管同屬于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府,但日本人還是對外宣稱僞滿洲國是獨立的國家,以掩蓋滿洲國是殖民地的事實。

因此,就很滑稽地讓所謂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和滿洲國建交,彼此還設立了外交部。貨物流通,也需要辦理入關手續,檢疫等繁瑣的手續。

當然,出入貨物等各方的關稅都是必不可少的。

“老板最早說,北平方面全權負責,現在又讓咱們去對接。”關世傑不滿地說。

“事出有因吧。你看看什麽時間,派誰去?”

“這件事兒很複雜,讓我想一想。”

這不是關世傑矯情,現在出關入關都需要報驗,弄一些雜七雜八的手續。

各個路口都卡的死死的,要想把大量的僞鈔運到長春,還真的要費一番周折。

于芷川作為新京警察署署長,走私的香煙尚且被扣,更不用說其他人運送貨物了。

雖然說夜長夢多,但也要從長計議。

“你和陶子坤怎麽樣了?”

“若即若離的,他白天忙,我晚上忙,見面的機會不多。”

“他不是北平那邊的人嗎?通商代表,是不是有什麽特權?”

“我問過他,說有個親戚想帶一些貨過來,這家夥臉都吓白了。再我就沒搭理他。”

“我聽鄭蘋如說你春風滿面的,以為你們相處得很好,又一次墜入愛河了呢。”

“本來挺好的,就是這件事兒上,我覺得他沒有男人的氣概。”

“他直接拒絕了嗎?”

“這倒沒有,他說考慮考慮。”

“這件事兒,還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你表明身份了?”

“我沒那麽傻,還要了解一段時間。”

“你也不說領他和我這個大哥見個面。”

“前些時候,他的腰扭傷了。過幾天找個機會讓你見見。”

“他也是你們江山人嗎?”

“他老家就是東北大連的,大學才去了浙江。”

大連?關世傑腦子裏忽然蹦出一個念頭,但随即又搖搖頭。

如何盡快能把僞鈔運到長春,是眼下亟待要解決的問題。

關世傑從咖啡館走出來後,一路走一路琢磨,最後來到老馮修鞋鋪。

兩個老年婦女正等着老馮修鞋,關世傑再走進去,小屋裏顯得有點擁擠。

“我的鞋修好了嗎?”

“還要等一天。”

“我下午兩點約了秦掌櫃的到路口喝茶,腳上這雙鞋凍腳想替換下來,能不能先給我修?”

“你這個年輕人,俺們兩個老婆子都等半天了,你來就先可你?”一個老太婆不高興地說。

“那行,我明天來吧。”

關世傑走出修鞋鋪,拎着兒童積木,慢慢悠悠地回到了皮貨商行。

關丫丫正在門外跟翠鳳堆雪人,見關世傑手裏拿着積木,迫不及待地搶了過去,轉身就往屋裏跑。

關世傑想,這孩子長大了,适合幹建築設計。

下午2:00,關世傑來到街角的茶館。茶館人不少,大多以中老年人居多。

一壺茶,一碟瓜子或一碟花生,聽一段評書,一段相聲,足以消磨一下午的時光。

說書人正講着《三國演義》裏,張飛當陽橋上一聲吼,喝退曹操百萬兵的橋段,講到精彩處,茶客紛紛鼓掌。

關世傑在最後面找到一個位置,要了一壺茶和一碟瓜子,喝着茶等着秦川。

不一會兒的功夫,秦川穿着一身便衣來到茶館,在關世傑的身邊坐了下來。

“老板的貨到北平了,咱們研究一下怎麽接貨。”

“問過姜掌櫃的了?”

“她現在也沒什麽好方法。你琢磨一下,然後再問問宋垣。大家都想想辦法。”

“好。”

“你在警察署有沒有聽說放火團的事情?”

“知道這件事兒,懷疑說是東北放火團死灰複燃了。從今年七八月份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十幾起了。但也有幾起,不排除其中有自然起火的原因。那我先走了,去找一下宋垣。”

“好,有什麽消息通知我。”

“明白。”

秦川拿起桌子上的獺帽,戴在頭上走了出去。

關世傑聽完一段評書,出了茶館,喊了一輛人力車去了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直接去了夏鵬飛的辦公室。

夏鵬飛見關世傑上午來過,下午又來,就知道有不同尋常的情況。

關世傑把姜雲影說的,總部要求派人去北平運輸僞鈔的事情講了一遍。

“這件事兒還真不好辦。”夏鵬飛撓着頭說:“之前出關的木材,還勉強能過去,回來帶一些無關緊要的商品也湊合,給關卡的人送點錢就過來了。但大捆的鈔票,就不太可能了。”

“不然的話,從北平雇一些人,每個人身上帶三五萬怎麽樣?”

“我來回走過,每個人到海關都要搜身,看看身上帶沒帶違禁品。一個人帶怎麽多錢,可以借口做生意的。人多了,一定會讓人發現。”

“裹紮在什麽貨物裏呢?”

“那要隐藏好了,而且還要打點明白了。”

關世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跟于芷川商量一下,從走私香煙夾帶鈔票但仔細一琢磨,這樣太危險了。

于芷川敢走私香煙,并不代表敢做這件事兒,因為,仿制買賣僞鈔,達到一定數量是掉腦袋的事情。

更何況于芷川死心塌地為滿洲國和日本人服務,自己若是貿然行事,很可能被于芷川出賣,成為他升官發財的階梯。

“咱們有什麽材料需要從北平進嗎?”

“材料,有一些小零件需要從北平購買。你想從這上面想辦法?但可能不好隐藏。”

“行,那我走了。咱們都想想辦法。”

關世傑從夏鵬飛辦公室走出來後,敲了敲隔壁姚文偉辦公室的門。

“請進!”

關世傑推開門走了進去,見姚文偉埋在一堆賬本前,正在噼裏啪啦地撥打算盤。

“你先坐,我馬上就好。”

關世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坐了下來。

姚文偉算完一筆賬後,合上賬本說:“會計核算過,但咱們自己也要核算一下,做到心裏有數。”

關世傑對姚文偉這種敬業精神,感到由衷的敬佩。對于自己來說,這家公司只是游戲之作,而對姚文偉來說,真的當做了事業。

“關傑賢弟,你來的正好,我又想到一個銷售的法子。”

“你說說看。”

當姚文偉說完,關世傑的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

運輸鈔票的事情,也靠姚文偉的這個點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