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終焉2

第156章 大夢終焉2

白鹿野覺得南鳶變得有些奇怪。

這種奇怪, 是自從她接受夢貘珠、得到巫神宮完整傳承開始的。

許是完整的傳承,全知的能力,會改變一個人。

她更加地冷清, 更加地寡言, 更加地獨來獨往。

白鹿野心知她接受夢貘珠入身體,必然會非常痛苦, 他因此而去尋她,想在她痛苦時陪伴她左右。然而守門的侍女侍從總是回答,大神女不見任何人。

南鳶誰也不見,連他也不見嗎?

同行的畢方嘲笑白鹿野:“你是誰,人家為什麽非要見你?你們不過是為了救人, 而暫時結親。南姑娘可是大神女,她如今對過去、未來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這樣的大神女,會将你放在眼中嗎?”

白鹿野無言以對。

他心存愧疚, 又不知如何與南鳶相處, 便只能順着她的意。

而今婚宴上,南鳶傳音入密,對他提出一個要求。

魂殿賓客如雲, 滿堂人聲鼎沸, 南鳶這一句傳音入密,卻如冰雪附體,讓白鹿野遍體生寒, 感覺不到絲毫婚宴的喜慶氛圍。

他所有的難言的徘徊的不知何解的情愫,都在她這句話中被凝結住。

他許久沒說話, 最後,還是側過臉, 輕輕應了一聲。

站在他左右的畢方,聽到白鹿野那一聲中的哽咽。畢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向這對新婚夫妻看去——

新娘清美,夫婿風流。

嗯,必然是他聽錯了。

南鳶召所有巫神宮弟子,随她與新婚夫君一同進入穢鬼林。

衆人雖不解,卻也無異。按他們想來,天下穢鬼潮突然齊齊爆發,大神女可能覺得這與穢鬼林有關,大約是帶他們一同進來加持封印。

畢竟,平時除了大神女這樣得到完整的巫神宮傳承的人,尋常人已經進不得穢鬼林了。

在幾十年前,無支穢在沈玉舒的婚宴上生事、沈玉舒又在穢鬼林中斬殺一頭無支穢,巫神宮就封印了穢鬼林,連巫神宮弟子都不得進入。

南鳶帶他們一同進入。

進來時,衆人便感覺到龐大的缥缈的濃郁的穢息。穢息在此凝聚,因數量過多,整個天幕被陰雲籠蔽,與林外的豔陽天高照判若兩地。

南鳶與白鹿野穿着嫁衣、婚服。

法眼可見,穢鬼林正中心,穢息最為濃烈。

南鳶将一道收回忘生鏡的法術打入白鹿野眉心,又對白鹿野指出方向:“那處就是忘生鏡所在,你帶幾人,一同将它收回。我巫神宮靈寶,不可受穢息常日侵染。”

衆人皆無異議。

白鹿野帶着畢方、還有南鳶指定的一些天官神女離開,南鳶又對跟着自己的衆人各自安排了任務。

十人一隊,各自去檢查穢鬼林各處的封印是否還牢靠。若是有異,十人成陣,正好加持。

最終,南鳶只留下自己獨自一人。

南鳶獨自去檢查剩下的幾處最強力的封印。

留給她的封印,是穢鬼林四角陣腳。

她到達一處,開始檢查封印。

當她站在陣腳位置,她眼睛忽而流過一重渾濁的光,睫毛輕輕一顫。她再擡起眼時,面色如常,只神色更為冷清。

她的天眼與衆不同,當她打開法眼時,她可以看到此處陣腳的封印,已經被一重詭谲的氣息包裹,快要被消融掉。

她置身其中,那氣息向她撲來,将她卷于其中。她閉上眼,靜靜感受那氣息入體的感覺。慢慢地,她将法力凝于指尖,便看到詭谲的黑色的氣霧,在自己指尖浮動。

這不是穢息。

若是千年前,這應當被稱為“魔氣”。

穢鬼林通過長達千年的演變,不斷地收縛穢鬼,讓穢鬼中誕生無支穢,又讓無支穢在此厮殺……不斷地厮殺,不斷地演變,漫長的時光,終于讓穢鬼林中誕生了“魔”。

“魔”尚弱小,只能依附于人逃離此地。它還沒有長大,沒有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但是它即将獲得……

南鳶唇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

她并沒有加持這封印,她直接毀掉了這裏的封印,看着魔氣如騰龍盤旋,快速席卷此地。南鳶唇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依樣畫葫蘆,她又前往其他的封印之處,解開封印,放魔氣出來肆虐。

她眉心,流光點點,時明時滅。

她最終站在最後一處關鍵陣腳,要解開此處封印。四角封印都解開,這座穢鬼林再也困不住魔氣,這裏的人,沒有一人能夠抵抗魔氣的侵入……

她運法之時,身後縱來三根絲線。

她當即旋身去躲。

她尚在施法,只能躲避,沒法還擊。那三根絲線卻如長了眼睛,以玄妙的力量,讓她的心神空茫一瞬。她的天命術足夠強大,很快從這種恍惚中醒神,便立即明白自己被克制了。

她立時停下施法,去對付那襲擊。但是時機已然錯過。

不過是眨眼之息,三根絲線躲過一切天命術的窺視,紮入她心口,穩穩地攝住她。

直擊命脈,一擊得手!

南鳶唇角瞬間滲血,眼睫顫動,眼睛空洞,兩重不同的流光在掙紮……

浸入她心口的三根絲線收緊,她被絞得全身顫抖。一重法術清光順着絲線游走,她擡手便扣住那絲線,想要将其從體內拔出……

雙方對峙!

漸漸的,南鳶唇角血濺在絲線上。

“滴答。”

如同訊號。

血紅濺濕絲線,南鳶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明……

此時,她聽到男子低涼冷漠的聲音:“大天官,還不從阿鳶身上離開?!”

南鳶睜開眼睛,模糊視野中,她目光順着血紅絲線,看到林中步出的身着婚服的少年公子。他手中扣着傀儡線,一點點将一團光明無比的東西從她體內攝出。

身後跟随的幾位天官神女看呆了,但是這幾個被選中的天官神女,皆與南鳶關系不錯。此時看到如此異變,當即明白南鳶被寄生了。

他們只是震驚:“大天官?!”

渾濁的夢貘珠,順着傀儡絲從南鳶身體中一點點流出。當夢貘珠徹底離開南鳶身體時,南鳶渾身戰栗,她再撐不住,半膝跪地,吐血不住。

但她擡起眼,與白鹿野複雜的眼神對上。

在一衆人中,他豐神俊朗,秀美絕倫,實力又是一等一的強。

當她發現自己被大天官南鴻寄生後,她第一想到的,就是可以克制天命術的傀儡術。

而正好,她的新婚夫君,是天下最厲害的傀儡師。

……他從不心軟,從不猶豫。為了大局,為了救師妹,他一定會助她。

天地風雲色變,穢鬼林中,穢息夾雜着魔氣游走。魔氣的封印沒有被完全放出,躁動不已,整片天地便如同褪色般,一點點變冷、變沉。

衆人都注意到與穢息不同的那種力量——“這是什麽?!”

為何巫神宮的天官神女,都不能将其壓下?

白鹿野抿着唇。

跟着他的畢方已經看呆,眼睜睜看着白鹿野剖開南鳶的身體、心髒,從中硬生生将那與南鳶已經融為一體的夢貘珠取出。他看白鹿野面色慘白,操縱傀儡絲的手指卻絲毫不抖,可見此人心硬心狠。

畢方不禁凜然,心想幸好自己選擇與白鹿野站在同陣營,不然,自己若強行要白鹿野臣服妖族大公子,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血流成河的局面……

白鹿野,可是連他的新婚娘子,說殺就殺的。

傀儡線被勒出暗紅色,夢貘珠光華閃爍,在傀儡師的重重法術加持下,藏頭藏尾的大天官南鴻再也藏不住。

一聲嘶啞的吼聲後,衆人看到夢貘珠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披頭散發,形容狼狽,正是消失許久的南鴻。

南鴻此時形象與昔日不同,他本有些胖,卻靠着一張俊臉,而有很多風采。但此時,陰黑的充滿戾氣的氣息在他臉上游走,時時侵蝕他的神智、眼睛……

他陰森的眼睛看向衆人,口吐谶語:“你們都将死于此地!”

天官神女們:“……大天官!”

他們怔怔地看着如今的南鴻,又扭頭去看跪地喘息微弱的南鳶。

南鳶臉色蒼白,在飓風中,單薄如紙片泠泠。她擡起臉,對白鹿野說:“我巫神宮的叛徒已經捉到了……多謝白公子。白公子拿到忘生鏡了吧,白公子可以将忘生鏡先帶出穢鬼林。

“恕我不能遠送,也不能留公子——此時此刻,我巫神宮要清理門戶。”

她眼睛盯着南鴻,盯着這位她的親生父親。

南鴻發出猖狂大笑聲:“清理門戶?清理門戶?!南鳶,你小兒狂徒,若非我手下留情,你焉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眼神陰沉:“清理門戶……不錯,我也正要清理門戶!”

白鹿野與畢方離開,聽到身後天官與神女張皇而心痛的聲音:“大天官,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那些質疑遠去。

白鹿野低着眼。

畢方有些茫然,有些不甘心地回頭:“二公子……”

白鹿野:“噤聲。我們将忘生鏡帶出去。”

畢方:“難道不管南鳶了?她……”

她被你三根傀儡絲弄傷,縱是為了揪出大天官,她此時也……

白鹿野道:“我要救小嬰。”

畢方怔怔看他。

他從少年冷然的側臉上什麽也看不出,少年的眼眸那樣漆黑,那種人類于世間掙紮的複雜的感情,他這個力量無窮的大妖,始終不懂。

而穢鬼林深處,跪地的南鳶,仰望着那發瘋的南鴻。

在衆人心痛震驚中,她收着自己呼吸間的痛意,淡淡道:“他被魔氣侵蝕了。”

衆人更茫然:“魔?”

那是什麽?

南鳶盯着南鴻,她想起自己幼時東躲西藏的日子,想起自己在杭古秋膝下學本事的那些年歲,想起杭古秋将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的往事……

她聽說自己的身世時,用稚氣而清冷的語調,曾與杭古秋說:“我不打算報複誰。被命運牽着走的人,必會困死于命運。我爹弄錯了‘天命術’,天命術絕不是他那樣用的。

“我會回到巫神宮,我會告訴世人,真正的天命術,絕不終生為此而懼。”

那時的杭古秋,用晦暗不明的眼神凝望她,久久不語。

杭古秋留下一聲嘆,自那以後,随她去了,很少再管教她。

南鳶一直在想自己做錯了什麽,讓杭古秋失望。她想了許多年也沒有想明白的原因,在前些日子,夢貘珠進入她體內,她通古知今,看到了所有原委後,她才明白自己讓杭古秋失望的原因——

他失望于她恪守本心。

他失望于苦難加身,她不為此驚懼,不受其誘惑,不惶惶不可終日。

他失望于,她沒有被誘引,沒有與巫神宮決裂,沒有在厮殺中死去,沒有在仇恨中變成無支穢。

她擁有如此絕佳的資質,卻沒有變成無支穢的可能……真是讓杭古秋好生失望。

她沒有,但是南鴻有。

此時此刻,南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輕聲道出:

“魔,那是千年前才存在的怪物。仙人封閉仙路後,也将魔一同封印了。但是世間修士想重開仙路,有的選擇誅殺千年前那位仙人,逼那位仙人改敕令;有的則選擇讓世間誕生魔。

“因為那是一道敕令——當魔誕生後,仙路就會随之打開,敕令自然得解。”

天官和神女們聽得無言。

這幾句話,有的已經看到了,有的正在發生。而他們看着那個被傀儡絲困住的、沖着他們冷笑連連的面目全非的南鴻,只覺得更加不解: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那是修仙人士的事。我們巫神宮修的是神術,仙路開不開,都和我們無關。大天官為什麽、為什麽……”

南鳶:“因為修神,是巫神宮自己琢磨出來的修行路。在此之前,沒有人特意修神,巫神宮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成神。一代一代地摸索,到了我爹這一代,我爹覺得,自己可以造出神了……”

南鴻陰沉:“可惜巫神宮出了你這個敗類!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南鳶睫毛一顫。

她呼吸變得困難。

體內的三根傀儡絲,吸取着她的生機。她用法術壓制,但那從她體內剝離夢貘珠的力量,是白鹿野最厲害的手段……他既出了全力,她必然艱難。

南鳶緩了一會兒,才接着說:

“我不知道我爹什麽時候選擇與杭古秋合作的。”

這又是一個衆人不知道的訊息:“杭古秋?觀天山的首席?等等……”

他們已經聽不明白,而南鳶則抓緊時間,繼續為他們說明所有。

她必須将所有事和盤托出,這些人才能信她,才會選擇和她站在一起。

她始終堅信,世間壞人很多,但好人也不少。當大家明白發生的所有事後,做出的選擇,未必會選杭古秋——

“我取夢貘珠時,我爹就已經寄于夢貘珠上了。你們不覺得,我得到巫神宮的完整傳承,過于快了嗎?我只得到夢貘珠,就得到了傳承……那是因為,我爹寄于夢貘珠上,我爹暗自同意了我的繼任,獲得巫神宮的傳承。

“他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讓我們進入穢鬼林,他操縱我的身體,解開所有封印,放出穢鬼林養了這麽多年的魔氣,讓這些魔氣附于我等之身,進入人間。

“他要重塑魔物昔日榮光。他要魔氣進入人間,讓魔氣篩選,重新誕生魔,讓世間變回千年前魔道大盛的世間。

“他操縱我,不惜自己主動接納魔氣,為了讓魔氣侵染我的心魂……”

南鳶顫抖着擡手,衆人看到她指尖的魔氣。

南鴻哈哈大笑。

南鳶在衆人驚恐的眸光中承認:“是,我被他種下了魔氣。他不會放我離開這裏,他要我死于魔氣下……因為多年前,我會讓巫神宮滅門的谶語,讓他惶然不安。因為我在玉京門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更加相信谶語一定會發生,他要殺了我,要改變巫神宮滅門的命運。

“他在這時,被一個厲害人物找到。”

南鳶目光變得渙散。

她的天命術,夢貘珠殘餘的力量,讓她恍惚間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

她将這些事道出:

“那人是半仙……”

衆人再驚何為半仙。

南鳶已經不為他們解惑,只自顧自說下去:“我爹困于天命術,絕望于自己改變不了命運,眼睜睜看着那個命運到來。他想殺我,卻覺得殺不死我,因為命運會無數次為我擋災,他看不到殺死我的希望……

“但是半仙到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半仙将魔的秘密告訴他,我爹毫不猶豫地選擇合作……

“我爹甚至為了半仙的宏圖計劃,願意自己化身為魔的養料啊……”

“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南鴻大怒,他聲如振雷,蘊含魔氣,他掙脫掉傀儡絲的束縛,本可以繼續自己的計劃,但是在衆人驚怒的目光中,他停下來,冷冷看着這些天官神女,“我是為了巫神宮能夠傳承下去!”

南鴻眼中閃着瘋狂的光芒:“巫神宮不能滅于我手中,巫神宮不能被南鳶這個壞孩子弄毀……我對抗命運,但是無數次命運都告訴我,它發生不了任何改變!

“只有更強大的力量介入,只有更偉力的存在,可以撥動命運絲線,改變所有已經定下的軌跡……”

他眼中現出崇拜之色,他喃喃自語:“他讓我看到了,他可以遮蔽命運……他手段萬通,他是真正的仙人!

“仙人之下,凡塵蝼蟻的掙紮,都算不了什麽!

“變成魔又如何?仙人只是要恢複千年前的秩序,我願意為仙人效勞!只要我幫仙人,巫神宮就可以長存……”

南鳶仰望着他,額上遍是冷汗,唇角也變得蒼白。

南鳶一字一句:“即使巫神宮變成魔宮,即使巫神宮的人都被種上魔氣,變成魔種?!”

南鴻俯視她,睥睨她,輕蔑道:“魔又如何?仙人會照拂巫神宮的。你這樣的蝼蟻,撼動不了仙人片刻意志。”

南鳶微微笑了。

她從不笑,于是她此次笑,讓南鴻震怒不已。

南鴻:“死到臨頭,你笑什麽?!”

南鳶就地而坐,盤腿結印,明亮的光華亮于她眉心。

南鴻不知她在做什麽。

南鳶看着他:“我撼動不了仙人的意志,所以我沒打算與杭古秋拚殺。但你亦不能成功。

“爹,你有沒有想過,你于命運中窺探到的,有可能會用另一種你沒想過的方式發生——”

她掌心中光華大盛,以她為中心,無形符咒向外飛出,遍傳天地——

“巫神宮弟子聽令,封印穢鬼林,誅殺魔氣,不死不休!”

南鴻臉色慘變。

南鳶仰望着他,卻如同俯視着他:“爹,巫神宮滅門,會是因為你——因為你讓魔氣出來,所以我要帶着所有弟子,一同封印魔氣。

“巫神宮自誕生起,是為了除穢!而不是為了成神。你弄錯了因果。

“我們都會死在這裏……但巫神宮不是因為我而亡,是因為你而亡。

“你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蟲!”

第 155 章 又是一招!

對方聞言,當即勃然大怒。

他顯然已經聽明白了淩霄的話,這是在說淩霄讓他的十招,已經讓他兩招了!

“你會為你的狂妄,而付出代價的!”那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而後他全力爆發,整個人狀如瘋魔一般,拳、掌、爪、腿盡數施展,攻勢如同水銀瀉地一般密不通風。

然而讓他絕望的是,整整十招竟然連淩霄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叮!宿主的低品命魂武技——《踏雪無痕》熟練度提升,熟練度+1!”

“叮!宿主的低品命魂武技——《踏雪無痕》熟練度提升,熟練度+1!”

“……”

淩霄的耳邊接連不斷地傳來系統提示,臉上的笑容也是越發燦爛。

這笑容落到對方的眼中,就像是無聲的嘲諷一般。

“這不可能!我就不信了!我會碰不到你!”對方勃然大怒。

淩霄開口說道:“再讓你十招,十招之後,我不會有任何留手!”

那人又是展開猛烈的攻擊,直到九招過後,依然沒有碰到淩霄的衣角。

他明白留給他的機會不多了,當即大喝道:“斬!”

只見他以手為劍,一道猩紅的劍芒驟然從他的指尖斬出!

空氣劇烈波動,朝着淩霄飛馳而去!

而此時,淩霄腦海中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宿主的低品命魂武技——《踏雪無痕》熟練度提升,熟練度+1!”

“叮!宿主的低品命魂武技——《踏雪無痕》熟練度等級提升,當前熟練度等級為小有所成!”

淩霄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那道猩紅的劍芒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前!

那名參賽選手冷笑一聲,道:“你不是很能躲嗎?你倒是給我躲啊!要是躲不開,那你就等着重傷……”

他話才說到一半,就猛然間停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目光落在淩霄之前所站立的地方。

不知何時,那裏已經沒了淩霄的身影。

劍芒擊到空處,擂臺的防禦陣法閃爍過後,一切便消弭與于無形。

“人呢?”這名選手下意識地說道。

随後他就感覺到不對了,他突然發現就在淩霄消失的同時,整個競技館都突然安靜下來了,就像是所有觀衆的嘴巴都被貼上了膠布似的,再也沒了一點聲響!

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他猛然一回頭,一個散發着無比強大波動的刀芒,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怎麽可能!”這人肝膽俱裂地嘶吼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淩霄一聲冷喝:“斬身!”

旋即,劍芒沒入這名選手身體,鮮血嘩啦啦流了一地,這場面猶如幽冥地府一般,讓人驚恐不已。

噗!

這名參賽選手口中吐出鮮血,而後怦然倒地,沒了聲響。

“他受了重傷,第二場比賽還需要比嗎?”淩霄開口詢問道。

裁判咽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不用比了!”

淩霄點點頭,平靜地說道:“哦,那我贏了啊。”

随後他轉身走下擂臺,沒有多看敗者一眼。

第 156 章 風雲變幻

仙府中的混亂持續升級,越是猛人,收獲越大。其中,除了那兩位劉辛見過的散仙之外,還有一個四人組也頗為引人注目。

被劉辛重創的色魔赫然在列,其他三人,也都如同兇神惡煞,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這四個人,就是臭名昭著的“四惡魔”。除了銀發色魔之外,那個渾身缭繞着鬼氣的是陰魔,渾身血色翻湧的是血魔,最後一位瘋瘋癫癫,衣衫褴褛的是瘋魔。

四魔在論道大會上并未露面,一直在暗中等候仙府的開啓。現在這種混戰的場面,正好對了他們的胃口。陰魔卷起陣陣陰風,手中搖着一個漆黑的布幡,專門吸收死者的陰魂。

而修真者的鮮血,靈氣充沛,對于血魔來說,乃是上等的補品,所以他的化血大法全力施為,身上的血霧越來越濃厚,竟然連本體也漸漸看不真切。

最瘋狂的當屬瘋魔,這厮簡直就是殺人狂,也不吸血,也不收取元神,他最大的喜好就是生吃人的腦髓。每殺一人,就用兩寸多長的指甲劃開死者的顱骨,抓起裏面白花花的腦漿,就往嘴裏抹,如同吃豆腐腦一般,一身破爛道袍上面,已經覆蓋一層紅白之物。

四人的暴行很快就激起公憤,風揚道長所在的明天宗就是其中之一。

明天宗的宗主風雲真人脾氣雖然不好,但為人還是比較正派,他率領門人也加入到尋寶的大軍之中,不過,并沒有參加搶奪,而是憑着明天宗的團隊力量,打開一處偏殿,收獲也算頗豐。

出來之後,本打算見好就收,離開亂糟糟的仙府,不料,看到四魔猖獗,嫉惡如仇的風揚道長立刻祭出雷符,轟向最惹人厭的瘋魔。

風雲真人也看不下去眼,帶領門下弟子,一起沖殺過去,将四魔圍在當中,各種符箓就跟不要錢似的傾瀉出去。

四魔也被打得暈頭轉向,疲于奔命,不過,這四個惡人畢竟實力強悍,在頂過第一輪攻擊之後,開始展開反擊。

瘋魔剛才被風揚道長轟了幾個天雷,雙目赤紅,滿頭亂發橫七豎八地直立,比先前更加瘋狂。他口中嗷嗷怪叫,向風揚道長撲去。

“除惡務盡!”風揚道長大吼一聲,扔出一道紅色的烈火符,瞬間将瘋魔包裹在一團烈火之中,一陣焦臭從火團中散發開來。

瘋魔不愧是瘋子,竟然不想辦法滅火,哇呀一聲怪叫,帶着熊熊烈焰,撲向風揚道長。然後将他緊緊抱住,張開臭嘴,向風揚道長的脖子上狠狠咬去,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風揚道長也想不到這厮會瘋狂到這種程度,很快身上也燃起大火。無奈之下,只好祭出一塊水符,一道粗大的水柱從天而降,将兩個人身上的大火同時澆滅,那瘋魔猶自咬住風揚道長的喉嚨,不肯撒口。

而在另一邊,血魔則正在和風雲真人展開激戰。血魔忽然幻化成滔天的血霧,将風雲道長也籠罩其中,血霧中腥氣撲面,一丈之外,就目不見物,名副其實地是血雨腥風。

風雲真人也不敢怠慢,手中掐着一枚五雷天罡符,靈識四面鋪開,搜尋血魔的本體,準備一舉将這個惡魔擊殺。

就在這時,風雲道長忽然覺得一陣眩暈襲來,元神竟然被血霧侵襲,這才意識到,原來血霧中還含有劇毒,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吸入毒霧。

體內靈力急轉,風雲真人準備祛毒。就在這稍一疏忽之際,一直潛伏在血霧中的陰魔暴起發難,手中的陰魂幡上騰起一股黑氣,細如發絲,悄然鑽入風雲道長的元神之中。

風雲真人的元神瞬間爆裂,可憐一代宗主,竟然被血魔和陰魔聯手暗算,魂飛魄散。

陰魔發出一陣陰冷的怪笑,陰魂幡發出的細絲忽然變幻成一張漆黑的大網,将風雲真人的魂魄吸入幡中。

而血魔則重新在血霧之中現身,化血大法使出,風揚道長的屍體霎時爆裂成漫天的血肉,然後被血霧吸收。

血魔則張開巨口,将血霧重新吸納回體內。他和陰魔一個吞魂魄,一個飲血肉,配合默契,毫不浪費。

血霧消散之後,明天宗的弟子驚愕地發現,宗主風雲真人竟然不翼而飛,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只是在他原來存身的地方,散落着一枚儲物戒指,幾張符箓,一把飛劍。

衆弟子瞬間明白過來,宗主已經慘遭不測。頓時,悲憤之氣籠罩在戰場,明天宗的弟子也開始發狠,和四魔性命相搏。

四魔一見不妙,再說也撈足了,于是呼哨一聲,抽身便退。臨走的時候,血魔還不忘将地上風雲真人掉落的東西劃拉一空。只有瘋魔還在繼續發瘋,和風揚道長在地上滾成一團,将修真者之間的戰鬥,轉化為街頭混混般的打架鬥毆。

風揚道長從來也沒有采用這種方式戰鬥過,一身本事施展不開,而瘋魔則手嘴并用,在風揚道長的脖子上撕下好幾條皮肉,尖尖的指甲,更是如同匕首,給風揚的身體造成極大傷害。

明天宗的弟子見到其他三魔逃竄,追趕不及,于是都向瘋魔招呼過來,眨眼間,瘋魔的後背就插上十幾把飛劍。這還是因為風揚道長在他的身下,衆人不敢使用威力強大的符箓。

瘋魔也終于清醒,口中哇哇怪叫,淩空向三魔追去。明天宗的弟子各領劍訣,十幾把飛劍從瘋魔的後背飛出,一道道血箭從瘋魔背後飙出,如同在天空中綻放的紅色禮花。

瘋子果然不能用常理來推測,遭遇如此重創,瘋魔的身形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如飛一般而去,很快就追上那三魔,只留下四聲猖狂的怪笑在天山上空飄蕩。

明天宗的弟子見宗主被害,風揚長老重傷昏迷,一時都手足無促。還是風涼老道長期在六扇門拼殺,有些經驗,連忙叫弟子們背起風揚真人,向崆峒的駐地趕去。事到如今,風涼真人終于想起劉辛救命的丹藥。

……

崆峒駐地內,大眼睛主持的分贓大會如火如荼地進行,劉辛打開櫃門的時候,裏面突然現出幾張恐怖的鬼臉,大家都沒有思想準備,着實被吓了一跳。

只有鐘良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一步跨到櫃子前面,然後伸手從裏面捧出一張圖畫,圖畫漆黑如墨,上面,竟然印刻着一個個猙獰的鬼臉。

無比熟悉的幽冥之力從圖畫中傳入鐘良體內,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好寶貝!”

然後,鐘良将體內的靈力緩緩輸送到圖畫裏面,只見上面的鬼頭越來越清晰,嘴臉竟然開始慢慢活動,似乎随時能奔湧而出,更為駭人。

“鐘大哥,你可別放鬼!”大眼睛連忙躲到劉辛的身後,探出小腦袋向鐘良發出懇求。

這一下反倒提醒了鐘良,他看中畫圖裏面一個形如夜叉的鬼頭,猛地輸送靈力,只見那個鬼頭竟然從畫圖中掙紮出來,立在鐘良面前,手中,竟然還拿着一把黑漆漆的三股鋼叉。

“哇——”一陣驚呼從幾個女娃子的口中傳出,這種恐怖的畫面,實在是對她們膽量的巨大考驗。雖然她們都是修真者,但是在某些方面和普通的女人并沒有什麽不同,比如說膽量。

這種情景,就像看《午夜兇鈴》的時候,那個女鬼從電視裏面鑽出來的鏡頭一樣,實在是震撼。

鐘良則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幅奇妙的畫圖之中,又運起靈力,瞄準其中一個頭上長着獨角的鬼頭,不料,運了半天氣,卻絲毫不見他出來,而靈力卻幾乎消耗殆盡,那只夜叉鬼也化作一股黑氣,重新回到畫圖上。

劉辛見到這種奇異的景象,猛然想起天珍地寶上面的介紹,忍不住大笑起來:“大哥,這下可真撿到寶了,這幅圖畫,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猛鬼譜。女娲娘娘掌管天下妖門,除了山河社稷圖之外,還有兩樣教主級別的法寶,聚妖幡和猛鬼譜,這裏面全是鬼頭,應該就是猛鬼譜無疑。”

鐘良聽了,大笑不止:“老黑大哥,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竟然幫我弄來這樣一件寶貝,要不,還是給你用吧。”

“俺一看那些惡鬼就惡心,還是你留着吧。”老黑連連擺手,這些猛鬼要是天天帶在身上,晚上肯定做惡夢。

“大哥,這件法寶,估計別人也使不了,只有你們役鬼門的功法,才可以将它催動。”劉辛蠻有把握的說道。

冷丹子有些不信,過去實驗了一下,靈力竟然被隔絕在猛鬼譜的外面,不由連叫邪門。

鐘良也點點頭:“看來确實是這樣,而且裏面能力越強的猛鬼,需要消耗的真元也就越多,有一些我現在就叫不動他們。”

就在這時,遠處一群人急匆匆飛來,當先正是風涼真人,遠遠地就大聲呼喊:“劉道友救命,風揚師兄被人打成重傷!”

劉辛起初還以為他是來找麻煩,聽到風揚老哥出事,也不由色變。風揚老哥和蜀山趙天明,是劉辛最初結識的忘年交,是他最為敬重之人。

很快,風涼老道就率領門人落到劉辛面前,将風揚道長平放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血人,哪裏還有風揚道長威武端莊的影子。

劉辛連忙放出一道靈識,查看他的傷勢,這時候,孫姿雯終于從那十分有特色的關公胡須上認出自己的師傅,忍不住大叫一聲:“師傅”,然後撲到血人身上。

第 149 章 佳人以魂散

我知道,我也無法插手進去,只好護住身旁看起來年紀幼小的西冥,他冷冷白了我一眼:“你們的破事都還沒解決完,将我來到這裏到底要幹什麽?”

從剛才聽到我們的對話,我想他應該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可他似乎毫不願意理會,仍然惦記着怎樣才能回到無量海。

可似乎,驀襄女王已然封住了無量海的入口,任他有千般能耐,怕是也回不去了,如今,便只有我好好保護他,直到他長到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我便能放心了。

“你不要再說話了,等這件事完了過後,我就帶你去找慕楓,他是你的叔父,他能幫你好好的融合鲛珠,讓你不再受這寒疾之苦。”

他眼神依舊堅定:“你有本事就把我放開,區區寒疾能奈我何?”

“你就嘴硬吧。”我也不在同他多說,看着陷入打鬥中的雲淙和七夜,我卻一點也不擔心。

雖然為了救活我,他耗費了半生修為,如今的實力與雲淙也不相上下,若是最壞的打算,他死我也跟着他一起死,這所有的恩怨都可以解除了,西冥是雲淙的弟弟,他也應該會好好待他的。

就在這時,心口傳來一陣痛,看來,他受了些傷。

可就算失去了大半生修為,似乎雲淙也難以取勝于他,就在争鬥不休許久後,兩敗俱傷,他退到跟前,依然護着我。

“阿七。”他拭去嘴角的血漬:“我沒事。”

他痛哪兒,我也會痛哪兒,這一情況倒是讓雲淙發現了,可他眼中此刻只有怒恨,根本沒有任何悔悟。

“陛下,您沒事吧?”銀霜此刻卻也攙扶着雲淙,從她眼中能看出,她對雲淙還是有一些情意在的。

而雲淙,一把推開了她,只将所有目光傾注在七夜身上,怒言:“七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夜輕蔑一笑:“呵,那就盡管來!”

這一場争鬥下去,必有一死一傷,我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人有事,可若不直面,逃避又有什麽用呢?

“小丫頭,你若是解開我身上這束縛,說不定我還能幫你,你總不願意看到你那夫君出事吧?”西冥的語氣依舊冷淡。

“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我答應過女王,護你周全,定然也不會讓你犯險,就算我和阿七身死,也會有人代我們照顧你。”

西冥眼中透過一絲不悅:“呵,還有不怕死的。”

“死,不過就是無盡的黑暗,我感受過,若有他相陪,死又何懼?”

他臉上透着嘲諷:“這世上,唯有情愛二字,最不值得人付出。”

看來,他因為他父親母親一事,心中多了些恨,反而就沒有愛留在心中。

這時,只見打鬥中的兩人相互使出了全力,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紅色身影就擋在兩人一掌間,這一掌如毀天滅地般,像是将她的魂魄也打散了。

我許久沒有見到她了,那個一直對雲淙掏出一顆真心的人,雖然我們沒相處多久,甚至只有幾天,但我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

“卿晚!!”在看清那女子的樣貌後,雲淙眼中浮過一絲傷痛,

我沒想過,擋在他們中間的,會是這個女人,這個通靈館的館主,這個卿晚。

女子倒在地上,紅色的衣服看不出鮮血,卻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流淌。

“卿晚…”七夜顯然也是沒有想到的,這本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卻是她一個毫無相關的人來阻止着這一切。

“尊主,陛下,落落……”她拼着力氣喊出了我們三個人的名字。

雲淙要說對她沒有半點情感,似乎也不太可能,他只狂奔到她身邊,抱住她将要散架的身子。

“卿晚,你怎麽這麽傻?這不關你的事,你為什麽……”

卿晚笑了笑,牙齒上都有着血跡:“尊主是我的摯友…陛下…是我的這一生最愛的人,若這一切不可避免,那便由我這個罪人來終結這一切……”她的手撫過雲淙的臉頰:“你可還記得通靈地宮,你走後,我看到了什麽……”

“你在說什麽?”

她血混着淚流下,卻仍強笑着:“落落和尊主的緣分,早已經注定了,任誰都無法更改,不管他們經歷多少挫折,都會永遠在一起……”她的血浸透了紅衣,又說道:“可我與你……終究是我付出了一片真心,卻永遠走不進你的心裏。”

“卿…卿…晚……”他連名字都叫不利索,可見他心中确實有卿晚的一席之地。

“卿晚。”我忍着疼痛走向她,看着這樣一個癡情的女子,我竟然說不出一句多的話來。

這所有的一切,前因後果她都是可以知道的,所有人的結局她都知道,可是,她自己的呢?

“落落,雖然我們只相處了幾天…但…但我…一直都将你視做姐妹。”

我不知道,這樣一個女子,為什麽,這世界要這樣對她?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就是結果嗎…

“尊主,日後,卿晚再也不能為您效力了…辜負了…太虛神尊…和師父…的厚望。”

此刻的七夜卻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最後,她将所有目光都放在雲淙身上:“自你帶着赤霄劍闖入通靈館那日,我就一直喜歡着你,可是,我終究是錯了,這一世,我終究是辜負了別人,辜負了自己。”

雲淙久違的那一滴淚,落在她的指尖,淚痕還未幹,她笑了。

她看了看銀霜:“好好對待銀霜姑娘,她才是你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下一輩子我不想再追着你跑了,我也有一個,我需要去溫柔對待的人。”

“卿晚……”盡管他喊着她的名字,卻也沒能抓住她的手,這血跡未幹,淚也未幹,有的是遺憾,多的是慶幸。

她所說的那個溫柔對待的人,是安子逸嗎?

“卿晚!!”他這聽似絕望的聲音,在這南天門回蕩着,所有的天兵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任由他沉浸在這悲傷的情緒之中。

第 165 章 :九嬰白骨爪

雷光像是散去的雪屑,被狂暴的風從天幕上扯散。

雲層間落下了一束束光,那些光還未來得及擴散便被聚攏彌合的雲再次遮擋,而遠處的天峰上也亮起了新的雷光。環瀑山的幕布已經落下,依附着的山石和松木也開始塌方般地下沉,山頂上,那些壓下的陰雲裏,雲層似沸騰的海水起伏跌宕,狂暴的九首就像是深海而來的巨型章魚,在暴雨天氣裏翻騰在海面上,吸附并纏繞住了遠洋的巨舟。

即使在許多年後,這一幕依然會烙刻在谕劍天宗弟子的心裏,此刻他們倉皇望去的目光中,是神罰天降、末日來臨般的場景。

那是傳說中惡鬼夜行的戲臺,幕布轟然落下,統領一切的妖神已展露出了它的龐大的軀體,随之來臨的災難仿佛下一刻就會随着雷電劈開每一個凝望者的瞳孔。

陸嫁嫁逆着風向前走去,寧長久也從地上艱難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側,除了那根幹硬的,無法灌入靈氣的鐵樹枝之外,他已沒有趁手的兵器了。

“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寧長久狂奔了過去,體內靈力忽地失衡,一個趔趄間摔倒,失衡之前,他伸長了手,卻抓住了陸嫁嫁的衣袖。

陸嫁嫁停下腳步,扶住了他,道:“斬妖除魔是修道者的宿命,你是明白的。”

寧長久道:“我們可以走。”

陸嫁嫁道:“如今天宗大難臨頭,四峰山河斷脈,狂瀾将至,我的弟子們還在天窟峰等着我,我怎麽能走呢?”

她輕輕笑着,繼續道:“你是不是對我沒有信心?”

寧長久沉默不語,他擡起頭,環瀑山的上空,狂亂的雷雲還在不停炸開,三千年前的兇神正在昭示着它的強大,而它的力量似也超出了寧長久最初的預算,哪怕是如今的陸嫁嫁,他也沒有信心可以戰而勝之。

陸嫁嫁一點點扯開了他手中的衣袖,道:“你平日裏做決斷的時候,可問過我的意思?”

寧長久沒有說話,他想起了方才陸嫁嫁救下自己的一幕,他忽然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償還,等一切償還幹淨了,他們之間就會像兩條水波中漸行漸遠的蓮舟。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與你同去吧。”寧長久說。

“你是怕我太厲害了,九嬰招架不住,所以想給我添點亂?”陸嫁嫁淡淡地笑了笑,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叮囑道:“你去照顧小齡和其他人,等我回來。”

寧長久閉上了眼,垂頭嘆息:“那你不許不回來啊……如今整個天宗的靈力和氣運幾乎都被吸了個幹淨,這對你有些天生相克的,千萬小心。”

“氣運……”陸嫁嫁輕輕點頭。

每個宗門都有一個全宗門适用的獨門心法,譬如谕劍天宗的天谕劍經上半卷心訣和紫天道門的紫天道訣。

宗門中每個人都修行這種心法要訣,聚在一起,便會形成一種缥缈卻真實存在的“氣運”,這種氣運對于所有修行過這種心法的人來說,一榮俱榮,一毀聚毀,這也是大部分宗門可以真正做到同仇敵忾的原因,因為他們的修道根本在一開始就聯系在一起了,除非脫離紫庭晉入五道,否則這種聯系無法斬斷。

所以翰池真人以宗主的權力,強行篡取四峰氣運,宗門中的所有人,幾乎都至少跌了一個小境,而翰池真人雖也有自損,但滿峰氣運卻能輕而易舉地填上這些空缺。

寧長久道:“當年谕劍天宗的祖師建立這個山水大陣,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念頭了。”

在瓶頸待得太久,眼睜睜看着自己慢慢老去,滿腔宏圖大志腐朽的修道者,很多都是會發瘋的。

“但祖師終究沒有這麽做。”陸嫁嫁說道,她不願意惡意揣測任何死去的人。

寧長久道:“所以你将來一定要當上宗主呀……唯有真正善良的人,才能預防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陸嫁嫁猶豫了一會兒,竟反常地點了點頭。

如果還有以後的話……她默默地想着。

話語間,幾道或青碧或橙紅的流光撕開破碎的天幕,懸停在了陸嫁嫁的身前。

劍氣停滞,露出了三峰峰主的身影。

“只等你了。”為首的荊陽夏說道。

陸嫁嫁輕輕點頭。

谕劍天宗于此刻已徹底割裂。

同一天,護山大劍開啓兩次,這是歷史上前所未有之事,劍尖所指,甚至是本宗宗主。

“你多加小心。”陸嫁嫁回頭,最後叮囑了一句。

寧長久深深作揖,道:“徒兒拜別師尊。”

這句話落在陸嫁嫁心裏,濺起了意味不明的漣漪。

她暫時抹去了這絲道心的微漣,禦劍而前。

四柄仙劍彙攏,聚于空中,劍意細沙般凝聚着,主劍似古龍盤踞,劍意似蛇蟒纏繞,蒼茫古意的劍氣占據了半面天空,哪怕是宗主大殿在一瞬間也顯得渺小了許多。

四位峰主的身影消失不見的那刻,寧長久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一步,他的腳卻生出一種踩空感,身子微微趔趄,他單手撐地,站直了身子,随之而來的卻是心裏的空落。

他挪開了自己的腳,忽然發現自己踩彎了一朵纖細的小野花。

它歷經劫雷閃電,劍氣摧洗,依舊奇跡般活了下來,最後卻還是在人類無意的一腳下折斷了。

寧長久看着這朵野花,蹲下身将它扶正,可它纖嫩的莖已經折斷,始終恹恹的。寧長久擡起頭,看了一眼陸嫁嫁離去的方向,在這不祥的寓意之下,心中更加不安。

最終他還是起身向着天窟峰頂的方向走去,那朵小野花會在接下來的風吹雨打裏化作殘紅,碾為塵土。

……

……

天窟峰頂,盧元白被接連趕來的長老弄得煩不勝煩,他想做一個俠客,他覺得這些人只是利欲熏心,尚有回轉的可能,所以不願下死手。

在他要放棄出劍,想去避避風頭之際,他在地上看到了一具長老的屍體。

那屍體的傷來自背後,直穿心髒,幹脆直接。

盧元白在錯愕間擡頭,對上了一個少女的目光。

寧小齡持着劍,劍鋒上滴着血,她冷着臉,神色中帶着厭惡的情緒,那刺鼻的血腥味讓她有種幹嘔的沖動。

盧元白在一瞬間有個錯覺——眼前立着的,好似陸嫁嫁幼時的影子。

寧小齡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但她還是很讨厭這種感覺,她的手忍不住打着顫,心中的憤怒與惡心湧了上來,她生氣地看着周圍的人,不明白為何他們修道修了這麽多年還是這般愚蠢。

圍鬥之中,許多人的也停下了手中的劍,飄然遠撤,盯着這個少女,道:“你膽敢殺人?”

寧小齡面無表情地擡頭,雅竹趕到她的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同門之人,手足相殘,會入魔的……”

寧小齡一言不發。

雅竹嘆了口氣,道:“等師父回來再做定奪吧。”

雅竹話音未落,眨眼之間,一道白光輾轉而過,先前說話的男子喉嚨口出現了一個血洞,他瞪大了眼,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随着他足下的飛劍一起摔倒在地。

幾人一起回頭,望向了那飛劍穿刺而來的方向。

寧長久一身白衣已顯得破爛,上面沾着雷燼劫灰。

他指間夾着一柄随意撿起的帶血飛劍,身後空無一人。

他看着寧小齡,道:“師妹,這種事情确實不該你來做,是師兄沒護好你。”

寧小齡握劍的手不抖了,她難得地覺得安穩,身上冰冷的殺意很快斂去,就像是從沒出現過那樣,她走到了師兄的身邊,看着他的臉,道:“師兄沒事吧……師父呢?”

寧長久道:“師父很快就回來了。”

寧小齡忽然解釋道:“師兄,我沒有濫殺無辜。”

“我知道。”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目光望向了地上的那具屍體,他看了一眼劍傷,道:“好劍法。”

接着,他望向了四周如臨大敵的敵手,道:“師兄再教你一劍。”

寧小齡擔憂道:“師兄千萬別勉強啊。”

雅竹緊張地看着他,道:“今日四峰已經這麽亂了,別再亂下去了。”

寧長久平靜道:“人死完不就安靜了嗎?”

說完,他俯下身,忍不住急促地咳嗽起來,他用手捂了捂嘴,松開手時手心便是一灘血跡。

寧小齡抓着他的手,道:“師兄,我來吧……”

寧長久捂着自己的胸口,輕輕搖頭。

那些圍着寧長久的人,許多已生出退意,但也有人低聲道:“他身受重傷,不過故弄玄虛而已,紫庭之下再強又能如何?”

“可他偷了天谕劍經。”

“劍經與人相輔相成,他如今……”

讨論聲被強行中止,寧長久接過了寧小齡手上的劍,向前跨了一步。

“借我一劍。”他以心聲溝通劍經之靈。

“不借!”劍經之靈憤怒道:“我借你劍,我自己道行也損,而且你拿什麽賠我?”

寧長久不說話,催動金烏來到了氣海中,凝視着劍經之靈。

劍經之靈對金烏有種天生的畏懼,兩人四目相對地看了一會兒之後,劍經之靈撩下頭發擋住眼睛,妥協道:“行行,就借一劍,多了可不給啊……”

寧長久金光泛起的瞳仁忽然像死人一樣擴散。

劍尖沒有對準任何一個人,但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意卻在所有人的心湖中泛起了尖。

即使是寧小齡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她覺得這一刻的師兄既可怕又陌生。

寧長久衣角飄動,先前走去。

一步,兩步……他一邊走着,一邊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就像是一個路途勞遠,偶感風寒的劍客。

盧元白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心想這一幕怎麽有點熟悉,這哪裏是殺伐入心,分明就是為情所困嘛……

想着這些,盧元白把視線放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環瀑山的方向。

那座比四峰離天更近的高山上,護山大劍像是一條滾滾烏雲凝成的大舟,向着那雲空之中巨大的礁石撞了過去。

四位峰主凝立虛空的身影遠望去是那樣的渺小,仿佛随時會被一道飛去的雷屑切碎。

寧長久的咳嗽聲越來越急促,他眼中的金色卻越來越濃郁。

極悶的撞擊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護山大劍在環瀑山上撞了個粉碎。

灰霧在撞散之後吞沒了高山的頂端,就像是一場巨大的爆炸,掀起的煙塵鋪天蓋地地席卷了過來。

天窟峰上,劍鳴聲和寧長久的咳嗽聲也被吞沒了。

煙霧散盡時,寧長久抹了抹嘴角發黑的血,他還在不停地咳嗽,渙散的瞳孔卻已重新凝聚,他的劍也已被鮮血洗成了暗紅,地面上,橫七豎八盡是屍體,觸目驚心。

許多人到死之前也沒有做出一絲反應。

這卷當年祖師于南荒深處拾得的劍經,才是谕劍天宗真正的開山之物。

寧小齡踏過遍地的屍體走了過去,她擡起了頭,平視前方,竟一點也不害怕了。

她走到師兄的身邊,解下了腰間的劍鞘,然後握住了師兄的手,擡起他手中的劍,将鞘對準了劍鋒,送了進去。

劍歸入鞘中之後,寧長久身子一軟,倒了下來,寧小齡扶住了他,将他背到了背上,有些吃力地向着內峰走去。

這一幕看着有些可笑,場間卻是寂靜無聲。

受傷的殺手長老還未死絕,寧長久那一劍再強大,但受限于今日的實力,終究未能将他們盡數殺死。

只是他們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了。

越來越多的天窟峰弟子從內峰中走了出來。

他們給這對師兄妹讓出了道路,男弟子以南承為首,女弟子以樂柔為首,他們紛紛拔出劍,像是人牆一樣擋在他們的面前。

盧元白也拔出了劍,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覺得劍心低鳴不止,怎麽也無法平靜,他深吸口氣,一跺腳,幹脆也直接禦劍飛往了宗主殿的方向。

人漸漸地散了。

天空中還有火光落下。

沒有了護山大陣的四峰在這般天地裏顯得有些蕭肅。

環瀑山籠罩的深烏色劍雲也開始旋轉。

厚厚的劍雲後,亮起了三個巨大的燈籠。

左右對稱的兩盞是九嬰中間之首的眼睛,中間的,則是它口中銜着的天魂燈,瞳光與燈光穿透層層迷霧,射了過來。

它再次拱起了巨大的身軀,巨蟒擰成的九首像是九條攪動天地的長鞭,在烏雲散去之後再次顯露出它真正的模樣。

“你們也要叛我?”

這聲音不知是從九嬰還是從翰池真人口中發出的。九嬰垂下巨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懸空的四把劍,它白骨嶙峋的身軀已被死靈之氣覆蓋。

薛尋雪和薛臨這對姐弟沉默不語。

護山大劍消散,他們卻沒能在九嬰的身上留下一點實質的傷。

這與如今天宗氣運的消亡也有關系。

哪怕他們身為峰主,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荊陽夏在一日的奔勞之後也滿臉疲憊,原本精神矍铄的他此刻已難掩歲月留下的痕跡。

“是你叛了天宗。”荊陽夏手持碧霄劍,目光中盡是失望之色:“天宗三百餘年基業,都要被你毀了啊!若天宗倒塌,在重建之前,人間無人庇護,此方南州将是何等妖魔橫行?複城池于荊莽,你這是忤逆蒼生!”

九嬰中間那首的蛇目移向了荊陽夏,翰池真人的話語緩緩響起:“這不過是你的看法罷了。等數百年後,史書上寫我,所用之詞,應是谕劍天宗中興之祖。”

他的話語緩慢,九嬰的行動亦是緩慢。

此刻整座山峰與它的身軀比起來,反而像是一塊大海上的危石,給人以搖搖欲墜之感。

時間像是回到了幾千年前,那時候修道者還在摸索修行的法門,無數天賦卓絕者便是走了岔路,走火入魔而死,而那時候,卻是人間妖魔與神明最混亂的時候,真龍一族橫行于陸海,天鳳一族雄踞于蒼穹,人族于夾縫中求生,英雄的崛起緩慢,隕落卻快得匪夷所思,許多邁入五道的修道者,甚至未能在歷史上留下姓名,便成了某位兇神王座下的白骨。

那時候人類面對這樣頂天立地的怪物又是何等的絕望?

時隔千年,這種恐懼和無力再次降臨了。

四位峰主手中的劍在它的面前就像是散落的書簽。

“你們不是對手,我來吧。”陸嫁嫁禦空而行,向着九嬰的主首飄去,她的話語不輕不重,但再狂暴的雷聲也無法将其壓過去。

薛尋雪看着這個晚輩清清冷冷的漂亮臉蛋,忽然勃然大怒,道:“你個小妮子逞什麽能?”

說着,她直接伸手抓過身側的問雲劍,向着九嬰斬去。

陸嫁嫁蹙眉,立刻禦劍跟上,荊陽夏的碧霄劍雖已失去了大半神采,但他出劍的速度卻絲毫不慢,而原本因為心底的恐懼已萌生退意的薛臨,在姐姐踏劍而去之後,自嘲一笑,也跟了上去。

環瀑山亂了。

那先前護山大劍炸散開來的劍雲,以一個巨大的環狀向着周圍擴散開來,掃過四峰,環狀的劍雲擴散之處,草木成灰。

九嬰踩在天窟峰上,每一個頭顱都像是一柄絕世的利劍。

谕劍天宗這一代尚存的最強者幾乎都齊聚于此,而這場震铄天宗歷史的戰鬥結束的速度卻超出了他們最初的預料。

薛尋雪與薛臨甚至沒有走過十招,他們的劍在撞上了九嬰的頭顱之後,只割過了一層極淡的白痕,他們在狂亂的九首之間騰挪了片刻之後,便被九嬰甩來的巨尾擊退,若非他們同時祭出先天靈,這尾襲一擊甚至能讓他們直接失去戰鬥的能力。

越是修為高深之人,就越不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先天之靈,哪怕是紫天道門逼至門前的那戰,也未将他們迫入絕境,不得不使真靈現世。

但此刻他們祭出先天靈,為的也只是簡單的防守。

一如傳聞中所言,這對姐弟的先天靈都是殘缺的老虎,一只缺少了眼睛,一只缺少了尾巴,兩只大虎用龐大的身軀為他們遮擋住了攻勢,掩護着逃離了最中央的暴亂區域,但虎身也被打得遍體鱗傷,靈力很快難以維持。

而荊陽夏境界最高,他的劍雖可以斬破九嬰的鱗片留下明顯的傷口,但無法一劍斬首,無異于杯水車薪。

翰池真人對于這個與自己同輩的老人,同樣沒有留下絲毫的情面。

在薛尋雪與薛臨暫時撤走之後,九嬰分出的兩首便如兩柄利劍,向着荊陽夏刺去。

荊陽夏從最初奮不顧身的進攻被迫轉為防守,那些猙獰的巨首一個個巨石般砸了過來,每一次交鋒之後,碧霄劍便黯淡一分,砰砰砰的撞擊聲裏,他被打得不停後退,耳畔不知是不是幻聽,每一個沖擊而來的巨首裏,都發出着妖異的聲音。

“幾千年沒有喝過血了……”

“腦子裏好像多了個瘤子啊……”

“啊,我當年父王的妃子們可真是細皮嫩肉,她們的血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現在是什麽年代了?”

“誰知道呢,反正這些拿兵器的人類還是這麽不堪一擊啊。”

“嗯?這個白衣服的女人好像還不錯。”

“也不知道她的血好不好喝呀……”

“等一下……你們……你們有沒有發現,她有些像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不可能!”

九顆頭顱一下子炸開了,無數嘈雜的話語像是潑婦吵架般嗡嗡作響,這些話語傳入荊陽夏的耳中,他只覺得腦子都快炸開了。

“你是被吓傻了,看到白衣服的女人就覺得是她!那個女人早就死了,當年鹓扶天君把她和她的丈夫一起殺死了!”

“對……她早就死了,那樣的人也會死……”

“是啊,他們都死光了,未來的天下,還有誰可以阻攔我們?”

在尚不知道神國之主存在的時候,它只覺得主神死盡,次神便是新一代的主神了!

九嬰仰頭巨吼,它的意識崩離,在那一刻甚至壓過了翰池真人的主導。

荊陽夏終于不支,被一記頭槌重擊打飛了出去,恰好趕來的盧元白接住了他,盧元白近距離地看着那頭大怪物,又看了看荊陽夏老峰主的傷勢,權衡之後決定先帶老峰主去治傷。

而九嬰之前,唯有那一襲白衣還在獵獵舞動。

九嬰九首的交談聲還在嘈雜地響着,那交談很快變成了怒吼。

“殺了她,殺了她!”

“所有穿白衣服的女人都該死!”

“我要撕下她的肉,飲下她的血!”

“殺了她,殺了她!!!”

沒有了那些修道者的妨礙,九嬰的九首便齊齊對準了陸嫁嫁。

環瀑山上的灰霧還未徹底消散,九嬰的九首像是巨大霧天裏橫跨天際的九座大橋。

而陸嫁嫁立在大橋之前,劍目明亮如正午之日,她雪白的劍裳灌滿大風般鼓起着,衣裳上更是呲呲地冒着雷電般的劍氣,狂風中,她墨發張狂地潑灑舞動。九嬰的環伺之下,她的身形紋絲不動,身上的劍意卻節節攀高,像是能将眼前的妖神連同着環瀑山一起劈成兩半!

翰池真人在短暫地奪過意識之後,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身上的劍體是那麽的熟悉,仿佛自己在哪裏見過一樣……他關于蓮田鎮原本的記憶鏈條再次斷裂,他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但心中卻泛起了本能的恐懼。

九嬰的每個頭顱都生出了意識,所以這種恐懼無法傳達到每一個頭顱裏。

他強融九嬰之時的境界終究太低了,以至于如今根本無法壓抑住九嬰的兇性,哪怕是只控制中間這一首都很難做到。

無數聲音在腦海中紛亂地起滅,翰池真人知道,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你身為天宗之人,天宗氣運蕭條,為何你修為不減反增?你明明也背叛了天宗,何必在這裏裝作救世之人?”翰池真人竭力地喊話着,他希望陸嫁嫁可以回答,這樣他就可以勾連住一個錨點,使得自己不至于很快被壓過去。

但陸嫁嫁置若罔聞。

她手中的明瀾劍劍氣大盛,其中被作為器靈的血羽君像是漲潮時上岸玩耍的魚,終于飛了出來。

血羽君已漸漸恢複了些意識,它剛想慶幸自己重獲自由,期盼未來自己兢兢業業殺惡靈,賺回肉身,然後重新成為一個合格的南州妖王。

可它擡起頭,呆若木雞。

這是什麽怪物……它如今整個身軀甚至沒有對方的一只瞳孔來得巨大。

“這……這……”血羽君瞪大了眼,立刻回身,然後看到了陸嫁嫁那要将九頭怪物連帶着它身下山峰千刀萬剮般的劍意,吓得像是淋雨的雞,雙翅一抱,連帶着它的宏圖霸業一起瑟瑟發抖地鑽回了還算安全的劍裏。

在血羽君鑽回劍中的那一刻,陸嫁嫁一拍劍柄,明瀾劍挂虹而去,而她停留在原地的身影,也已是一片殘影。

她的體內,已經消融大半的劍胎嗡鳴不止。

天空中的環形劍雲像是受到了感召,在陸嫁嫁身形發動的那刻再次聚攏回來。

那劍環像是繩索一般,要将九嬰牢牢地圈鎖,九嬰狂雷般的九首撕開劍環,但它卻無法捕捉到陸嫁嫁快如閃電的身影,尖銳的摩擦聲在九嬰的身體上不停地響起,每一道聲音的盡頭,便是一道深入骨骼的劍痕,而陸嫁嫁與明瀾劍各分兩邊,皆是白影缭繞,一時間甚至分不清誰是人誰是劍。

陸嫁嫁踏過九首,在幾息的起落之間,來到它中間的那首之上。

人與劍恰好在這一刻從兩邊彙合。

陸嫁嫁立在蛇首的中間,雙手握住劍柄,十指相扣,猛地向下刺去。

明瀾劍觸及九嬰之首,實質的劍氣一道道射出,化作一道道的白色氣流,以劍尖為中心,螺旋般地轉動着。

九嬰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殺了她!殺了她!”

所有的頭顱齊齊咆哮,震耳欲聾。

九嬰沒有利爪,可它身體的兩側,各自分立的四個頭顱于此刻彎曲,它們像是明晃晃刺出的一對四爪彎刀,發勁之後,無堅不破,摧敵首腦,如穿腐土!

這個曾經殺死過五道之中修行者的九嬰白骨之爪,在三千年後,朝着二十出頭的白衣女子切了過去。

第 167 章 該去的地方

“盯着腳下的路!別往下面看!沒人能殺的了你們,能殺你們的…..只有自己的恐懼!”江明見隊伍不動了,大聲叫道。

三溜子雖然也吓得魂不附體,但它畢竟是大王賞識的得力幹将,必須吶喊助威,于是也吱吱叫道:“兄弟們,進則生,退則死!我們沒有退路了,跟着大王!闖出一條活路來!”

有時候,信念的鼓舞,力量是偉大的!這群膽小的耗子,一個個眨了眨眼,意識到只有聽大王的話才能活下去,一個個用理智強壓住恐懼,又開始緩緩的動了起來……

不過,它們智商很低,而且非常自私,一個接一個的,後面的咬住前面的尾巴,串成了一條串兒,離江明最近的那耗子,幹脆一口咬中了江明的尾巴,這樣一來……只要大王不掉下去,它們也沒事。

江明不會跟它們計較這些,要說當年,在那巨大的骷髅洞穴裏,下面都是鬼藤壺,當時的情況比現在要嚴峻危險多了。所以江明心如止水,堅毅的往前邁着步子,終于來到了湖心島的上空!

江明看不見那白塔,只是盯着“眼前”的路,但他懷裏的墨墨卻似乎看到了無比恐懼的東西,吓得渾身哆嗦了起來…….

“墨墨,別亂看,不要瞅那光源……”江明小聲提醒道。

墨墨緊張的支吾:“江哥,我沒瞅光源,這…..這白塔裏面,長…..長滿了……”

…….

黃丫被那只出來溜達,尋找母皮子的紅眼黃鼠狼抓住,帶到三奶奶那裏一番審問後,又被叼着送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那所謂該去的地方并不神秘,正是那白塔廟後面的小白塔“閣樓”中!

那地方曾經被黃丫和錘錘發現,裏面藏了七八只母黃鼠狼,一個個挺着大肚子,于一堆雞骨殘骸間打嗝閑扯淡,還問黃丫和錘錘……有沒有給它們帶雞來?

之後……等到江明他們也來閣樓裏查看的時候,肮髒的地板間,只剩下了七八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它們的崽子,像是都被取走了,留子不留母,光剩下了血腥殘忍的作案現場。

正在江明和墨墨狐疑驚詫時,前院傳來了動靜,估摸是那三個年輕人報警了,公家的人來取證調查,江明和墨墨他們也就溜了,沒有再關注這肮髒的小白塔。

此刻,紅眼皮子再叼着黃丫前來,“閣樓”內已經幹幹淨淨,什麽屍體呀,血痕呀,雞骨架殘骸呀,統統都不見了!像是有人清洗過一般!

黃丫脖頸子被叼着,吃驚的看着小白塔“閣樓”內的一切,心說……難不成,就在這“閣樓”裏,紅眼皮子要糟蹋自己?它們還真“謹慎”,把之前的作案現場清理的如此幹淨?

那……內個所謂的巧巧,它又在什麽地方呢?

滿腦子胡思亂想的黃丫,并不知道,其實…..在它和錘錘,還有大王和郡主,離開這座白塔的時候,“閣樓”內的清理,就已經開始了。

那一個個橫屍當場的母黃鼠狼,開始一點點的變化,像是融化的蠟人一樣化作了猩紅的流體,跟地面上的血污融合在了一起。

要說這“閣樓”地板上的“血污”,在山體內,聞見是沒有味道的,但一暴露在了外界,有光照射,吹着小風兒,那陣陣腥臊惡臭還有難以言狀的血腥味,跟開膛破肚的屍體散發出的氣息有異曲同工之妙,居然讓江明和墨墨沒有“認”出來?不過…..這都是隐藏在背後的玄機了,當時的江明和墨墨,并不知情。

當“閣樓”地板上的母黃鼠狼,徹底的融化成一灘粘稠的“血水”後,紛紛的“滲”進了地板中,消失不見了…….它們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至于……四個逃跑的紅眼皮子,往三奶奶的海碗裏吐的“耳鼻口眼”,也并非那七八個母皮子腹中的胚胎。而是那老和尚肚腔子裏長出的東西……

就像是…..爛木槽子裏,生出的“木耳”一般,當時它們慌不擇路……帶上“細軟餘糧”舉家潛逃了…….

現在,紅眼皮子帶着黃丫,又返回到了小白塔“閣樓”中,還“糟心”的以為那紅皮子要“非禮”它,結果人家直接把它一扔,丢進了“閣樓”內,轉身就跑了!

懵逼的黃丫還沒弄清咋回事?就感覺四個爪子,像是被強膠黏住一般,一絲也動不了了……然後地板開始“融化”它的身體也跟着一點點的下沉!

黃丫的腦子那叫個懵啊!這…..這算是怎麽回事?這地板明明是夯實的呀?怎麽稀軟的,跟糯米糕一樣?身子還一點點的往下沉,它拼命的掙紮,卻越掙紮下陷的越快!

接着…..它就看到,“閣樓”內的一切,開始變得猩紅,像是被血染過的一般!

此時的黃丫真可謂萬念俱灰!想指望大王和郡主來救自己…..已經是不可能了!自己真窩囊,雖然某種程度上“完成”了任務,刺探到了紅眼皮子們的“老巢”在哪裏?但無法把信息傳遞給大王啊!

錘錘那二貨也跑了!自己馬上就要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裏,這都算哪門子事兒啊?這一回…..真是觸大黴頭了!

本來黃丫經歷了“冰雪小世界”的考驗,膽子也變得越來越大,覺得天地間,沒什麽“偵查”任務是自己完不成了的!但這一次…..比那冰雪小世界還要兇險的多!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它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大王和郡主,趕緊撤退!不要再管錘錘的閑事,這裏的“黑手”,比以往見識過的都要恐怖!

但現在琢磨這些又有何意義呢?黃丫的身子一點點的下沉,直到沒過了哽嗓咽喉,那獨眼“激光筆”無助的瞅向“閣樓”的小窗戶,看見遠處的星空,一道流星劃過了天宇…….

它徹底的沉入了地板中,“臨死”也不明白,這地板下面,不就是一個中空的“竈臺”空間麽?為啥現在感覺……下面是實心兒的。

最後一抹光線劃過,黃丫沉淪了下去……不停的往下墜落着,像是在膠水中緩緩下潛一般,雖然速度不快……但這種沒有底線的下落更令它恐懼!還不如一下子摔死呢!

漸漸的…..膠水開始起了“化學反應”,黃丫感覺渾身上下奇癢難忍!像是無數個縧蟲在往皮膚裏鑽,身體…..也像是被“頭發絲”給纏住一般,那些“頭發絲”都會動,幾乎“無孔不入”!黃丫的嘴裏,耳朵裏,鼻孔中,甚至“激光筆”的淚腺……全都鑽進了這些可怕的“細絲游蟲”!

它徹底瘋了!拼命的掙紮,然而……這些“頭發絲”已經跟自己連成了一體,像是輸液插入的針頭一樣,稍微一動……便扯動着自己的神經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黃丫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粘稠的液體,正在通過這些“細如針”的發絲輸入進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徹底換血了一樣,它腦子嗡嗡的,逐漸放棄了掙紮,死即死耳…….不要在臨死前,再徒加痛苦了…….

按理說…..從空氣中墜入到沼澤一般的深淵裏,不說體表的難受,最起碼呼吸就是個大問題,你無法呼吸,在被“泥沼”中的“貓膩”折磨致死前,首先會被憋死!

黃丫也一樣,它一開始下潛的時候,也感覺無法呼吸,不知名的稠物往嘴裏灌,作為動物本能的保護應激,黃丫首先閉住了嘴,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然而,随着那如“絲縧”般的細線“無孔不入”,甚至直接鑽透皮膚後,“換血”一開始,之前的那種憋悶感逐漸的消除,像是“緩過勁兒”來一般!

黃丫甚至覺得…..自己有點适應了這裏的環境,它終于停止了下潛,懸浮在液體中,還感覺……挺舒服的。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理智告訴黃丫,它并沒有死……而是融入了一個新環境中,周圍的液體甚至很溫暖,還有種……在媽媽懷抱裏的感覺。

液體刺激眼膜的那種“侵入”感也沒了,好奇心的驅使下,黃丫漸漸的睜開了眼…….

然而,當它看清這液體中的一切時,登時驚魂喪魄,身子猛一哆嗦!

但見……錯綜複雜,猶如在大樹根須下面的“血管”叢林中,一顆顆像是根瘤菌一般的黃皮子,黏糊糊“攢”了團,被無數的“血脈根須”相連,懸于透明的液體內,一個個還微微蠕動着,像是還有生命一般!

它們都在沉睡,身體也模糊分化成了類似于某種器官的模樣,程度不一,有些一眼就看出了是黃鼠狼,有些……則已經“過渡”成了怪胎,手足軀幹,腦袋尾巴完全錯位了,粘連在一起,跟毛雞蛋一樣,不可描述的惡心!

唯一共同的是,它們都被這些“血脈”相連,牢牢的栓縛在了“膠液”中……

天吶!黃丫腦瓜子登時就炸了!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結局,将會變成一塊難以描述的爛肉,成為這深淵沼澤的“某個器官”!敢情……這白塔特麽的就是個有“生命”的魔鬼!跟那老和尚差不多,那白塔“閣樓”,就是它的嘴!

黃丫拼命的掙紮,拼死也要從這可怕的魔境中逃出去!然而一切無濟于事,稍微一動,就像是被抽筋剝皮一樣,千刀萬剮般的劇痛!

死亡……有時候并不可怕,只是一個很短的過程而已,難受一陣兒就過去了!但可怕的是……讓你頭腦清晰的看清自己的“下場”,從一個正常的生物,一點點的變成不可描述的“髒東西!”

這些“毛細血管”,在給自己無情的換着血,精神和身體雙重的折磨……黃丫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生不如死!

第 164 章 想岔了

“既然奶奶有興致,那奴婢就去準備。”到了遼東後,顧绮羅雖然十分忙碌,杏花和春雨卻都呆的有些無聊,如今眼看奶奶終于肯放下她的商業計劃,而生起一些“不務正業”的心思,她自然高興。

正要出門去喚人,就被顧绮羅攔住,聽她嘆氣道:“罷了,我哪裏真有這個心思,你看看這個天多冷,我站在門邊才這麽一會兒,就要凍透了。外面那些窮苦百姓也不知怎麽活,蕭江北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能帶回什麽情況,等他回來再說吧。”

她這樣一說,杏花頓時也沒心思了,主仆兩個一起等了會兒,杏花便道:“奶奶,回去吧,實在太冷了,再這麽下去,屋裏一點暖和氣都沒了。”

顧绮羅點點頭,忽見春雨帶着兩只小熊走了過來,兩個小家夥如今不用抱着,因為皮毛厚,也不十分怕冷,在雪地上一路走,偶爾還打兩個滾兒,圓滾滾的模樣十分可愛。

主仆幾人逗弄着兩頭熊,如此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廚房那邊已經過來問了好幾遍是否擺早飯?顧绮羅只得無奈道:“那就擺飯吧,你們爺大概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須臾間早飯擺上,顧绮羅見沒有外人,就叫杏花春雨秋容和自己一起坐了,說道:“咱們先吃,留些飯菜在鍋裏熱着,等蕭江北回來吃。”

話音剛落,就聽院子裏蕭江北的聲音響起,杏花笑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說完連忙掀開門簾,只見蕭江北面沉似水的進來,搓了搓手道:“到底還是屋裏暖和,都說北疆冷。這遼東竟是比北疆還冷得厲害。”

杏花道:“這已經不算暖和,奶奶剛才在門邊看着爺,等了好一會兒,把屋裏熱乎氣都放的差不多了。”

蕭江北坐在飯桌旁,聽杏花這樣說,他便對顧绮羅道:“這已經很好了,自從咱們家挂上棉簾子。我去和總兵府的那些人一說。好多人回去也挂起了這個,說要比往年暖和不少。”

顧绮羅給他盛了一碗飯,送到他面前。鄭重道:“你臉色不太好看,可是外面的情況不好?這樣嚴寒天氣,若是有那露宿街頭的,定然活不下來了。”

蕭江北沉聲道:“外面倒暫時還沒發現凍餓而死的屍體。這也多虧你之前拿出那麽些錢來,如今女真和各族部落的房子多翻修了。不然單是北峰山腳下,那些人就別想活。如今各個府城裏也有救助措施,程統在這裏,唐萬年總要做做樣子。然而我擔心那只是表面功夫,還有四天就過年了,我派出去的兵士打聽了一下。說是許多人家都面臨斷糧的地步,更不要提過年。唉!為什麽窮人這麽多?這麽難呢?”

他說完,便舉着碗怔怔出神,屋裏氣氛一時間就凝重起來,好半晌,杏花才嘆氣道:“前前後後,奶奶拿出了将近二十萬兩銀子,到最後,竟是連咱們中部這幾個府城都沒有周濟過來,更不用提更遠的遼南和北邊了,聽說北邊還要更寒冷。”

“總是要一步一步來的,單憑咱們個人力量,哪裏能填上這大窟窿。”顧绮羅也嘆了口氣,又安慰蕭江北道:“別急了,回頭我再拿出些銀子買糧,總算城裏這些米糧鋪存貨還是充足的,到時……能接濟多少人就接濟多少吧。”

“我也只是說說罷了,實話說,今年因為你用了錢,又有程統在,唐萬年收斂許多,百姓們日子還算好過了呢,聽說那些蠻子們如今都知道咱們倆的名字,感念咱們的恩德。若是往年,更不知會怎樣凄苦,難怪皇上銳意發展遼東已經十年,卻仍是不能讓遼東富強起來。”

顧绮羅道:“是啊,可見此事十分困難,十年時間,其實不算長。好了,吃飯吧,回頭讓曾遠再受累些,無論如何,山春府裏不能有凍餓死的人,不然那唐總督不在乎,你可得要臉面。”

“我這個總兵原不必管這些事,皇上派我過來也不是來救助百姓的,又傷我的什麽臉面?也不是我小氣,我只是不平,唐萬年不說別的,只說那金礦,讓他斂了多少錢財?如今卻要咱們貼錢救助百姓,去幫他堵窟窿擦屁股,這是憑什麽?”

顧绮羅嘆氣道:“那有什麽辦法,只看看這些累死累活一年到頭來卻又凍又餓的百姓吧,不是這些苦難的人,誰管他唐萬年死活呢?咱們貼錢也不打緊,千金散盡還複來,等明年開春兒,商路漸漸成形,咱們就又有錢了。”

果然第二天,顧绮羅便将曾遠叫過來,讓他去買米糧等物,分發給城中窮苦百姓。

一聽說又是顧绮羅要做善事,曾遠從關內招回來的人也顧不上過年了,紛紛過來幫忙,一時間,原本因為大雪而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頓時熱鬧起來,許多人原本面臨着斷糧之苦,正感嘆着年關難過,忽然就說又要發糧了,那種絕地逢生的喜悅心情當真是任何言語也不能描述的,蕭江北顧绮羅在她們口中竟不只是遼東總兵和總兵夫人,竟成了萬家生佛的神仙。

“曾掌櫃,這牛二家先前都已由他的哥哥領了糧食,如今又跑來冒領了。”

随着一聲大喊,人群中那個冒領糧食的男子如同過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狼狽逃竄出來,一句狠話都不敢說,便灰溜溜跑沒影兒了。曾遠發糧前就說過:糧食都是有數的,總兵府也沒有金山銀山,若是有人冒領,必然就有人要少得,所以要大家互相監督檢舉,防備的就是這樣貪婪小人,如今一舉奏效,接下來領糧的場面便是秩序井然,再也沒有僥幸之輩出沒。

顧绮羅和杏花春雨坐在馬車裏,鐘春風和應飛鴻穿着厚厚的貂裘坐在門邊位置,幾個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顧绮羅便笑道:“曾遠是真的越發能幹了,這樣大的場面,他也經營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日後北邊商路有他,我就不用再操心。”

春雨在旁邊聽了,心中不禁喜滋滋的,嘻嘻笑道:“那是,奶奶也不看看那是誰?那可是我哥,您只看我素日裏的聰明伶俐,就知道我哥哥絕對不會差了。當然,這也少不得奶奶的教導,不是你,他到現在還只是一個給人幹零活的苦力呢。”

說到最後一句話,小丫頭大概是想起了從前的苦日子,笑容隐沒。而旁邊的杏花則幽幽嘆了口氣,暗道曾大哥是越來越厲害了,連奶奶都這樣欣賞他,将來北邊商路都會交給他來管理,到那時,他也可以算是一號風雲人物,我一個奴婢,就算奶奶說将來讓我贖身,那也不過是個做過奴婢的平常女子,哪裏能配得上他?倒不如趁着現在還未泥足深陷,早早兒抽身而退,日後……再不可尋着理由去多見他了。

顧绮羅和春雨絲毫沒有察覺到杏花的心情轉變,那邊鐘春風也贊嘆曾遠忠誠可靠,又有聰明才智,是個可以托付大事的人。正說着,那邊正主持着發糧的曾遠也看見了這邊馬車,連忙交代了身旁人幾句後便趕過來,只問顧绮羅是要往哪裏去?

顧绮羅道:“我們在這裏等蕭江北,和他彙合了,一起往長白山腳下去,有人捎回消息,說那裏是受災最嚴重的,偏偏聚集的女真人和部落也多,所以我們買了許多糧食,打算也去給他們發放一下,如今也只能顧到這麽些了,再有遠的受苦的地方,我即便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曾遠感嘆道:“奶奶當真是大善,古往今來,有幾個如您這般,将我們百姓放在心上。如今天寒地凍的,放着屋裏溫暖如春不住着,卻要和二爺一起往長白山腳下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去。”

顧绮羅笑道:“沒辦法,人手不足啊,我倒是有心把你一個人當兩個人來用,只可惜你又沒長三頭六臂,我總不能把你剖成兩半吧?”話音未落,忽聽一陣馬蹄聲響,轉回頭,就見蕭江北帶着十幾騎人馬到了,于是她便對曾遠道:“行了,你只顧好這山春府的事就好,有為難的地方,就去找程大人。”

“好,我記住了。”曾遠點頭,退下去的時候忍不住往杏花那裏看了一眼,卻見她微垂着頭,只能看到那一頭如雲秀發,卻看不到往日熟悉的笑容。曾遠心中一震,旋即便是無邊苦澀襲來,暗道是了,她如今大了,知道男女之事,再不可能和我如以往那般随意說笑,我不過是個窮小子,得奶奶提攜,才有如今這好日子,她卻是奶奶的貼身丫頭,将來說不定就要給二爺做姨娘,即便不是,奶奶也說過将來會替她脫奴籍,到那時以她和奶奶的關系,就是嫁一個富貴官宦子弟為妾也不算什麽,甚至有那清白人家七八品的官兒,為了攀侯府,娶她為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她怎會和我這樣一個窮小子有結果?曾遠啊曾遠,你真是昏了頭,以為奶奶重用你,便是魚躍龍門了?竟連從前看做神仙般的女子也敢肖想起來,你還真是貪得無厭。

第 152 章 ∶平凡的心境

聽到趙平的問題後,下一刻衆人又紛紛将目光看向了鄭璇,是的,經過之前趙平的話,絕大多數資深者們似乎也對這個問題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直到剛才趙平提出這個問題,他們才真正注意到這個情況。

看着衆人的目光,鄭璇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後回答道“雖然我在列車裏呆的最久,不過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我也無法回答你,因為在我當上隊長之前,也就是我之前的那個隊伍裏,人數最多的時候3號車廂的房間也只是住了9個人,因為靈異任務的原因,輪回者的死亡率可是極高的,所以在我的印象中之前的隊伍裏幾乎就從來沒有達到10人過。”

鄭璇的話說完後衆人有些失望,但是接下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竟然不由自主的在他們的腦海裏出現了。

趙平擡起手摸了摸自己下巴又繼續說道“其實之前的那個問題只是我接下來的這個問題的鋪墊,我真正的想法則是…”

“假如…我是指假如,假如我們隊伍裏的10個人,在經歷過某一場靈異任務後一人沒死,那麽返回列車後依舊還是10人,那麽…當下一場靈異任務來臨之前…列車還會不會繼續停下接收新人?另外就是如果說真的繼續接收了,但是車廂裏卻只有10個房間…”

後面的話趙平沒有說下去,不過其餘人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所以當他的話說完後一旁的程櫻則有些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問道“你是指列車超員?”

“恩,大體上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個問題似乎引起了張虎的興趣,所以當趙平的話說完後,張虎在思索了一會後便立即笑着說道“哈哈,要是真這樣的話那就有意思了,來晚了的輪回乘客沒地方住,吃喝拉撒也沒地方解決,難道要和其餘輪回乘客共擠一間?哈哈。”

然而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卻發現其餘人根本就沒有一個看向他也沒有一個回答他的,所以張虎的笑容則頓時淡下下去,随後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至于其他人真正的猜測則是…那是因為如今無論是趙平還是何飛亦或是鄭璇與程櫻,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認為這趟列車會超員,詛咒絕不會做出那麽無聊的事,既然車廂上只有10個房間,那麽目前他們幾人都有了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這趟地獄列車裏的最多只能容納10名成員。

不過何飛卻又多想了一層,那就是不排除将來這趟地獄列車或許會産生大變動,從而新增房間數量的猜測,畢竟詛咒空間無限可能,當然了,這也僅僅是一個猜測。

…………

夜晚21.30分。

這時候在3號車廂的某個房間內,姚付江似乎玩得很開心…

此時姚付江正站在他卧室裏的一個櫃子旁,似乎在思考着什麽,至于他腳下則是琳琅滿目的堆積着一大片各式各樣的物品。

沒錯,這些東西全都是之前他利用自己的想象從櫃子裏拿出的東西。

站在櫃之前思考了約兩分鐘,忽然,姚付江的一雙眼睛就猛然一亮,随後打開了櫃子的蓋子并立即将手伸了進去。

接着,他就從櫃子裏拿出了一把…AK47火麒麟!!!

看着手裏的這把‘火麒麟’,這時的姚付江其表情頓時充滿了驚喜的神色,然而,正當他想開槍試射的時候,他才猛然注意到…

——這把火麒麟竟然是塑料做的…

(我日,看來之前隊長說的果然沒錯,個人的獨立房間裏唯獨武器是無法獲得的,哪怕是強行制造出來也只會和手裏的這個玩意一樣被詛咒空間設置成了玩具。)

啪嗒!

姚付江一把将那把‘火麒麟’扔在了地上,并同時露出了一臉失望的神色。

不過他失望的表情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接下來一聲咕嚕聲便将他的思緒重新拉回了現實,那就是他餓了。

所以接下來,姚付江又按照之前隊長所說的那樣離開了卧室跑到了客廳右側的廚房裏面。

來到廚房後,姚付江首先就注意到了面前的那個冰箱,于是接下來他就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十幾秒後打開了冰箱。

果然,冰箱裏出現了熱氣騰騰的食物,竟然和他之前在腦海裏想象的絲毫不差!

所以接下來他就将這些平常他在現實世界裏根本吃不起的食物統統端到了一旁的餐桌上,随後興奮地吃了起來。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像姚付江那樣在自己的房間裏淨是做一些無聊的事,自從王凱芳這名中年女教師在進入屬于自己的獨立房間後,她似乎就對這個房間毫無興趣,她什麽事都沒有做,甚至連飯都沒吃,而是一直呆呆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另一方面,駱元在來到自己的房間後先是仔細的打量了一會房間的各處,然後從冰箱裏按照自己的想象拿出了自己想吃的食物吃了起來,飯後他也并沒有像姚付江那樣來到卧室胡搞瞎搞,而是打開了自己的房間門來到了走廊外面。

下一刻,他就将目光看向了右側的一個房門,至于這個房間的主人…則正是和他一樣也帶着眼鏡并且在幾小時前和他們說過話的那個人的房間,也就是趙平的房間。

來到房門前的他有些猶豫,剛想伸出敲門的手卻停在了半空,駱元沉思了片刻,不過最終還是敲響了房門。

很快,房間的門開了,穿着睡衣的趙平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駱元的面前。

當看到敲響他房門的人竟然是新人裏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趙平的表情有些詫異,這也讓她有些意外,不過這種表情也是轉瞬即逝,随後趙平便表情沉默的對面前的駱元問道“有什麽事嗎?”

看到對方穿着睡衣,駱元則趕忙用帶有歉意的口吻說道“趙先生您好,這麽晚了還來打擾您休息,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有什麽事嗎?”

聽到對方這麽說,門外駱元的表情确是有些躊躇,而門內的趙平卻并沒有催促他,反而是眯着眼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駱元的躊躇并沒有維持太久,約半分鐘後他似乎終于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看着趙平說道“我想請您告訴我如何在靈異任務裏活下去!”

讓趙平萬萬沒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家夥憋了半天竟然問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不過轉念一樣也就想通了,畢竟面前的這家夥是個從沒有執行過靈異任務的新人,而且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家夥的內心深處應該已經恐懼到了極限,否則絕對不會特意跑到他面前問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雖然是這麽想,但是趙平的表情卻依舊沒有變化,随後趙平淡淡的對其回答道“在靈異任務裏怎麽活下去?這個問題不光困擾着你,同時也一直困擾着我,而且自從我來到這趟地獄列車以來就一直沒有找到過答案,并且你的這個問題就目前來說可以說是整個詛咒空間裏最難的問題,所以我無法回答你,哪怕是我們的隊長也無法回答。”

趙平的這個回答讓駱元有些不解,不過随後趙平卻又略有深意的對其說道“如果說非要想活下去的話,那麽保持一個平凡的心境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困了,需要休息了。”

(平凡的心境?)

然而駱元的沉思還沒有結束,下一秒趙平便關上了房門,只剩下一臉疑惑不解的駱元呆呆的站在走廊裏…

未完待續…

第 162 章 人命探路

來回沖了數次,李雷才滿意的返回門內,摟着葵水的小蠻腰就要去休息。

門外的怪物們不是沒有脾氣,他們殘暴,他們嗜殺,接連有同伴死亡,已有強者前來,就等李雷再出去就幹掉。李雷又不是傻子,不陪他們玩了。

見他離開,那些怪物發出震天的咆哮聲,有的怪物無意間查看地上細碎的石子,接着心中一驚,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當緋夢壯起膽量也要逃出去玩幾把時,讓他郁悶的一幕出現了,門口的怪物們齊齊的退到了數百米後,這些家夥已經發現,那些同伴是徹底的死亡了,百年後都不能再複活!

城中還有戰鬥,怪物中的強者趕緊派人去探查,得到了一個讓他們驚恐的消息,同伴們在大批量的失蹤,都被突然出現黑洞吞噬,地上發現的碎石中絕大多數都沒了靈魂的氣息,整個城市已經開始進入了要滅亡的節奏。

消息無法隐瞞,怪物們可全都是智慧人類變得,立刻引起了動蕩。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樣的長生,只是想死也死不了,慢慢地變得麻木,又歇斯底裏起來,活着的意義就是每百年痛快的大戰一場,然後陷入沉睡等待再次的蘇醒。

這次竟然有機會徹底死亡,有的怪物脫離了大部隊,去尋找戰鬥之地,擺脫這種悲慘的境地。可更多的怪物團結到了一起,他們不想死,死亡的恐懼甚至超出了對血肉的渴望。不再想着主動進攻,而且全都跑到遠離戰鬥的地方,竟然破天荒的開始進行防禦。

一夜之間,門口的怪物們竟然全都撤了,這讓人們興奮不已,不管是不是陷阱,膽大的立刻就要離開,跟着衆強者攻打這城主府更加危險。可十來個仙境強者竟然堵在了門口,想走,那不可能!

擺明了要把人們當炮灰,一個個悲憤不已,士氣降到了最低點。唯一的通道已經出現,十個人進去,仍是一個都沒能活着出來。又有二百多人被選出來在前方探路,人們想反抗,可看着強者大佬們一臉的殺機,絕望的走了進去。

前方探路之人的身後,就是近百個壓陣大佬,還有些大佬混在隊伍中或後方驅趕不願前進的人群。

通道只有十多米寬,兩邊仍是三十多米有禁制的圍牆,使得通道看起來很窄,彎彎曲曲的不知道通往哪裏。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兩具被冰凍的屍體,這兩人還保持着小心翼翼前進的姿勢,肯定是中了機關,立刻就被冰封死亡。

兩人被封在冰塊中,表情都清晰可見,有人想敲碎冰塊,取出兩人身上的財物,可一敲之下,連人帶屍體全都變成了冰粉,随後就開始慢慢的融化,逐漸變成了一灘水,看得人驚悚不已。這才發現,兩灘水旁邊還有一灘,竟然是一次性就死了三位!

出現了這種情況,人們更加小心翼翼,沿着通道七扭八拐的前進,沒幾步又看到了屍體,這次是一個修士胸部被利器貫穿,活活的釘死在牆上,這利器是把長矛,看樣子竟然是寶器,探路的人員見寶眼開,上去就要把長矛拔下。

“嗖……”

“噗……噗……噗……”

連續兩個聲響,牆壁另一端突然又射出一把長矛,穿透數人後再次把一人釘在了牆上,而之前的屍體和長矛如融化了般進入牆內消失不見!

一下又死了四個人,探路的人員全都驚恐的大喊出聲,有人掉頭就要想往回跑,卻被大佬們一腳踹了回去。

“繼續前進,如再有人往回走,我就把他碎屍萬段。”

往前走也許會有活路,可後退必死無疑,探路的人們只好繼續前進。

“嗖……”

“噗……”

沒走幾步,就不知道是誰踩中了機關,有長矛發射而出,随之就有人身死。僅僅走了三百多米,一百多人永遠死在了通道之內。當前方地面出現密密麻麻的孔洞,沒人敢走了,兩具燒焦的枯骨就在那充滿孔洞的地面上。

這次到沒人逼他們往前走,鳳凰天女沒有言語的飄到前方,接着身上冒出無數火球擊打在地面上,似乎觸動了機關,沖天的大火立刻燃起。卻見鳳凰天女把性感的櫻桃嘴微張,火焰化成洪流向她嘴中湧去,讓人目瞪口呆無比欽佩的是,所有的火焰,竟被她一口氣吸光了,完事後還有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厲害!

李雷也挑起了大拇指,就差拍手鼓掌了。

似乎是為了獎勵那存活的近百人闖過了長矛刺殺區,他們被允許返回大部隊,接着又是二百來人被心驚膽戰的派了出去。不過見上批人活了近一半,又得到大批的賞賜,也讓他們看到了希望,裝着膽子踏過孔洞火焰區接着走。

可這些人就沒上批人那麽幸運了,當前方出現出口,甚至可以看到出口是個很大的花園,在當最前方的人馬上要踏入花園,牆壁兩邊突然發射出無數的月牙形利刃,這些月牙利刃從一面牆壁射入另外一面牆壁,僅僅一輪,再看那些人齊齊的癱成一團,鮮血噴濺而出,全都被切成了碎肉!

眼睜睜的看着眼前的慘景,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葵水挽住李雷的手臂。

“走吧,到了花園暫時安全了,裏面有不少不錯的靈草,應該從新生長了,我們去挖一些。”

話音未落,很多強者大佬已經竄了出去,李雷和葵水趕緊繞過一堆堆的碎肉進入花園。這花園跟其他大戶人家的花園沒什麽區別,只不過要打了很多,亭臺樓閣池塘假山,最多的是争相鬥豔無數種奇花異草,全都是三大陸根本沒有的品種。

人們沖進去就開始了搜刮,李雷也葵水也不例外,随着進來的人越來越多,花園算遭到了浩劫,所有奇花異草被洗劫一空,就連那些亭臺樓閣都被拆掉,池塘裏的游魚都沒能躲過一劫。原本的美景立刻消失不見,成了一個到處都是人的垃圾場!

人們收獲頗豐,可在看到來路路口又被大佬們堵住,而花園三面圍牆上再次出現數十形态各異的通道,興奮感立刻消失不見,這次不知道又該輪到誰倒黴了!

花園的所有物品被一掃空,連休息都沒休息,各大佬就開始挑人,這次被挑的人更多,足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更粗暴,被挑出來的人不但要去送死,所有財物還被洗劫一空。他們大聲的抗議哀求,可根本不用那些大佬動手,就被沒被選中的人分批驅趕進了通道內,人性的醜惡被這些平時高高在上的修士們展現的淋漓盡致。

等足夠數量的人一進去,通道就自動的關閉了,裏面發生的一切外面人都不知道,只聽到滲人的哀嚎和慘叫聲,聽的人毛孔發炸。

“我只到過這裏,再往裏就沒去過了,用不用我去問問別人?”

葵水沒有去參加強迫別人,自從跟随了李雷,她心中明白,自己成神的幾率要比其他人大的太多,凡事多為李雷想想就好,其他的用不着關心。

李雷搖搖頭,“用不着了,反正都是用人命探路,咱們只等最後看結果就好,我有預感,鳳凰天女把我帶來,早晚用的着我出手。必要時你先回島裏,想要破壞那封印大陣,恐怕沒那麽容易。”

“小壞蛋,不用擔心我,只留你在外邊我不放心。我與一些老家夥關系還不錯,必要時可以利用他們一把。”

低聲訴說間,這次時間到很快,全部關閉的通道門有一個消無聲息的打開。這次到沒逼着誰再去探路,仙境大佬門把人們召集在一起,又示意人們安靜下來,其中一人開了口。

“這道門之後是城主府的仆人居住區,殺光所有的仆人,會有一道門打開,那是城主的後宮區域,在殺光所有後宮的人,就能進入正殿區域,那裏就是咱們的目的地。到了正殿區域,就用不到大家出手了。所以,請大家務必再拼一次,我們向大家保證,只要取得這城中寶藏,人人有份絕不落空。”

現在知道鼓舞士氣了,可已經沒人相信敢他們的話,裏面絕對還危險重重,就算再大的利益,有命享用才成,但還是被驅趕着向通道湧去,從進入的先後順序就可以看出來,跟這些大佬們沾親帶故的人員,全都落到了後面,那些大佬也是如此。

李雷冷笑一聲,不顧葵水阻攔,走到前面排隊就要先進去,葵水苦笑下只好跟在身邊,鳳凰天女看了一眼,帶着粉色羊駝,面無表情的飄到了他另外一邊。李雷一連帶兩位高手加入到先頭部隊,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好感,有了鳳凰天女的加入,安全性要大的太多了。

“到正殿之前,找機會把你的女伴藏起來,封印大陣一被破壞,恐怕這城主府中的人沒幾個能活下來。”

腦中傳來鳳凰天女的傳音,李雷心中一驚,正殿果然是最危險的地方,以葵水的境界竟然都有生命危險,先向鳳凰天女點了下頭,又緊緊抓住葵水的手,随着這人流進入到通道內。

第 152 章 :不能夠坐視不理的

二人剛沖出房間,就與洛步雲洛撞了個正着,與此同時,兩位長老和陳雨也從屋內沖了出來,大家的眼神都是一樣的驚愕,顯然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偷襲他們。

忽然,一聲慘叫傳出,正是那邊年輕弟子們所住的方向。

“夫人,你去看看弟子們,你們兩個去照顧好小昕!”

“嗯!”

洛銘和石浩還有陳雨三人同時應了一聲,随後,洛步雲洛轉過頭對兩位長老說到:“大哥三弟,你們随我殺出去看看,究竟是誰在半夜偷襲我們!”

說着,洛步雲洛就沖進了房間,接着就聽見“噗嗤”一聲,他直接撞破窗戶,飛了出去。而兩位長老也緊跟其後,三人剛出門,就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打鬥聲。

石浩與洛銘二人沖進了洛昕的房間,相比于自己的房間,這裏到還算好,只飛進來了一支箭,火還不是很大,可令人無語的是,這外面動靜都這麽大了,可洛昕竟然還在熟睡,絲毫沒有被這混亂的打鬥聲影響。

“小昕!快醒醒!”

在洛銘不斷呼喚下,洛昕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眼神朦胧的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問到:“怎麽了?”

“有人偷襲我們,小心一點。”

這時,洛昕也聽到了從外面傳來的打鬥聲,看到了屋內正在燃燒的火焰,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人趁着半夜大家都睡着的時候偷襲他們。

忽然,外面的打鬥聲停止了,接着就聽見洛步雲洛憤怒的說到:“江維,我們不是說好兩清了嗎?你竟然帶人偷襲我們。”

石浩忽然一愣,這才明白偷襲他們的人竟然是九幽宮的人,感情這白天江鶴之所以會答應一筆勾銷,是因為人沒帶夠,現在回去搬動了九幽宮掌門,趁着他們熟睡的時候偷襲他們。

聽到如此,石浩立即就沖了出去,随後洛銘和其他弟子們也都沖了出來,雙方人馬拔劍相對,戰鬥随時可能繼續展開。

在剛才的偷襲過程中,石浩等人并沒有受傷,只有兩名洛家年輕弟子因反應慢了一步身上中箭,但卻沒有性命之憂。

看到對方來的人數量是自己這邊的一倍,而且由掌門江維親自帶隊,門內的三名長老也全都在,石浩知道他們這一次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還是前來報仇的。

看到白天将自己打傷的江鶴,石浩怒到:“好你個不知羞恥的老狐貍,白天打不過我們假裝同意兩清,沒想到晚上竟然帶人偷襲我們,你還要不要臉了?”

對于這些江湖中人來說,都是比較信奉一諾千金的,既然他江鶴白天都同意了兩邊就此一筆勾銷,那麽晚上為何會帶人過來又偷襲他們?顯然這是非常丢人的事情,沒有人會做出這種損害自己名義的事情。

可江鶴卻是冷哼一聲,說:“少廢話,快快将神劍交出來,否則你小命今天不保。”

“神劍?”石浩一愣,心想難道這九幽宮的人發現那把廢劍的不對勁了?

石浩知道自己在觸碰那把廢劍的時候一定是開啓了什麽神秘的禁制,讓真正的神劍進入到了自己體內,而原本的廢劍,則是變成了一把真正的廢劍。

可是這神劍還在自己體內沒有成型,自己還拿不出來,這就算是自己想還給他們,又該怎麽還?再說了,石浩可根本就沒打算将神劍還給他們。

考慮許久,石浩冷聲說到:“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我何時拿你們神劍了?”

這時,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九幽宮掌門,江維冷哼一聲,聲音陰森的說到:“就是那把生鏽的鐵劍!”

“那把劍分明就在你們藏寶閣四樓,我根本就沒有拿。”石浩解釋到說,與此同時,洛步雲洛大概也聽到事情原因了,随即說到:“石浩兄弟回來的時候手無寸鐵,什麽都沒有拿,哪裏偷你們的劍了?況且還是一把生鏽的普通鐵劍,這有必要偷嗎?如果你們想找我洛家麻煩直說就好,不必找來這麽多不成立的借口。”

說到最後,洛步雲洛的語氣也冷了下來,渾身真氣狂湧,整個人如臨飓風,衣襟鬓發紛紛飛起,顯然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看到這裏,江維的神情也陰沉了下來,同時也開始湧動體內真氣,那架勢,與洛步雲洛相比絲毫不落于下風。

“洛步雲洛,我九幽宮與你洛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沒必要為了一個毛頭小子來與我九幽宮過不去吧?”

洛步雲洛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石浩,随後露出自信之色,緩緩說到:“這個自然,可你們九幽宮若是仗着自己人多,非要無故欺負一個毛頭小子,那我洛家還是不能夠坐視不理的。”

聽到洛步雲洛這麽一說,石浩的臉上可是大寫的感動,沒想到洛步雲洛為了袒護自己,竟然能要與九幽宮敵對,無論他這麽做是不是出于面子,石浩對他都充滿了感激,那表情,就差叫對方一聲“岳父”了。

“你!”

江維一手指着洛步雲洛,被他氣的說不上話來,最後,好不容易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看着眼前的一幫洛家人,兇惡的說到:“好啊,既然如此,那可休怪我江某不客氣了。”

說完之後,直接單手一揮,只見一道黑影頓時就朝着這邊沖了過來,仔細看去,這黑影竟然是一條以真氣幻化的黑龍,與今天白天時候,江鶴攻擊石浩的那一條黑龍一模一樣。

而洛步雲洛似乎是早有準備一般,在對方剛發動這一擊黑龍波之後,立即就是對着虛空一拳,一道金色拳勁直接就迎了上去。

一拳一龍,在二人身前彼此相撞,最後各自抵消。

看到這一幕,石浩頓時對兩人産生了幾分敬佩,且不說江維的人品如何,就單憑這随時一招,就能發動出比江鶴醞釀很久才能發動出的黑龍波來看,就可以知道他的修為得有多麽恐怖,更何況,這随手的攻擊,都要比江鶴強了太多,看這架勢,對方實力少說也在真武境第三重,與洛步雲洛相差無幾。

見洛步雲洛随手一招就抵消了自己的黑龍波,江維面色一怒,說:“還等什麽?還不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