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峰主殿中

今夜的天窟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光焰從那些山腰往上的洞口冒出,煙氣騰騰,似要煉化整座山峰。

那是隐峰中的火。

屍體被集中焚燒起來,亮起的火并不是真實的焰火,而是巨量的靈氣潰散被點燃的光,它沒有熱度,卻将天窟峰照得通明,只是這明亮的美景裏,無數化骨成灰的人,似乎在昭示着天窟峰未來的凋敝。

本就青黃不接的劍峰,在這場風波之後,沒落幾乎是可以預見之事。

最終寒牢再次被封死,只是其中的囚犯已死傷了大半,今後的歲月裏,天窟峰将很難再與其他三峰争奪靈氣。而那片黑霧籠罩的神秘峰底,也暫時無人再去涉險踏足。

內峰的弟子們無法前往隐峰,他們隐約知道了山中發生了大事,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切都在喧嘩之後回歸了平靜。

焰火熄滅,夜色籠罩峰石,春風過壑亦如鬼哭,聲聲不絕。

寧小齡坐在床上,她服食下了療傷的湯藥,蓋着被子,手指撫摸着被子上的褶,小巧綿軟的手瘦了一些,掌心還有長時間握劍未消退的白痕。

她微轉着頭,看着窗外昏暗的夜,天上的月輝灑滿了層雲,仿佛雲端上也藏着一個白銀般的國。

“師兄……”寧小齡輕輕呢喃,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高高的月亮,仿佛那是一面鏡子,可以從中映照出心中之人的面容。

她想起了白日裏師兄對自己說的話。

小錢袋子……新的銅幣……

師兄是想告訴自己什麽呢?

寧小齡腦瓜轉動,用力地想着,忽然間,她紫府微動,少女按着自己的胸口,一縷縷白光溢出,凝成了雪狐的模樣。

那只雪狐因為被寧小齡壓榨了兩個月的緣故,此刻看上去有點小只,短短的尾巴圓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毛絨絨的球。

她将先天靈雪狐擁入了懷中,手指順着它的背脊一路捋過,然後輕輕地捏着它的尾巴,好奇道:“小狐貍是不是有什麽想告訴我呀?”

雪狐當然不會回答,先天靈大部分時候的反應,都是她潛意識的表達。

寧小齡認真地想了一會,抓着先天靈的後頸拎到面前,看着它的眼睛,然後想起了一些事情。

先天靈的存在可以幫助主人以近乎雙倍的速度修行,同時也是一雙藏在暗處的眼,可以偷偷記錄下許多事情。

寧小齡的手撫摸上了雪狐的腦袋。

她閉上眼,心靈毫無阻隔地與雪狐相連,很快,寧小齡便看到了一些被她遺忘的畫面。

那是一個黑暗的空間,空間裏亮着許許多多乳白色豆大點的燈,那些燈似是鬼火般憑空懸浮,也像是有着長長柱子作為依托,而那地面上,散着許許多多看不清的東西,它們就像是大小不一的石子,零零散散地擺放着,透露出妖異陰森的氣息。

寧小齡膽戰心驚,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看到這樣的畫面,而接下來的圖像更是讓她眉心打顫。

她看到了一條巨大的骨蛇,那頭骨蛇身形完整,沒有一點殘缺,如盤踞的古龍,吞吐着所有的霧氣,而那骨蛇占據了太多的視野,她隐隐約約覺得白骨大蛇之後還有一雙眼睛正幽幽地盯着自己,那雙眼睛她無法看到,但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不寒而栗。

“嘤——”寧小齡見到這個詭異的畫面,手不小心用重了些力,雪狐叫喚了一聲,将她從夢境拉回現實。

她這才發現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寧小齡擡起手臂擦了擦額頭,她掀起被子,連忙走下床去,腳丫在地上摸索着鞋的蹤跡。

她此刻還穿着白色的單衣單褲,連外罩的衣裳都還沒披上,便迫不及待地掩門而去,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心中泛起了嘀咕,心想今天師父不會又在師兄的房間裏吧,要是他們兩個人正在做些奇怪的事情被自己撞破了怎麽辦?

寧小齡也不知道奇怪的事情是什麽,就是覺得他們深夜在一起就很奇怪。

寧小齡施展道門隐息術,蹑手蹑腳地來到了師兄的房間,她先小心翼翼地四周打量了一番,生怕又惹來上次樂柔那樣的小尾巴。

接着寧小齡趴到了門前,耳朵貼靠在了門上,小心地聽着裏面有沒有動靜。

确認裏面沒有古怪的聲音後,寧小齡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無比安靜的廊道裏,寧小齡的敲門聲讓自己也有些心驚。

但是屋內沒有回應。

她知道只要師兄在屋子裏,就一定可以聽到敲門聲,可是……為什麽沒有反應呢?

師兄到底去哪了呢?

寧小齡又敲了幾聲,心中困惑,只好有氣無力地退回房間裏,默默地生了一會悶氣。

……

峰主殿中,寧長久在那張白玉寒窗上盤膝而坐,陸嫁嫁也在他的身後坐下,為他空殼般的身軀灌輸着靈力。

“你為什麽會在隐峰?誰允許你進去的?”陸嫁嫁的語氣微冷,玉潤的紅唇在寒玉的床榻上覆着霜。

寧長久沒有隐瞞,将書閣中有一卷小飛空陣書籍連同隐峰的事告訴了她,寧長久想了一會兒還說:“隐峰既然我可以進去,當然也可以在裏面修行。”

陸嫁嫁冷哼道:“什麽歪理?胡攪蠻纏。”

寧長久問道:“那峰主殿不是也不允許弟子進來?”

說完這句,寧長久便有些後悔,他生怕陸嫁嫁一氣之下直接将自己掃地出門了,他便立刻假裝虛弱地弓起了些背,咳嗽了兩聲。

陸嫁嫁也無太多動作,只是輕聲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先告訴我,知道嗎?”

寧長久颔首。

陸嫁嫁雙手按在他的背上,掌心帶着溫潤而冰涼的觸感,她繼續問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寧長久答道:“峰底好像有一條秘道……我當時掉入了峰底,簡單地看了一會四周,在黑暗裏摸索了一會,然後尋到了一條暗道,從峰底走了出去。”

“暗道?”陸嫁嫁疑惑:“峰底怎麽可能會有暗道,是誰造的?”

寧長久輕輕搖頭,他覺得自己或許記錯了什麽,但也無法證實。

陸嫁嫁繼續詢問:“出來之後呢?”

寧長久解下了腰間那塊內門弟子的玉牌,微笑道:“請師尊過目。”

陸嫁嫁早便發現了他換了腰牌,她臉上卻沒有高興之色,只是淡淡道:“為什麽不先回峰?”

寧長久想起了陸嫁嫁為了自己獨自下峰,在隐峰的內亂中險些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地,他心中感動,微笑道:“讓師尊受累了。”

陸嫁嫁淡然道:“沒死就好。”

寧長久幹咳了幾聲,臉上的蒼白一點點換作血色。

陸嫁嫁又想起一事,問:“聽雅竹說,你的劍法很好?”

寧長久道:“我的劍法一直很好。”

陸嫁嫁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收回了手掌,調息之後兩掌掌心下沉,然後置在膝蓋上,她說道:“你身體應該無大礙了,我不管你那劍法從何而來,但是這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技巧,對你的氣海靈脈損傷都很很大,以後切記要小心。”

寧長久點點頭,心中亦有計較,他休息了一會,道:“那我們繼續吧。”

“嗯?繼續什麽?”陸嫁嫁問。

寧長久轉過頭。

陸嫁嫁長發未绾,瀑布般散在肩頭,也有幾縷順着胸脯披下,她的臉上也帶着憊意,一雙秋水長眸和着寒霧,好似獨坐寒榻的月宮仙子。

她與寧長久對視了一會兒,很快錯開了目光,說道:“今天就算了吧。”

寧長久道:“背過身去。”

陸嫁嫁對這種語氣有些不悅,道:“我說了,今日算了。”

寧長久說道:“今日師父下峰尋我,感動之餘總覺得無以為報。”

陸嫁嫁不說話。

寧長久雙手卻按上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一點點擰轉過去。

平日裏屋子漆黑,兩人雖有些較小的肌膚相親,但也都不以為意,此刻白玉寒床發着光,将兩人的身影都照得分明,他們的距離都靠得很近,那些升騰起的寒霧也根本起不了遮蔽作用。

“那辛苦你了。”陸嫁嫁聲音有些輕。

她挺直了後背,将那散在背上的秀發撩至身前,秀發分散間天鵝般的脖頸也纖細筆直,寧長久這才注意到,她脖頸上戴着一根細銀的項鏈。

寧長久忽然問:“如果我掉入峰底,再沒有上來,你會怎麽辦?”

陸嫁嫁清冷道:“你可不要誤會,我是峰主,你是我的弟子,救你是我的責任。”

寧長久笑問道:“我誤會什麽了?”

說着,寧長久一指點中陸嫁嫁的背心,金烏繞指,化作絲絲金芒,一部分順着她的劍裳溢出,一部分則透過她的衣裳,點燃了她的身軀。

陸嫁嫁輕哼一聲,定神之後才說道:“你已有未婚妻子,以後對其他女子絕不可再說這些輕薄孟浪的話語。”

寧長久道:“我與她只是場賭約罷了。”

陸嫁嫁冷笑道:“你這話怕是連小齡都騙不過去。”

寧長久說道:“趙襄兒那黃毛丫頭清高自傲,除了生得一副絕佳皮囊,有什麽好的?”

陸嫁嫁輕笑道:“黃毛丫頭?我看你也沒比她大多少。”

寧長久也笑了起來,說道:“确實不如師尊大。”

“住嘴。”陸嫁嫁輕喝道。

“師尊別誤會了。”寧長久笑着辯解。

陸嫁嫁不想再理他了。

而寧長久手上的溫度也高了許多,金烏飛入玉體,散去寒氣,将細膩白暫的肌膚照得發燙,她的身上冒氣微微的熱氣,臉頰也開始發燙,耳根子更是一顆晶瑩的紅寶石,而與此同時,白玉寒床上的冷氣又不停地驅趕着她身體的溫度。

一冷一熱之間,陸嫁嫁心中生出了異樣的、意味不明的感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能明顯感覺寧長久是帶着一些“報複”心理的,方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刻意挑弄過紫府,刺激其中的劍胎,而她也有所防備,面不改色,假裝自己已經對此免疫了。

但這終究是在他人的“掌控”之下,陸嫁嫁的性格雖從不多麽強勢,卻也不喜歡任人擺布。

終于,忍耐了許久,寧長久收回了手指,陸嫁嫁身子微松,通紅的耳垂像是要着火了一樣,若非寧長久在場,她便會直接地趴在寒玉床上,貪婪地渴求着涼意來驅散體內的溫度。

寧長久手指一動,原本立于指尖的金烏躍到了他的肩上,他問道:“明天師父課上要講什麽?”

陸嫁嫁思索了一會,道:“靈脈的周天循環。”

寧長久點了點頭。

陸嫁嫁問道:“你有什麽高見?”

過去他們煉體結束之後,陸嫁嫁也會借此機會詢問一些寧長久修行上的問題,而寧長久見識淵博,每次的解答也讓陸嫁嫁受益匪淺,名義上是陸嫁嫁在與他探讨,實際上則是寧長久在為她解惑。

這次寧長久對于先前他們的對話好像還有些記仇,說道:“我是你弟子,哪有本事回答些什麽,師尊若誠心想知道,不如拜我為師算了。”

“?”陸嫁嫁聽着他的話,疑惑地嗯了一聲,轉過頭去,微紅的臉頰帶着寒霜,她嘴硬道:“我只是與你探讨。”

寧長久也并不拆穿,他應了一聲,與陸嫁嫁開始說起靈脈周天循環中的許多特性。

陸嫁嫁輕輕點着頭,神色認真,只是不知為何,她一想到寧長久方才說的話,心思便有些亂。

她想,若是自己與他晚認識幾年,以他的天資,倒真有可能做自己的師父……她難以想象若是自己真認眼前這少年為師的情景,當然,幸好她先下手為強,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發生了。

她端正地坐着,身姿筆挺,哪怕作為傾聽者依舊帶着峰主的威嚴和冷峻,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正在循循善誘之人。

兩人又本着讨論的原則,将一些細節上的疑問梳理了一番。

陸嫁嫁感慨道:“這些都是你從書上看來的?”

寧長久點頭道:“是。”

陸嫁嫁并不相信,輕聲道:“什麽時候,你能與我說說你真正的來歷?”

寧長久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他不知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絲懷念。

陸嫁嫁見他不願說便也沒有勉強,道:“無神月很快來了,到時候衆弟子都會一道下山獵魔,你盡量別去那些無人踏足的荒野,修仙者職責是守護人間,不亂人間的妖魔不必冒險斬殺。”

寧長久點頭道:“嗯,這四峰之中應該也隐藏着什麽,你也要小心。”

陸嫁嫁道:“我知道,我會護此峰周全的。”

寧長久繼續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陸嫁嫁見天色不早,開始下達逐客令:“若沒什麽事,我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深夜,陸嫁嫁披上了那身黑色的衣袍,為了防止被發現,她并未走正道,而是将寧長久攬入懷中,直接掠空而去,從打開的窗戶中回到了寧長久的廂房裏。

陸嫁嫁此刻甚至已不需要仙劍便可禦空而行,只是這也讓她有些奇怪,若自身是劍,那與自己同行的寧長久又算什麽?馭劍之人?

她不願多想這個問題,将寧長久送回房間之後便無聲離去。

……

……

夜裏,寧長久并未直接入眠,他抽出了佩劍,開始複刻那詭異的劍招。

他之前在嚴舟睡夢之際記下了許多劍招,他所記憶的一共十二招,每一劍的動作都不似劍,更像是祭祀時奇怪的舞蹈。

他開始再次嘗試這些劍招。

寧長久發現哪怕自己以此劍法連殺三人,但憑空舞劍之際,想要将劍法純熟貫通,依舊很難做到,仿佛真正的生與死才是淬于劍上的鋒芒,才能将那種破開一切直切要害的劍術發揮到極致。

寧長久見多識廣,知道這劍法極不簡單,甚至可能和那傳說中天谕劍經的下半卷有關系。

但直覺又告訴寧長久,這不該是劍經的下半卷,他的潛意識裏似是得知了劍經下半卷的去向,只是無法想起。

劍光照着月色,一遍遍地撕開黑夜,寧長久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十二個劍招的運用與變化也在很短的時間內開始熟練起來。

接着,他發現,這十二個劍招好像互有關聯,它們所指向的,似乎是一劍。

這些劍招都是從一劍之中脫胎而來的。

寧長久不由地想起了不可觀中最基礎的道經《天心卷》,那是他一入門就學習的道經,但他修道至高處後才發現,之後無論是道門隐息術還是鏡中水月這一類道法,都是天心卷的推演與變化。

莫非這種劍法和天心卷一樣,都是道法自然,一生萬物的“一”?

此刻認真鑽研劍法與道法的寧長久并不知道,寧小齡今夜曾來找過自己。

第二天早課,寧長久并未前去,而是直接前往書閣之中去見嚴舟。

老人嚴舟還在熟睡,寧長久便取了本書随意翻讀。

“隐峰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緩緩開口,他的生命之息微弱極了,一如風中獨孤的蛛絲。

寧長久放下了手中的書,望向了嚴舟,直截了當道:“嚴峰是我殺的。”

嚴舟微異,他并未聽聞此事,只知道嚴峰是死于一個白衣人之手,而那白衣人也墜入峰谷,以他對峰谷的了解,知道那白衣人哪怕不摔得粉身碎骨,也會被峰底那些邪器污染侵蝕,生不如死。

但他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寧長久。

這件事本不可思議,但如果落到這位身負許多秘密的少年身上,似也不是不能解釋。

嚴舟嘆了口氣:“嚴峰要殺你,你要殺他,生死難料後果自負,這樣的結局我沒什麽好說的,想必你也猜到了,那嚴峰便是我偷偷命人放出來的,你若還是不滿,也可以拔劍殺我。”

寧長久淡淡一笑,道:“師叔祖言重了,我今日來找你并不是因為這個。”

“嗯?”嚴舟微惑,笑道:“那你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做什麽?莫不是問一些關于陸嫁嫁的事?那女娃子我可是看着她長大的,當初我也沒想到她可以出落成這般傾城模樣。”

寧長久心中微異,他忽然有些想順着嚴舟的話問下去,了解一下陸嫁嫁的過去,但他忍住了,面不改色道:“和家師無關。”

“哦?那是何事?”嚴舟問道。

寧長久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殺死嚴峰的?”

嚴舟點頭道:“好奇,以你的境界應該是必死無疑才對,我本以為是有人暗中幫助,莫非不是?”

寧長久說道:“我真正殺嚴峰只出了一劍。”

嚴舟睜開眼,望向了那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一劍?什麽樣的通天劍法可以跨越兩個境界瞬間将人殺死?”

寧長久說道:“紫庭才堪稱仙人,紫庭之下的凡人,當然有可能被任何手段殺死。”

“你說的雖有些道理,但我還是想知道,是怎麽樣的劍?”

嚴舟話音才落,那一劍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前三尺之處,嚴舟并不驚慌,因為以他的境界寧長久絕無破開自己護體之氣的可能,但他的瞳孔中依舊綻放出了異彩。

“你這是哪裏學來的劍法?”嚴舟脫口而出道。

寧長久見他神情不似作僞,心中更加疑惑,問道:“你見過這樣的劍法?”

嚴舟先是搖頭,随後又陷入沉思:“我确信我不曾見過,但隐約有些熟悉,你……哪裏學來的?”

寧長久猶豫了一會,說道:“小時候我曾經拜一個游方道士為師,他教過我幾招古怪劍術。”

嚴舟不知真僞,只是慨嘆道:“你的命确實很好,想必那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寧長久盯着他,似想從他的面容上捕捉到一絲波動,但嚴舟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破綻,過了一會兒,寧長久攤開了手中的書,狀似随意地發問:“能再給我講講那個纏龍柱的故事和峰底的情況嗎?”

嚴舟搖頭道:“你踏足過那裏,你了解的應該要比我更多。”

寧長久沒有追問,只是道:“你真要一輩子自囚書閣裏?天高地闊,修行者修道一生,并不該為這些小事拘泥。”

嚴舟卻道:“哪裏是小事?這是我的大道……”

……

……

夜晚,峰主殿中,陸嫁嫁一見到寧長久便興師問罪:“今日早課和雲臺劍場為何不來?你已是內峰弟子,便應守規矩,這樣子像什麽話?”

寧長久笑道:“莫非又想打我戒尺不成?”

陸嫁嫁如今每日需要他幫忙煉體,當然不可能恩将仇報,但師門規矩也不可擅自破壞,她想了想,自圓其說道:“隐峰之時,你護峰有大功,如今犯些小錯可以将功抵過,我不會太過在意這些,只是這樣終究不妥,以後你記得來上課,別讓我為難。”

“嗯,好。”

“對了,我也會給你專門安排一個座位,老是在小齡身邊搬一張椅子,也确實不像話。”

“不必了,坐師妹旁邊挺好的……”

“不行,小齡如今才十四歲,應該好好打磨打磨她,不可讓她對你有太強的依賴感。”

“那就聽你的。”

“嗯,開始吧……”

兩人一前一後坐在了寒氣盎然的白玉床上。

今日的煉體結束得很快,因為寧長久和陸嫁嫁都發現,煉體的效果已經一天比一天微弱了。

“或許用不了幾日,我的劍靈同體百便可以真正大成了。”陸嫁嫁說這話時,神色像是小女孩對于新年的期盼一樣。

寧長久卻潑了一盆冷水:“我看未必。”

“嗯?什麽意思?”

“我覺得或許是溫度不夠。”寧長久看着指間的金烏,猜測道。

陸嫁嫁道:“那你有什麽想法?”

寧長久說道:“你的衣裳可能有些厚。”

第 132 章 好與壞?

(更新時間:2004-11-514:27:00本章字數:7274)

“王子┅┅”正當薩摩還在思索身體的異狀時,尼路用帶點謹慎的聲音叫喚。

薩摩聞言醒過神來,納悶地轉頭看着尼路。只見尼路臉上帶着憂慮,神情凝重地看着他。薩摩看了不由得挑挑眉,詢問地看着尼路。他知道尼路的個性,若非真的想到什麽嚴重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表現的。

尼路猶豫了一會,終于遲疑地問∶“尼路想問王子,您體內的那個力量┅是不是越來越┅不能控制了?”

薩摩聞言,心中一凜,驚訝地反問∶“怎麽說?”

薩摩這麽一問,尼路反倒迷惑了∶“王子沒發現嗎?”

薩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臉上仍盡力維持平靜,用着略帶顫抖的聲音追問∶“┅你為什麽這麽推斷?”

尼路斟酌了一會,才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尼路覺得從您到人族以來,好像┅變得┅不太像以前┅。一開始,尼路只是覺得您的喜怒哀樂變得明顯了┅。但是剛剛聽王子您說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尼路卻聯想到,您到人族來後,似乎越來┅越容易動怒┅不┅嚴格來講┅應該說是動┅殺機,這跟以前大不一樣。所以,尼路憂心┅。您說過您體內有您無法控制的力量┅,是不是這力量變大了?否則昨夜怎會┅┅?”尼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只是覺得,薩摩的情緒越來越難測,想法越來越難捉摸,對許多事情的态度也跟以前有明顯的落差。

尼路這番話說得不甚明白,但聽在薩摩耳裏卻仿若晴天霹靂。是了┅,仔細一想,自從他離開中央大陸以後,就沒再時常提醒自己體內還有一個不定時炸彈存在。想想來到人族的一個多月,自己的感情起伏的确大了很多,不論是面對那冒犯自己的那約·木靈、安格斯,還是刁蠻的麻宓,他都那麽輕易地動了殺機。雖然自己嘴巴上說不想惹事,但他的情緒卻時常處在極端不穩定的狀态。是不是因洛u災v的心防放下了,所以才會這麽容易動怒?才會在昨天夜裏如此容易便爆發出這麽強大的力量?薩摩不确定,但卻隐約覺得有些道理。想到這裏,薩摩不自覺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沒錯!以前在中央大陸,他總憂心哪一天體內那力量掌控自己,讓他做出會後悔一輩子的事。但自從離開中央大陸,不知不覺的,他不再擔心了,仿佛只要不傷害到中央大陸的族人,人類的死活也不怎麽重要似的。難道他竟是這般蔑視族人以外的生命嗎?一時之間,薩摩心中那點良知開始嚴厲譴責他的輕忽和自私。這種輕忽是不應該發生的┅,起碼在過去┅他從來沒忘記過自己體內存在着随時可能反過來控制他的力量。

尼路見薩摩表情凝重沉默不語,連忙安慰道∶“這只是尼路的猜測,也不見得對。說不定是尼路多心了。”

薩摩揮揮手,表示不在意,倒是神色不停變換,看不出究竟在想什麽。其他衆人見狀也不再打哈哈,都謹慎地看着薩摩。好半晌,薩摩終于又擡起頭,臉上帶着極其慎重的表情∶“尼路┅”

尼路見狀,心中一凜,連忙躬身回應∶“屬下在!”

薩摩又沉默了一會,才語聲悠遠地道∶“你┅如果有一天,發現我開始無法控制我負面的情緒時,記得一定要阻止我傷害人┅。”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心頭劇震,頓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王子┅此話┅何意?”尼路強忍住心中莫名的苦澀,追問。

薩摩長嘆一聲,語帶無奈地道∶“我擔心┅我的心已經逐漸被那股力量影響。如果你沒有提醒我,也許等我發現時,一切已經晚了。”

現場又是一陣沉默,薩摩心情異常沉重,腦中盡是想着自己該如何控制那股在成年大劫之後,越來越難捉摸的力量。

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月亮,衆人心頭卻仿佛被一片烏雲籠罩。其實,若不是尼路提及,衆人的确沒醒覺到這點差異。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對薩摩絕對的信賴,所以反而不會對薩摩的表現有所懷疑。如今尼路這麽一說,衆人都同時開始擔心起來了。若薩摩當真被那股力量控制,他們又該如何阻止他呢?

一片沉默中,耐達依輕快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覺得沒那麽嚴重。”

衆人沒開口回答,但每個人都端着一張疑惑的臉等着耐達依解答,就連薩摩也忍不住凝神認真聆聽。

“我說,我一直覺得咱們王子太慈心了。想想要當王總得要心狠手辣,想殺人便殺吧!總別枉殺好人就好,何必刻意抑制呢?我倒覺得那力量是個不錯的東西,起碼現在的王子比較有當王的氣勢,以前太過仁慈。要當精靈人的王沒問題,但要當龍人族的王就嫌不夠了。王子以前就缺了個狠字,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還管它被什麽影響,總之不算太差就好啦!”耐達依臉上挂着笑,但那雙眼睛卻閃着認真的光芒,顯示耐達依這番話并非開玩笑。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無言以對。的确,就個人角度,薩摩的确變了,但以另一個角度,這樣的改變對未來也未嘗不好啊!想到這裏,衆人只覺得胸懷頓暢,尼路更是笑了起來∶“王子!耐達依說得對,這次他可比我更有遠見了。”

薩摩雖然沒有回答,但思潮起伏絕對高于在場衆人。他總是想着不要傷害他人,不應傷害他人,耐達依這番話卻讓他重新思考起來了。正如耐達依所說的,從小在精靈人的世界長大的自己,太過無争、太過澹然,這樣的自己如何帶領龍人族在各族林立的模裏邦聯存活呢?也許那股力量現在的确正在影響他,但若自己能在這力量之下取得平衡點,讓它影響又何妨呢?

耐達依沒留意薩摩思索的表情,一聽尼路附和便連連點頭,樂呵呵地道∶“是阿是阿!就像小孩子要長大,總是要從天真變成熟嘛!”

尼路聞言又傻了一下,突然又苦笑起來∶“我被耐達依說服了┅,也許那力量好好利用也不見得不好。”

薩摩聽着,只覺方才那滿腹憂慮全都消散了。的确,那股力量雖然毀滅性太高,但只要自己随時注意,別讓殺戮主宰自己的心,那麽這些态度的改變也未必是件壞事┅。薩摩就這麽想了好半晌,最後終于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沒錯┅,我似乎太固守以前的自己了┅。”

當昶印等人再度回到空地時,看到的就是十三個活蹦亂跳的人,而薩摩則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樊勞瑞和哈頓·索尼約莫去處理什麽事務了,沒跟昶印等人一起回來。只剩昶印等六個人面對衆人。迎着衆人雖然疲憊但仍精光閃爍的目光,昶印當然知道這些人想知道真相,但為了隐瞞薩摩的身分,他還是不得不對他們撒點謊,想到這裏,昶印不由得有些尴尬。事實上,這些人剛治好傷就急切地想知道一切。當然,薩摩不會為他們解答,只說自己也不清楚便不再搭理衆人。尼路等人雖然聽過薩摩的描述,但薩摩無心多講,也只一知半解,自然很想知道詳細情形。

“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事?”墨君直截了當地問。

此話一出,衆人神情更是目光炯炯地瞪着昶印等人,一副等待解釋的模樣。

昶印等人見狀先是嘆了一口氣,接着便将準備好的說辭說給衆人聽。

聽完昶印的描述,衆人又驚又疑。驚的是,樊勞瑞為了阻止衆人失去控制,竟能将這大片森林淫得一幹二淨。疑的是,究竟是什麽樣的複合魔法,為什麽能有這樣的威力?

盡管心中還有這麽一點疑惑,但衆人總算接受了昶印等人的說辭。畢竟衆人實在想不出昶印有什麽理由要瞞騙如今已經跟學院搭同艘船的衆人。尼路等人當然知道這個結果實際上是薩摩的傑作,但薩摩對其中兇險處僅是輕輕帶過,不若昶印等人這般詳細描述,衆人自然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聽昶印将衆人陷入幻境之後的情形描述一遍之後,衆人免不了追問起究竟誰打了誰,否則莫名其妙帶了這一身傷還真令人氣悶。在場承受最多懷疑目光的當然就是傷勢最輕的薩摩、尼路、明斯克和耐達依等人,但一來誰都沒有證據,二來就連當時在旁的昶印等人都弄不清誰打誰,因此,事情只得就這樣不了了之。

昶印見衆人讨論到一段落,随即開口告知方才學院的決定∶“因洛uU位這兩天太過疲累,所以接下來兩天,我們将不做任何訓練。”

聞言衆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氣。畢竟,今天醒來時的慘況還鮮明地留在他們身上,人人現在都只想倒頭大睡。

“太好了!老子終于不用做那勞什子的什麽神經病訓練了!”漢斯首先歡呼,其他人臉上也不由浮上喜色。

見衆人這般高興,昶印突然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兜頭便潑了衆人一桶冷水∶“訓練還是要繼續,只不過延到下個禮拜而已。”

“為什麽?!我不要!”馬索沃首先抗議,在場衆人中他傷得最重,他可不想哪天在莫名其妙的幻覺中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不要延後嗎?”昶印故意地問。

馬索沃連忙搖頭∶“不是!那種訓練太危險了。能不能不要繼續。”

昶印張開嘴,還沒說話,一旁的邱藏卻開口了∶“等你休息過後,試試看使用魔法,試過之後再來說你不想繼續也還不遲”

邱藏這麽一說,馬索沃頓時無言以對。他當然知道邱藏會這麽說,必定是篤定衆人會答應接受訓練,但一想起早先衆人口中自己的慘況,馬索沃心裏實在掙紮,只是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如何反駁。

邱藏沒等到馬索沃想到理由,很快又解釋道∶“而且,你們放心,以後絕對不會比這次更嚴重了。”

聞言,衆人一愕,不明白邱藏為什麽可以這般篤定。

“怎麽說?”皮喇懷疑地問。

邱藏微微一笑,摸摸自己山羊般的鶴擁饋謾耙蛭,每經過一次訓練,你們的精神力就增加一點,當然,晶石串對你們的控制力也就會減弱一點。更何況,往後你們有了心理準備,晶石就更不容易控制你們了。”

聞言,衆人茫茫然地點頭。聽起來是有點道理,但衆人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對勁,偏生想不起來。只有昶印等人知道,這種心理準備只能讓衆人在幻覺前多堅持一下,但要是堅持不住陷入幻覺時,結果還是一樣的。只不過,薩摩已經突破幻覺,接下來的訓練沒有薩摩,倒是絕不會等到大混戰時才來救他們。如此一來,傷的确會少一點了。

兩天的休息,所有人全都窩在宿舍裏睡得昏天黑地,就連尼路等人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安心睡覺卻苦了薩摩。因為,蜜兒一大早便大喇喇地擾他清眠。

“大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們學院的大事啊?”蜜兒興奮地炫耀。

薩摩挑挑眉,不語。學院開學才幾天,能有什麽大事。

不過,蜜兒顯然沒有受到薩摩冷淡态度的影響,繼續吱吱聒聒地說着學院的“大事”。

“大大哥,現在學院最大的事就是前天晚上院長做實驗毀掉一大片森林喔!”蜜兒表情誇張地道。

薩摩“喔”了一聲。這不是什麽太意外的事。

“你知道那個院長是誰嗎?”蜜兒表情生動,仿佛院長的身分是個大秘密似的。

只不過沒等薩摩回答,蜜兒便又迳自說了下去∶“就是那個好老好老的老公公啊!他看起來比我們族裏的長老還老耶!蜜兒還在猜他有沒有超過一千五百歲。”說到最後,蜜兒竟是滿臉佩服。

嘆了一口氣,薩摩實在懶得開口解釋人類通常不會活那麽久。一旁的小斑,打了個大呵欠,兩只前爪扒住了兩只耳朵,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倒是一旁還留在寝室中的室友─精靈人蘇鐵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注意起蜜兒的話。

蜜兒得到一個聽衆,說得更是興奮了∶“大大哥,你知道是什麽魔法能夠讓一片森林通通消失啊?還有喔!蜜兒有看到天空都變亮了。而且還有一聲好大的叫聲喔!蜜兒想,院長那麽老了還有那麽大的聲音,一定比長老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薩摩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邊還惡意地掀起小斑的耳朵,存心不讓它清靜。

聞言,蜜兒誇張地張大嘴∶“耶?連大大哥也不知道喔!”語氣煞是遺憾。照她想,這世界上絕對沒有大大哥不知道的東西的。

薩摩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卻将目光放向窗外。遠方,兩個小小的綠點正高高低低地飛了過來。蜜兒沒發現,還是兀自說着她對院長的疑惑。将這個人類說得神秘異常。薩摩心思早已不在這裏,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在空中糾纏的兩個綠點。他們很像在争執什麽。

“對了!大大哥,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喔!是關于你的。”蜜兒突然岔開話題,故做神秘地道。

薩摩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重新将目光放回眼前活潑的小姑娘身上。

蜜兒見狀,掩嘴嘻嘻笑道∶“就是啊┅┅那些人類的女人都很喜歡大大哥喔!”

蘇鐵頗感興趣地看着薩摩的臉。的确,對一個精靈人而言,薩摩太特別了。說特別并不是說他漂亮,而是說,薩摩不僅有精靈人清冷的美貌,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和霸氣,這是精靈人極為少見的特質,蘇鐵甚至覺得,任何話出自薩摩的口,必定會讓人不知不覺地信服。更重要的是他有人類女性很難拒絕的氣質─一種冰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酷味道。他似乎對任何人都保持着一種微妙的距離,也正是這種距離,讓人很想要了解他,親近他,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聽到原來是這種事,薩摩翻翻白眼∶“這不重要。”

聞言,蜜兒誇張地張大嘴叫∶“怎麽會不重要呢?!大大哥這麽受歡迎,蜜兒很高興呢!”

問題是┅他不高興,薩摩皺皺眉想。

蜜兒的粗神經照樣沒注意到薩摩那明顯不認同的表情,只見她笑彎了眼,帶點得意地道∶“還有有好多好多人都要蜜兒幫他們說好話喔!”

“你答應了?”薩摩詫異地問。如果真是這樣,他也許該考慮把蜜兒有多遠丢多遠,否則他遲早發瘋。

蜜兒不知道薩摩心中的打算,聽薩摩開口問,先是點頭,随即又搖搖頭∶“本來蜜兒要答應的,因洛uo們想要跟大大哥做朋友。可是,她們有些人好讨厭,所以後來蜜兒只答應了三個人。”蜜兒高興地豎起三根手指。

薩摩挑挑眉,倒是有點想知道什麽樣的人會被蜜兒挑中。

“哪三個?”

蜜兒偏着頭想了一下,一邊彎手指頭一邊說∶“有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和一個她們的好朋友。”

此話一出,薩摩一時倒也摸不着頭腦。長得一樣的人他并不陌生,應該就是雙子公主了,但是她們的好朋友?薩摩沒有印象。

“她們長得很好看,對蜜兒很好,而且不會讨人厭。大大哥一定不會讨厭她們的。”蜜兒解釋她答應她們的原因。

聞言,薩摩突然笑了∶“你不怕我變心不要你的琉璃姊姊了?”

蜜兒聞言大驚,叫道∶“不行!琉璃姊姊最好!大大哥不能不要琉璃姊姊!不……不然,蜜兒就不理大大哥了。”說着竟然扁起嘴來,一副随時都要掉眼淚的模樣。

“你不是要我跟他們交朋友嗎?萬一我變心了怎麽辦?”薩摩不知怎的竟然逗起這個單純又直腸子的小姑娘來了。

蜜兒聞言當真認真思索起來,好一會兒卻突然噗滋一聲笑了出來∶“大哥哥不會的。”說着,蜜兒笑得好是燦爛。

薩摩挑挑眉,他很好奇蜜兒為什麽這麽肯定。

“怎麽說?”

蜜兒偏着頭,很單純地道∶“因為世界上沒有比琉璃姊姊還要棒的人啦!”在蜜兒簡單的邏輯中,薩摩是全世界最厲害的男人,琉璃則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兩個最好人當然最配啦!

薩摩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琉璃姊姊怎麽棒啦?我怎麽不知道?”

蜜兒詫異地瞪大眼睛,驚訝地道∶“你不知道?琉璃姊姊真的很棒啊!”說到這裏,蜜兒彎起手指,開始細數起來了∶“第一個,琉璃姊姊很漂亮┅,只有琉璃姊姊才比得上大大哥。第二個,琉璃姊姊很溫柔,大哥哥一定不會兇她。第三個,琉璃姊姊很有耐性,就算大大哥不講話,她都不會生氣。”

薩摩聞言,不由苦笑∶“你倒是了解我。”

蜜兒猛點頭,然後咯咯笑了起來∶“對啊!蜜兒很聰明吧!琉璃姊姊最好了,不然大大哥不會從木頭和火把那裏把琉璃姊姊搶來的。”說着,蜜兒竟自豪地挺起胸膛,仿佛很是驕傲自己的推斷似的。

薩摩一呆,搶?他什麽時候搶了?不用說這必是木頭和火把這兩只小家夥對蜜兒洗的腦。想到這,薩摩不由瞥了一眼窗外,臉帶詫異地道∶“我從木頭和火把那裏搶走琉璃?誰說的?”

蜜兒慎重地點點頭,用很肯定的語氣道∶“木頭和火把說的啊!蜜兒沒聽錯。”她還記得木頭和火把說這件事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好是可憐哩!

薩摩挑挑眉,不以為然地反問∶“我怎麽搶了?”

此話一出,蜜兒反倒滿臉為難,支支吾吾了一會才道∶“他們說┅琉璃姊姊本來要娶他們的,可是大大哥不答應,逼巴蘭阿姨把他們抓去神殿┅。”說到這裏,蜜兒見薩摩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心中一驚,連忙又澄清∶“是他們說的喔!蜜兒┅蜜兒只有聽而已┅。”她死也不會承認她當時真的┅有點同情木頭和火把。

這倒好,兩只小家夥不僅長舌得緊,還這麽會編故事呢!

見薩摩不回答,蜜兒擔心起來,連忙補充道∶“雖然木頭和火把哭得很可憐!但是蜜兒“一點”都沒有同情他們喔!因為┅因為琉璃姊姊跟大大哥比較配嘛!”說完,蜜兒更是嘻嘻笑了起來。

薩摩正對蜜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辭感到好笑,不料窗外卻突然爆出一聲尖叫∶“她竟然說我們跟小鬼不配耶?!”

“啊!”蜜兒驚叫,她聽得出來這是木頭的聲音┅。

蘇鐵本來還津津有味地聽着蜜兒生動的描述,突然聽到不明來由的聲音,不由愣了一下,連忙往聲音來處看去┅。沒人┅!蘇鐵一時間倒是迷糊了。

薩摩沒有驚訝,事實上,他剛剛就知道兩只小精靈偷偷躲在窗外偷聽,不時低聲讨論,這會大約是被蜜兒那番話激得忘形大叫起來。

那聲尖叫之後,窗外又陷入沉默┅仿佛剛剛那聲尖叫是衆人的錯覺似的。

沉默中,薩摩突然面無表情地道∶“進來!”

蜜兒聞言,愣愣地看着薩摩,蘇鐵更是莫名其妙地四處張望起來。

薩摩沒有理會蜜兒,他的眼睛盯着窗外。原來兩只小精靈發現自己“失聲”大叫,立知不妙,用眼神交換一下意見之後就想開溜。但薩摩早已發現他們的行蹤,哪可能讓他們順利走掉?于是就在他們準備飛走時,薩摩便開口阻攔了。

兩只小精靈可沒膽子和薩摩的魔法比腳力,聽薩摩一叫,只得乖乖回來,委屈地看着薩摩。

注∶入夢術─利用将目标四周元素活動的頻率降到最低的方式來引起目标物的睡意,是相當基本的元素控制術,對毫無防備的目标物效果最高。

第 134 章 當掌門

京寶齋打烊了,看了一下時間,已是晚上十一點。海爺說今天太晚了你就別回去了,晚上讓田七給你騰出個房間。

我本想回順義住的地方,見海爺如此熱情,我就答應了。對于倒鬥北派——山鬼錢這一門派,我所知甚少,借機會向海爺多請教,俗話說,進了哪家門,就要說哪家話,雖然入了山鬼錢摸金校尉,但光知道下墓是遠遠不夠的,這古董的學問涉獵廣泛,也是要從頭學的,省得下墓鬧笑話,看到啥都不懂,整得跟門外漢似得。

海爺這人博學多才,更難的是早年走南闖北積累了不少社會經驗,對倒鬥門派以及分支流向如數家珍,南派沈家的發展形成,以及北派田家在京城的發展脈絡,海爺跟我講了一夜。

我這人不是那麽好學,但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特別癡迷,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海爺不厭其煩地跟我講,田七和大牛實在熬不下去,倒在旁邊的椅子上睡着了。

聽到雞打鳴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跟海爺學習了一晚上,不知不覺天都亮了。看着他滿眼的血絲,我突然間覺得很難過,一個老人的心如此慈祥,就像我的恩師一樣孜孜不倦地教誨我,我問的問題越難,他越高興,我問的問題越多,他越開心。

海爺看出我的內疚,呵呵笑着指着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大牛,又指了指甜睡的田七,蒼老地說道:“作為北派掌門,我已過花甲之年,天幸讓我遇到你,他兩個玩性不改,很難擔當重任,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夠将北派發揚光大。”

我恐慌地說道:“海爺,我初來乍到,當以擔當重任,望你三思啊。”

海爺心意已決地說道:“我知道你心懷天下,總想着精忠報國。倒鬥世家代代相傳,我們走的都是老路,偷偷摸摸地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如果你能代表北派跟國家考古隊合作,這叫師出有名,我想倒鬥這一派的發展會有暫新的篇章。”

我說海爺你太擡舉我了,我雖然天賦異禀,但畢竟涉世未深,北派具有千年歷史,絕不是我一個毛頭小子所能改變的,不僅難以服衆,還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危機。一成不變的東西,不動它什麽事都沒有,一旦動了,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時候我怕收不了場。

海爺意味深長說:“南派沈家帶頭跟考古代靠攏,說明人家的觀念比我們北派高了一層,你跟田教授本就有淵源,權衡利弊之下,你是北派最好的人選,所以我想你不要推辭了。”

江湖門派的更新換代這事,講究的是緣分,我要是當着海爺的面推三阻四的,不僅折了他的面子,弄不好還會跟自己帶來麻煩,不管怎樣,這畢竟是件好事,至于能不能走到光門耀祖哪一步,到時候再說。

我抱拳行禮說:“海爺,既然你如此看重晚輩,哪我就不自量力地接下來,晚輩才疏學淺,希望你老人家多多指點。”

海爺哈哈笑着說:“那是自然,北派千年傳承,很多事和很多人都要跟你一一介紹,有你一陣子忙活的。至于昨夜酒宴中,你講的南北合作的事項,你審時度勢,看着辦吧,我退居二線,大事你拿主意。”

海爺從祖師爺神龛後面端出一個黑鐵匣,裏面墊着一層黃色錦緞,輕輕地翻開,下面露出幾張紙,筆跡雖模糊,但能依稀辨認。上面有山有水,有星有月,每頁都有密密麻麻的注解。

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海爺鄭重地交給我說:“這是《陰陽術》的最後幾頁,一直保留在北派,至于其他的部分已經遺失很久了,也不知道還存不存在。別小瞧這幾頁,山鬼錢摸金校尉的本領大部分來自這裏。”

一聽到《陰陽術》,我心中頓時狂喜,忍不住喊道:“幾張殘頁原來在你們北派手中啊!天意啊,我終于找到了!”

海爺心頭巨震,大驚失色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陰陽術》在你手中?”

我毫不猶豫地說道:“《陰陽術》的精華部分是尋龍點穴,我在尋找文成公主墓葬的時候用過的,本以為此書後尾殘頁再也找不到了,沒想到天賜良緣啊,原來在你老人家手裏呢。”

海爺激動地噗通一聲跪在祖師爺面前,嚎啕大哭說:“祖師爺在上,山鬼錢摸金校尉之北派現任掌門人田大海,給你老人家通報喜訊啊,賴天寧掌門擁有《陰陽術》全本啊,這是我們千年的夢想。”

一看海爺給祖師爺跪下了,我慌忙跟着跪下,以後就是北派掌門了,很多規矩必須守。當着祖師爺神龛,我發了不少誓言,不管能不能實現,至少得敢于說出來,一個掌門說話不能太怯,傳出去讓人笑話。

我将懷中的《陰陽術》拿出來,對照着海爺那幾張殘頁,果然是天衣無縫,年代久遠,紙張已泛黃,但依然跟整本書一個顏色。

海爺心情激動萬分,我內心裏也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靜。一切是天意,一切是緣分,如果不是田教授讓我向海爺請教“慈禧太後玉如意”,我也不會稀裏糊塗地成了一名摸金校尉,最後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北派掌門,信物之中竟然出現了《陰陽術》遺失的殘頁,一切環環相扣,卻又在情理之中。

大牛和田七伸個懶腰醒了,一看我和海爺熬得眼睛紅腫,俱都非常驚訝。大牛大呼小叫地喊道:“老大,你怎麽一宿沒睡,不怕長眼袋啊?海爺你也要保重身體啊。”

海爺一臉嚴肅說:“你跟田七倆人聽着,以後別沒大沒小的,一口一個老大,一口一個賴天寧,以後改口叫賴掌門,我已經把京寶齋掌門之位傳給他了,你倆趕緊跪下磕頭,跪拜掌門!”

我一臉通紅說:“平時打鬧慣了,磕頭就算了。”

田七一臉不高興說:“老爸,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他現在是掌門了,以後欺負我怎麽辦啊?”

海爺慈善地看着女兒說:“他欺負你?你不欺負他就燒高香了!以後收斂點,一個堂堂大掌門,被你欺負得不知所措,那還了得?我跟你說丫頭,我幫理不幫親啊,別指望我給你撐腰!”

田七壞壞地一笑,斜着眼睛看着我說:“賴掌門,有什麽事你盡管吩咐,小女子萬死不辭。”

我心裏苦笑連天,這丫頭精靈古怪的,根本沒把我這個掌門放在眼裏。唯獨大牛感激我,握着我的手說:“掌門,以後多照顧着兄弟點,我家裏那三畝薄地養不活一家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滿地跑的孩子……”

我搖手打斷說:“得了兄弟,馬伊拉聽這話不得跟你拼命?你哪來的孩子?”

大牛臉皮真夠厚的,打哈哈說:“現在沒有,以後就有了,我這不是提前跟你報個到嗎?”

海爺領着我裏裏外外地看了一遍京寶齋,包括經營類目和員工花名冊,我這才知道,京寶齋敢情家大業大,哪還像一個琉璃廠賣古董的店鋪,簡直就是一個全國連鎖公司,全國還有不少的分店,房地産、制造業、電器……幾乎都全了。

北派京寶齋只是一個代號,旗下不少産業,光琉璃廠就有五家大大小小的店鋪,海爺不顯山不露水的,要不是一一介紹給我知道,我還以為京寶齋就是屁大的一點地方。

做了掌門,自然就要混個臉熟,一整天領着我幾乎拜訪了琉璃廠所有的老板,就連黑市交易的幾個老大都統統給我拉線認識,海爺說黑白兩道基本就這些人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外人很難進來,以後如何做生意就靠你如何八面玲珑了。

我一一默記在心,雖然每個老板都跟我熱情打招呼,但我知道這些人眼裏瞧不起我,若不是海爺撐着面子,恐怕人家都懶得搭理我。我也不計較,一個新人走的路無比坎坷,想讓大家一下子刮目相看是不可能的。

一整天地東跑西颠,海爺不但不累,還越發精神矍铄,反而我有點筋疲力盡,顯得一臉憔悴。我這人不喜歡逢人瞎寒暄,虛情假意地說了半天,心裏空蕩蕩的,所以我覺得挺沒勁的,我更願意腳踏實地做點事。說得再多,永遠不如做得多,那樣我覺得挺充實。

(本章完)

第 138 章 :血染劍裳

鐵青色的牆壁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劍痕。

它們就像是春時綿綿細針般的雨,頃刻間潑灑到了所有的空間裏,幽深的黑霧在如雨的劍氣中也帶着迷蒙的美。

陸嫁嫁懸空而立,襟擺微微拂動,腰間青玉環佩和紅色流蘇也輕拂着,她鬓發微亂,泛着劍意的秀頸如對着光線的玉石,透着清冷而溫潤的質地,仙劍明瀾懸在她的身側,筆直的劍體泛着焰火流竄的光,隐隐勾勒着一只幼鳥的雛形。

那是被封印了神魂的血羽君,如今養藏于劍內。陸嫁嫁曾經許諾等它殺妖過百便重新賜它肉身。

“器靈?”震驚中回身的長老驚呼道。

陸嫁嫁沒有回答,她看了雅竹一眼,身上添了許多傷痕的雅竹終于松了口氣。

“你現在究竟是什麽境界?”另一位反叛的長老,寒聲發問。

陸嫁嫁長劍一動,帶起焰光,她的身影也随之躍到了懸崖上,長劍歸鞘。

陸嫁嫁一句話也沒多說,并指于身前一抹,寫就一個筆直的“一”字,虛劍凝成,無光無影地斬出,一位長命境的長老什麽也來不及反應,頭顱便滾落在地,脖頸處的切痕平整如鏡。

陸嫁嫁放下了懷中的少年,寧長久沒有完全昏迷,他尚有些意識,只是意識中的自己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他隐約看到了巨大的蛇骨,石像般的老人,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夢,他在深谷中所做的明明只是從峰底爬到了峰外,可他是怎麽爬出去呢,他也無法想起。

如今他只覺得自己靠着一團溫暖柔軟的雲朵,他深埋其中,鼻尖萦繞着淡淡的清香。

寧小齡單膝跪地,行禮的聲音帶着哭腔:“小齡拜見師父。”

陸嫁嫁神色柔和了些,她用拇指輕輕揉了揉了寧小齡的額頭,道:“師父來晚了。”

寧小齡用力搖着頭,抹去了眼淚。

峰谷極深,濃重的黑霧更像是黏稠的液體,阻礙着劍的穿行。

先前陸嫁嫁背系繩索投入懸崖之下時,她也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憑借着禦劍上來,而她順着崖壁滑下,即将接近峰底時,她忽然感應到背後的繩索向着自己壓了過來。

她知道有人斬斷了繩索,上面的人亂了。

她很快想到了師父當年叮囑自己的話:“等你當上峰主之後,不要相信任何人,每一個數十年漲不得境界的修行者都是潛藏的瘋子,他們不是仙人,而是貪婪的賭徒,願意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目的放棄一切。”

陸嫁嫁當時覺得師父隐有所指,但詢問之後卻沒有得到答案。

她知道一些那一代人的事情。

天窟峰原本是四峰中最強的一峰,而她師父原本也被稱為劍瘋子,是公認的最有希望接過宗主之位的人。

但沒有人想到,那個被稱為劍瘋子的老人,後來真的瘋了,還差點掀起了一場牽扯四峰的浩劫。

所幸最後天窟峰以舉峰之力困住了他,那之後峰主連跌了三個小境界,到死都只有紫庭二層樓,而那一場動蕩,也将峰中許多人的修道之路打成了斷頭路。

那是天窟峰整整一代人青黃不接的根源。

天窟峰的執事,教習,供奉對比其他幾峰都極少,這座原本被祖師寄予厚望,懸挂劍星的山峰,本不該如此的。

那一代大部分的修道者在那場動蕩之後傷及修道根本,棄峰而走,雲游四海,而也有一部分人選擇留在了峰裏,那但之後,四峰資源傾斜嚴重,隐居于環瀑山的宗主也很少過問天窟峰的情況,天窟峰一脈由此開始凋敝,而老峰主在幾年之後收到了一個女弟子作為關門徒弟後,也不再問任何事。

最後老峰主的死很是突然,外界傳聞許多,只有陸嫁嫁和少數的人知道,他是死于一場天誅地滅的兵解。

那些被老峰主誤了一生的修道者固然心喜,卻沒想到他竟将峰主之位隔代而傳,傳給了那名成年不久的女弟子陸嫁嫁。

那一年,陸嫁嫁坐劍峰主殿,給所有不服者公平比武的機會,最終憑借着一身高妙劍法和神乎其神的劍靈同體,真正入主殿中。

這看上去固然潇灑,卻也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只是不知道那個幕後為這顆漆黑種子灌水之人是誰,竟讓它在不知不覺間蓬勃生長到了這般境地。

繩索斷裂之時,陸嫁嫁果斷斬斷了連接在背上的鎖,她以劍将自己固定在了崖上,原本想躍至對面的纏龍柱上,以此慢慢攀援上峰頂。

但她低估了自己,低估了那七日煉體為劍的效果。

馭劍飛上峰頂這種事,除非晉入紫庭,要不然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她忽然發現,如今自己便是拟人的劍,人與劍已然基本合一,她的馭劍之術也達到了自身都難以想象的層次,她發現她已經可以操控着自己的身子懸空而立,如禦劍一般。

陸嫁嫁發現這一點之後,心定了許多,她還在猶豫要繼續下峰尋人還是上峰先阻止隐峰的內亂時,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陸嫁嫁意識到那是個人,然後她伸出手接住了他,随後用劍目看清楚了他的臉之後,便抱住了他,禦空而上。

她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情感,那個白影墜下的那刻,她的直覺便告訴她那是寧長久,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從天而墜,只是沉默地帶着他破開黑霧的阻隔,掠上了早已亂成一鍋粥的隐峰。

……

雅竹站了出來,道:“師姐,不要心軟了。”

陸嫁嫁沒有說話,她不喜歡同門相殘,更不希望那些陳年舊事影響到這一代人,但這些恩怨原來從未消弭,他們一直在醞釀着,直到今日爆發了。

“幕後的人是誰,說出來可饒不死。”陸嫁嫁放下了懷中的少年,交給了雅竹和寧小齡照看,她挽着劍向前走去,細針般的劍氣已連成了暴雨,像是可以攪碎一切。

那些長老已經死剩四人,他們下意識地聚在了一起,神色緊張地盯着那襲白影,窈窕的女子婆娑仙氣已散,她身上所發之氣,更似地獄猙獰之鬼。

哐當。

有人的劍落在了地上。

一個容貌中年的男子舉起了手,誠懇道:“還請峰主大人饒恕,我願意說出幕後之人。”

“你這個蠢貨,你想做什麽?你以為陸嫁嫁會放過你?你以為那個人會放過你?”旁邊的人怒喝,想要叫醒這個不知死活之人。

陸嫁嫁再出一道虛劍,将那厲喝之人直接打得重傷倒地,另外兩人見狀,身形倏然一竄,想要分頭遁逃。

陸嫁嫁沒有急着去追趕,而是盯着那中年男子,問道:“是誰?”

那男子閉上了眼,心如死灰,像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今日太多同謀者的血已經軟化了他的鬥志。

但他還是沒能将那個說出來,他的身後,響起了巨獸遷徙般的巨大聲響,震得隐峰的地方都微微搖晃。

那是寒牢破碎之後,怪物與罪人掙破牢籠沖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或許是被怪物殺死,或許是被潛藏在人群裏的其他同謀者殺死。

那兩個想要遁逃的人也被攔住了去路,那些逃逸的邪魔大部分都不是他們這些長老的對手,但他們的數量就像是瞬間淹過來的潮水,讓他們幾乎沒有太多抵抗的餘地,便被鐵鏈絞死,被利爪撕碎。

陸嫁嫁靈眸閃動,她不知道寒牢為何會破,也暫時無法得知幕後之人的姓名,但她隐約可以猜到,這應是內患,背後的指使者應是四峰中的大人物。

陸嫁嫁不由地想到了四峰會劍,猜想那人莫非是想在四峰會劍之前,直接搶奪過峰主之位?

守霄峰峰主境界最高,不會也沒必要謀劃這樣複雜的計劃,而懸日峰和回陽峰的峰主是一對姐弟,兩人關系很好,應該也不會為了峰主之位做這般落井下石之事,那麽那幕後之人,應是某個地位僅次于峰主,實力不足卻又觊觎宗主之位的人!

陸嫁嫁短時間內無法去做出太多判斷,寒牢已破,她身為一峰之主絕不能坐視不理。

“雅竹,你替我護住弟子,剩下的随我一道殺人。”陸嫁嫁囑托道。

雅竹應了一聲,青衣人為首的諸位長老也應了一聲。

“陸……嫁嫁。”

陸嫁嫁正要長劍化虹而去時,身後忽然想起了少年疲憊的聲音。

陸嫁嫁心神一顫,她轉過頭,看着臉色蒼白的寧長久正擡着頭看着自己,他眼睛只睜了一半,瞳孔中沒什麽光,身體雖無實質的傷口,卻像是一只瀕死的小獸。

“嗯。”陸嫁嫁應了一聲,用平靜的話語說着:“你先好好休息,我等會來照顧你。”

寧長久閉上了眼,在寧小齡的攙扶下直起了些身子。

“要小心。”寧長久說。

兩人的對話很簡短,雅竹蹙眉聽着,總覺得有些弦外的情感,但她無法捉摸透,只想着那是師徒之情。

雅竹将寧長久寧小齡和受傷昏迷的南承放在一起,一一替他們療傷,而陸嫁嫁已然提着劍去殺死那些寒牢中逃出的東西。

那縷劍裳的白影就像是逃過眼角的雲朵。

……

……

寒牢共有五十餘個相連的牢房,它隐藏在隐峰之中,于是這座世外桃源般的仙峰,靈氣馥郁的山體裏,便每日蘊蓄着一半罪惡一半背叛的故事。

寒牢中關押着的許多人是天窟峰或者谕劍天宗歷史上的囚犯,也有許多作惡多端的妖魔。

那些妖魔并非不能殺死,将它們關押着寒牢之中,便是因為靈氣聚合的原因,他們的存在也為天窟峰聚集着靈氣,為歷代的修道者提供着資源,而它們的氣海紫府則都被打碎或者封死,只是淪為了為天窟峰吸納靈氣的工具。

多年的痛苦和隐忍帶來的是無法填補的恨意。

今日牢門終于打破,那些生不如死的受刑者和邪魔像是永夜中行走的人見到了一縷光,無論那光多麽纖細易折,在早已失去了意義的生命裏,他們依舊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地面震動,最先沖出寒牢的是一頭半身纏繞鎖鏈的巨獸,那巨獸脖子上纏着一串佛珠,半邊的身體已經被斬去,傷口就像是糜爛幹涸的蘋果,它拖着沉重的鎖鏈,獨臂的手中沒有武器,便只能掰下一根巨大的鐘乳石作為武器。

陸嫁嫁一襲白影掠至時,那頭殘廢的巨獸能感受到她的強大,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它的身後,亦有無數邪魔傾巢而出,它們的行動或迅疾或遲緩,幾個身負枷鎖的耄耋老人走出寒牢時,他們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目光緩緩地看着這片多年未見的空間和那天窗般的峰石上落下的光,神色裏是沉重的緬懷。

最前方,陸嫁嫁向着巨大的妖魔身上撞去,劍鋒裹着白光,她的身軀也裹着劍芒,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是人誰是劍。

兩者交鋒不過一個剎那,巨獸的身子中央亮起一道細長的白光,接着它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飛起,其中的空隙裏,陸嫁嫁一襲白影斬血肉而出,徑直撞向了其後的大批出逃者。

長劍落地,劍光如旋風般繞着她的身軀湧動,翻攪的劍光一如揚起的塵沙,境界稍差一點的便直接剿滅在了劍光裏。

“現在退回寒牢者,可活。”陸嫁嫁的聲音極有穿透力,才一出聲便将場間的喧鬧壓了下去,她的聲音也像是劍,刺得所有人心血如泣。

橫豎皆是一死,那些邪魔并不傻,當然不會白白回去自囚,而更聰明一些的,則已經開始尋找逃跑的路線,想要趁着混亂遁逃而出。

話語間,幾個妖邪不要命地撲上來,想在臨死前啃咬掉這女劍仙的一塊肉。

陸嫁嫁拔劍掃過,劍氣如水氣噴薄,瞬間斬出一道如半月的劍光,那些妖邪還未劍身,便被劍光一下子吞沒,化作了無數碎片。

陸嫁嫁清澈的靈眸一下子亮起了光,如雪的光占據了她的瞳孔,她手中劍直接甩出。

如回旋的飛刀一樣在空中轉了一圈,斬下無數頭顱,而她并未站在原地等那飛刀歸來,而是身形一傾一閃,化作一柄真實的劍沖了過去,如白色的海鷗穿行于紅海之間,浪頭一個個打來,卻無法将鮮豔的色彩染上它羽毛半點。

其餘的幾位長老則四散開來,去封鎖那些可能逃往的位置。

陸嫁嫁身影如電,在幾個騰躍之間,又将劍送進了一頭境界不俗的大魔身體,她身影化作白光,飛速繞了那大魔一周,劍光亮如銀環,将它如鋼鐵似的身軀豆腐般地切成兩半。

仙劍明瀾在隐峰之內繞了數圈之後回到陸嫁嫁的手中,連斬數頭邪魔之後,她猶有餘力,過去七天的煉體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酣暢淋漓的戰鬥,她無論是肉身的強度還是劍氣的精純,都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雪山,融化的雪化作飛流不止的瀑布,源源不斷地沖刷着一切。

“陸嫁嫁。”

混亂的環境裏,有人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将手中的劍送入了眼前一頭幹瘦小鬼的身體裏,冷冷地望向了那聲音的來源處。

那是一個身材瘦長的灰衣人,灰衣人手中沒有劍,卻習慣性地做着握劍的動作,他的臉色青白,藏在亂如雜草的頭發裏,盯着陸嫁嫁,喉結聳動,喊出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沒有認出他。

灰衣人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過一丁點大,沒想到現在出落成這樣了啊。”

陸嫁嫁想起來了,在她剛入宗門之時,曾經有個蒙學老師,後來那位先生盜取宗門劍仙未遂,被押入了寒牢之中。

若平日遇到,相隔十幾年,陸嫁嫁應是會念舊情,但如今她并不會在意這些恩情。

灰衣人很快死了。

但不是陸嫁嫁動的手。

殺死他的是一個身材佝偻的老人,那老人手中握着一柄破劍,一下子削去了那人的頭顱,接着他将那破劍扔回了地上,對着陸嫁嫁行了一禮,道:“在下洪山,峰主戴罪之人,拜見峰主大人。”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也并未多做寒暄,轉身走回了寒牢裏。

這個小插曲是短暫的,很快,劍上又噴吐起了血,陸嫁嫁白衣的身影像是進出不斷的魔神,她殺得心緒麻木,殺得屍體成山,殺得隐峰中滿是血腥味。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嫁嫁,也不知道她為何變得如此強大。

莫非在無人知曉的時刻裏,她已經偷偷臻至紫庭境中?

他們越想越心驚,更為自己最初立場的選擇感到慶幸。

腥臭的氣味傳遍了隐峰。

那些邪魔終于被殺破了膽,越來越多地退回了寒牢之中,重新陷入了不見天日的黑暗裏。

而隐峰的中央,那纏龍柱旁的懸崖邊,南承也已醒來,他看着在旁邊打坐調息的寧長久,脫口而出道:“前輩?你還活着……”

寧長久的臉上恢複了些許氣血,他對着南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似是想讓他保守什麽秘密。

而這一聲前輩還是被雅竹聽到了,她驚訝無比地看着寧長久,想着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位年輕一代的首席弟子,居然喊寧長久為前輩?

但雅竹很快打破了自己固有的印象,她想起了先前寧長久殺人的那劍。

她從不曾見過那樣的劍,仿佛遞出去的已不是劍,而是死亡的宣判。

寧小齡也頗為奇怪,師兄什麽時候和這個年輕弟子認識的,對方怎麽還一臉仰慕的樣子……嗯,師兄是不是又騙人了?

他們靜靜地打坐着,等待着寒牢那邊厮殺的結果。

厮殺聲遠遠地傳來,由熱鬧一點點歸于死寂。

雅竹聽着那裏的動靜,漸漸地松懈了心神,而就在她松懈之際,蓄謀已久的危險再次突發而生了。

地上的屍體忽然有一具動了。

先前他沒有展露出任何的氣息,他胸口上的傷痕也是那樣的真實,但他卻沒有死亡,類似于隐息術的手段将他藏得極好,直到這一刻才顯露,手中寒芒刺出,直指雅竹的咽喉。

雅竹雖握着劍,但這般迅速的來襲裏,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那潛伏之人忍耐了太久,他已經規劃好了路線,雅竹死後,他甚至不會浪費時間去與其他幾個弟子糾纏,而是直接從一條早已準備好的秘道中逃出。

寒芒閃爍。

但那是另一道寒芒。

一截劍尖刺穿了他的喉嚨,而他手中的劍永遠僵硬在了雅竹後背的一寸處。

他瞪大眼睛,目光順着劍紋向前,看到了白衣少年握劍的手。

那只手很美,指節修長分明得猶若少女。

但握劍的手卻是那樣的堅定。

直到此刻,寧小齡和南承才反應過來了這場刺殺。

那名殺手無法理解這一劍的速度,他盯着寧長久,明明喉嚨已碎,卻依舊用神魂嘶吼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的境界明明這麽弱,為什麽?為什麽你的劍這麽快?!”

寧長久甚至沒有睜開眼,但他卻不吝在殺手臨死前給予了答案:“境界是用來衡量普通修行者強弱的說法,而不是約束我的理由。”

殺手還未來得及理解這句話,便死在了這片滿地屍體的崖邊。

……

“他也是紫天道門的人。”雅竹撕開了那屍體的衣衫,刻在背上的符箓,蓋棺定論道。

南承好奇道:“紫天道門與我們到底有何恩怨,這麽多年依舊喋喋不休?”

雅竹想起七意死前說的聖器,她從未聽說過天窟峰藏匿着什麽聖器,她只是下意識地盯着那片黑霧,隐隐不安。

天窟峰是四峰中最弱的一峰,今日的暴亂之後,想必更要雪上加霜了。

幸好如今陸嫁嫁的境界今非昔比,若能捱過這段磨難,想必可以成為一個真正足夠強大的峰主。

寧長久卻開口了:“峰下沒有聖器。”

雅竹心中困惑:“你怎麽知道?難道先前你真的……”

寧長久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想起他曾經親眼見過滿地的器物,那些器物都蓋着一層落滿灰塵的布,而深淵之中,亡靈彌漫,若真有似七意所說的聖器,那麽那片滿是邪靈的空間裏,應該會形成一個風暴狀的眼,當時的他不曾見到那樣的場景。

這是他無法判斷,自己這段記憶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他總覺得,自己所有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那個魔誘也不知是誰種下的。

寧長久抿着嘴唇,神色微微痛苦,他張開了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那道自己用指甲掐出的疤痕,沉思着什麽。

寧小齡也注意到了手心的疤,她湊了過來,認真地揉了揉寧長久的手,道:“師兄沒事吧?”

寧長久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的。”

寧小齡撇了撇嘴,憐惜道:“五指連心啊,師兄都傷成這樣了,哪會沒事。”

寧長久淡淡地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凝……五指連心?連心……連心!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曾經傳達出去過一些什麽。

“小齡……”寧長久忽然喊她名字。

“嗯?”寧小齡有些奇怪。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你的是我的小存錢袋子?”寧長久忽然問了這般奇怪的問題。

“當然記得啊。”寧小齡有些小聲,畢竟她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聽寧長久說出這樣的話,她總覺得有些異樣,也忍不住害羞了起來。

寧長久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問道:“小錢袋子,最近有新的銅幣嗎?”

寧小齡感受到了師兄的心緒,神色也随之認真了起來,她隐約能明白師兄說的言外之意,她不由地想起了一些畫面,有些頭疼,捂着自己的臉頰,皺着小臉陷入了沉思。

寧長久知道事情并不會簡單,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沒關系,師兄只是随口問問,不用放在心上。”

而隐峰之中,所有的聲音終于徹底沉靜了下去,滿地的殘肢與血沖刷過地面,将一切都染成了紅黑色。

視線裏,一襲輕妙白裳由遠及近,由模糊至清晰,青絲如雲,陸嫁嫁絕美的容顏在滿地屍體中顯得清聖,那一塵不染的素淨劍裳上,萦繞着淡淡的、不散血氣,卻沒有沾染上任何一滴鮮血。

“師姐。”雅竹終于松了一口氣。

三名弟子也明顯地輕松了下來,他們望着陸嫁嫁的身影,露出笑容。

“師父。”三人語氣各自不同。

陸嫁嫁看着他們,臉上的冰霜一點點瓦解,她想起了自己初學劍時立下的誓言,當時師父告訴她,所有劍法的斬滅都是為了守護。

她想着這些,鮮血卻從她的身體裏滲出,慢慢染紅了她無瑕的衣裳。

原來她也受傷了。

雅竹大驚失色,立刻迎了上去:“師姐怎麽了?”

陸嫁嫁輕輕搖頭,表示自己傷得不重,她擡起頭望向了那三名弟子,目光卻沒有具體落到誰的身上。

“走吧。”她說。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寧長久卻很自然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

……

(感謝書友乾坤萬宇和風暈物的打賞,謝謝兩位書友的大力支持呀~感激不盡!)

第 132 章 偷襲

葉桦将斂息術全力施展,從外洩一絲氣息,慢慢地摸索過去,腳步很輕,不發出一絲聲響,很快,就來到了瀑布兩旁的岸上,蹲在地上,觀察着這四個魔人,沒有被發現。

兩名築基期魔人正咕咕嚕嚕地說着話,但是葉桦聽不懂,說得應該是魔語。

手掌一翻,絲絲金光閃耀,葉桦的眼睛卻緊盯着踩在水流上的四個魔人,心中十分緊張,很快,金色的火焰逐漸成型,葉桦的心始終沒有放松過。

好在這個地方限制神識,若非他憑借龍澤,以他的神識也看不到四個魔人,反過來說,魔人的神識也探查不到此處,所以,葉桦在施展法術,魔人沒有感覺到。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了,一滴汗水從腦門上垂落,砸在碧綠的小草上,如同露珠般依附在上面,手中的驕陽怒火宛如初生的太陽,朦朦胧胧,看似沒什麽威力,實則這金色的火球不同以往,這金色的火球卻是蘊含着葉桦三分之一的陽氣,凝聚的時間也比往常多了許久,因此,威力也是不同以往。

終于,金色的火球凝聚完成,葉桦不敢耽誤,生怕下一刻就出現變故,心念一動,手中的火陽朝着其中一個築基魔人激射而去,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反應不及,他們誰也沒有料到有人會躲過他們發動奇襲。

危急之下,連武器都沒有取出,只見魔氣瘋狂地湧出,但一股強大的力量轟然炸開,金色與紅色混雜,一時間覆蓋住整片區域,水花也飛濺起來,

于此同時,一道身影猛地從草叢中鑽出,在混雜的戰場上尋找着身影,如同一只獵豹,朝着獵物撕咬而去。

首先看見的是,兩個練氣魔人,因為不處于爆炸的中心,所以傷得不是太重,此時被突然的變故弄得呆愣,見到葉桦的身影,還沒反應,就被一把鋒利的劍割下腦袋,瞬間斃命。

了結了兩個魔人後,葉桦尋找起處于爆炸中心的築基前期魔人,卻見一道紫色身影朝自己襲來,揚起手,朝着身影刺去。

強大的力量讓葉桦手臂一麻,随後身影倒退。拿在手中的劍突然脫手,飛到葉桦的腳下,将葉桦托在空中,待穩住身形之後,葉桦凝神望去,卻見一個魔人踏在水面上,憤怒地看着自己,手掌處出現血洞,而另一個魔人呢,血液覆蓋全身,身體的一部分被烤焦。

竟然沒死?葉桦眼睛一縮,沒想到凝聚了自己三分之一的陽氣,加上偷襲,竟然還殺不死一個築基前期魔人,看樣子,他僅僅是重傷。

“蝼蟻般的小人,竟然偷襲我們魔族,我定然要将你生生的吃掉。”水面上的魔人開口,說的竟是有些生澀的人族語言,勉強讓葉桦聽懂。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葉桦有些心驚了,只見,魔人手掌上出現的血洞,正緩緩地修複,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修複着。

“這恢複速度,好恐怖。”葉桦看向那躺在地上的魔人,卻見他雖然動彈不了,但是傷勢始終在修複,這樣下去,葉桦面對的局面将會變得危急。

“先将他解決了。”葉桦眼中冷光一閃,驅使着飛劍,朝着岸上的魔人飛去。

可是,另外一個魔人豈能讓葉桦得逞,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葉桦的前方,魔氣旋繞着手臂,碩大的拳頭朝着葉桦砸去。

葉桦同樣将拳頭迎上去,卻直接被打飛,落入水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葉桦卻沒有從水中出來,當魔人想要查看的時候,一顆金色的火球猛地從水中飛去,砸向魔人。

魔人嘴角露出殘暴的微笑,被偷襲了一次,怎麽會不防着點呢。

魔氣攪動,将火球包裹起來,不斷地包裹住,瞬間,便有水缸大小了。魔人臉色一喜,蘊含在魔氣中的火球直接熄滅,說明葉桦的這招失敗了。

但是,一聲巨響傳來,灰塵與石塊激射而出,魔人臉上的喜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憤怒,因為巨響的中心,是那被葉桦弄得重傷的築基前期魔人。

又是紅色與金色混雜的場面,魔人瘋狂地飛入這個被灰塵包裹住,還殘留着些許金色焰火的圈中,絲毫不顧剩餘的力量。

同時,水中飛出一個人,踩着古樸的飛劍,手臂處不斷有血液低落,臉上卻浮起笑意,看着揚起的塵埃,大笑起來。

葉桦與魔人對了一拳後,手臂直接受傷,更是被打入水下,這才意識到,魔人的肉身太過恐怖,當初他也就是被魔念附體,吸收了冥獸的血肉和內丹,體魄才提升得如此厲害,但在傳言中,魔修是學習魔人的功法,只是仿造了魔人,就有如此力量了,遇到真正的魔人,葉桦的體魄還是不夠看的。

打入水下後,葉桦凝聚了兩個金色火球,其中一顆再次耗費了他全部陽氣的三分之一,如今他體內剩下的就只有三分之一陽氣了,而另外一顆,只是普通的火球,被他扔給了水面上的魔人,聲東擊西,他将那顆恐怖的教養怒火扔給了重傷躺在岸上的魔人,而水面上的魔人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啊。”一聲嘶喊傳來,煙霧散盡,裏面的身影露了出來,一個魔人抱着另一個魔人,而那個被抱着的魔人,面目全非,身上沒一處是好的,一絲生命氣息都沒有,血液流淌,已然死去了。

喊叫的聲音越來越大,魔氣如發了瘋般從魔人的身體內湧出,突然間,魔人站起,紅色的眼睛如燈光般,口中不知說着什麽,卻見魔氣全都注入他的體內,而他的身體卻詭異地膨脹,肌肉暴起,血管可以清晰地看見,身體也被拔高,腳下一用力,一個大坑便出現。

葉桦暗叫不好,控制着飛劍,施展起禦劍術,極品飛劍便朝着魔人遁去。

一閃,便出現在魔人的身前,直直地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一道幻影閃起,魔人的手不知何時擡起,一只手緊緊地抓着飛劍,不讓讓動彈,葉桦想控制飛劍擺脫,卻無法做到,此時飛劍上已經沾滿血液,不斷滴落。

這血液自然是魔人的血液了,極品法器終究不是他的肉身可以抵擋的,但魔人毫不在意,默然地擡起頭,望向葉桦,眼中盡是戲谑之色,用力一扔,朝着葉桦的方向而去。

葉桦一驚,連忙閃開,這劍速度太快,不能控制,戰鬥沒有停止,一只金色的爪子出現在空中,沖着魔人狠狠地抓過去。魔人沒有閃躲,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拳頭,迎上了金烏撕裂。

結果很明确,魔人自然是無法抵擋這股力量的,直接被擊飛,但是摔倒之後,又馬上站了起來,沒有手傷。

“不行,這魔人皮糙肉厚的,不用武器難以傷他。”

将極品飛劍從地上攝來,拿在手中,同時陽氣溢出靈魂,迅速覆蓋全身,緊接着形成了一件铠甲,包裹住葉桦。

“劍舞”葉桦輕聲喝道。

一道白色的劍芒從劍尖射出,沖着魔人而去,緊接着數道劍芒也緊跟其後,将魔人的左右兩邊封住。

無奈,魔人舉起手臂,用身體擋住劍芒,血液飛濺而出,即便魔人強大的肉身,也難以抵擋法器的厲害。

見這招有效果,葉桦不再變招,一直施展起這招。

不知過了多久,魔人全身竟是劍痕,地上全是血液,帶着些許魔性,“砰”的一聲,魔人重重地倒在地上,而葉桦也是筋疲力盡,體內陽氣近乎耗空,這是很少發生的習慣,能戰勝的敵人,也比不過他的陽氣多,而不能戰勝的敵人,陽氣再多也沒用。

衣服緊緊貼緊身體,微微一運轉法力,便将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烘幹,盤膝而坐,直接拿出一顆中品冥晶出來,緊緊握在手心,吸收其內鬼氣,轉化為陽氣,葉桦發現,自己的靈魂比較純粹,吸收鬼氣的速度也比較快,相對于吸收靈氣而言,他吸收鬼氣更加快速。

葉桦也沒想到,一個魔人會如此難對付,看來很久的歲月前,魔人入侵,那一戰必然殘忍,而自己的祖先又是何等強大,能殺入魔界,當真不可想像啊。

第 129 章 方雲破陣

忠信侯頓了頓,繼續解釋道:

“我們若是免戰,狄族的皇室,就會認為我們忌憚此女,認為謝道韞能克制我們。這樣一來,她以後可能就會長期執掌狄荒帥印,這樣對我們反倒不利。至于現在,我們雖然損失巨大,但他們的損失也不少。狄族皇室的那些皇子不通兵法,而且對那個謝道韞極為忌憚。在他們的眼裏,狄荒還是和以前一樣,損失巨大。并不能分明出這裏面的區別!”

“哈哈,我明白了,”太子劉秀笑了起來,他出身皇室,對于這種皇子皇孫間的內鬥最是了解:“狄族那些皇子,便會以她兵力損失慘重為由,攻擊她。奪去她的軍權,最後換上另一位統帥。若是狄荒換帥,雖然同樣是狄荒的人馬,但戰力卻不可同日而語。以我們大周的軍力,完全能夠長驅直入,平定狄荒。”

“太子英明,就是這樣。”

忠信侯恭維道。在這個方面,太子确實擁有話語權。

與此同時,黑暗深處的狄荒大營,篝火熊熊。營帳裏,謝道韞和極道先生極着一張小茶幾坐着,茶幾上,生着小火,煮着一罐馬奶,還放了幾碟小點心。

“公主明天準備怎麽辦?”

極道先生喝了一口馬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馬奶有股膻味,他不是很習慣。

“計劃照舊進行。”

謝道韞端起馬奶,喝了一口,神态自若。

極道先生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恕我直言。公主的統禦能力,确實天下無雙。估計除了大周朝的武穆,沒有人能超越你了。不過,你為什麽不讓我的人全力幫手。而非要限制每日擊殺的人數?我這次帶來了不少精魄巅峰的高手,都是十龍之力。只要大周的王侯不出手,他們基本可以可以在一個戰鬥力的時間裏,殺掉大周朝西北大軍中一半的武将!”

謝道韞從容平靜,臉上的魔神面具,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太不了解忠信侯了。此人統籌全局,謹小慎微,一點點的異樣,就能察覺出來。若是第一日,你們全力出手,大肆擊殺他手下的武将。只怕他立即就會離開營帳,親自出手。并且下令大軍回防。這樣一來,我的目的就完全達不到了。”

“哦?”極道先生眉頭皺了一下,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謝道韞:“不知道公主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麽?”

謝道韞掃了一眼極道先生,卻沒有隐瞞的意思:“我對大周的王侯,都有所了解。忠信侯此人,統兵能力只能稱得上不錯,還不是大周王侯中第一。論統兵能力的,最強的是大周朝的四方侯方胤。所謂人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四方侯方胤此人,已經将兵法中‘奇’、‘正’二訣中的正字訣,運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當年我游歷中原,就存了一個心思。拜訪大周的王侯。當時蠻荒我也去過。四方侯氣息太過霸烈,我還沒靠近,就被他發現。當時只遠遠觀望了一眼。四方侯統帥的軍容,稱得上威猛、剛烈二字。如果大周朝把四方侯方胤調到狄荒來。那今日,我也只有退避一途。不敢在他面前,用這種騎兵陣法!”

極道先生聞言悚然:“大周朝的普通王侯多如牛毛,四方侯不過一名平民侯,公主對他評價居然如此之高!”

“你們小看他了。四方侯的實力,早已突破了平民侯這個層次的局限。如果不是因為血統的原因,哪裏輪得到楊弘一個二十五年輕人,後來居上,冊封武侯。”

謝道韞從容道:“忠信侯此人,兵法戰略在王侯之中,居然算得上厲害的。但最厲害的,還是他的大局觀。我現在每損失十個騎兵,他至少需要損失十五個。忠信侯也是熟讀兵法的人,他明知正面戰場,統兵禦兵之術拼不過我,還和我在此糾,必定是另有他圖。”

“還請公主賜教。”

極道先生正色道。他的眼中,一片敬重。狄荒之中,真正值得天邪宗器重的,也只有此女了。缺少了謝道韞的狄族大軍,等于少了爪牙的老虎,雖然依然有利用價值,但卻不值得天邪宗大大器重了。這也是為什麽,天邪宗和狄族的合作,一定要謝道韞點頭的原因。

“忠信侯現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此刻,是想以部分兵力為取代價,來換取我軍的大兵力傷亡。到時,只要我沒辦法在短期內擊潰他。那麽,這就會成為皇兄,攻擊我的理由。戰場上,一旦我狄族臨陣換帥,就是他大舉進攻的時候了。我們狄族已經大敗一場,元氣損失極大。如果再大敗一場,恐怕十年之內,都無再戰之力了!”

謝道韞道。

極道先心中狠狠震動了一下,這幾日,他在一旁觀戰。也沒覺得這忠信侯有多厲害。沒想到,這人戰鬥還沒結束,就已經開始想到戰後的事情了。

“公主,我們天邪宗在狄皇面前,還是能說上一些話的。要不要,我們在狄皇面前進言幾句。公主天資聰慧,若是能夠統領狄族大軍,再配合上我們天邪宗在中土的勢力和情報。未必不能對大周,造成極大的威脅。”

“沒用的,”謝道韞搖了搖頭,并不顯得驚慌:“父皇願意和你們合作,并不代表,就要受你們影響。我狄荒大地內,影響最大的是四極魔宗。皇兄有四極魔宗的大長老支持。只在大長老出面,父皇就算再不舍,也會把我撤下。忠信侯的主意倒是打得挺好,不過,我既然知道,又豈會讓他如願!”

黑暗中,謝道韞眼中閃過一絲鋒利的光芒。

嗚!——

戰端再起,這已是雙方正面交手的第三日了。

大地上煙塵滾滾,轟的一聲巨響,兩道鋼鐵洪流,再次撞擊在了一起。兩部殺戮機器,再次開動起來。

“殺!——”

狄荒鐵騎飛踏而來,勢不可擋。方雲懸浮空中,從容不迫。這二日交手,他對于狄荒鐵騎的戰法,已經漸漸熟悉,并且摸索出一點心得。

“唰!”狄荒鐵騎即将沖入陣中的時候,方雲手中令旗唰的揮落,整個校尉營突然一分為二,露出一個一個空隙。

就在這一千多人的氣勢洶洶的狄荒鐵騎立即沖進了空隙之中。沖到哪裏,哪裏的士兵,就像事先知道一樣,提前分開。

一個沖鋒下來,這些狄荒鐵騎,居然就在方雲的陣法中,無人阻擋的白溜了一圈,什麽人也沒殺到。

“射箭!”

就在狄荒鐵騎即将沖出的時候,方雲突然厲害道。頓時無數羽箭飛射而出。

“希聿聿!——”

戰馬嘶鳴,一匹匹戰馬仆倒在地上。這些戰馬的臀部,插滿了羽箭。狄荒戰馬全身裹滿了鐵甲,只有臀部,因為尾巴的原因,沒有辦法套上铠甲。一般鐵騎沖鋒的時候,會正面受到攻擊,一般人也只會考慮,将戰馬身前裹上铠甲,以抵抗箭雨。而不會在戰馬臀部覆上鐵甲。

所以,謝道韞這種鐵騎戰法,最大的破綻,就是鐵騎從陣中穿出,尾部對着弓兵的時候。不過,因為狄荒的鐵騎是弧線戰法,這個時機稍縱即逝,在實戰中,很難把握到。必須要精準的計算才行。

不損一兵一卒,擊殺了數十名狄荒騎兵後,方雲也不追趕。任由其餘的狄荒騎兵遠去。

蹄噠!

又是一陣鐵蹄聲傳來,方雲令旗再揮,大軍方陣,再次分開。這只狄荒鐵騎一路無人阻擋,直接深入陣中。

“希聿聿!——”

一排排拒馬陣出現在前方,狄荒戰馬極快的速度,此時反而成為了弱點。一頭頭,直接撞了上去。戰馬悲鳴着,強大的沖力,讓這些戰馬,一匹匹飛了起來。

“殺!”

一聲令下,二千多人的校尉營,立即從四面八方圍殺過來。這些狄荒鐵騎已亂,在方雲的力魄大手印,配合大軍圍殺下,消滅了一千多人。餘下的人,從方雲事先算好的一個口子裏,逃了出去。

所謂十面圍殺,網開一面。方雲總共才二千多人的手下,這些都是他的心腹,是他日後封王封侯的起始資本。決不能在這場戰鬥中,随便浪費了。

這場戰争,決定勝負的,是雙方的主帥,和主力大軍。方雲還沒有狂妄到,靠這二千多人的兵馬,就想左右戰局的地步。

日頭慢慢高升,開戰到現在,戰鬥越發激烈,方雲也損失了數百人。但在他周圍,仆倒在地的狄荒鐵騎卻更多。足足有五千多匹,比校尉營的總人數還多。

一匹匹狄荒戰馬仆倒在地上,頓時顯得方雲這個方陣,格外的與衆不同。這些死屍,對其他的狄荒鐵騎,造成了極大的威懾。狄荒鐵騎開始“特別照顧”方雲的陣營,沖殺到這個地方的鐵騎,比其他地方的,要少得多。

“方校尉,要不,我把我的校尉營也交給你,你替我一并指揮吧!”

二天下來,附近幾個校尉和方雲慢慢熟悉。看到方雲的後備營,以遠低于衆人的死亡率,生存在戰場上。頓時心中産生了想法。

“指揮倒不敢,一會兒,你們聽從我的配合就是了。”

方雲也不客氣,在數百萬人參戰的戰場上,他這幾千人,實在是杯水車薪,起不到什麽作用。

第 131 章 血祭

“那怎麽辦?”少壯問道。

“我繼續前進,你留在此地,也不用報警。”葉桦叮囑道,

“不行,怎麽能讓你一個人進去?”少壯立即反對道。

“就這樣,聽我的。”葉桦果斷地說道,既然前面可能出現魔人,那就不适合少壯前往了,他一個普通人,真正打起來,自己不一定護得住他。

少壯不願意,葉桦繼續勸了一會,才讓他同意留在原地。

這樣,葉桦才放心地踏入山谷中,一踏入,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有一股力量壓制了神識,他的神識能探查到的地方,竟然只是周圍三米。

不過,好在地上還有一條拉痕,應該是那尖叫之人留下來的,給葉桦提供了一個方向。

葉桦小心翼翼地走着,施展了斂息術,此時若有修士查探葉桦,會發現葉桦一絲修為都沒有,他将斂息術施展到最大程度。

注意力全部放在周圍,防止有人襲擊,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古樸的劍,散發着青色的光芒,這把劍是來自柏鴻飛的,葉桦覺得在這裏拿出魔劍不太好,有可能會引起變故,所以便将這劍拿出來了。

越向前走去,霧氣越來越大,走了一會兒,霧氣如同水蒸汽一般濃郁,遮住了視線,突然,葉桦隐隐聽到急促的水聲,在往前走去,水聲越來越大,顯然他此時行走的方向,是靠近河流的。

水聲越來越大,他離水流處也越來越近,突然間,他停住腳步,眉頭緊緊地皺起,眼中時而閃現出瘋狂之色,時而又恢複了平常.

“這附近有魔氣。”葉桦感受着周圍,不算濃郁的魔氣與白色的霧氣一起,混雜在這片天空中,讓體內的魔氣狂烈的躁動,葉桦催動陽氣,使勁地鎮壓,卻總是破封,一瞬間,不知進行了多少個鎮壓和破封,最後,還是識海中巡察石碑金光一閃,魔氣又縮回一點,老老實實不再動彈。

一滴冷汗低落,融入土壤,一絲聲音都未曾發出。

葛然間,他發現前面模糊的景象中好像出現一座山,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慢慢地挪動過去,卻發現水聲特別大,最後,終于透過朦胧的霧氣,認出了前方的景象,平平淡淡的水流從高出跌落,莎莎的聲音便響起了,于此同時,勢不可擋的力量爆發而出,任何東西都将在這流水下毀滅,這就是瀑布。

往瀑布的下方看去,他看到了二十五個魔人,魔氣缭繞,長相與人類有着很大不同,身高兩米左右,紫色皮膚,如樹皮般貼在身上,手掌上雖有五指,但手指根除臃腫,手指尖卻是細尖,毫無疑問,這手指的攻擊力遠高于人類,而身體的表面,肌肉是裸漏在外,仿佛沒有皮膚,那皮膚也只是一層的附在肌肉上,沒有脂肪撐起皮膚。

而臉上眼睛腫大,嘴巴上的牙齒與野獸的利牙一般無二,總之一句話,雖然有着人形,卻是如同野獸。

而那些魔人的修為比較駁雜,下至練氣五六層,上至築基巅峰(當然,這裏指的是魔人的境界與人類的境界相差不多,而不是魔人修煉人類的功法),而大多數魔人的手中拿着一些野獸,和人。葉桦已經感覺不到他們的生命氣息了,血液從脖子處流出,而脖子處,血肉模糊,孔洞排布其中,應該是魔人咬的。

而人不止一個,不知魔人是什麽時候開始抓人的,竟然有五個人,而景區竟然沒有報警,即使報警也沒用,有些可悲啊,人與野獸一般,被提在魔人額手上,葉桦心中一陣顫抖,那是憤怒壓制到極點。

而這些魔人,都是站在流水的上面,不知在做些什麽。

葉桦也看不清楚,但是他有辦法,朝着識海中的龍澤喊了一句,讓他看起神識共享。果然,龍澤還是挺厲害的,竟能夠清晰地看到前面發生的事情。

幾個魔人,修為都有築基層次了,站在最前方,擺弄着什麽,突然,葉桦眼睛一縮,他看見一道道陣紋懸浮在水面上,他們竟然在擺弄陣法。

紫黑色詭異的文字,懸浮在空中,散射着黑色光芒,随着魔氣的不斷湧入,開始旋轉起來,身後的魔人滿眼期待地看着,眼中還包含着狂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個葉桦不認識的文字更加快速地旋轉,速度快得留下殘影,看去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圓圈,而這時候,站在最前頭的魔人轉過身來,看着魔人,嘴巴張開閉合,說出的東西葉桦聽不懂,只是這魔人講完之後,魔人變得很激動,更有甚至朝着天空高聲喊着什麽。

緊接着,魔人有序地排起隊來,幾名施展陣法的魔人退到一旁,看着一個個魔人有序地上前來。

只見,魔人排着隊,走到陣法的前方,将手中拿着的野獸一扔,野獸接觸到陣法,直接化為一團血霧,瞬間融入陣法中,一絲也不剩,仿佛從未發生過。

而這些魔人就這樣,不斷地将手中的野獸扔出,葉桦親眼見到人的屍體被扔進去了,心中發寒,眼神卻冰冷。

随着血霧不斷融入陣法,那些旋轉地文字速度逐漸慢下來,光彩卻更加詭異刺眼。

“血祭。”龍澤的聲音出現在葉桦的耳邊,與平時不同,這聲音有些不穩,好似顫抖地說出這話,若是深入到葉桦識海中,就能發現龍澤此時的臉色已不是平時那般平淡,而是變得鐵青,壓抑着極大的憤怒。

葉桦剛想問起血祭是什麽,龍澤就主動解釋了。

“血祭,利用血肉來激發陣法,一般使用的血肉都有要求,沒想到魔人竟如此歹毒,視人為野獸,竟拿來充數,該殺!”憤怒的聲音都快壓制不住了,若是此時龍澤有身體,定要沖上去,屠戮一番,一個都不會放過。

葉桦默然,他此時的實力還不能沖上去,沖上去也是送死。只能靜靜地躲在此處,看着事情的發展。

當最後一個野獸化成血霧,被陣法吸收的時候,旋轉的文字停了下來,散發出一條條黑色的光線,各個文字相互連接,而後強光凸顯,漸而平淡,露出一個黑色的漩渦,裏面充斥着危險的氣息。

“這是傳送陣?”葉桦疑惑地問道,廢這麽大的力氣就是為了建造一個傳送陣?

“不是,這是破空陣法,能夠進入封閉的小世界。”龍澤搖頭道,他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這陣法的作用。

“封閉的小世界?”葉桦疑惑道。

“大修為者自開一界,非常人所能及也,你們這地球确實厲害,連這等小世界也有,真不知道是誰?這種有能力開辟小世界的人,在各個界面都應該被人熟知。”龍澤心中滿是驚駭,這等能人一個世界又有多少個,絕對不超過一個手掌的數量,這偏僻的地方竟然有,當真神奇。

“那這小世界有什麽用?”葉桦問道,此時呼吸稍微急促起來。

“一般是強者的寝宮,或者門派所在。”

“門派?那進去豈不是很危險,萬一被人發現了,那該怎麽辦?”葉桦疑惑道。

“他們這些修為敢進去,那麽說明這裏面沒人了,創造這個世界的能人應該仙逝了。”龍澤猜測道,緊接着說道:“而且,這裏面定然有機緣。”

聽了這話,葉桦眼睛一亮,緊緊地盯住前方。

破空大陣開啓後,那些魔人有序地排隊進去,轉眼間,外面只剩下四個人。

然而,這四個魔人似乎不打算進去,好像要守在這裏,讓葉桦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四個魔人,兩個築基前期,兩個練氣十層,算是一股精銳的力量了,對葉桦來說也很麻煩。

兩個築基前期的魔人,聯起手來,想要擊殺葉桦,自然不太可能,但葉桦想要擊殺他們,也有些困難。

葉桦眼睛一轉,心中下了決斷,只能突襲,強勢殺掉一個築基前期的魔人,接下來倒也好對付。

而且,葉桦看他們的神态,也是不以為意,顯然不覺得有人會來,而且,以他們收集到的信息表示,那些修仙者很少來到凡界,一般都呆在聖地之中,若是有人來,想必也只是幾個凡人,随手滅掉就是了。

他們魔人在這一界停留了很久很久,都沒被那些修仙者發現,現如今末法時代到來,修仙者不輕易出聖地,可以說,外面這片世界都是他們的,天高任鳥飛,哪裏能發現他們。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例外,天道時時刻刻關注着他們,更是讓葉桦前來此地,所以,他們只能倒黴了。

第 137 章 :白衣逆空

寧長久的劍尖上已經不沾一點血,他的臉很白淨,線條介于柔和與硬朗之間,看上去像是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他出劍的姿勢也很奇怪,那是極其費力不讨好的姿勢,大量的力量都壓迫在了雙腿和腰肢上,手臂反而顯得綿軟無力,卻不知為何能一劍直接刺殺境界不俗的灰袍老人。

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現,是從哪裏出現的。

灰袍老者倒下的那刻,他的身體才從那個怪異的出劍姿勢裏解脫出來,收劍之時将鮮血振得一幹二淨。

“前輩……”最先認出寧長久的是南承,他看着那個熟悉的白衣背影,激動得渾身戰栗。

場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什麽人?”有人發問,雖有警惕,但談不上懼怕。

他腰間那塊玉牌那樣的醒目,那證明着他的身份與境界。

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通仙上境的內門弟子,在偷襲之下或能殺死長命境的灰衣老人,但此刻所有人都正對着他,他又能翻騰起什麽浪花?

寧長久沒有解答,只是閉着眼睛,道:“現在散去,各回自己的洞府,我可以當做沒有看見你們。”

這帶着猖狂挑釁意味的話一說出口,場間的氣氛都陡然變了。

他們無法從他的氣息或者是那一劍上知道他真實的境界,但此刻他的行為大概只是虛張聲勢,可饒是如此,惜命的修道者們依舊不願意去遞出那第一劍。

在場的修士大部分都是上一輩的修行者,一般修道至瓶頸後的修士,要麽在峰中擔任職務,要麽雲游四海,要麽繼續閉關修煉,所以他們的境界也頗雜,但大部分也有長命初境的實力,這些長老曾被視為天窟峰最核心的力量。

“我們的恩怨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小輩插手?”先前問話的人自認為看清楚了他的虛實,首先站了出來。

寧長久握劍的手垂下,看上去有些無力,他閉着眼,肩膀也拉攏着,仿佛先前殺死灰衣老人的一劍不過是好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藏拙,但久閉出關,對于境界上的自信又怎麽會被一個晚輩唬住?更何況他們有這麽多人。

那名男子走了出來,他盯着寧長久的劍,說道:“願意領教。”

寧長久嗯了一聲,他的身子微動,白衣拖曳出些許殘影,那劍尖寒星般的鋒芒也跟着晃動,劍氣像是水滴濺入燒得滾燙的鍋爐裏,瞬間化作了白氣騰霧而去。

而那男子眼中的警惕和認真一點點變成了輕蔑。

寧長久出劍了,劍氣如箭,緊繃而瞬發,殺意由點成線,向着男子的咽喉處割去。

那一劍到來時,男子只覺得灰袍老者死得不值——堂堂長命中境的高手,死在這樣的劍下,何其可笑?

大意之人已含笑九泉,他更應吸取教訓,所以那抹輕視被他壓下,他盡量變得謹慎,猜測着這一劍之後會不會有什麽變招。

沒有變招。藏在劍氣的劍徑直來到了面前,那本該精妙的一劍因為境界的不足而顯得華而不實。

男子一手直接探入劍氣之中,捏住那柄鐵劍,另一手倏地一拍劍鞘,铮然一聲裏,長劍破鞘而出,刷得直奪寧長久的要害。

一切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了,男子神情極為專注,以至于身後有人喊的一句“小心”也後知後覺。

他的專注讓他葬送了性命。

殺他的一劍是從腰側來的,劍尖幾乎沒有受到什麽阻力便破開他的防禦,将大半的劍身送入男子的血肉裏,然後劍氣自身體內部炸開,将他的紫府氣海炸得粉碎。

他再沒有生還的可能。

臨死之前,男子不解地別過頭,模糊的視線裏,他隐約看到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

少女經歷了數個時辰的試劍大會,非但沒有多麽勞累,此刻展現出的殺氣更與她年齡極不相符。

“怪物……”

這是男子倒下之時,對于這對師兄妹最後的評價。

寧長久收回了劍,這一次他的劍甚至沒有沾上一點血,其上的寒光卻更加懾人,他擡起了眸子,看着在場的其他長老,一言不發。

寧小齡拔出了劍,她心情很緊張,指甲死死地扣着掌心,才讓握劍的手忍住了發抖。

她見過很多次人殺人,也在臨河城殺過許多白骨小妖。但自己的劍卻是第一次染上人血,更不幸的是,她的劍好像刺中了某條粗壯的血脈,高壓下噴湧而出的血水濺到了她白色的衣服上,黏稠刺鼻的血腥味裏,她的瞳孔也變成了暗紅色。

第一次殺人之後,她沒有激動也沒有喜悅,在将劍拔出的那刻甚至生出了些懼怕,明晃晃的劍鋒上是她不安的臉。

寧長久知道這是她早晚要經歷的事情,走到她的身邊,握住了她拿劍的手,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他們要師父死,我們能怎麽辦?”

寧小齡閉上了眼,鼻間萦繞的血腥味也像是淡了下去。

“殺了他們。”她說。

寧長久沒有肯定或者否定,他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嗜血生長的種子,那顆種子在每個人握劍的那一刻就埋下了,只是他希望寧小齡的種子最後可以成長為郁郁蔥蔥的花樹,而非擇人而噬的惡魔花卉。

所以他要告訴寧小齡殺人的理由,讓她堅定自己的道心。

寧長久加上寧小齡當然不是這麽多長老的對手,但在灰袍老人死去的那刻,原本就不堅實的聯盟再次生出了裂隙。

有的人對于那些過去的恩恩怨怨早已看淡,他們不關心這白衣少年到底還有多少實力,只是地上的兩具屍體時刻提醒着他們要惜命,他們也無心參與到這場争鬥裏。

“後生可畏,不知如今到了何種境界?”有人感慨發問,離開了纏龍柱旁的懸崖。

“嗯,你劍法很高,也有謀略,若陸嫁嫁有你一半的腦子,恐怕也不會陷入今日的險境。”又有人站出來,直視着寧長久說了一番話。

陸嫁嫁确實有點笨……寧長久颔首,同意他的觀點。

有些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人表達了自己的态度,心懷鬼胎的人在很短的時間內都有了各自的動作。

寧小齡漸漸地從第一次殺人的情緒裏走了出來,臨河城的一個月她修道生涯的財富,每日每夜天空中高懸的紅月,在帶來恐慌之餘也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寧小齡很快平靜了心緒,鮮血有時也是寶藏。初春的試劍會,她哪怕奪魁,也未有多少真正的感悟,而此刻她長劍見血,對于道門隐息術和自己的劍術才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

“雲長老,難道你也想走?”崖邊忽然有人喝問。

一個穿着普通谕劍天宗劍服的男子停下了腳步,他面容削瘦,身子欣長,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卻被稱為雲長老,聽到那一聲叫喊後,他轉過頭,神色不悅:“吵什麽吵?”

喊話之人冷冷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職責。”

“職責?什麽職責?”

“你曾經是律堂的律使。”

“哦?你想說什麽?”

“陸嫁嫁有罪!群峰之中沒有人再比我們清楚這些,難道你沒有收到那封信?”

“嗯?什麽信?”雲長老面露疑惑,似是不明白對方的話語。

而對方也再沒有給他回答,他帶着自己的疑問永遠地堕入了陰曹地府裏。

出刀殺死他的是那個原本以刀鋒抵着青衣人後背的男子,在先前那人問出“那封信”之後,始終掣肘着青衣男子的他竟不惜調轉刀尖,将說話之人滅口。

而青衣人的反應也極快,在危險脫離自己的第一刻,他所做的不是慶幸,而是在一瞬間拔出了劍,刺向了那威脅者。

這一幕電光火石般發生的瞬間,許多的劍光亮了起來,好像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思和立場,這種混亂在混亂爆發之後變得更加混亂。

而寧長久在他們短暫的交流裏明白了一件事:他們要陸嫁嫁死是早有預謀的。

有人在後背策劃了這些,而那個策劃者似乎沒有将要殺死陸嫁嫁的消息告訴每一個人。

這些人裏有許多是忠于老峰主的,也有許多與老峰主有着大仇,他們那一代本就有着巨大的割裂。

這種割裂感在大家閉關之時感受得并不分明,而此刻這種感覺則像是一把高懸的巨斧,終于在此刻落下,輕而易舉地劈裂了表面上的虛情假意,露出了隐藏在背後的陰謀。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雅竹的趕到已有些晚,她一手拇指推劍出鞘寸許,另一手則握着那柄本應賜予寧小齡的白銀之劍。

“他們想殺師父!”寧小齡用最簡明扼要的話語說明了情況。

雅竹心中一個咯噔,她知道峰中潛藏着矛盾,但是沒想到那些陳年舊事真的蘊藏着這麽大的力量。

劍刃交擊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出劍的男子帶着高冠,他一劍朝着青衣人斬去,青衣人避之不及,被對方直接砍下了手腕,與此同時那名拿刀的男子在殺了一人後也被青衣人刺中了後背,身子踉跄,險些直接摔入崖中。

這一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裏沒有人是贏家。

越來越多的人出手。

他們甚至沒有分清楚自己屬于哪方陣營。

只是那些支持陸嫁嫁的,以斷了一只手腕的青衣人為首,死死地護着峰石繩索的位置,防止被出劍斬斷,雅竹也奪劍而去,一并守在了峰石前。

雅竹也是平日裏教衆弟子劍術的人之一,但寧小齡這是第一次見雅竹師叔真正出手,她的劍稱不上多塊,但是步法很是靈妙,穿過劍影刀光時,衣袂竟毫發無損,就像是雨水中不停騰挪卻不沾片雨的小飛蛾。

寧長久沒有立刻出劍,他總覺得這件事背後猶有蹊跷。

哪怕老峰主與他們确有恩怨,但是畢竟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他們有什麽理由将那份仇恨延續至今甚至為之付出生命?

還有先前那惹來殺身之禍的“信”又是什麽?

寧長久短時間內無法想通這些,正如他直到此刻看到了崖邊岩石斷裂的痕跡,才隐約想起了什麽……自己好像跌入過這片峰谷裏?

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卻在第一時間飛快地占據了他的大腦。

“小齡,先前我……是不是不見了?”哪怕情勢危急,寧長久依然沒有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寧小齡點頭道:“嗯,所以師父去找你了,她還以為你跌到了峰底。”

“嗯……”寧長久點頭,腦子裏靈光一閃,終于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情。

自己在懸崖邊驚險殺死嚴峰,然後對方死前的反撲将自己也震入了峰底,接着他在峰底醒來之後,發現了一條狹窄的道路,那條道路正好可以通往天窟峰外。

這是他所能想起的一切。

寧長久來不及作更多的思索,前面的混亂裏,忽然有一劍逼了過來。

那個使劍的長老境界并不高,甚至與如今的寧小齡也相差無幾,但他出劍的時機極好,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寧長久的失神,想要借着這一機會将這神秘的少年一舉殺死。

這位長老的劍破壞了寧長久大腦中思緒的形成。

也正是他的打斷,寧長久才在事後想起了許多記憶中不合理的地方。

但他不會感謝這個長老。

少年的眼眸裏泛起了金色的光,他的胸前也凝成了一團金色,那金色并未化作金烏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一支金箭。

沒有弓與弦,金箭卻像是自己長了翅膀,咻得一下沖刺而去。

長老出劍的速度雖沒有一點停滞,但他雙目中卻失去了目标。

因為他的瞳孔被忽如其來的金光照徹,巨大的熱量自瞳孔中燃起,僅僅一個眨眼裏,那一雙眼睛便被焚燒成了兩個魚目般大小的珠子。

他手中的劍憑借着慣性依舊刺去,而寧長久已側身躲開,反手将劍刺入了他的胸膛裏。

“你知道閉關之人出關,還會帶來什麽可怕的事情嗎?”

正當寧長久要做出進一步的動作時,厮殺的人群裏,忽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沒有人聽清聲音是誰發出來的,也沒有人去追問這個無聊的問題,所以那人只好自顧自地回答:“閉關乍出,沒有人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究竟在這段日子裏修到了何種境界,這才是這裏每個人最大的底牌,他們許多人都有信心不被殺死,包括我。”

“這種自信往往就是災難和死亡的源頭。”那人如此長嘆。

争鬥聲像是減弱了一些。

直到這時衆人才發現了那個說話之人。

那人是一個玄青衣裳的少年,他面容白暫稚嫩,梳着發髻,配着長劍,先前他不知采用了何等隐匿的手段,在場的衆人竟無人發現他,此刻他走出之時,豐神俊朗的少年卻一下醒目,帶着極大的壓迫感。

“你是誰?”青衣男子發問的聲音有些痛苦,他想不起峰中何時有的這一號人。

回答他的不是少年的答案,而是他的劍。

少年在說話之際張開了嘴,吐出了一口飛劍,飛劍穿行于血間,一舉來到了這青衣人的面前,他雖斷了一只手,但畢竟是長命初境的高手,這簡簡單單的一劍在他有所防範下并沒能殺死他。

而這少年也沒有想要殺死他,他只不過是亮出自己的身份罷了。

“七意?”青衣男子注意到了那飛劍上镌刻的字,猛然想起了什麽,驚呼出聲:“你是紫天道門的人!”

傳聞中紫天道門的劍客,都喜歡用數字作為自己的姓氏。

那少年沒有否認,淡然一笑:“紫天道門,七意。”

他已經活了一個甲子的年紀了,只是道門的返老還童之術讓他看起來無比年輕,乳白細膩的肌膚仿佛還是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先前那場混戰裏,兩派的人互相厮殺,而有人潛伏其中,隐匿地對所有人動手,在他們身上添下不輕不重的傷口。

他便是七意。

他在在場的數十人身上都留下了自己的劍痕之後,他才确定這一代天窟峰确實無人了,他是在場所有人中的最強者,當然不需要再做什麽隐匿。

七意看着那名境界平凡卻極有勇氣的少年,微笑道:“可願意随我去紫天道門?”

寧長久沒有理會他的問話,他能感知到對方的境界極高,甚至已經到了半步紫庭的地步,如今這峰中,除了自囚書閣不出的嚴舟,無人是他的對手。

七意臉上的微笑絲毫不減,他的境界給予了他獨到的耐心,“沒關系,我給你思考的時間。”

寧長久假裝思考了一會。

而七意也根本沒想等他的回答,在寧長久垂頭沉思之際,他假意正了正發冠,衣袖抖擻間,又一柄飛劍遞出,刺向了寧長久。

七意相信自己的每一劍都是一擊斃命的劍,殺一個外門的少年根本不在話下。

叮得一聲清脆響起。

寧長久擋住這一劍,他沒有用自己的劍去格擋,而是從不知何處掏出了一根枯枝狀的扭曲黑鐵。

這根黑鐵沒有鋒芒,也無法灌輸靈力,所以也無法斬出劍氣,用來殺人很是雞肋。

但他因為材質堅硬的緣故,卻适合用來抵擋一些刀劍的襲擊。

七意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如磁石板正好撞上了那根鐵棍,一聲顫鳴短促而有力,寧長久被鐵棍上傳來的力量震得後退不止,但那柄飛劍同樣被彈開,紮進了附近的岩石裏。

七意看着他手中的鐵棍,目露精光,知道這絕對是一件其貌不揚的寶物,只是這件寶物落到了這個不懂操控的少年手裏,真是寶劍蒙塵。

他打算立刻出手,搶奪寧長久手上的東西。

但七意卻還是失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谕劍天宗與紫天道門之間的矛盾。

這兩個宗門的矛盾由來已久,先前嚴舟便懷疑過寧長久是不是紫天道門派來的卧底。

此刻,宗門的矛盾竟使得原本四分五裂的天窟峰團結了起來,所有的劍尖齊刷刷地指向了七意。

七意察覺到之時,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之前門主命他前來時,便千叮咛萬囑咐過,讓他務必沉得住氣。

而他此刻才明白,自己這一口氣依舊沒有沉住,大勢雖已倒向了自己這邊,但那些自己根本不放在眼裏的人忽然間擰作一起,依舊會帶來不小的壓力。

劍拔弩張的氣氛很快被打破了。

一記斷裂聲驟然響起。

寧長久哪怕面對七意飛劍時依舊冷漠的臉色,在這一刻終于變了。

那是鐵索斷裂的聲音。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七意身上時,那持刀男子猛地沖破了幾人的防禦,一刀斬斷了那系在崖峰上的劍索!

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許多人,雅竹更是在這一瞬間暴露出了身為女子的軟弱,驚呼出了聲。

劍拔弩張感一下子煙消雲散,七意如釋重負,開懷地笑了起來,“你們天窟峰究竟藏着什麽樣的深仇大恨,竟要這般置峰主于死地?”

這同樣是寧長久和寧小齡心中的疑問,在他們心中陸嫁嫁待人極好,上一輩的恩怨再重,也不該牽扯到她身上才是。

寧長久忽然有些想念趙襄兒,若是她在身邊,這個紫天道門的修士哪裏還有猖狂的機會?

細長的鐵索在斷裂的那刻已順着懸崖飛速地墜了下去。

峰谷中沒有傳來一丁點的聲響,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了那噬人的黑暗裏。

陸嫁嫁生死難蔔。

在場的其他人,不知道為什麽,都覺得陸嫁嫁兇多吉少,只有寧長久在短暫的失态後平靜了下來,他想着自己墜入峰谷都能從中走出,陸嫁嫁境界遠高過自己,應該也不會有事。

他始終都專注地盯着七意,尋找着他露出的,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七意護體的靈力滴水不漏,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但是很快,他卻犯下了一個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致命失誤。

七意看着攻勢已經潰散的衆人,說道:“當年那個老東西盜走的紫天道門的聖器藏在何處,若是說出來,我可饒那人不死。”

“紫天道門的聖器?”

有人疑惑不解,從未聽說過,只是隐約覺得自己又觸碰到了某個巨大陰謀的一角。

而知道更多內幕的人,神色一下子陰鹜了下來,掩不住的殺心像是刺破衣料的刀子,銳利的鋒芒就像是在昭告七意話語的真實性。

最先回答的七意的是那個以刀斬斷鐵索的男子,他的皮膚被太陽長期曝曬過,看上去很是黝黑,若非先前一刀斷了鐵索,此刻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便會顯得很不起眼。

他聽着七意的話,露出了笑容,與膚色相反的牙齒刺目也像是反射着光的刀,“看來你們門主果然快死了,什麽紫天道門,靠着吞食亡魂賴以存活的門主,也配與道門二字沾邊?”

面對他的諷刺,七意面色沒有太大改變,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已像是在看一眼死人。

他也确實是個死人了,除非此刻可以逃出生天,要不然無論是谕劍天宗還是紫天道門,都絕無可能放過他。

但他卻依舊在笑,好像根本沒有覺得自己會死。

他的笑容一直到七意劍鋒刺入他的眉心那刻終于凝固。

他瞪大了巨大的瞳孔,渙散的目光中映出了所有的人臉,他死前的表情是那樣的震驚,好像在好奇為何沒有人搭救自己,最後的一刻,他才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他決定将心中最深的秘密說出來,可惜只來得及發出了一個音節:

“寒……”

一個類似于寒的音節之後,持刀男子墜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這個寒字落到大家心裏,有着各自不同的解讀。

七意心中也有自己的計較,他知道這峰谷之底藏着無數的寶物,而這片攔路的亡靈黑霧,似乎是堂堂正正地宣告着那件可以容納一切魂魄的聖器,此刻便隐藏在天窟峰底!

他擡起了手臂,漆黑的袖子像是兩個包藏乾坤的黑洞。

那一片黑霧随着他的動作開始翻騰起來。

“快攔住他!”有人大喊起來。

銀亮的劍鋒一截截地遞了過去,身處風暴中心的人卻無動于衷。

果然如我所料……七意嘴角微微勾起。

他修煉了幾十年的道法,不是驅鬼僻邪而是招魂,這滿谷的亡靈像是一缸翻滾蠕動的蛆蟲,在他的手臂揮舞間上下翻騰着,他體會了一會那種美感,然後手猛地一拽。

這些沾染邪性的亡魂便是他的巨劍,他從未握過這般巨大的劍,他自信這把劍成型時可以斬盡隐峰中所有的一切。

但七意卻忘了一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劍都有兩面的刃。

邪魂的浪潮海嘯般牆立而起之際,寧長久終于找到了這一刻的機會。

他看了寧小齡一眼,沉默許久的寧小齡明白過來,立刻點頭。

她要幫他護住身後的偷襲。

寧長久握劍的身影向着那片亡靈的浪潮中沖了過去。

七意微微地咦了一聲,他心中隐約感覺到一絲警意,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絲警意能來自哪裏?

接着七意看着眼前的場景,不由地想起了一個神話傳說。

傳說之中,一個勇士帶領自己部落逃亡之際,來到了一片大海的邊緣,他們無路可走,幸好神明降下了聖輝,将力量賜予給了勇士的首領,他用無上的神力分開了那片海,等到自己部落順着海床逃離幹淨之時,海水彌合,阻攔住了追趕者。

眼前亡靈的魂魄激起的千層浪裏,便自中間分出了一條道路。

那是一條金色的道路,像是通往神國的階梯。

接着七意發現自己還是想錯了,這不是神明分開海水的傳說,而是天生九日蒸發幹淨所有江河之水的故事。

那片黑暗像是遇到了天敵,被一瞬間啃咬殆盡,那作為“罪魁禍首”的金烏懸在中央,背後有着一片紅日相映,于是他暗金色的羽毛也成了黑色的剪影。

“孽畜!”七意終于失态,他意識到這東西應該是能力特殊的先天靈,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情緒的波瀾會葬送性命。

黑暗與光明的交替時,一柄劍刺了進來。

那一劍也像是被神明賜予了力量,快得看不到任何的寒光。

但七意也絕非等閑之輩,他先前目睹過灰袍老者死于這一劍之下,他認得出這不是谕劍天宗的劍法,所以他對于寧長久的來歷也極為好奇,甚至起過拉攏他的心思。

只是旁觀者和親臨者是兩回事,他真正面對這一劍時,才感覺到那種恐怖。

那種感覺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學習控魂之術時,那些魂魄兇厲的嘶吼蠶食着他的心神,他在那種恐懼之下瑟瑟發抖,流過了無數的眼淚,而今他返老還童,童年的陰影竟也随之再次降臨。

“天威!你這是妄動天威!你這樣的劍,早晚會遭天誅地滅而死的!”

七意沒有開口,但他心中的念頭迫使周圍僅有的亡魂開口說完了這些。

類似的詛咒寧長久在臨河城也聽過,但他并不在意。

長劍斬下了七意的頭顱,他的身子後墜,跌入了無盡的深淵裏,被饑渴的亡魂噬咬殆盡。而他的頭顱高高抛起,又平穩落地,臨死前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七意死後所有人明顯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看着寧長久手中的劍,也感覺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寒冷。

青衣人看着那劍,皺起了眉頭。

那劍上有血。

這說明這少年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連像剛才那樣振去劍上的血都做不到了。

而寧小齡一言不發地立在他的身後,以劍身反射掉所有窺伺的目光,那番樣子讓很多人想起了尚是少女時期的陸嫁嫁。

“殺了這對少年少女。”

許多人心中同時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們盯着寧長久劍尖上垂下的血,對他的境界做最後的評估。

可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持刀男子臨死前的話也得到了補充和應驗。

隐峰之內,傳來了震動不止的聲響。

他們望向了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心中的念頭很快一致地泛起:

“寒牢,破了!”

……

今日天窟峰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巨大動蕩,而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個逃獄的罪人和神秘的白衣人大打出手,一個死亡,一個墜入深谷。

這就像是一個魚餌,灑下之後引得大大小小的魚類從幽深的水面下露出了身體。

而就當所有人都覺得一切要暫時塵埃落定時,寒牢牆壁破碎的聲音,則像是一記大呂黃鐘,震得在場所有人心中的鬼飛速逃散。

沒有人知道是誰打開了寒牢。

但寒牢中關押的許多老怪物僅僅是想到,便令人不寒而栗。

尚有餘力的人都盯着寒牢的方向,如臨大敵。

唯有一個長老死死地盯着寧長久,寒聲道:“我認得這劍!你就是先前跌落深淵的人!原來你是故意要引陸嫁嫁下去……你才是要禍亂此峰最大的惡鬼!”

他的話語将許多人的注意力從寒牢又拉回到了寧長久的身上。

寒牢破壞的危險還沒真實地到來,裏面強大的怪物歷經了這麽久的消磨,說不定也已成了可以随意屠宰的豬羊。

而此刻,他們還有審判罪人的時間。

“黃長老,你确定是他?不會有錯。”

“絕不會有錯,這樣詭異的劍哪怕燒成灰我也認得!他和那七意一樣,也是邪魔外道派來的卧底!”

聽着他們的話,寧小齡覺得有些悲哀,她看着地上七意餘溫未褪的頭顱,握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恨不得拔劍将開口之人全部挫骨揚灰,将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打入最幽深的地府。

此刻作為衆矢之的的寧長久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與師兄永結同心的寧小齡知道他的真實情況——師兄已沒有再出一劍的力氣了。

只能換我來保護他了。

她的劍心更加堅忍。

但憤怒和憎惡無法化作真實的境界,她知道若是他們群起而攻,自己絕對阻攔不住,所以很快,她的殺心又成了必死之心。

那些懷着異心的長老還沒有進攻,寧長久卻自己先支撐不住了。

他今日已經連續使用了三次那古怪的劍招,每一次對于身體的損耗都極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撐到現在的,明明殺死嚴峰時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看着那片深淵,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溫和的感覺,就像是幹渴難言的人在沙漠中穿行數十日,終于見到了綠洲中的池水。

寧長久的身子向前倒去。

那一刻他才恍然驚覺,自己被種下了魔誘!

誰給自己種下的?他想不起來了。

一切也已來不及。

無所依托的身體如鴻羽墜潭。

專注于他身後敵人的寧小齡發出一聲驚呼,她動作還是慢了,回身之際手中的一截白衣已然滑走,她眼睜睜地看着寧長久向着無盡的深淵中堕去。

寧小齡的心也像是綁上了一顆巨大的石頭,随着他一起永無休止地墜落。

她腳步不穩,身體一個趔趄,這抹破綻被人抓到,一劍直逼後背,所幸雅竹反應也快,立刻替她擋去了背後的襲擊。

“小齡,別做傻事!”雅竹立刻出聲提醒。

寧小齡置若罔聞,她注視着深淵,也想一躍而下時,卻見那抹白色的影子又像幽靈一般浮了上來。

寧小齡立刻擦幹了眼淚,定神之時,心中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師兄……師父!”

深淵之中,一襲白影抱着另一襲白影逆空而起,沖破了視線,來到了一片狼藉的隐峰之中。

陸嫁嫁垂着螓首,極美的容顏遮擋在散亂的青絲裏,接着她冷漠的聲音響起,像是地獄中招魂問路的女鬼,“你們誰傷的他?”

……

……

(終于碼完了,更得晚了,抱歉。)

(超級感謝書友不明喵打賞的盟主!!!感謝喵姐一直以來的支持呀!第八座神國之門打開,歡迎萌主大大莅臨她忠誠的神國~)

第 140 章 麻煩!

第140章 麻煩!

第140章 麻煩!

在這個網絡發達的信息時代,不論是什麽消息,總是能夠以最快的方式傳播而開,不得不說,這樣的形式也是讓娛樂産業愈發茁壯,不論是明星還是娛樂記者,都是借此收益。

很難想象,不過是昨天中午剛剛發生的事情,到了今天早上,就已經轟炸了整個網絡。

有關于洪陽和夜明月緋聞的評論,到目前為止,竟是已經超過了八百萬條,搜索量高達兩千萬,浏覽量更是已經突破六千萬,可以見得這網絡時代的信息傳播有多少恐怖,也可以證明,夜明月到底是有多火…

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場,洪陽依稀還是能夠感覺到,停車場外的熱鬧氣氛,可是把他氣壞了:“這一個晚上,他們都是在關注這事情?有病呢吧?”

“咯咯…”

許曼雯關了那價值昂貴的iPad,此時也是沒注意到李若曦的臉色,看着洪陽不禁嬌笑道:“姐夫,你知不知道,夜明月出道多年,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緋聞?這下子,你可是華夏最有名氣的保安了呢!”

“這小姨子肯定不是小棉襖。”洪陽心裏暗罵,都這時候了,許曼雯居然還這麽不講義氣的取笑他。

“李氏集團,不是讓人在這玩鬧的。”

李若曦則是冷冰冰的出聲:“這事情,現在已經對我們公司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洪陽,今天之內你要是不處理好,明天開始就不用來公司上班了!”

說完,李若曦便憤怒的打開車門,蹬蹬噔的往停車場外行去了,那一臉的冰冷,簡直是能夠把人給凍感冒了。

許曼雯也是沖洪陽扮了個鬼臉,嬉笑道:“姐夫啊,表姐說話比較直白,你也別覺得委屈,事實上就是這樣,咱們公司不是搞娛樂産業的,這事情,你還真得解決了。”

然後許曼雯也走了,也不知道幫洪陽想想辦法。

“這下麻煩了啊!”

洪陽在車子裏一個人哀嚎不斷,牢騷發完了,生活還是得繼續,他咬了咬牙,目光審視了停車場周圍一圈,還是沒勇氣直接下車。

想了想,洪陽摸出手機給夏陳浩打了個電話:“十分鐘內,給我把口罩、墨鏡、帽子都送過來,我在停車場。”

好在,洪陽給夏陳浩打電話的時候,這家夥已經開車到了公司附近,約莫過了九分鐘,夏陳浩開車來到停車場,然後偷偷摸摸的提着一只袋子往洪陽這邊跑來。

“陽哥,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夏陳浩敲了敲車窗,低聲喊道。

“辦的不錯。”洪陽迅速戴上帽子、口罩、墨鏡,照了照鏡子,确定自己已經沒什麽人可以認出來後,這才大膽的下了車。

“陽哥,這波你是真牛掰了啊,那新聞我看到了,啧啧,沒想到昨天你和夜明月居然去天空之城吃了午飯,那地方我一直想去,可惜都沒能找到個伴侶。”夏陳浩跟在洪陽後頭說道。

“如果夜明月要糾纏的人,真的是你,那該多好。”洪陽無奈嘆息。

“陽哥,你可別提這事情啊,昨天因為你這句話,老王那群人差點沒給我踩廢了…夜明月雖然很漂亮,據說身份也很不一般,但是就她目前的人氣值來看,哪個男人要是被她看上了,也不見得是好事啊。”

夏陳浩喋喋不休的道:“你知不知道,就你和夜明月的這個事情,現在都已經成華夏本年度最爆炸的緋聞了!哦不,準确來講,這三年內都是沒有出現過這麽火爆的事情了。”

洪陽嘴角直抽,一點也不懷疑夏陳浩說的話,今天在家鍛煉的時候,連幾個大媽都能認出他來了,可見這事情到底是傳播到了什麽程度。

有了一系列的裝備掩護,又有夏陳浩那龐大的體軀遮擋,洪陽走出停車場後,總算是沒有被那群守在門口的娛樂記者發現,低着頭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公司裏頭。

來到保安部的時候,洪陽又是驚奇的發現,保安部衆人今天居然都早到了,原因很簡單,便是因為一大早看到這個緋聞,激動的想要盡快看到洪陽…

沒懸念,随着洪陽的到來後,衆人立馬就開始了盤問和打聽,過去好幾分鐘,氣氛适才緩緩的平靜下來,衆人也開始體諒理解洪陽的困擾。

“兄弟們,現在不是咱們八卦追星的時候,這事情涉及到了陽哥的生活,咱們必須得想想辦法,幫陽哥解決這道難題!”王龍沉聲道。

于是,衆人便一一絞盡腦汁想辦法,随後給洪陽獻上各種對策,只不過都是一些沒用的手段,洪陽并沒有采用接受。

倒是夏陳浩沉吟了許久,摸着他那雙下巴嘆息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事情源于夜明月,要想解決了,還得看夜明月的态度啊…只要她公開說明陽哥和她的關系是純潔的,堵在門口的那群人,自然就不會騷擾陽哥了。”

“夜明月還沒有公開說明?”洪陽錯愕。

“陽哥你這都不知道?”

衆多保安更吃驚,旋即給洪陽解釋道:“這事情出了到現在,夜明月官方始終都沒有說過半句話,對于你們之間的關系,沒否認也沒承認,要是否認了,也不至于鬧得這麽大啊。”

“原來如此。”

洪陽恍然大悟,當下也是沒啰嗦,直接摸出手機給夜明月打了個電話。

衆人安靜下來,一是給洪陽一個接電話的環境,二來,他們也想盡量偷聽一下洪陽的電話,看看能不能聽到夜明月那天籁般的聲音…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沒等洪陽開口說話,對面便是傳來了夜明月的咯咯嬌笑聲:“這麽一大早的就給我打電話,該不會是有求于我吧?”

“夜明月,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洪陽問道。

“知道啊。”夜明月淡然回答。

“那你怎麽到現在還不出來澄清事實?我今天到現在,幾乎一刻都沒有消停過!”洪陽急壞了。

但他沒想到,夜明月的回答,卻是令人傷心透了。

她說:“我為什麽要出來澄清?”

第 131 章 光之力

(更新時間:2004-11-514:26:00本章字數:4193)

昶印等人自然知道衆人醒了,但是,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所以只得等着他們開口問,當然,最好是什麽也別問。沒想到這群人實在奇怪,一開始的确注意到四周的變化,但是沒一會兒就大笑起來。這一笑也鬧得昶印等人一頭霧水,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們笑的原因,原來就是因為他們傷得實在太狼狽了!這也立刻提醒昶印等人,他們有一項大工作,那就是不能讓有心人發現這群人在昨夜那個“事件”之後同時挂了不輕的彩。偏偏言菖又動不得,難啊!

薩摩見衆人帶着滿臉的疑惑看向昶印等人,又看到昶印一臉為難的模樣,輕輕一笑,率先來到衆人面前,淡淡地招呼道∶“你們醒了。”

尼路等人看到薩摩毫發無傷自然是大洛uw心,但其他人可就不這麽想。只見魯道夫瞪着青紫的雙眼看着薩摩,煞是不平地問∶“你主母一賭樹都模有?”

聞言,薩摩皺起眉無奈地搖頭,他聽不懂┅。

“他的意思應該是,你為什麽一點事也沒有?”墨君苦笑的補充。

薩摩恍然大悟,只不過他并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從頭到尾都毫發無傷,于是,薩摩走到滅的身邊,拉起滅脫臼的左手,一拉一推一扭。“喀喇”一聲,左手接回去了。厲害的是,滅在過程中不僅吭也不吭一聲,就連臉色也沒變。

見滅試探地舉動自己的左手,薩摩再讓水藍色的元素輕輕包裹在接好的關節處,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我會治療。”

衆人沒有懷疑,因為許多精靈人的确不僅擅長魔法,還對魔藥十分在行。或許正是因為薩摩的傷不重,又可以自療所以才會這麽“完整”。

“摩耶!我也要。”桃莉腫着臉要求道。

這時,昶印等人也來了,聽到薩摩說他會治病,哪還不高興?他們現在最愁沒醫生了。

“摩耶,你會處理嗎?”昶印興奮地問。

薩摩挑挑眉,不客氣地反問∶“你不會處理嗎?”

昶印一呆,沒話好回。簡單的可以,但是那些個斷骨頭的,他就愛莫能助了。

樊勞瑞見狀,笑了。慢悠悠地走到桃莉身邊,手掌一伸,藍光連閃。真不愧是大魔導師,桃莉的大餅臉不一會兒就變回了瓜子臉。

昶印等人見院長出馬,也只得分別上前,能治的就治。于是,約莫半個小時後,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完整了。

“我的手┅┅”魯道夫憂慮地瞪着右小臂。看起來是接在一起了,但是,它一點都不受他的控制,像是随時都要再斷掉一樣。

“我的肚子還很痛。”墨君也皺着眉頭埋怨。

奴裏諾達恩沒埋怨,只是撫着胸口,不怎麽舒服的樣子。

薩摩劍眉緊攏,他們都這樣了,那個還躺在地上的馬索沃肯定更慘。難道昶印他們只負責讓這些傷患看起來很正常嗎?

哈頓·索尼搖搖頭,無奈地解釋道∶“你們的傷要靠魔藥師的幫助才能痊愈,而且最少要三天。我們現在只能做到這點。”

“那就叫魔藥師來啊!”魯道夫瞪着眼,有些不滿地道。

昶印等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邱藏被推出來說話∶“昨天的事不能曝光。那些人已經起疑了。”

衆人聞言一愣。他們知道邱藏的意思。昨天他們訓練精神力的事不能讓有心人知道,所以他們必須盡可能不要讓人發現他們受傷。但是,就這樣擺着嗎?龍人倒還好,頂多多挨個一兩個月,傷總是會好的。但是人類就不一樣了,這種傷放着不動,到最後是殘廢定了!

“總不能不治吧?”桃莉皺眉道。

邱藏嘆了一口氣。當然不能啊!只是┅┅,邱藏想着想着,忍不住便将視線投向一旁的薩摩。

“摩耶不是會治病嗎?”哈頓·索尼轉過頭問。

薩摩微微皺眉,他是會,但是同樣要依靠魔藥來輔助,而事實上,他對魔藥其實并不擅長,一般而言,精靈人族的女性會比較擅長魔藥治療。如果真要他迅速治好這種大傷,肯定要用光明系的魔法,只不過,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會控制光元素。

沉吟了好一會,薩摩看着哈頓·索尼懇求的表情,暗暗嘆氣,終于答應了。只是,他有條件。

“我可以治療,但是,除了傷患外任何人都要離開。而且我不喜歡傷患有意見,所以必須先讓他們睡一下。”

這個要求實在是奇怪了。因此,衆人全都不解地看着薩摩。

“這是我治病的習慣。”薩摩這麽回答衆人的疑問。

盡管不解加懷疑,衆人在急于治傷之下還是得同意薩摩的條件。奴裏諾達恩、魯道夫、墨君和馬索沃因為傷勢較重,肯定必須留下治療。桃莉則是擔心樊勞瑞沒完全治好她的臉,也主動留下來。尼路等人見狀,詭異地交換了幾眼,接着便同時揉起傷處,然後哀叫着也要跟着一起治療。薩摩見狀哪還不知道尼路等人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十有九成是為了趁機問清楚昨夜的狀況。薩摩本就不想瞞他們,既然他們想知道,那他就早點說也不算什麽,于是也沒戳破尼路等人。

在得到衆人的同意後,樊勞瑞幫他們施了入夢術(注),然後便離開這片空地。因為薩摩交代他們,半個小時後再來。

當現場剩下眼前躺在地上的十三個人之後,薩摩謹慎地觀察墨君等人的确已經完全入睡之後,便動手叫醒尼路等人。

“哈!我就知道王子一定會先讓我們醒來的。”耐達依一醒便得意地道。

薩摩一邊為尼路等人治療尚未痊愈的傷勢一邊微笑道∶“你們裝死裝活的就是為了要講這些話?”

聞言,班塔耶瞪了耐達依一眼,立刻澄清∶“當然不是了!我們只是覺得昨晚怪得很,所以想要找機會問問啊!”

班塔耶此話一出,耐達依立刻附和着道∶“是啊!我瞧學院的老師都一副賊樣,尤其是那個叫昶印的。我們要是問他們可保不準他們不騙我們哩!”

聞言,薩摩不由失笑。耐達依這話若是随口而出可就讓他蒙對了,昶印等人下午才跟他商議好要騙他們的。

尼路見薩摩嘴角含笑,大感蹊跷,連忙問道∶“王子難道已經知道真相了?”

此話一出,其他人立刻瞪着一雙期待的眼睛看着薩摩。

“莫不是┅這片消失的森林是王子的傑作吧?”尼路首先猶豫地問。

聞言,其他人也擺着一張不敢肯定的臉看着薩摩。雖然他們知道王子的能耐,當初模裏邦聯的試招結果就可以證明┅┅但是,這裏是學院,王子難道又使了哪個絕招嗎?

薩摩聽尼路這麽問也沒意外,倒是直言不諱地承認∶“沒錯。”

“那麽,這一片是王子弄出來的?”寒一聽完,不禁瞠目結舌地叫。

不只是寒,就連深明薩摩背景的尼路等人也不禁怔怔地出了會神,漢斯更是看着大片草地,驚訝地張大了嘴。

“王子這次用哪一招?”耐達依好奇地追問。

看着衆人期待的表情,薩摩不禁失笑∶“沒有用哪一招,純粹只是能量失控。”

依照小斑的記憶判斷,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招。

衆人聽到薩摩這麽說,都不由得想起他們戴上晶石後幻象叢生的現象。莫不成王子就是因為這樣才能量失控。

想到這裏,衆人不由得緊張起來,拿眼上下審視薩摩。皮喇更是耐不住,直接開口問∶“王子有沒有什麽後遺症?”他還記得模裏邦聯試招之後,薩摩萎靡不振、雙生陷入沉睡的情形。

薩摩知道衆人擔心,因此很快地搖搖頭∶“我沒有受傷。”

聞言,衆人松了一口氣,是了,以薩摩現在談笑風生的狀況,約莫是沒事了。褪去憂心,衆人都不約而同想像起薩摩能量失控的模樣。

薩摩知衆人好奇,卻只是輕輕一笑,也不急着回答,待将尼路等人身上的傷處理一段落之後才将事情的始末簡單說了一遍。

“真令人難以相信┅。”寒喃喃地道。

薩摩見狀苦笑,沒有回答,回頭又幫魯道夫處理傷勢。

“真厲害┅┅”少言的滅良久才近似自言自語地說出這麽三個字。

聞言,耐達依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道∶“我瞧不是王子厲害,是那串晶石邪得兇。”

皮喇一聽,好不耐煩地翻翻白眼∶“你還管晶石,我看這爛攤子有得收了。”

“這一次,他們沒起疑嗎?”班塔耶納悶地問。

薩摩知道班塔耶口中的他們指的是昶印等人,但他無意多做解釋,僅是搖搖頭,簡單地道∶“你們別擔心,他們那邊已經沒有問題了。”說完又兀自幫墨君和奴裏諾達恩療傷。

衆人聞言也随即猜到,薩摩定是趁着衆人還在昏睡的期間解釋清楚,只不知究竟是另找藉口,還是坦承一切呢?

衆人正想着時,薩摩倒是很快便丢出結果∶“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關系,所以你們還是一切照舊吧!”

此話一出,衆人即便有滿腹疑問也只得吞下。

薩摩沒再理會衆人,兀自将精神投注在治療當中。

從小,他就能感應到光暗兩種元素的存在。但是,不同于其他元素,這種一直以來沒人能控制的元素根本沒有既定的運用方法。而且,它們的性格很難掌握。到目前為止,薩摩也只大約掌握到,光元素有其他元素難以企及的治愈力,而暗元素有其他元素難以企及的破壞力。但是其他更細節和靈活的運用方式,薩摩卻沒有太多發現。就算他現在明明就是利用光元素在療傷,但是,他卻不甚清楚如何療傷,他只是機械性地将光元素輸入他們體內而已。但這總算是薩摩第一次可以靜下心來感應光元素的治療過程。當初在鑒院時,雖然也治過韓瑟的內傷,但是當時根本無心專注在治療上。這次專心注意光元素的治愈力,薩摩不得不承認,比起利用任何元素來治療,光元素的确是高超太多了。就連馬索沃那樣注定最少要躺兩個月病床的傷,也在短短十分鐘內就已經治療完畢,估計只要多休息一天就無大礙。當然,真要動武大概還得多等四五天才可以。

一番忙碌,薩摩總算将在場的傷兵治療得七七八八。只不過,他中間取了點巧。他不想讓奴裏諾達恩等人知道他有非常卓越的治療能力,所以,他刻意不完全治好他們的傷勢。當然,對尼路等人就沒這層顧慮了。光元素的治愈力果然高超,盡管治療了十三個人,所花的時間還是比薩摩預計的要來得快,才用了二十分鐘,薩摩就完成了治療工作。

薩摩松了一口氣,随即收回對光元素的感應,沒想到腦中猛然傳來暈眩的空白,夾雜的奇異的震動混亂感。這種感覺,薩摩其實并不陌生,在魔獸天堂偶然使用翅膀飛行結束時也曾有這種感覺。

薩摩知道,這不是力竭的感覺,相反的,他的體內毫無異狀。因為,他是引大氣中的光元素來用的,本身并沒有投入什麽。

這次也跟上次一樣,暈眩的感覺不久便消失了。只是,疑問還是留在薩摩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