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死或跟我走

“誰?”林炎豁然轉身,只見一個紫袍中年人站在十多米之外,半邊臉被黑發遮住,說不出的陰森。

“嘿嘿……我麽?”紫袍青年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陰森笑意,“你們這群蝼蟻,每天都在服用我煉制出來的毒丹,你說我是誰?”

“你是煉藥師?”林炎瞳孔一縮,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在修士之上,還有一群更加尊貴的人,那便是煉藥師,他們生來就是上天的寵兒,靈魂中蘊含着本命火源,對于火焰的操控無人能及。利用這個優勢,他們能夠煉制出修士夢寐以求的各種丹藥。

每一個煉藥師,都是無數修士和勢力拉攏的對象,同時憑借自身煉制的丹藥,他們的修為,也是相當強大。

林炎雖然看不出眼前紫袍青年的深淺,但直覺告訴他,此人絕對有秒殺他的能力。

“眼下我還是先穩住這個紫袍青年,再想辦法提升實力,等修為強大了再作打算!”林炎暗中作出了這樣的決定,而後拱手笑道:“小人拜見前輩!”

“你倒是挺識時務!”紫袍青年瞥了林炎一眼,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道:“說罷,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賤民,是怎麽殺了李岩他們幾個的,如果說的好,我會考慮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讓我多活一段時間?

林炎心頭猛然竄起一股怒火,四聖大陸果然是強者為尊,強者可以随意操控弱者的生死,等我有了實力,一定将今日恥辱百倍奉還!

強忍住心頭的怒意,林炎努力擠出一絲讨好的笑容:“回前輩的話,可能是小人運氣好,吃到了無毒丹藥,所以才會從凡人變成了武修……”

“哦?是嗎?”紫袍青年上下打量着林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在這副表情下,林炎頓時覺得毛骨悚然,硬着頭皮道:“前輩,小人擊殺李岩那幾個藥童,實在是被迫無奈,還請前輩大人有大量,給小人一條活路!”

“我為什麽要給你活路?”紫袍青年滿臉嘲諷之色,淡淡地道:“在我眼裏,你不過是用來實毒的犧牲品而已,你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林炎眼中閃過一抹怒氣,心想別給小爺抓住機會,不然小爺一定讓你後悔!

紫袍青年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看着林炎那難看的臉色,他不禁露出了惬意的笑容:“你也不用不服氣,本座作為一個煉藥師,能跟你說幾句話,已經算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像你這樣的賤民,本座一向都是看都懶得看一眼!”

“那是那是!前輩您是萬金之軀,怎麽可能和小人有交集!”林炎強忍住心頭的怒意,擠出了一絲笑容。

“算你小子會說話!”紫袍青年滿意地點了點頭,淡淡地道:“看在你很會做人的份兒上,我就讓你多活一段時間,我現在正好缺少一個試藥者,你跟我來吧!”

“試藥者?”林炎眼神一亮,心頭頓時狂喜起來,正愁着怎麽尋找毒丹提升修為呢,沒想到紫袍青年主動送了過來。

“怎麽?你不願意?”看到林炎驚愕的樣子,紫袍青年冷冷地瞥了林炎一眼,他身為一名尊貴的煉藥師,放下身段和這賤民說了那麽多,已經是極限了,如果這小子再不識相,他不介意當場将其擊殺。

在這道冰冷的眼神中,林炎頓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仿佛那目光就是兩道斬金斷鐵的神兵利器,只要他敢說半個不字,立馬就會被當場抹殺。

“此人的修為果然深不可測!”林炎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緊接着連連搖頭:“前輩您誤會了,小人願意,非常願意!”

“那跟我走吧!”紫袍青年揮了揮手,沿着崎岖的山路,朝另一座山峰走去。

遠遠的,還傳來了他冰冷陰森的聲音:“你最好不要跟本座耍什麽心眼,如果本座沒猜錯的話,你爺爺的墳墓應該就在附近,不要試圖激怒本座,不然本座會刨了你爺爺的墳墓!”

嘎嘣——

林炎死死咬住牙關,漆黑的眸子,燃燒着熊熊怒火,想刨我爺爺的墳墓?小爺總有一天要殺了你!

将殺意深深地藏在心裏,林炎跟着紫袍青年離開了試藥之地,沿途草木茂盛,山路崎岖,山林間時常可見黑紋魔豹、鐵尾狼等妖獸出沒,但在紫袍青年面前,這些兇悍之極的妖獸,皆是掉頭就跑。

由此可見,紫袍青年的修為之強大……

林炎靜靜地跟在紫袍青年身後,将這一切看在眼中,神色不禁有些凝重,以紫袍青年的修為,要想短期內超越他,只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雖然說神秘寶石可以化解毒丹的毒性,分離出精純藥力供自己吸收,但如果次數多了,紫袍青年肯定會發現端倪,甚至可能會出手抹殺自己。

“看來也只能見機行事了……”林炎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已經遠離試藥之地二三裏地了……

天靈宗地盤有方圓百裏,數千名弟子散布其中,就像是一滴水落進了海洋,所以幾乎每個有身份的弟子,都能擁有一座山頭。

紫袍青年的山頭在斷崖邊,三間木屋精致漂亮,離崖邊并不是很遠,茫茫雲氣從崖頂飄過,仿佛人間仙境。

紫袍青年踩着雲氣走進中間的木屋,片刻後又拿着一顆漆黑的藥丸走了出來:“把它吞下去,然後把中毒後的感覺告訴本座,不要試圖诓騙本座,否則的話,後果你知道的!”

“是是是!小人不敢!”林炎連連點頭,伸手接過毒丹,猶豫片刻,一把塞進了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緊接着一股猛烈的毒性釋放開來,林炎死死捂住胸口,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冷汗不停從額頭滑落。

不過,這般痛苦的過程,只是持續了眨眼功夫,便是被神秘寶石盡數化解,精純而又龐大的藥力釋放開來,如火山噴發一樣湧向林炎四肢百骸。

在這股藥力的滋養之下,林炎全身皮膚頓時變得赤紅,那煉體境四重後期形成的角質層,也越發的厚實,越發的充滿韌性。

嗡嗡——

片刻之後林炎全身皮膚突然發出劇烈的顫動,仿佛皮膚之下有無數只小蟲在扭動,而那皮膚表面赤紅的顏色,如潮水一樣紛紛退去,緊接着,林炎胸口的肌肉突然一熱,仿佛被開水燙了一下。

在這種感覺之中,一股強大的力量陡然在體內爆發!

“這是……煉體境五重才有的征兆!”感受着體內肌肉的變化,林炎心頭頓時狂喜不已。

煉體境四重和五重之間,有一道很明顯的分水嶺,一旦邁入第五重,全身六百三十九塊肌肉就會得到強化,力量也會成倍增長。現在的林炎,随便一拳都有四千斤的力量,如果再遇到李岩那樣的對手,滅殺起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這樣的實力,在紫袍青年面前,顯然是不夠看的。

想到這裏,林炎強壓住心頭的狂喜,臉上裝作痛苦的樣子:“前輩,我感覺體內有一股火焰在燃燒,我的手腳也開始麻木了……”

“哦?”聽到這話,紫袍青年眼神頓時亮了起來,“你确定沒有在騙我?”

“小人不敢!小人的命還在您手裏……”林炎心頭一驚,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

“難道是紫陽草放的太多了?”紫袍青年不再懷疑林炎的話,而是自顧自地站在原地,眼神變幻不定。

“對了,肯定是紫陽草放多了!”紫袍青年猛然醒悟,徑直走入中間的木屋,看也不看林炎一眼。

事實上他壓根就沒把林炎放在眼中,一個卑賤的試藥者而已,即便是運氣好,成為了煉體境四重的武者,但在他面前,仍然是弱的不堪一擊。他相信,林炎根本就不敢逃跑。

中間的木屋擺放着一只丹爐,紫袍青年盤膝坐在丹爐前,開爐生火,不多時路中就燃起了明晃晃的火焰。

緊接着,紫袍青年順手從旁邊拿出幾株藥材,按照順序丢入丹爐。

滋滋——

明晃晃的火焰瞬間吞沒藥材,将其煉化成一團團五顏六色的液體,紫袍青年雙手掐訣,手掌不停變換,随着這般動作,幾團液體開始融合、凝固、變小……

見到這一幕,紫袍青年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雙目死死盯住丹爐,眼睛一眨不眨。

而此時的林炎,修煉也到了尾聲,體內的藥力已經被他吸收九成,全身肌肉有六十塊得到了淬煉,宛如獲得了新生,每一塊都蘊含着恐怖的爆發力。

雖然被淬煉的肌肉只有六十塊,僅僅讓林炎邁入了煉體境第五重初期,但這種修煉速度已經堪稱逆天,要知道在同等境界,即便是再天才的少年,即便是有靈藥支撐,也都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而且,只要丹藥足夠,林炎絕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煉體境第五重中期、後期,甚至是第六重。

不過,就在林炎心頭暗喜的時候,一股濃郁的藥香,陡然從木屋中飄出,緊接着他就聽見了紫袍青年驚喜的叫聲。

“成功了!我終于成功煉制出了紫陽丹!老子真他媽是個天才!”

第 9 章 】

痛,全身都痛,痛得她只想繼續昏睡。

只是唇上那灼熱的吸吮強烈得讓她無法忽視,眼皮輕輕顫動睜開,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清俊容顏。

龍辰昱被她猛地一咬不得不松開了嘴,臉上卻是帶着笑的,渾然不在意唇上的痛楚,“敏兒,你終于肯醒了,都睡了兩天,你再不醒,為夫只能去幫你找大夫了。”

兩天了嗎?

徐玉敏撐着身子想坐起來,卻未能如願,整個身體都在叫嚣着,因為過度勞累而抗議,她皺着一張臉頹然地倒回床上。

龍辰昱不由得哈哈大笑,眉眼之間全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伸手将她抱入懷,在她耳邊低語道:“為夫是不是很猛強?”

徐玉敏簡直想啐他一口,這個不要臉的禽獸。

龍辰昱不理會她一臉的怨恨之色,從桌上端了一碗湯過來,湊到她嘴邊,“醒了便自己喝吧,原本為夫打算繼續以口喂食的,可惜了。”

一點兒都不可惜。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唇紅腫,一定是被他喂食的緣故。

慢慢地喝完了那碗湯,徐玉敏總算有了點精神。

龍辰昱又讓她躺在床上,“這幾天你多休息,好好養養精神。”

徐玉敏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狠狠瞪了他兩眼。

龍辰昱不以為忤,只是替她拉好衾被,壞笑着道:“伺候好本王是娘子你的本分。”

徐玉敏不想聽他繼續胡說,索性閉目養神。

聽見房門開了又阖上的聲音,她隐隐聽到侍衛說了句“京城有消息來”,然後便什麽也聽不到了,想來他們是走遠了。

她的精神确實有些不濟,不想勉強自己,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間,隐約感覺到那具熟悉的身體又躺到了自己身邊,她微微蹙眉。

一只大手撫平她眉間的皺褶,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着什麽,可是她無法集中精力,聽不真切。

接下來的日子,徐玉敏醒醒睡睡,沒有真正清醒的時候,整個人提不起一點精神來。

某日,她在昏迷中聽到一個蒼老的嘆息聲,“尊夫人這是心病,要養。”

心病?

她病了嗎?

徐玉敏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後卻又睡了過去。

龍辰昱握着妻子的手,不到半個月她整個人便瘦了一圈,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嬌弱得似乎會随風而逝。

是他太急躁,傷了她嗎?

“敏兒啊……”他伸手摸着她瘦削的臉頰,陣中滿是憐惜與澀然,“你在怪我是不是,快好起來好不好?我不逼你了,你若真不想待在我身邊,我也不逼你了,你趕快起來好不好?”

然而昏睡的人沒有絲毫反應,就像一個琉璃娃娃早已支離破碎再難黏合。

她不想醒,不想再次面對他,所以便選擇這樣沉睡下去嗎?

龍辰昱眼中戾氣又竄起,猛地掀開錦被,扯開她的衣襟,然後整個人壓了上去,狠狠地占有她。

可是,身下的人任他如何作為都沒有任何反應,就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般,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點。

龍辰昱挫敗地捶了一下床板,緊緊将她攬在胸前,痛苦地閉上了眼。

老大夫搖頭嘆氣,看着床上益發消瘦的女子,對床邊的尊貴男子道:“尊夫人脈象如珠走盤,确是喜脈無疑,只是她若依然昏迷不醒,這腹中胎兒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龍辰昱攥得十指關節都“哢哢”作響,強壓着心裏的恐懼與憤怒,道:“煩勞大夫開安胎之藥。”

“老朽自當盡力。”

徐玉敏彷佛置身在一個白茫茫的世界,周圍沒有人,只有她自己,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幹些什麽。

遠處似乎有什麽聲音在說話,可是隐隐約約的,她聽不太清楚。

然後,有一次,那個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好像還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碎裂聲與刀劍相擊的聲響,那個聲音似乎是他在咆哮。

“你既不想醒來,本王便成全了你,一了百了……”

“王爺不可。”

“王爺……”

下雨了嗎?

徐玉敏感到面上落了幾點濕潤,但伸出手去,手裏卻沒有接到任何東西。她的耳中又響起有人痛苦的呢喃,“醒來好不好,你就算不想見我,為了寶寶也得趕緊醒來好不好?”

寶寶?

誰的寶寶?

是她的寶寶嗎?

徐玉敏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會有寶寶嗎?

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一段似曾相識的對話——“你肯為我生孩子嗎?”

“你不願意嗎?如果懷上了,你是不是會想方設法地打掉他?”

“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是一條生命不是嗎?”

“你恨本王。”

“也許……我沒那麽恨你吧;至少我不會因為恨你而去傷害我肚子裏的小生命。”

“……”

頭突然疼起來,她忍不住伸蘆去按摩箸。

“敏兒……”龍辰昱驚喜地看着徐玉敏,只見她的手微顫,然後慢慢擡起,因而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徐玉敏慢慢睜開眼,又迅速閉上,太久沒有睜眼,外面的光線刺得她眼疼。

“敏兒……”

這次她又一點點、緩慢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憔悴,帶着青色胡碴的臉,她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張開嘴卻發現嗓子幹澀得厲害。

龍辰昱急忙倒了杯水過來,一點一點喂給她。

“我怎麽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鴨子。

“你只是睡太久了。”

“睡太久?”徐玉敏伸手揉揉太陽穴,“我确實好像是睡了很久。”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他着急地問。

但徐玉敏似乎沒聽到他的問話一般,突然為自己把了把脈。

看着她的這個動作,龍辰昱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

半晌之後,似乎是确定了,徐玉敏聲音有些缥缈地道:“果然是有寶寶了。”

“敏兒……”

徐玉敏将頭靠在他身上,閉了眼睛,虛弱地道:“我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麽會睡這麽久,寶寶又是什麽時候有的?”

“對,你生病了,睡太久了。寶寶在你肚裏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你再不醒他就要生病了,幸好你醒了。”

“難怪我好像聽到你很兇地對我說寶寶什麽的,但我沒有不要他啊。”徐玉敏呢喃自語,似乎有些想不通。

龍辰昱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摟着她道:“為夫知道,敏兒怎麽會不要他呢,敏兒只是生病了,不知道他來了而已。”

“我有些餓了呢。”

“來人,給夫人弄些吃的來。”

“是。”

不多時,侍衛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盛着一碗白粥。

徐玉敏吃得很慢,咀嚼得很細,但終究是吃完了那滿滿一大碗白粥。

龍辰昱的眼睛裏都透出了喜意,扶着她慢慢躺下,“先歇一歇,如果還餓,一會兒再吃。”

“嗯。”

徐玉敏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去洗漱一下吧,好邋遢。”

龍辰昱點頭,“好,為夫去洗漱一下,你別再睡了。”

“嗯。”

龍辰昱臨去前猶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也在看着自己,便勾了勾嘴角離開了。

等龍辰昱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半坐着倚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到她依然好好的,龍辰昱心裏松了好大一口氣,大步走到床邊坐下,将她攬入懷中。

“在想什麽?”

“青州這邊的藏寶圖事件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龍辰昱瞪眼,這就是她在想的事?

“本來還想去看看熱鬧的,怎麽會生病呢?”

龍辰昱幹咳了兩聲,沒敢說話,他當日的舉動确實是過于放縱了,這事還是不說為好。

“算了,反正江湖上這樣的熱鬧從來也不缺,以後再說吧。”

龍辰昱見她這麽快釋懷反而錯愕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敏兒倒是很會寬自己的心。”

“人活一世,本就艱難,總不好跟自己過不去的。”

龍辰昱有些明白她為什麽會醒來了,她即使頹喪消沉,也不會允許自己沉溺太久,但他确實被她吓到了。

醒來以後,經過好好調理,徐玉敏迅速恢複健康,肌膚也恢複以往的水潤光滑,眉眼間還漸漸有了母性的神韻。

無事時,她會親手縫制着一件件小巧又精致的嬰兒衣物、鞋帽,一針一線間都是母親對寶寶的舐犢之情。

龍辰昱看在眼中,也是滿心的歡喜,她對腹中胎兒這般喜愛,想來對他也不是全無情義。

為了确保她們母子平安,如今,他已打出平王旗號,着州府派人護送他們一行回京,若再有行刺,便不會像之前那樣輕易放過了。當朝太子又如何?他有必須要保護的妻兒,不會對他一忍再忍。

馬車停穩的時候,龍辰昱先跳了下去,然後扶着妻子下車。

雖然她此時尚未顯懷,但是行走之間龍辰昱總是會小心戒備。

徐玉敏站在車前,擡頭看客棧的匾額,上面寫着“得月小樓”四個大字,她不由得朝身邊的人看去。

龍辰昱笑了笑,道:“娘子難道不覺得這是種緣分嗎?來時我們經過這裏,回程時亦經過這裏。”

“那倒也是。”

俊男美女的組合總是吸引人目光,更何況他們這對男女當初留給掌櫃和夥計的印象極為深刻,因此他們一進去便讓掌櫃和夥計吃了一驚。

那位清俊公子眉眼之間神采奕奕,不再是當初的懵懂癡呆樣。

他小心護持着身邊的少婦,垂眸低語間溫柔缱绻,不知羨煞多少人。

曾經的惋惜變成豔羨,世間之事悲喜轉換之間不過如此。

他們仍然包了小院休息用飯。

因為有孕變得有些嗜睡的徐玉敏在飯菜上來前便去床上歇着了。

龍辰昱獨自用過飯,讓廚房竈上随時熱着一些湯品等着妻子醒來時喝。

有錢好辦事,所以這都不是問題。

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睡得臉頰紅撲撲的人兒,龍辰昱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化掉了,這是他的妻,她的腹中懷着他的孩子。

一切都挺好,只除了他現在看得到、吃不到憋得有些難受,不過,忍忍也就過去了,還是敏兒和孩子最重要。

只要一想到當日那老大夫說她得了心病,他就背脊發涼、手發顫,他不想傷害她的,可是有時候真是氣極了……

徐玉敏一覺睡醒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她一醒,躺在她身邊的龍辰昱也跟着醒了,立刻吩咐侍衛去拿吃的來,一邊給妻子穿妥衣物,扶她下床。

熱呼呼、香噴噴的雞湯送了上來,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

徐玉敏夾了一塊肉送進口,卻是立刻吐了出來。

“怎麽了?”龍辰昱挑眉,眼睛掃過那碗雞湯。

徐玉敏狐疑地端過湯碗仔細嗅了嗅,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一點點變寒,唇抿得死緊。

就連龍辰昱都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怒意與殺意,心裏有了不好預感。

“這湯有問題。”

龍辰昱臉色一冷,“去查。”

侍衛疾奔而出。

徐玉敏倒了杯熱水仔細漱了口,仍盯着那碗湯愁眉不展。

“敏兒……”

徐玉敏擡頭看他,很認真、很認真地道:“龍辰昱,我不想讓肚子裏的寶寶出事。”這是與她骨血相連的寶貝,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龍辰昱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他更不想孩子出事。

“所以,我不想繼續跟你一起上京了,你這一路只怕會很不太平。”她不說不表示她不知道他的情況,那些權謀争鬥她真心不喜。

這他也知道,可是……

“敏兒,你如今身懷有孕,為夫怎麽放心你獨自上路?”

“我沒有問題的,稍稍變裝一番便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尋師父,有她老人家在我身邊,我會更安全。”

龍辰昱在她身邊蹲下,摸着她的肚子,鄭重地道:“你照顧好自己和他,等我在京城的事結束了就去接你。”

“好。”

“你不會就此不見吧?”

“不會。”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擊掌為誓。”

“好。”

兩人的右掌相擊,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最後,黑色的大手握住了白色的小手。

“我留兩個人……”

“不用,那樣反而惹眼。”

“你确定不用?”龍辰昱還是不太放心。

徐玉敏笑了,“确定。”

龍辰昱眼神一亮,有些激動地抓緊她的手,“你笑了。”

“我當然會笑啊。”

“可是,你一直不肯對我笑。”

“大概是沒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吧。”

龍辰昱覺得心口被人打了一記,現在要跟他分開了,她就笑得這麽燦爛,這實在是打擊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

再次回到江南那座竹林道觀的時候,徐玉敏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只是尚未顯懷,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四月的江南很迷人。

徐玉敏順着青石小路走到觀後的靜室,她的師父如果在道觀裏的話,這個時間總是在這裏打坐的。

推開房門的時候,陽光照進靜室,落在蒲團上那個中年美道姑的身上。

“師父,我回來了。”

“敏兒回來了。”

忘塵道姑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杏眸漾着慈祥看着自己的徒弟。

“敏兒已為人母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徐玉敏一點也不奇怪師父為什麽能一眼看穿,從小到大她就知道師父是很厲害的人。

“師父是不是到梁州去了?”

忘塵道姑微微一笑,道:“去了,你有去找為師?”

徐玉敏面上微紅,垂了頭有些心虛地道:“徒兒本是要到梁州尋師父的,只是中途被龍辰昱抓到了,所以便随他轉往青州了。”

忘塵道姑點點頭,又道:“過來,到師父這裏來。”

徐玉敏乖乖地走上前,在她身邊盤膝坐下。

忘塵道姑伸手議徐玉敏的頭,和藹地道:“平王的事一時半刻也處理不完,你且安心地在觀中安胎吧。”

徐玉敏撺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帶了幾許困惑地道:“師父,你當初為什麽一定要我回京城呢?我們明明可以不用理會那封家書的。”

忘塵道姑輕輕地嘆了口氣,“傻丫頭,那總是你的父母親人。”

徐玉敏将頭靠在師父肩頭,有些哀傷地道:“可是,他們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甚至比陌生人還要不如,我是被他們叫回去替嫁免禍的。”

“傻丫頭,你既傷心不願,當初為什麽不一走了之?”

“他們畢竟生了我……”徐玉敏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微微的哀傷。

“這便當成是你還了他們的生恩吧。”

“嗯。”

“為師若非不想見那龍氏之人,當初原該陪你一道上京的,你這孩子有時候就是太容易心軟。”

“師父為什麽不願見龍氏之人?”徐玉敏有點好奇。

忘塵道姑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神色,在徐玉敏以為她什麽都不會說的時候,緩緩開口道:“因為為師的家園便是毀在他們龍氏一族的手中。”

“師父……”

忘塵道姑輕輕地笑了笑,看着殿外的陽光,慢慢地道:“為師是前朝的公主,當年戰亂不幸流落江湖,幸得你師祖收歸門下,這才免了流離之苦。雖時過境遷,但到底對那龍家人有些芥蒂。”

徐玉敏震驚了,師父竟是前朝的公主!

掐指算算,師父今年五十三高齡,年數倒也對得上。

“為師出家修道已數十年,到底還是難抛世俗之心。”忘塵道姑有些自嘲地說。

“師父別這麽說。”

“為師無事,有些話說出來心裏也就放下了。故國早已随風而逝,為師不過是空留想念罷了。”

“這樣也未嘗不好,皇家好複雜。”她讨厭身處那個充滿險惡謀算的地方,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将來也會變成那群人的其中一個。

“害怕了?”

“也不是,就是不喜歡。”

“唉,皇家本就是個大泥淖,實在不适合你這樣的丫頭生存。”

“徒兒也是這樣認為。”徐玉敏說着不由得嘆了口氣,“可那個人徒兒卻甩不開。”

離開了龍辰昱的身邊,她總忍不住會去想他,會控制不住地為他擔心,着實糾結。

“一切随緣吧,若是無緣,自有這逍遙江湖可容你安身。”

“嗯。”徐玉敏垂眸,應得心不在焉。

“敏兒。”

“師父有何指教?”

忘塵道姑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選擇說了出來,“如果有一天,平王站到了皇權的最高處,你會怎麽辦?”

徐玉敏身子一僵,半晌無語。

若真有那樣的一天……他的身邊更不會只有她一個人,他與她終将漸行漸遠。若如此,莫如當初不相遇。

“為師覺得你當一國之母也無妨,畢竟是我這前朝公主一手教出來的。在宮裏看誰不順眼,你直接上去拍死她,争風吃醋什麽的,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實在不行,你再回江湖。”

徐玉敏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家師父才好了,她被她說得頭上頻頻冒冷汗了。

“敏兒可喜歡平王?”

徐玉敏瞪着師父道:“他真的可能會當皇帝?”

忘塵道姑不怎麽在意地道:“依為師看他勝算不小。”

徐玉敏攥了攥拳頭,毅然決然地道:“師父,不如我還是逃婚吧。”

忘塵道姑搖搖頭,“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我隐姓埋名不行嗎?”

“你可以過得恣意,何必如此委屈?”

“什麽意思?”

“你可以試着獨霸六宮。”

徐玉敏無奈地瞪着師父,“師父,您都多大歲數了,還這麽為老不尊,獨霸後宮有逍遙江湖來得灑脫嗎?”

“師父養了你這麽久,你就不能滿足一下師父的願望嗎?”

“我可以當個賢後,選一幫奸妃入宮讓她們幫您毀了龍氏皇朝的根基,這個怎麽樣?”

忘塵道姑仔細看了看徒弟,由衷地道:“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她唐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在天之靈都會為她收了敏兒這樣的徒弟而感到欣慰的,兵不血刃啊。

“是您教導有方。”

“客氣。”

夜涼如水,銀月照天階。

徐玉敏卻無心睡眠。

她獨自到了大殿,看着神龜上的三清道祖的神像默默無語。

今天她得知的事情有點多,現在腦子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白天師父問她,如果龍辰昱成為九五之尊,她要怎麽辦時,其實,她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

怎麽辦?

她不知道,伸手撫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峰。

忘塵道姑無聲無息地走進了大殿,來到了徒弟的身後,輕輕地嘆了口氣,“敏兒,事情若想不通便別想它了。”

徐玉敏沒有回頭,只是垂首低低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這世上總有能讓人走的路,若是無路,便自己走出一條來。”

徐玉敏轉身撲入師父的懷中,眼淚流了下來。

忘塵道姑撫摸着她的長發,柔聲道:“敏兒可是愛上平王了?”

徐玉敏沉默了片刻,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

“佛家有句話是,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徐玉敏的心深深糾結,就像被七八只手緊緊抓住的感覺,她真的愛上龍辰昱了嗎?他其實只是她的丈夫罷了,可是,她害怕,害怕他不再屬于她,而她也無法再安心地留在他的身邊……這便是愛嗎?

“師父,如果他真的成為九五之尊,敏兒想離開他。”她不想待在他的身邊看着兩人之間的情意一點點消耗殆盡,終至陌路,甚至成為怨偶。

“敏兒喜歡就好,師父的玩笑之語無須放在心上。”

“嗯。”

“夜深天涼,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歇着吧。”

師父,我睡不着。”

“那為師給你講些故事吧。”

“好啊。”

師徒兩個便在這大澱之中的兩個蒲團上盤膝坐了。

寂靜的夜色中,忘塵道姑溫柔慈祥的聲音低低地回蕩,講着她親歷的一些江湖趣事。

直到肩頭感受到一陣重量,看着徒弟熟睡的臉龐,她溫柔地笑了。

她輕輕地抱起徐玉敏回到她的房間,替她掩好了被子,在門外稍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飛身離了道觀,如一抹輕煙融入濃濃夜色中。

翌日,徐玉敏醒來卻沒看到師父。

一個人在道觀中轉了一圈,最後無奈地領悟,師父她老人家又出外游玩去了。微微眯了鳳目看向道觀外的竹林,想着,其實像師父這樣逍遙地生活也是極好的。

腦中忽然閃過龍辰昱清秀俊逸的臉龐,徐玉敏的心微微酸澀揪疼,他們曾經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可惜,日後只怕終歸成為陌路人。

她與他從來便不是一條路上的同伴!

這麽想着,她的眼淚不知不覺間淌了滿臉。四月微暖的風竟讓她感到了寒意。

“龍辰昱,我會忘了你的。”

她這聲輕輕的呢喃最終在風中飄散。

第 15 章 我不是雷鋒

靈藥?

淼淼一臉不解。

自己又不能直接吞丹藥。聽常在說,自己必須以水或者各種靈液為媒介才能服用人類的丹藥。既如此,掌門給自己靈藥做什麽?

似是知道淼淼的疑惑,玄心道:“此是本門秘藥。無極門內多有靈植。千萬年來也有靈植開啓靈智,修成人身。而靈妖不可服人所用之丹藥,故而這些依附于我無極門的草木靈妖便向我等人類煉丹師學習,摸索出了一套靈妖煉丹之法。這靈藥便是爾等草木之靈可直接食用的。”

頓了下又道:“天數有定,福禍難料。本應修煉成人身才可食用此靈藥。不過本座剛剛誤傷了你,你又吞下妖王妖丹,修為暴漲,這樹洞既是你的異域袋又可吸收丹藥,也算是造化一場了。”

說着又是發出輕微的一聲嘆息,也不知是何意。默了片刻,目光掠過幾個長老落在了何常在身上,道:“何常在。”

“弟子在。”

何常在上前,行了一禮。

“以後每月你便去本草堂領十瓶靈藥于聖樹吧。另外靈泉水可再增加一份。”

淼淼抖了抖,歡快了。

啧啧,好處來得這麽猝不及防真是令姑娘喜不自禁啊!!

這會兒淼淼已把掌門的話給徹底消化了。

感情姐身上這樹洞不但是空間還成了咱的嘴|巴啊?

為了早日便回人,淼淼一點也不嫌棄自己此刻的坑爹模樣,一切都是了變回人!咱忍了!

“如此……”

抑制住內心的歡騰,模仿着蕪瓊花的口氣,持續清冷高傲地道:“如此就多謝掌門了。”

“哦,對了。”

頓了下後,淼淼又道:“那個叫穆修的兔崽子亵渎本座,本座不想再看到他。若是再敢上山騷擾,本座必不饒他!”

玄心臉色微變,蹙眉道:“穆修乃是小輩中的出色子弟。為人勤奮好進,不知如何……”

“啪”的一聲,枝條在地面劃出深深的痕跡,淼淼的咆哮音在山頂響起:“呱噪個屁啊!勞資就是看那小子不順眼,不可以嗎?啊?!!!!”

所有人都哆嗦了下。這回答夠任性的,不愧是祖師爺親手種下的神樹啊!

玄心臉綠了。身為一派掌門被人這樣咆哮,還當着這多長老的面,說起來還挺沒面子的。

可問題是……

他偏偏還不能生氣!

人家剛剛救了他,而且這是祖師爺種下的樹。多年來無數有心魔的弟子都得過此樹的恩惠。若是自己沒這點度量,恐怕這掌門之位也得拱手讓賢了。

想了想便道:“聖樹言重。既您不想見他便令他不準再來便是。”

說着便是行了一禮,領着一衆人下山去了。

到了山腳,便是蹙眉,道:“袁師弟,你且去打探下。這聖樹為何對穆修如此惱火?”

“……”

袁晨遲疑了下,四下看了下,見其他師兄弟已走遠,這才低低道:“師兄,恐還是王師侄的事……”

玄心呆了下,随即便是什麽都明白了。

蹙了蹙眉道:“玉璞雖有心将王季蝶與陳述配對,可這等事哪裏是可勉強的?且王季蝶隕落也是意外……這玉璞也是的,怎麽教徒弟的?聖樹才開啓靈智,心思單純,竟與聖樹說這人間俗事。”

說着便是哼了一聲,“看來聖樹非今日才開啓靈智。應早就開啓靈智了。這何常在隐瞞不報,怕是玉璞的意思。他到底是怨上我了……”

袁晨看着遠方,佯裝走神,沒有接話的打算。心裏也是暗暗叫苦:我的好師兄,您還沒坑夠我麽?那玉璞的師父可是衍熯師叔,煉虛境的劍修,咱可得罪不起啊!

臉上擺出傾聽狀,可袁晨心裏卻打定主意要和稀泥。一番連連點頭後,與掌門告別。

玄心待他走後,便是微微眯眼,對自己的徒弟妙山道:“妙山,穆修與你小師妹感情當真十分好麽?”

妙山一臉為難,有些遲疑地道:“師尊……小師妹傾心穆師弟,可,可穆師弟似乎還未忘記王師姐……”

玄心微微嘆息了一聲,輕輕搖頭,低低道:“真是冤孽。也不知本座幫玉容強行配婚是好是壞?”

“穆修本三靈根,若不是得了大機緣哪裏配得上師妹?師尊疼愛小師妹,将至寶交與他,當感恩才是。”

玄心看了妙山一眼,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雖年少心屬者難忘,可時間卻能抹平一切。我看穆修對玉容也非無情,我無極門至寶除了靈泉,菩提樹外,還有玉容。”

妙山笑了起來,可笑意卻不達眼底,“師尊如此安排是最好的。師妹體質特殊,而穆師弟只是三靈根,又主木靈根,二者雙修最好不過。師尊可免心底憂慮,不用擔心師妹了。”

玄心緊蹙的眉微微舒展,可随即又輕擰,輕輕道:“但願如此吧……”

妙山也是蹙眉。

怎聽師尊這口氣似含憂慮?以前可是很看好穆修與師妹的……

他不由自主地回看了一眼險象峰。雲霞霧繞間,山峰隐隐。險象峰陡峭,可卻是無極門靈氣最充裕的地方。祖師爺将菩提樹種在那兒,到底是何用意呢?

不過,不管如何,他都會保護好師妹的!那個穆修根本不是好人!

妙山微微握拳,随即又恢複平靜。恭恭敬敬地扶着玄心回去了。

十日後,獸潮帶來的餘波被一一抹平。

無極門這次損失極大,有五六十名築基期弟子以及4個金丹期高手隕落。而在此期間,其他幾派無一人前來增援。

大陸有五大門派最為強盛。以無極門為首,五大門派結成聯盟,并在大陸中部隐仙派所控的曼城東河島上設立了聯盟總部。

仙魔大戰後,妖族興起。妖族窺視人類地盤,曾發起過兩次波及全大陸的戰争,死傷無數。第二次大戰尤為慘烈。故而無極門上一任掌門提議組成聯盟,将各大小門派納入聯盟,以應對妖族。

無數年過去了,聯盟早已不是當年的聯盟。大家明争暗鬥,當年的正義口號也成了吞并小門派與地盤的借口。

為此,無極門很不屑。時常出面阻止其他四大門派的流|氓行徑,因此遭到其他四大門派暗恨。所以這會獸潮來襲,當發現襲擊的對象只是無極門後,這些人就高挂免戰牌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對于其他門派的心思,玄心清楚得很。雖氣惱,不過這回菩提樹因禍得福,倒也談不上損失多大了。

只要有菩提樹在,門內弟子就不會生心魔。以後無極門還會有無數的築基弟子被培養起來。眼下區區損失與嘲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本着這樣的想法,玄心便是天天命何常在去取各種靈藥。時不時的還要自己過來給淼淼上上課啥的。

菩提樹開啓靈智便是離着化形不遠了。所以玄心也就沒再将此事隐瞞下去。況且也瞞不住。那日多名弟子在場見到菩提樹給自己療傷,而這個脾氣古怪的菩提樹也不知那根筋抽抽了,居然把險象峰上受損的靈植都治療了一遍,還讓何常在去找受傷的靈植給她治療。

玄心知道這菩提樹是在練功。可它老人家不知自己這行為會帶來多大轟動嗎?啊?!

搞得現在門內弟子都曉得聖樹開啓靈智,而且是一棵慈祥的樹,專愛給人療傷。一些受傷的弟子也大起膽子去求聖樹治療。

當真是佛家吉祥樹。

此樹居然還真就來者不拒,有一個算一個,搞得現在聲望都要超過自己這個掌門了。

而它那樹洞裏現在都給塞滿了各種謝禮。有靈石,有丹藥,還有各種法器……

想到那畫面,玄心就崩潰了。

這厮也不知收了多少好處。短短時間內把自己的異域空間塞滿了不說,居然連樹洞裏也塞滿了。看那架勢,馬上就得擱它樹蔭下了。

為此何常在還申請了幾個乾坤袋,美其名曰給大樹放東西……

玄心捏了捏眉心,忽然有種預感,此樹給無極門帶來好處的同時也會帶來無盡的麻煩。因為怎麽看那樹都不像棵樹,倒像是市井市儈啊啊啊啊啊啊!

“常在,跟他們說,別老拿些破東西來糊弄本尊。本尊可是聖樹,還治好了他們多年的暗疾,就拿些破東西來,他們好意思嗎?”

險象峰上,太虛菩提樹的枝葉亂顫,淼淼略帶不滿的聲音傳入何常在的耳中,“那個玉樹真人不是你師叔麽?怎麽也這麽摳?我可是把他的手治好了!沒我,他還能當劍修麽?啊?怎麽就給一把破劍?告訴他,這劍本尊不滿意,起碼也得……”

何常在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亂畫着。小蘑菇,芨芨草以及蕪瓊花也是沉默不語。

此寮已開始得意忘形了,說的話根本沒法聽了。

何常在打了個哈欠,起身升了個懶腰,道:“大樹,門內弟子現在愛戴你概因你無所求。你若有所求,恐怕災禍不遠哦……”

“……”

淼淼一頭霧水。

“愛戴?什麽愛戴?哎呀,你們都是怎麽想的?我給人看病當然不能白幹,我又不是雷鋒!!”

“雷鋒,雷鋒是誰?”

“……”

第 10 章 一把薪柴

火奴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最初只知道遵從,被驅趕着靠近那火焰熊熊的雲镌丹爐下的火坑。

不過當他們發現那些貴人們是要将他們投入火坑活活燒死的時候,就算再沒有反抗之心的火奴都生出對抗的念頭來,他們本就是一群蒙昧的野獸,忌憚貴人們的天威不敢冒犯,但當野獸将死的時候,眼中就再沒有什麽貴人不貴人了!

不過随着他們的躁動到來的是一波波的箭雨傾瀉下去,将那些火奴一片片割韭菜般的射死。

火奴們雖然肉身強橫,但是在這些沾染了毒藥的強弩之下就像是毫無反抗力的待宰羔羊一樣。

哪怕只是小小的皮肉擦傷也會渾身麻痹,瞬間喪失戰鬥力,最外圍的火奴不得不往後退,而靠近火坑的火奴便直接被擠進了火坑之中。

對于四周的軍卒來說,這樣的場面他們駕輕就熟,基本上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在過去,發生過無數次的意外,這些意外變成更加殘酷的經驗,用來鎮壓這些火奴。

所以無論從那個方面他們都已經純熟無比,火奴們只有被肆意宰殺的份兒。

随着大量的火奴被驅趕進火坑,火坑之中的火焰非但沒有被壓熄,反倒越燒越旺,猶如不斷的澆上火油一般,原本的橘黃色的火焰都開始蒙上一層血色。

火坑之中一個個的火奴掙紮着化為灰燼,那刺耳的厲吼述說着火焰燒灼的痛苦。

雖然知道這些貴人們要将火奴當成柴禾全燒了,但方蕩真正見識到了這樣的場景之後,還是目瞪口呆,被深深震撼到了!

那一根根唿哨着劃過的箭矢成了方蕩眼中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方蕩趴在臺階上的陰影中,最初一動都不敢動,對于火奴的死亡,方蕩心中并沒有什麽感覺,要說有,也就是一點點的兔死狐悲,他若是沒有偷偷爬上來的話,現在估計早就被擠入火坑之中成為一根燒得正旺滋滋冒油的柴禾了。

從震驚中蘇醒過來的方蕩,随後開始更快的向上攀爬,那座雲镌丹爐猶如一座小山一般,這投藥臺上次投藥還是三年前,因為許久沒有人走上來的緣故,所以臺階上鋪着一層厚厚的藥渣粉末,泛着一股藥渣特有的臭味。

方蕩簡直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爛毒灘地,此時此刻,方蕩竟然十分懷念這樣的味道。

這臺階直達雲镌丹爐之上,自然不低,投藥臺和收丹臺每一邊足足有六百四十九階臺階,若是平時這些臺階也難不倒健步如飛的方蕩,但現在不同,方蕩只能匍匐在臺階的陰影中,不敢露出一點蹤跡,所以方蕩向上的速度并不快,半天才爬了三百多級臺階。

此時站在雲镌丹爐之下的子尋圓盤盤的臉被那紅騰騰的火焰映照得光彩熠熠,子尋的雙眸之中倒映着那灼灼的火光!

子尋短粗的不斷捏動的手指猛的停了下來,與此同時,雲镌丹爐之中猛地發出一聲嘹亮的鳴吼,緊接着,雲镌丹爐開始震顫晃動起來。

丹爐上面的氣孔之中噴出一道道霞彩,氣湧之聲隐隐然猶如弦樂聲響一般。

子尋雙目之中綻放出壓抑不住的興奮,邁步便登上臺階,前往丹爐爐頂等待雲镌丹爐開爐吐丹。

子尋蹬階而上的正好是方蕩對面的那道臺階,兩條臺階一個是收丹臺,一個是投藥臺,一個在雲镌丹爐東面,一個在西面,彼此之間被偌大的雲镌丹爐擋住,所以彼此完全看不到。

方蕩此時猶如一條蛇一般,四肢并用,一路在陰影之中小心的向上挪動,而子尋就輕松不少,一步四五階,肥胖如球的身軀輕飄飄的,從容向上。

雲镌丹爐之下,不一會就有上萬火奴墜入火坑之中化為薪柴。

火奴墜入火坑之中的數量越多,雲镌丹爐震顫的越厲害,從爐頂氣孔之中冒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的香味來。

這味道肥碩香甜,方蕩嗅到之後便感到渾身上下通體舒泰,一直火燒火燎的胸肺忽然之間都感到一陣清涼舒爽,似乎身上被藥渣毒性侵蝕的經脈都有所緩解。

尤其是方蕩肚腹之中的那只噬命蟲,似乎也嗅到了這香氣,一下開始勃勃躍動起來,在方蕩肚子裏面不斷打滾,吞吸方蕩吸入口鼻之中的藥香。

“該死的東西!”方蕩強忍着肚腹中的劇痛,低聲罵了句。

不過,這也使得方蕩越發堅信這雲镌丹爐之中的回生丹對他有着莫大的功效,反正是死,那麽為什麽不在臨死之前給自己找一條活路?

娘親曾經說過,哪怕已經瀕臨死地,也絕不低頭認輸,一個人認輸了,活着都是死了,不認輸,至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方蕩被那香氣一蒸,感到渾身上下都有了一些力氣,向上攀爬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幾分,而子尋正一步步的向上踱着,每一步都在盤算着丹成之後雲镌丹爐噴丹時他應該施展的收丹手法。

煉丹、養丹然後再到噴丹、收丹,都不是随意而為的,除了養丹、噴丹略微簡單一點外,其餘的每一步都大有學問,不是随随便便那個人往丹爐前面一站,就能将丹爐裏面的丹藥收走的!

所謂煉丹即是盜氣!

丹道之中有言‘天地萬物盜我元氣!’一言将人的老病死三種狀态盡皆涵蓋在內。

人的元氣天生下來混元自足,但是随着不斷的成長,不斷的吃五谷雜糧,不斷的和四周的一切有所交集,這混元自足的元氣便開始不住的宣洩,而人的四周并非真的虛無,而是擁擠着數不清的種種氣脈,這些氣脈更是無時無刻不在剝奪人的這種混元自足的元氣從而壯大自己。

煉丹就是要将藥材之中,天地氣脈之中蘊藏着的元氣重新盜回來,補足人在生長之中被盜走的那些元氣,甚至壯大這些元氣從而使人百病不生,延年益壽,亦或是壯大某方面的肉身功用,甚至白骨生肌,氣血再造。

煉丹、養丹然後再到噴丹、收丹,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頭一尾了,煉丹不去說他,需要從無數種天才地寶之中找尋藥性匹配靈性相宜的材料。

這個有無數前輩的種種嘗試,在火毒神宮之中已經形成了《聚氣寶典》《生克手劄》《靈獸圖錄》《靈枝求解》等等三十八卷,向下分支更是多達數百本,基本上前人已經将煉丹之術窮盡了。

供當下的火毒神宮弟子自行發揮的煉藥手法幾乎沒有了!即便有,也是神宮之中那些長老的事情。作為神宮弟子,只要牢記書本上的東西就可以了。

最難的就是最後一樣了,收丹!

神宮之中最初的收丹的手法足足有一千三百七十八種,還要配合上專有的步法,原因很簡單,這些丹藥是從種種頗具靈性的藥材和靈物,甚至是充斥四周的氣脈之中提、煉出來的,一旦成丹便即靈性十足。

越是珍貴的丹藥,越是生來就有恐懼,生怕被人吃掉,所以雲镌丹爐噴丹之時就是這些丹藥逃跑之日,收丹手法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經過火毒仙宮歷代長老總結,從這一千三百七十八種手法之中提、煉改造出六百多種手法,習練娴熟,幾乎可以媲美一千三百七十八種手法。

并且歷代長老還将丹爐的爐口改造,使得丹藥噴丹固定在幾個點,這樣一來丹藥逃跑的路線便圈定在最少的幾種路線之內,甚至有的品級高等的丹爐丹藥只有一種逃走的路線,煉丹師便可從容張開大網,等着丹藥直接逃進自己的收丹寶物之中。

收丹之物如丹爐一樣,丹爐分為一品、二品、三品、四品,一直到九品,這些都是凡品,其上還有寶器,仙器之說。

收丹之寶還有搗藥之寶都是和丹爐相應配套的,一品丹爐就要用一品的收丹搗藥器物配合。

子尋從腰間取出一把木柄勺子,這勺子通體漆黑,上面麻沙沙的沒有半點光澤,這件收丹匙絕對稱不上寶物,只算是尋常之物,不入九品,這東西不說火毒仙宮之中人手一件也差不了多少。

尋常的火毒仙宮弟子們經常練手煉制一些最初級的丹藥,用的自然就是沒有品級的凡俗丹爐,這收丹匙就是應對這些沒有品級的丹爐的。

不過子尋又在懷中摸出一塊寶藍色的石頭來,将這寶藍色的石頭朝着收丹匙的匙柄上的凹處一嵌,這收丹匙立時放出寶藍色的瑩瑩光華,一件不入品級的收丹匙剎那之間變成了一件七品收丹匙!

這是能夠配合七品丹爐來進行收丹的寶物,這樣的寶物已經擁有收取有靈性的丹藥的能力了。

在尋常的火毒仙門弟子之中七品收丹匙可着實是一件稀罕物,即便是持劍弟子都未必能夠擁有。

雲镌丹爐是八品丹爐,用七品收丹匙去收八品丹爐煉制出來的八品丹藥,哪怕子尋收丹手段尚不成熟,也應該沒有什麽差池。

八品雲镌丹爐自然不是那種丹藥只有一條路可走的高品丹爐,雲镌丹爐專用的收丹手法有一十三種,這一十三種收丹手法子尋在過去的三年之中已經爛熟于胸。

子尋每天白天四處溜達花天酒地,半夜無人的時候可是将這一十三種收丹手法演練不知多少遍。

冬雲是白天用功,子尋卻是晚上出力,辛苦程度只多不少。

這一十三種收丹手法已經完全滲透到了子尋的骨子裏,只要不出別的意外,完全可以彌補他本身配不上這七品收丹匙的修為差距。

子尋手握散發着淡淡藍色光華的七品收丹匙,雙目灼灼,盯着那做雲镌丹爐的爐口,完全不知道此時已經有一個卑賤無比的火奴接近了那座他夢寐以求就等着噴丹的雲镌丹爐。

方蕩此時已經沿着臺階到了丹爐之上,他根本不知道他走錯了地方,這裏是投藥材的地方,叫做投藥臺,而子尋上去的那一邊才是收丹臺。即便雲镌丹爐噴丹,丹藥也是往收丹臺上去,絕對不可能跑到他這邊的投藥臺上來。

方蕩站在臺階上,朝着下面望了一眼,這裏下面火焰升騰,血紅一片,炙烤得方蕩腳下的臺階猶如燒紅的鐵條一般,光着腳丫的方蕩不得不來回小幅度的蹦跳着,使得雙腳不會馬上變熟。

但每一次沾上臺階,方蕩的腳丫還是會冒起一絲淡淡的煙氣和一股焦味來,方蕩咬緊了牙關,他知道現在是他活命的關鍵,甚至是他轉變人生的關鍵。

他的蕩氣回腸是在火毒城之中好好走上一走,好好見識一下人間仙境的繁華,他要在飄香的屋宇之中穿梭,他要穿一穿那華麗無比的衣服,他要按住那些走在大街上對他有着致命誘惑力的女子交、配,他要搞清楚爹娘的事情,叫那一對狗男女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唯獨不想做的,就是在冰寒的大街上扛着圓木任人圍觀!

正因為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才會強大無比,才會頑強不屈,才會在滿是荊棘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方蕩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臉頰上被升騰的火焰炙烤得微微刺痛的最卑賤者的烙痕。

他面前是一堆火,他的眼中有兩團火,他的心中燃燒着的是另外一道焚天大火。

第 60 章 倒V

第 60 章 倒V

艾爾洛斯所謂更重要的事,其實就是趕在艾蘭德城主反應過來搖人之前找到城主與邪1教徒勾結的證據。雖然下令要求護教士們全面封鎖城主府,但是他不能保證城主不會招來憲兵隊開戰。摩爾城治安官和憲兵大隊的工資都是艾蘭德城主開的,拿誰的饷聽誰的話天經地義,這種時候最好別把信仰和神明舉出來添亂。

“留下足夠人手打掃現場,所有邪1教徒全部押送去聖地交由教宗決定如何處理,無論活的還是死的。傷員來我這裏,其他人全力尋找證據。”

他把目光停在聖騎士長埃克特身上,後者若無其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尚未愈合的裂口。

嗯?

聖子候選眯起眼睛:“所有傷口尚未愈合的人,來這裏找我,不要讓我走過去,我走不動。”

他确實是走不動,方才超水平發揮的治愈術幾乎抽幹所有體力。

這會兒別說走了,站都站不起來。

埃克特垂頭喪氣站進等待治療的隊伍,用眼神譴責提着鏈枷始終背對大家的苦修士首領。

由于使徒爆發時離聖子候選最近,菲利普斯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外傷愈合的問題了,他整個人都變亮好幾個色號,很有點閃閃發亮的感覺。怪不得王公貴族家裏受寵的夫人千金們每年瘋了一樣往聖地砸錢就為能夠供養一位會釋放治愈術的神官,這不比往臉上塗鉛粉效果好多了!

菲利普斯:“……”

新生的皮膚又白又嫩讓他很是苦惱,一個苦修士頂着這麽張臉,将來還怎麽出去見人?

聖地騎士是領了教宗手令出門的,聽到聖子候選允許大家手動發筆小財,所有沒受傷的人第一時間按照習慣尋找搭檔,然後結伴沖進城主府建築開展地毯式搜尋。受傷的人一邊排隊等待治愈術,一邊伸長脖子緊張的看同事們把工作推進了多少——可千萬別太快找到證據。

艾爾洛斯不斷重複枯燥的工作,每個人花了三到五分鐘不等,一個多小時才完成所有治療。再次感覺不到胳膊的存在,與上回賜福後的疲勞不同,他敏銳察覺到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但又找不到具體變化在哪兒。

埃克特放棄了發小財的機會,他卸下重劍背對聖子候選:“我背您去書房?按照貴族們的習慣,證據只會放在那裏。”

被人背進書房感覺不是很帥氣,艾爾洛斯想了想,伸手拽着埃克特盔甲的下擺努力讓自己站起來:“沒事,我慢慢活動活動就能自己走了。主要是坐了太久腿麻,其他倒也沒什麽。”

真要沒什麽您早撒腿沖到抄家第一線去了,哪能這麽老實待在原地治療傷員?

聖騎士長給聖子候選留了份體面沒有吐槽,耐心扶了他一把帶着他慢慢“活動腿腳”。

等到艾爾洛斯徹底恢複正常……好吧,至少腿腳恢複正常,聖地騎士的首領提着一只繡了艾蘭德家族徽記的袋子來給他看。

“梅爾大人,這裏面是艾蘭德城主與其家主的信件,很多都與邪1教徒有關。另外我們還搜到了書房女仆的日記,您自己看吧……”

艾爾洛斯張嘴就想說正經人誰寫日記,可惜這裏沒人聽得懂這個梗,他還是老老實實把嘴邊的話重新咽回去,拿起那本黑色封面的日記翻讀。重要的地方已經被圈出來折上角,讀起來并不困難。

聖歷六月二十一日

最近西邊院子裏總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說起來大家都很擔心,最近天氣越來越熱,也不知道賢者們對院子都做了什麽,但願不要太難打掃。

聖歷七月七日

別忘了買點城裏的藥水寄回家。

今天偶然遇到一位賢者,聽說自然女神能賜予信徒治愈一切的靈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聖歷七月十五日

要是真的就好了,求一副靈藥徹底治好母親的病雖然很貴,總比每天都要花錢維持現狀又不知能維持多久要好。

聖歷七月二十八日

賢者們治好了勳爵家的狗,真希望治不好,那畜生上個月才咬死了個誰也不認識的平民小孩。

聖歷八月三日

真奇怪,最近西邊院子裏總會冒出幾個生面孔很快又消失,全都是來找賢者們給自家牲畜治病的嗎?

聖歷八月十日

主人命令希林帶人進西邊院子去給賢者們打掃衛生,聽說那個女人笨手笨腳打壞了重要的祭祀道具,被主人趕出去了,高興。

聖歷十一月十三日

別忘了打掃完書房後去買藥水。

有點煩,主人臨時要我去西邊院子送東西,只能等明天去買煉金藥水了。

艾爾洛斯耐心讀完所有折角的頁碼,十一月十三日之後書房女仆沒能再次出現,她藏在櫃子地下的日記本裏也沒有留下一個字。這個陌生女孩最後的去向不言而喻。

“艾蘭德城主呢?”他合上日記擡頭看向聖地騎士的首領,後者攤開手做了個輕松的表情:“在書房門外哭,後悔被我們抓到證據。”

如何處置艾蘭德城主實在是個傷腦筋的問題,不痛不癢放掉這家夥艾爾洛斯實在不甘心。

“額……我就問一下,咱們真的不能給他一刀再把鍋甩到邪1教徒頭上去嗎?”聖子候選真誠的發問逗樂了聖地騎士,那位首領更是忍俊不禁:“您要是早點告訴我有這個打算就好了,保證辦得讓您滿意。可惜現在戰鬥都已經結束了,咱們總不能衆目睽睽之下砍死吉魯克國王同意任命的城主。”

雖然是說笑,聖地騎士的首領還是把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楚——除非聖光教廷打算與吉魯克王室全面交惡,否則真心不建議梅爾大人這麽幹。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剩下還需要我做什麽嗎?”他認命的徹底熄滅那顆輸出之心,聖地騎士對此很高興:“如果您想,大可以留下來參加宴會。只不過開場致辭将由城主夫人帶領城主的長子進行,至于城主本人我們其實不用再做什麽,該做出表示的是艾蘭德家族。”

原、原來還能這麽操作的嗎?

“那就留下來蹭飯吧,大家都留下,吃垮他們!”

聖地-哈蘭德隆。

“冕下,約翰騎士的信。”

基裏爾輕輕喚醒靠在椅子上淺眠的本篤十一,老人睜開日漸渾濁的眼睛,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內侍繼續往下說。

青年不慌不忙的邊為教宗拿取眼鏡盒邊彙報:“摩爾城內所有邪1教徒盡數伏誅,聖騎士們從書房裏搜到了一些很暧昧的東西。由于梅爾大人事先果斷下令封鎖城主府,艾蘭德家族私通邪1教的消息并沒有傳揚出去。”

完成描述的同時基裏爾神父将并未開封的信件與眼鏡奉與本篤十一,後者也不去問他為何沒看信件也能知道裏面的消息——內侍手中的權力完全來自教宗的信重,這孩子從小在他眼前長大,榮辱皆系于他手,沒有理由做背叛的事。

況且基裏爾是個聰明的年輕人,很懂得審時度勢,他敢這麽做就說明信息渠道幹淨的能經得起裁判所先知出手推敲。

教宗微笑着縱容了自己的內侍。

“艾爾洛斯這孩子……成長速度超乎我的想象。雖然他不自量力企圖用聖光術挑戰鮮血大公的行為非常魯莽而且愚蠢,但是他終于讓我看到了他對光明與契約之神的虔誠,這很好。基裏爾?”

本篤十一微微低頭,從水晶鏡片上方看向內侍:“你覺得艾爾洛斯與哲羅姆,他們兩個誰更适合牧首這個位置?”

牧首是指兼領了數個大教區的紅衣大主教,或者下轄的教區面積特別、特別大同時又在樞機會議中承擔重要位置的紅衣大主教,聖光教廷現存的牧首只有一位。與其他教派不同,牧首不會成為教宗的候選者,但又能在教宗權柄更替時承擔起守衛教派的職責。就像教宗內侍,平時看起來更像是教宗的私人秘書團團長,但在前任教宗榮歸神國、樞機會議投票選舉新教宗時他有權駁回紅衣主教們的推薦名單,只要他能舉出證據說明被推薦者不适合成為新任教宗。

對于基裏爾來說,牧首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搭檔。如果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性子不好或者兩人之間存在嫌隙,他很有可能在樞機會議上得不到來自牧首的支持,那就很尴尬了。

神父屏息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不能再用“一切均由教宗冕下裁斷”去糊弄,萬一答錯了他很可能就要給自己找個至少會持續大半輩子的麻煩。

“哲羅姆大人和艾爾洛斯大人都是非常出色的候選,比起評價他們誰适合成為牧首,我更擔心一年後諸位候選回到聖地時……畢竟當初将艾爾洛斯大人押入監獄的命令是查爾斯二世親口下達的,将來艾爾洛斯大人萬一在聖地遇上阿德勒3殿下,這兩人之間會不會産生摩擦?”

他不能直接評價聖子候選,但是可以從其他方面表達出自己的好惡。

聖地哈蘭德隆與吉魯克王城伊利亞斯之間一次次發生沖突又一次次講和本是常事,但是新上位沒多久的查爾斯二世權力欲太大了,他妄想逼迫聖光教廷低頭承認神權在王權之下,也不知道腦子裏究竟進了多少水。別說他一個吉魯克公國做不到,就算千百年前的鳶尾花三世複生也沒可能。作為查爾斯二世名義上私生子實際上同母異父兄弟的阿德勒正是最有可能呼聲也最高的聖子候選,甚至還有不少主教傾向于多年以後由這位接替教宗的位置。

笑死,教宗冕下絕對不會允許繼任者出自吉魯克王室,哪怕只是個得到承認的私生子。

因此只需要把艾爾洛斯·梅爾與阿德勒·菲茨羅伊存在矛盾的可能擺在本篤十一面前,教宗就絕對不會選擇與此無關的哲羅姆。而對于基裏爾來說,比起一定會盡量保持中立的哲羅姆,被人白白扔進大牢蹲了一年的艾爾洛斯顯然更容易站在他這個教宗內侍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你啊你,你這個孩子,從小到大無論想要什麽都不肯開口直說,非要繞個大彎子。”本篤十一這輩子經過見過的人不知凡幾,年輕內侍肚子裏那點小九九哪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不過基裏爾這孩子又實在得他喜歡,倒也不是不能應允。

教宗無奈的笑着搖搖頭,褪下昂貴的水晶眼鏡放到手邊。

選了比之哲羅姆明顯處于弱勢的艾爾洛斯·梅爾嗎?可以理解。

“好吧,我會着重考慮艾爾洛斯的,聽說近來那孩子脾氣越發溫和,連混血獸人都能包容,我真欣慰。也許……我們的新教區可以得到一位頗有能力的年輕管理者了。”

本篤十一絕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打從收到某個兼職牧師最新一次的書信時起,他就在考慮北方教區執掌者的人選。獸人不是人類,他們的思維與情感較之後者顯得更加簡單直率,行為舉止也比較情緒化,可以說在樸素的人性中摻雜了更多獸性。他們有自己信仰的神明,也有已經成型的生活習慣,不過這些都抵不上教宗的野心——他想讓聖光的教堂穿過風雪建造到北方大陸上去,北國聯盟就是個絕佳的跳板。

就算一百年兩百年內過不去也沒關系,他的後繼者一定要做到這件事,而不是僅僅将目光放在人類公國之間的內鬥上。

越是貧窮困苦的地方,信仰越是個能吃得開的東西。如果艾爾洛斯那套懷柔的法子能夠遏制住獸人南下侵犯的腳步,一個牧首的位置他不會吝啬。

“只要艾爾洛斯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

教宗冕下心情愉悅的看着內侍由從容變得緊張又由緊張變得從容,自從這孩子長大後這副窘迫的樣子就很少再次出現了,他很樂意回顧往昔……主要是回顧自己年輕時的往昔。

基裏爾神父不适的清清嗓子,為了掩飾甚至擡手扭扭卡在喉嚨眼上的嚴謹紐扣。直到教宗欣賞夠才揮手允許他退下,青年低頭行過禮後退着慢慢離開。

呼……這一次終于混過去了。

走出教宗的辦公室,青年擡起頭走過镂刻着精美雕花的連廊。關于為什麽選擇艾爾洛斯·梅爾成為自己未來的搭檔,他還有幾個很重要的理由不能對本篤十一講——安普頓商團給的實在太多了正是其中之一。

第 9 章 與衆同行與衆同死

方蕩吐出一口漆黑的鮮血,臉色卻變得更白了些,他身上受到藥渣毒性侵染的黑色血脈又往前延伸了不少,甚至有那麽三五道如墨一般的血管已經猶如藤蔓般的觸碰到了方蕩的心口。

當這些血管到了方蕩心髒那裏的時候,就是毒性攻心,方蕩必死無疑的時刻。還有那只噬命蟲,似乎也在為鄭先即将泯滅掉的生命而感到興奮不已,搞得方蕩時不時就感到巨痛穿心。

方蕩有些納悶,今天不知為何,那些看守們越發狠厲了,拼了命的使喚他們,鞭子揮舞得震天價的響,原本一天也就死掉幾十個火奴,今天一上午就已經死了八百多個火奴了。

絕大部分都是被生生抽死的!

方蕩身形瘦小,十分靈活,避開了幾十鞭子,另外黃三心中有事,沒有太關注他,這才艱難的保着性命不死。

看着那些被當成柴禾丢進火坑之中的火奴的身子逐漸消失在火苗舔舐下,嗅着那焦臭的油脂氣味,方蕩生火一般的喉嚨顯得更幹了。

方蕩覺得天旋地轉,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就算不是被累死,不是被抽死,也要被藥渣的毒性毒死,想到這裏,方蕩就覺得一萬個不甘心,明明大家都差不多,為什麽這些手持鞭子的家夥就能夠淩駕在他的頭頂上抽打他?

大家有着相同的身高,相同的眼睛,不,他方蕩明明有着更加明亮的眼睛,為什麽那幫家夥一個個身穿厚實的衣服,而他只能赤身裸體,在藥渣上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方蕩并不怕死,在爛毒灘地之中,死亡沒什麽了不起,方蕩每天見識到的死亡數都數不清。

方蕩只是覺得不甘心,外面有着那麽華麗有趣的世界,而他卻只能在這裏扛柴燒火一步步走向死亡。

還有他肚子裏面那只叫方蕩生不得死不得的噬命蟲,內中隐藏着方蕩沉積到心底深處的滔天憤怒。

方蕩爹娘的過去,方氣、方回兒兩個的未來,還有那那花朵一樣的女子們,他都舍不得。

方蕩咬着牙扛着圓木正艱難的走着,四周的世界,都在眩暈中飛速的轉圈,方蕩微微閉上雙眼,用力冥想那些曾經在睡夢之中不斷出現的線條和文字,舌根下傳來一片清涼,這使得方蕩穩住了幾乎要跌倒在地的身子。

此時黃三身邊來了另外一個看守,兩個看起來都相當疲憊,抽人也是體力活,他們兩個明顯是抽累了,聚在一起,喘着粗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別的火奴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言語,所以他們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什麽顧忌。

“小藥師說了,今天晚上就将這些火奴們全都填爐,收拾了他們明天開始咱們就能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天安閑日子了,怎樣,明天晚上咱們哥倆去慧春樓樂呵樂呵?”

“嘿嘿,我等這一天等得渾身都癢死了,不過去嘗嘗小桃春兒那娘們兒的騷、味兒倒是可以,但帳得算在你小子頭上!上次我賭輸的事情是你嚼舌根被我家那頭母老虎知曉的吧?別以為老子不知道。”說話的正是一臉猥瑣的黃三。

“哈哈,黃三哥這可不怪我,是你家娘們兒來我家串門,我那婆娘一不小心吐露出去的,和我無關啊!”

“呸,這次的花酒你請定了,老子手頭上的錢全都被家中的母老虎收走了,哪有錢去吃花酒嫖姑娘?”

“嘿嘿,我認倒黴,請你就是,不過這麽多的火奴還活着,今天晚上要想将他們全都送進坑裏燒光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說不定今天忙完了,一覺睡到明天半夜都起不來床呢?”

“再說了,十幾天沒回家了,嫂子能夠讓你出來吃花酒?估計嫂子得把你圈在家裏,用那磨盤腰将你活活榨光,嘿嘿,醜話說在前面,要是你起不來或者出不來的話,這一頓花酒我可不會延期!”

“廢話,我家雖然有一頭母老虎,但是關鍵時刻還是老子說的算,明天晚上我準保去!那娘們要是還敢攔着老子,老子就用鞋底子抽她!”

“好!有種,這才是我心目中的黃三哥!”

黃三此時看了眼那高聳的雲镌丹爐,使勁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語道:“啧啧,要是咱也能弄一顆回生丹吃吃的話,身上百毒去除,肉身回春,好似個十七八的大小夥子一樣,那該多好啊!”

“黃老三,就算回春了你也不過是三五下的本事,多那一下兩下有啥子用處?哈哈……”

黃三聞言大怒,羞辱他可以,羞辱他在床上的勇猛是萬萬不可的!

“你懂個屁,老子年輕時下面那根棒子從天黑硬到天亮,從天亮硬到天黑……”

“啊?老三哥,你下面那不是根針麽,什麽時候多了一根棒子?啧啧,嫂子的功夫就是好啊,當初的棒子磨成現在的鏽花針了?哈哈……”

黃三他們兩個的言語方蕩聽個清清楚楚,他們兩人說的東西方蕩絕大部分全都聽不懂,什麽棒子什麽針的都是亂七八糟的,但其中有幾句關鍵的卻聽得真切明了。

方蕩看了看自己身上遍布的一根根漆黑血管,再看看那座高聳的雲镌丹爐,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閃發光。

方蕩嘴角忽然一扯,笑了起來,沒人知道将死的方蕩為何會笑!

随後方蕩用力的咬了咬牙,肩膀上的那根圓木似乎稍微輕了一點!

子尋已經從守爐閣之中走了出來,此時的子尋不再如以往那樣跟在冬雲身後亦步亦趨,走起路來緩慢虛浮了。

現在的子尋每一步踏出,都堅定踏實,腳丫子好似和地面長在一起了一般,身上不自然的生出一種沉凝的氣度來。

這樣的子尋要是被冬雲見到定然要大吃一驚。

子尋來到雲镌丹爐之下,這裏猶如一座火山口一般,洶湧的火苗舔舐、着雲镌丹爐的大肚子,遠處數千人踩踏的鼓風機吹來呼呼啦啦的灼燙風氣,鼓動着子尋身上的短袍。

距離這麽近,尋常人身上皮膚都得裂開了,但這火焰灼熱的溫度對于子尋來說,似乎影響并不大。

子尋一邊近距離觀瞧着雲镌丹爐上的種種異象,幾根粗短的手指在袍袖之中輕輕捏着,來回掐動,不知道在演算着什麽。

久久之後,子尋停止了手中的掐動,臉上的笑容更勝,嘿嘿笑道:“半年前将那頭敲鐘獸給藥殺掉,果然是明智之舉,原本這一爐丹還要三五天的時間才能出爐,今晚我用這數萬火奴賤狗的生命之火壯大煉丹紅焰,催逼這一爐丹藥,最快六七個時辰就能将寶丹成型,到時候丹爐吐丹,這些回生丹就是掌中之物了!”

子尋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似乎要将身子裏面壓抑的東西全都吐出來,“老子整整裝了三年孫子,為的就是這一天!至于冬雲你這個蠢蛋,就乖乖的給我當個替罪羊吧!呵呵……”

火光映照之中子尋的臉上陰影不住搖動。

別人都以為他的那對虎牙是用來裝點他的圓臉扮可愛的,卻不知道,他這一對虎牙是真的用來吃人喝血的!

時辰一晃就是五六個過去,天色已經黑透,這五六個時辰之中,看守們加大了逼迫的力度,抽死了足足上千個火奴,甚至開始有火奴被活活累死,這些屍體全都毫不例外的丢進了火坑之中。

火奴甚至還出現了一次小規模的暴、動,但旋即就被四周的軍卒鎮壓下去,殺了上千火奴之後,剩下的火奴就沒了聲息,再也不敢反抗了。

方蕩竟然還沒有被累死,倒不是運氣好,而是源于他的一些投機的小聰明,方蕩身形終究比別的火奴小很多,藏身在火奴之中轉來轉去,別人扛兩趟木材,他也就扛一趟。

并且方蕩專門藏在黃三背後,黃三轉來轉去,一時間竟然給他蒙混了過去。

再加上他總是斂選細小一些的圓木扛着,多少還能輕松一點,最重要的是,此時方蕩的心裏燃燒着一團火,只要望一眼那丹爐,方蕩的力氣似乎就恢複了一點點。

當然,完全靠着精神支撐是沒有用處的,方蕩此時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了,方蕩估算自己若是再不休息,繼續扛上兩根圓木,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不被累死也要趴下,結果就是猶如死狗一般被丢進火坑之中。

況且黃三說的明白,用不了多久他們這些火奴不管怎麽樣都要被丢進火坑裏當柴禾燒,早死晚死都沒有什麽區別。

方蕩知道不能再拖了!

方蕩以前都是琢磨着怎麽逃走,所以沒有機會,現在,方蕩已經不想逃走了,他的目标是那座燒得發紅發亮的丹爐。

方蕩将肩頭上死沉死沉的圓木丢在地上,咚的一聲悶響,地面微微顫動一下,方蕩推着圓木滾入火海之中,貓着腰的方蕩忽然之間在雲镌丹爐之前不見了。

方蕩那瘦小的身子本就在高大的火奴之中忽隐忽現的,有些特別巨大的圓木,甚至直徑都到了方蕩的腰間位置。

方蕩在數百個扛着巨木的火奴腳底下貓行,被踩了好幾腳,終于竄到了牆邊上。

在雲镌丹爐左右各有一道石條砌成的臺階,臺階最頂處,比雲镌丹爐的最頂處尚要高出一線,一道臺階是用來往雲镌丹爐裏面傾倒藥材的,另外一條則是用來觀瞧火勢收取丹藥的。

這兩條臺階之下看守并不嚴密,只有三個軍卒守護,不過這火爐邊上何等炙熱?軍卒也并不怎麽用心,眯着眼睛打着小盹,真的張開眼睛的話,雙目立時就會被炙烤得發幹生疼!

這也不怪他們不盡忠職守,實在是那些火奴們從來不會踏上這些臺階。

方蕩此時就來到了一道臺階之側。想要從一身黑甲的劍戟軍隊包圍下逃走,簡直如同登天,但來到這些臺階下卻完全不是問題。

方蕩貓着腰從一名軍卒側面的陰影之中鑽過去,直接趴伏在臺階上,随後開始沿着臺階不斷的扭動身子,一點點的向上攀爬。

這臺階正好在背光的一側,所以丹爐下面的火焰越旺,這臺階上便越是顯得漆黑一片,方蕩猶如一條蟲子一般的向上蠕動,只要是肉眼凡胎就看不到他!

子尋依舊站在雲镌丹爐之下,一邊手指頭掐動不休,一邊小心仔細的觀瞧着雲镌丹爐上呈現出來的雲紋龜影,還有丹爐上面噴出來的寶光瑞氣,這種時候是馬虎半點都不成,他也是首次收丹,算了又算依舊不放心。

算計着時間差不多了,子尋冷聲發布命令。

随後,四周湧出數千手持弓、弩的軍卒來,這些軍卒對于小藥師的言語半點都不敢違抗。

子尋命令一下,他們便開始朝着雲镌丹爐驅趕那些火奴入坑。

與衆同行,從衆而死,蒙昧衆生不過是天地烘爐之中的一把薪柴而已,誰人能夠超脫?

第 6 章 (三)

第6章 曾見桃花照玉鞍(三)

仙舟飛進了天音宗南邊的地界,藏龍山便算是遙遙在望了。

舟首,陳見雪收起請慕寒淵指教的符咒術法,做好抵達前的準備。

慕寒淵起身,立于舟前,擡袖。金色的符文出現在他橫擡的掌骨前,數個花紋繁複、靈力流動的符文依次出現,縱向排布,随他一指點下。

“嗡——”

空中靈力無聲震動,符文被無形之力壓向正中,驟然相合。

舟首長身玉立,蓮花冠巋然,雪白衣袍被氣機拂動——舟上随之籠起一層半透明的光罩。

仙舟造影漸淡,若是隔着遠看,大約都要與雲霧混作一片。

陳見雪明顯感知到仙舟行速見緩。她仰頭,望着身前一丈外的身影。

此次随行的弟子們不清楚,她卻很了解:偌大仙舟,操控絕非易事,通常至少要三位元嬰境以上修者齊力而為,還要分神在行舟前後,緊密看護。故而以往縱使宗內長老帶隊,也時常是各自禦劍,不行仙舟。

但在師兄手裏,這仙舟就仿若世間凡人孩童的玩物,随手可控——來路上他為她答疑解惑,亦全不耽誤。

對這樣好似無所不能的慕寒淵,陳見雪是早已習慣了的。

自幼年她便見他如此,事事無失,從無瑕疵,于是小時候她就相信,慕寒淵師兄确是天上下來的谪仙人物,不然怎麽會一點凡人的喜好或失誤都不曾有過呢?

是“從未”。

直到幾日前,那處天玄秘境中。

陳見雪望着藏在那墨雲似的長發間雪白的銀鍛,眼神不由恍惚。

兇獸螣蛇,對于其他同境修者或許是不可撼動的龐然之物,但陳見雪跟随師兄這麽多年,她自然懂對他來說抵禦那樣一只兇獸該有多輕易。

可是她錯了,在他那從無瑕疵的百年修行裏的第一筆謬失之前——

那是一聲驚動仙域八荒所有高境修者的劍鳴。

劍鳴聲後,那道淩空撫琴的身影兀地一停,如弦崩殺的琴音驟止。

螣蛇狡詐,豎眸中冷芒獵動,趁機甩尾如電,跟着毒霧就從它玄黑的蛇信子後噴射而出。

琴音未續,光罩轟然碎裂,如漫天金光落下。

“……寒淵尊!!”

在耳邊成片的驚呼聲中,陳見雪擡頭,只來得及看清那道身影受擊跪地。

他身前螣蛇口如血盆,刀匕似的四根利齒上泛着森綠的毒芒,她幾乎嗅到死屍般的腥氣。

衆人慌亂回避。

只有陳見雪尚能力撐,于是也只有她看見了——

在那命懸一線的血腥巨口前,慕寒淵擡頸,望的卻不是身前要命的兇獸。

他向着東南方回眸。

彼時那人長眸垂阖,睫羽如墨,冰玉琢成的側臉上已有兩道螣蛇毒霧重創後的血淚滴落。

他那一刻明明已經看不見了、卻還是要去看的——

“見雪?”

慕寒淵的清聲打斷了陳見雪的思緒。

她驟然回神,起身:“師兄。”

“何故氣息翻湧如淵?”慕寒淵回身,雪白銀鍛跟着他動作,輕慢繞過肩側。

“…抱歉,師兄。”

陳見雪凝神收氣,停了幾息,才擡頭問:“師兄的傷,可好些了?”

慕寒淵袍袖微舉,似乎是想碰一下眼前的白綢,但不知為何又落回去了。

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麽:“無礙。”

離着藏龍山已不遠,陳見雪略遲疑後,還是趁着這最後的獨處時間開口問了:“師兄那日歸山,見到小師叔祖了嗎?”

慕寒淵未動:“何來此問。”

陳見雪遲疑住。

而這幾息間,仙舟已在慕寒淵的操控下,平穩地從雲間緩落,穿過霧氣籠罩的叢林,停在一處林間的山谷中。

随行弟子們紛紛下了仙舟,慕寒淵也似乎忘記了她的回答或疑問。他指骨淩空點畫,仍是幾道繁複異常的符文後,仙舟迅速縮小,最後化作一個桃核大小的光點,飛入慕寒淵袖中。

長袍垂回,慕寒淵道:“藏龍山山腳下最近的村落就在一裏外,休整片刻後,我們便出發。”

衆人行劍禮:“弟子遵命。”

“……”

陳見雪失神看着。

衆乾門弟子中間,是那位幾百年間從未變過的溫潤如玉的寒淵尊。

目盲亦不掩風華。

她也一直以為,世人所見,這就是唯一的他。

……如果那天她不曾半昏半醒、不曾看到的話。

——

螣蛇龐大的身軀綿延數十丈,它垂死掙紮裏,不知将多少粗壯老樹折斷或拔起,多少弱小妖獸不及嗚呼便殒命。

而那人獨坐琴後,垂眸撥弦,漠若神明。

直到他修長手掌兀地按下,最後一聲琴音驟止,兇獸螣蛇的身軀砸地,不剩半點氣息。

尚未消散的塵土與毒霧間,那道從來衣冠勝雪的身影像是第一次跌落紅塵裏。

袍帶紛飛,衣袂染血,青絲淩亂。

而他全不在意。

血色濕潤漫過長睫,慕寒淵一動不動地按着琴弦。半晌,他竟慢慢笑了。

那是陳見雪第一次在那張臉龐上,看到世人從未見過、也不能想象的神情。

血劃過玉面,薄唇,而他只低聲,喃喃而笑:

“‘奈何’……好久不見。”

雲搖跟烏天涯解釋了一路自己對慕寒淵并沒有“歹念”,依然無果,眼見着藏龍山那片濃瘴似的霧氣都進入視野,她終于面無表情地接受了。

“……行,師兄就當我非霸王硬上弓不可好了,”雲搖磨着最後一絲耐性,“你只需告訴我,乾元界可有這樣的契約之術?”

烏天涯給了她一個痛心疾首的眼神:“好罷。反正我也沒有欺瞞你,即便我有心幫你,也是确定的——仙域內絕無此種駭人聽聞的契約。”

雲搖皺眉:“只是操控而已,這很駭人聽聞嗎?”

“操控之術,必是邪術,師妹說的還是被施法者全無反抗之力的極限術法——要知道,即便高階修者對上低階修者,想殺容易,想完全控制對方?除非以神魂奪舍,否則基本沒有可能。”

烏天涯頓了下,陰陽怪氣的:“何況師妹還是想要無視修為差距,以低階控高階。”

雲搖正思索着,撞見烏天涯回頭的目光:“……你這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師兄就當你思慕心切,白日做夢了。”

雲搖:“……”

暫時原宥了烏天涯那個嫌棄的表情,雲搖這會也顧不上他——

由烏天涯一句話提醒,雲搖回想起來,話本裏好像說過,後來成了魔尊的慕寒淵修為莫測、所擅秘術無數,而其中最為詭谲和駭人聽聞的,便是兩域對戰時,他竟能以琴音操控仙域修者,讓他們自相殘殺。

無論修為高低,沒有任何修者能夠抵抗。

這也是他成為乾元界空前絕後的無上魔尊的最可怖之處。

難道……

他竟是“忍辱負重”大半年後,跟雲搖這個好師尊學會,然後用來為禍蒼生了?

“…………”

雲搖頓時臉都綠了。

——你們師徒倆,能不能把這種絕頂天賦用在它該用的地方啊??

不知是不是雲搖的眼神裏怨念太重,走在歷練隊伍最前方,慕寒淵的身影忽停了下來。

他左手擡起,修長腕骨從廣袖下露出半截。

作“禁聲”“禁行”之意。

此行相較普通的歷練更危險莫測,各長老門下點選的弟子顯然都是下山歷練慣了,并非生手,盡是令行禁止——

慕寒淵手勢一擡,所有弟子已經就地側身向外,互相背依,扶劍作防備狀。

陳見雪與慕寒淵同行在前,稍落後半個身位。

而那個看着破舊敗落的小村莊的村口,已經就在兩人身前十丈之外。

“師兄,可是村中有異?”

“……”

慕寒淵微微側身,銀鍛之下,神色間溫靜無瀾,似乎在感知什麽。

幾息後,他淩冽眉線微微一揚。

“莊中,除西南一處草屋外,已無生人氣息。”

陳見雪臉色一變。

她身後緊跟的何鳳鳴聽見了,駭然出聲:“怎麽可能?天音宗兩日前來山門求援時,提及這村莊,還是百餘口人!其餘人呢,全死了嗎?”

慕寒淵問:“觀主路,村中是否有倉皇之景?”

何鳳鳴連忙進身,持劍淩空幾步,探望莊內,随即回返,他臉色稍緩:“是,寒淵尊,村裏破亂,并無死屍,沿路有棄用物具,其餘村人應只是逃了。”

“……”

何鳳鳴說完後,一行弟子全都松了緊張的神情,扶劍的手也都垂回去了。

慕寒淵聞言後一語未發,似在沉思。

他不發話,其餘人便不敢動,陳見雪見了,上前輕聲:“師兄,還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慕寒淵袖下指骨扣起,一道淡金色符文從袍袖下落入地表,他頓了下,微回過身,聲線溫潤如舊:“進去吧,讓弟子們小心提防些。此處離覆山霧氣雖尚有距離,但那霧氣古怪,謹慎為先。”

“是。”

一行修者入了村莊。

雲搖和烏天涯在隊伍的最後方,臨跨入莊門前,雲搖停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身後遠處的叢林。

“師妹,看什麽呢?美人在前,可不在後。”烏天涯賤兮兮地湊過來,陪她看。

雲搖看得是那個在他們走近村莊後就消失了的尾随者,但這話自然不能說。

就像慕寒淵沒說出口的話一樣,不确定的事情,說給一群解決不了的人,只是徒增恐慌而已。

“沒什麽。”雲搖剛回過身,就被一只大葫蘆頂到了眼皮底下。

紅衣少女一頓:“…這什麽東西。”

她擡眼,睨向烏天涯:“你把我當妖收?”

“這是酒,美酒!”烏天涯氣得撅開了酒葫蘆的塞子,“你聞聞,這等凡間少有的稀罕物,你竟然把它當收妖葫蘆!?”

雲搖繞過他,往前跟上:“你到底是來歷練的,還是來游山玩水的?”

“兩不誤嘛。反正有寒淵尊在,而且他都說了沒事,那就是沒事呗。”

“他可沒說過。”

雲搖似笑非笑地瞥過去一眼。

烏天涯笑容僵了下,小心伏低湊近:“怎麽個意思,師妹是覺着,這村莊裏有古怪?”

“村莊裏沒什麽古怪。”

“那你還——哦,知道了,你詐我是吧?”

“……”

不指望烏天涯自己悟了,雲搖趁前面修者隊伍離着遠,不仔細探聽無人能聞,朝烏天涯勾了下手指。

繞過地上的破爛燈籠,烏天涯湊過來。

雲搖輕飄飄着聲:“這村子,少說也有幾百年了吧。既世代居于此,那你猜,這村裏有什麽東西,能讓整個村子的人跑得如此倉皇,幾乎一個不剩呢?”

烏天涯:“………………”

烏天涯鐵青着臉:“師妹,你,你可不要吓師兄啊。”

他定了定心神,四處打望,頓時覺得這滿目蕭瑟破敗的村莊裏處處詭異:“但神識探出,确實、确實沒什麽東西在啊……”

雲搖眨眨眼,語氣無辜:“白天是沒有,夜裏可就不一定了哦。”

烏天涯:“…………!!”

走在前面的乾門弟子們正警覺巡視。忽聽身後“嗷”的一聲慘叫,烏天涯甩着他的大酒葫蘆,不要命似的往前逃。

眨眼就越過了慕寒淵和陳見雪。

“啧,逃命都能跑反,”雲搖同情地看着那道快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真要出什麽事,你肯定是第一個。”

“…師尊。”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輕淡而無奈的傳音。

雲搖原地繃直,心虛得沒往隊首看一眼,沒聽到似的跟上去了。

一行人來到村內西南角。

也是慕寒淵神識探查之後,這村裏唯一還有活人氣息在的一處村屋。

慕寒淵帶弟子們在屋外等候,只遣了何鳳鳴和另一位男弟子進入其中,詢問情況。

片刻後,何鳳鳴兩人就回來了:“寒淵尊,裏面只剩三位村裏老人了,都是有重病或者肢體殘缺,無法跟着其他村人一塊逃走,所以才留在這兒的。”

慕寒淵問:“可有問為何離村?”

“啊?”何鳳鳴不解,“他們沒提過啊,自然是怕瘴氣蔓延吧。”

“……”

慕寒淵也未追問。

他略作思索,回身:“就近選兩處相鄰屋舍,稍作收拾,今日在此處過夜。”

“啊??”最先出聲的卻是臉色刷白的烏天涯,他抱着胳膊四處看看,咽了下,“寒淵尊,我們真要……在這兒過夜啊?”

何鳳鳴也跟聲問:“是啊寒淵尊,我們既然是來查探瘴氣的,這村裏沒人,我們那何不直接進山呢?”

不待慕寒淵開口,陳見雪側身,柔聲道:“何師弟,我知你修為了得,劍術也厲害,同輩間少有低手,只是我們畢竟初來此地,情況不明,還是謹慎為先,你覺着呢?”

“…是,師姐。”

何鳳鳴面色赤紅,也不知道是因為陳見雪的話還是人,讷了兩聲退回去了。

“師妹吶。”

衆人分散收拾這兩處院落相連的屋舍,烏天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雲搖正以神識查探附近幾個屋舍內的情況,聽到這句,她未做聲,只回了懶洋洋的一瞥,表示聽到了。

烏天涯低聲道:“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和人家,實在不是一個道行的。”

“?”

雲搖一頓,莫名看他。

烏天涯卻朝另一旁讓了讓身,給雲搖讓出身後幾丈外的場面——

四下幾個弟子帶有揶揄或豔羨的眼神彙集處,慕寒淵正站在庭院中心,設立足以抵禦元嬰以下術法突襲的結界陣法,而陳見雪掠陣在側,正一邊為他清理結界落點的雜物,一邊神态溫柔地說着什麽。

雲搖懶靠在一旁的屋舍木欄上,望着這美好的畫面。

烏天涯是來游山玩水的。

這倆是來談情說愛的。

其餘是來看熱鬧的。

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是來保駕護航、為民除害的?

雲搖輕嗤了聲笑,壓下心頭莫名的躁戾。

紅衣一拂,黑色短靴束着的修長小腿越過木欄,綴着細花的發帶在身後輕揚,她翻跳到木欄內的屋舍前。

“師妹你瞧,人家師妹對師兄多溫柔小意,呵護體貼,說話都溫溫柔柔的……就算沒有乾元道子的位置空懸以待,這寒淵尊也總不可能舍了自己青梅竹馬的真小師妹,選你這個半路出家的假……”

一記帶笑回眸的眼刀,将烏天涯沒說完的話釘碎在喉嚨裏。

烏天涯乖乖收聲。

然而這些門弟子就像根欠收拾的扁擔,總是這頭剛壓下去,那頭就翹了起來——

雲搖正打算繞道院後,去村莊外轉上一圈,看能不能把那個消失的尾随修者給揪出來。

一步剛踏出,她就聽到個極讨人厭的高傲聲音在後面響起來。

“這位烏師弟說的在理,雲幺九,你怎麽還不樂意聽了呢?”

“……”

幾丈外。

庭院中心,正在為慕寒淵掠陣的陳見雪怔了下,她遲疑地看了看慕寒淵,又扭頭,朝這邊的院子角落望來。

她有些不确定,方才師兄……好像……往那邊分過去了一道神識?

粗粝的木欄後。

雲搖懶洋洋轉過身,視線裏果然是何鳳鳴這個讨人嫌。

“你叫我什麽?”雲搖這會心情欠佳,本懶得理他,但這個稱呼實在讓她眼皮直跳,連帶着看人的眼神和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涼。

被紅衣少女那個眼神一抵,某個瞬間竟像是被這世間最鋒利的一把劍橫在了喉頭。

何鳳鳴僵在原地,等回神,背後已是一層汗意。

他不由得漲紅了臉。

“我乾門弟子,既已下了山,那便是,便是達者為先,只論修為高低,你少拿輩分壓人!”

“論修為?”

紅衣少女薄哼了聲。

論修為我更是你祖宗。

忍下了後半句,雲搖撇開了臉,平息心底從方才便翻湧未休的躁戾感。

“怎麽,沒話說了?”何鳳鳴冷聲,“勸你識趣些,這是在乾門外,可不是你能仗着掌門私生……仗着身份為所欲為的地方——明日入藏龍山,說不定你還要求我救你呢。”

“我,求你救我?”雲搖氣笑了,轉來睖他。

“不然呢,你有劍嗎,拿什麽鬥法?”

雲搖:“……”

有是有,但不巧。

封在衆仙盟天山之巅了。

“劍都沒有一把,還跟我硬氣。你要說幾句軟話,明日進了山,我興許還能搭救你一把。”

旁邊此時已經有他的人幫腔取笑了:“怎麽說也是乾門的親傳弟子,雖然只有個名頭,但也不能真連劍都不帶吧?要不,你看看地上這根燒火棍,趁不趁手?”

黑黢黢的木棍被對方一踢,咕嚕嚕地滾到了雲搖的腳邊。

雲搖望着那根木棍,指節輕捏了捏。

這個何鳳鳴……

他師父盧長安在明德殿說她死了,他自己從山門內開始便屢屢找她的不愉快。

果然是徒弟肖師,沒一個好東西。

雲搖心裏剛罵完,就想起了自己和慕寒淵。

雲幺九:“…………”

心虛之下,雲搖下意識擡眸,往慕寒淵和陳見雪之前設陣的方向望去。

恰對上了——

冷如天巅白雪的銀絲蓮花冠在光下熠熠,目覆白綢的那人不知何時轉回身,正朝着她這裏。

紅衣少女面上的薄惱一頓,淡了淡。

她不解地朝那人歪了下腦袋。

——若非這是個谪仙似的漂亮瞎子,雲搖都要以為他在盯着她了。

兩人隔着白綢的“對視”間,卻是慕寒淵身旁,陳見雪最先回過神來。

她已然問過身旁弟子方才發生何事,此時面色無奈,正取下自己的神兵囊:“幺九師妹,你若不介意,我這裏有一把備用的法寶長劍,你……”

話聲之外,忽又覆上一道清冷聲線:

“雲幺九。”

慕寒淵想了想,“你會用琴嗎?”

“——?”

衆人驚愕望回。

院落之內,霎時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一直是白慕哈,黑慕還沒出場,在進藏龍山後的劇情裏才會出來。現階段白慕和黑慕最大的區別,大概是白慕守序,立身善良,立心中立(沒錯,白慕心性是中立),黑慕就很專一純粹了,從身到心的混沌邪惡(咳),至于他為什麽會這樣,以後劇情裏會詳細說的,想成為優秀的作者首先要克制好自己的劇透欲!!ps:本章評論區都有小紅包~

第 8 章 蟲口救蛋

一夜修煉過後,林采蘋從夢中醒來。說也奇怪,自從她知道如何向夢中注入靈氣後,在睡夢中依然可以了解到外面的情形,在夢中白茫茫的世界裏,總有一絲與外界相通的氣息。似在夢中,又似醒來,真是奇妙。不過這也有好處,如果在睡夢中修煉有危險靠近,也可立即轉醒。“今日便去多多采集靈草吧。”拿起木屋內所有的包裹,走進了林中。

煉制好這許多靈液後,開始了無盡頭的修煉。有了大量靈液和夢中修煉,連瓶頸的沖擊都輕松了一些。一年過去了,林采蘋不分晝夜的修煉,用完靈液後已經修煉到了練氣第四層中期。當然在修煉間歇,也會練習五行拳,一開始只覺得這拳法似乎簡單,遵循拳法套路打完也就出一點汗罷了。便也沒多在意,只當是修煉之餘的消遣。如今她已有練氣四層的修為,對于天地的理解深了一點,再打起這簡單的五行拳,竟覺得有些玄奧。每一招每一式雖然簡單,但卻能煉到每一條經脈與關節。其中竟也有五行道法在其中,可惜林采蘋無法領悟。當即林采蘋決定,每日白天修習五行拳,夜間入夢修煉歸元訣。

靈液似乎沒有過多的作用了,一年又流逝,林采蘋又用了大量的靈液依然徘徊在四層,不過是四層大圓滿,這境界突破果然艱難無比。好在五行拳的修習有了很大進展,這一年來,林采蘋不僅身高增長了許多,八歲的她看起來如同十一二歲的少女身高,而且林采蘋也發現,在運行五行拳時經脈在鍛煉,那是否可以運行靈氣于拳腳之上防身攻擊呢?結果自然是可以,武林中修行高深的人會用真氣于拳腳之上傷人,而靈氣強于真氣何止百倍,這效果也不言而喻。

一拳帶有靈氣呼嘯而至,一顆百年樹木攔腰而斷。有了一定防身之法也許可以到更深處采集靈草了。這倆年來洗靈液的作用已經減弱許多,配制新的靈藥勢在必行。林采蘋也想煉制丹藥,怎奈煉丹需修真之人的丹火,這是何物,林采蘋卻是沒有,只得再煉制另外一種靈液,續氣液。而其中的一味靈草朱果這附近卻是沒有,林采蘋拿上包裹向林子更深處走去。

森林中樹木繁多,偶爾可見幾只不知名的野獸跑過,連樹林中的昆蟲都是從未見過的,便知這林中不甚太平,林采蘋更加小心起來。越加深入森林,可依舊還是沒有朱果的蹤跡,遠處一只野獸的吼聲依稀可聞,林采蘋心中有些怯意。正在思量要不要回去,不遠處微亮的赤紅色吸引了林采蘋的目光。根莖粗大,一粒粒正圓的小紅果就長在露出地面的根莖上,正是苦尋的朱果。林采蘋心中一喜,拿出包裹,将采摘下來的朱果小心包起。剛要離開,發現在朱果的大葉子下,有一顆赤紅色的蛋,只有林采蘋的頭大小。不知是什麽蛋,要不要帶回去。林采蘋正思索,驚聞有東西在靠近,縱身一躍,跳在旁邊的大樹上,爬在一叢茂密的枝葉下躲起。

只見來者是一只幾丈長的黑蜈蚣,它急匆匆的爬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如果是朱果,那自己拿着一包豈不是很危險,要不要将包裹扔下,還是先看看再說。”那蜈蚣并沒有向林采蘋躲藏的樹上望過去,而是将那枚赤紅的蛋拱了出來。它聞了聞蛋,似乎很享受的摸樣,還警覺地四處察看,靈智頗開。林采蘋本不欲救這與自己無關的蛋,只等這蜈蚣吃完離開。可就在蜈蚣張開大嘴露出獠牙時,林采蘋腦中,那只飛蜈咬碎母親的畫面一閃而過。

當即從樹上跳下,踩在蜈蚣身上,一拳打下。蜈蚣吃痛,大怒将林采蘋掀翻在地,張開大嘴向着林采蘋沖過去,林采蘋落地後就勢一滾,趁蜈蚣沖過來,點地一跳,跳在蜈蚣身上,瞬時空中轉身,正好落在靠近蜈蚣頭部的地方,雙手雙腳死死卡住蜈蚣的腳,一只手運起靈氣拼命打在蜈蚣的頭上,蜈蚣疼痛不已,向林中飛馳,并不停的上下颠簸。無論它怎樣劇烈的晃動,無論多少樹枝刮在身上,林采蘋只死死卡住,身上漸漸多了傷口,繼續向蜈蚣頭上打去。林采蘋也不知打了多少拳,她只有一個念頭要打死這蜈蚣,最終這蜈蚣終于停住,而林采蘋也傷痕累累。那蜈蚣頭部十分硬,饒是林采蘋出拳時有靈氣護着,她的手依然皮開肉綻。這蜈蚣必定是修煉有些歲月,一身是寶,将它先拖回去看看有什麽用吧。對了還有那顆她救下的蛋,一并帶回去吧。将蛋裝進另一個包裹中,一只手拖着死去的蜈蚣,向木屋走去。

回到木屋裏,林采蘋終于是放松下來,經過那麽激烈的打鬥消耗了她太多精力,也顧不得修煉,将包裹與蜈蚣放下,躺下睡了。也許真是太累了,這才在睡夢中沒有來到那白茫茫的世界,反而是一個很普通的夢境。林采蘋不知,那許久不見的古書這時又浮現,散發着白色的光,照在林采蘋身上,只見林采蘋身上的傷口竟自行愈合起來,雖然緩慢但也會在林采蘋睡醒前痊愈。一切不知的林采蘋在一旁熟睡着,地上的蛋動了動,也沉寂下來了。

第 13 章

保姆走進房間就像獵人一樣四處看了一番。

當她看到茶幾上的煙盒時愣了一下。

一雙犀利的眼睛扭頭看向範錦華:“是不是有人來過?”低聲發出質問。

範錦華輕微點下頭:“沒有。”嘴裏做出回答。

他不是不相信獵人,也不是不相信保姆,他現在還無法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好吧,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抽煙。”保姆說着坐在沙發上。

伸出手拿過煙盒打開從裏面取出一根香煙,叼在自己的嘴上。

啪嗒!

一聲響,點燃香煙,自顧自的抽起來。

範錦華走上前從她手中拿過香煙,用手撚滅之後扔在桌子上:“房間裏面有孩子。”開口說道。

保姆微微上揚嘴角:“看來你對孩子很好嘛,看到你很稱職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着從沙發上站起來。

範錦華送她來到門口,保姆塞給自己一張紙條。

“小心!”

低聲說完,噠噠噠,跑下樓。

吱!

獵人打開洗澡間房門走出來。

“我也先走了,自己小心一點,如果需要我幫助你,這是我的電話。”獵人說着遞給範錦華一個號碼。

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自己保重,兄弟!”

咣!

範錦華關閉房門,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

打開保姆給自己的紙條:今天晚上九點鐘,我來找你。

啪嗒!啪嗒!

用打火機點燃紙條,看着它燃燒成灰燼。

回過頭看向還在獨自玩耍的胡宇強。孩子你的童年注定是和他們不一樣,你可一定要抗住啊。

晚上亮子打來電話,範錦華告訴他今天晚上沒時間出車,先讓他把車開回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晚上八點鐘範錦華喂完胡宇強之後将他哄睡。

輕輕關閉卧室房門,一個人獨自坐在沙發上,等待着保姆的到來。

咚咚咚!

九點鐘剛過房門便響起。

起身确認是保姆後打開房門。

“沒有人了吧?”她的語氣和眼神讓範錦華感覺就像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個人。

“你找我有什麽事?”範錦華對着她反問道。

保姆關閉房門,拽着範錦華來到客廳坐下來。

從兜子裏面拿出一部手機,在上面摁了幾下,然後将手機交給範錦華:“有人要跟你談談。”低聲說道。

範錦華有些不知所以的接過手機,發現這是個加密號碼。

“喂?”

電話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範錦華愣了一下,這個聲音是首長的聲音。

“首長。”範錦華壓低聲音喊道。

“影子,說好的不聯系,但我還是不放心你,你旁邊的那個女人是可靠的,你可以信任她。”首長對着範錦華簡單明了說道。

範錦華扭頭看看保姆:“我知道了。”

啪!

說完後直接挂斷電話。

把手機遞給保姆:“你也是特一處的人?”

保姆點點頭:“是的,我的代號:黑玫瑰。”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那份文件吧?”

“文件?你說的是我第一次去,那些人要找的文件?”

“是的。”

“怎麽了?”

“那封文件非常非常的重要,在他們未找到之前我們不會太安全,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需要帶着胡宇強先離開這裏,暫時躲避一下,胡剛的敗露讓敵人很安靜,他們短時間之內肯定不會在掀起什麽大的風浪。”黑玫瑰對着範錦華提出自己的要求。

範錦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內心去已經開始做出分析。

通過保姆的這段話可以得知她所了解的情況和獵人有出處,獵人說胡宇強和那封文件有關,而她卻不知道這件事。

如此看來這兩個人之間要麽得到的情報不同,要麽就一定有一個人在說謊。

到底是誰呢?一個是自己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一個是首長親自派來的助手。

“離開這裏?這是上級的命令?”範錦華開口問道。

黑玫瑰點下頭,答道:“是的,這是上級的命令,命令我們兩個人潛伏下來,等待合适的機會,幹我們這一行的,有些時候可能會用一個月或者一年,亦或者十年甚至更久去完成一項任務,我想你應該了解。”

“那你想好去什麽地方了?”範錦華繼續問道。

“在S市,有一個敵人的小分部,我們可以先從那裏入手。”黑玫瑰說完後在手機上找到坐标位置遞給範錦華。

S市距離自己一千二百裏,看來這不是出市區這是要出省。

“影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随時向上級詢問,我們在這裏根本滲透不進去,而且帶着胡宇強在身邊也非常危險。”黑玫瑰看着範錦華沒有做出回複,繼續說道。

範錦華擡頭望向卧室:“但願你沒有騙我。”小聲說完後站起來走進卧室。

黑玫瑰看到範錦華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拿出手機發出一條短信。

剛一擡頭發現範錦華就在自己的面前,正在用一雙警惕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在和誰聯系?”範錦華如同審訊一般發出質問。

黑玫瑰拿出手機遞給範錦華:“能送我們出去的人。”

範錦華看到手機上的號碼時愣住了:“手術刀?”

“是的,手術刀,他在三年前就進入敵人內部,目前是一家酒吧的老板。”黑玫瑰倒是沒有任何隐瞞。

“他是特二處,你是特一處,你們怎麽可能認識?”範錦華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在特工處有一個明文規定,為了特工的安全所有特工之間都是單線聯系,就算是小組行動,那特一處也不可能和特二處相通。

黑玫瑰站起來從範錦華的手裏拿過手機:“工作需要,我不能講太多。”幹脆了當的就做出拒絕。

“既然如此那我自己離開這裏,如果你有事情可以電話聯系我。”範錦華也做出自己的決定。

“我的命令是保護孩子。”

“孩子我自己就可以保護,這也是我的工作需要。”範錦華說完後轉身走回到卧室。

他想要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首長證實這件事,轉念一想,這是首長給自己的任務,還是靠自己吧。

收拾好東西,抱着還在昏睡的胡宇強,走出房間。

014:邁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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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大嫂有話說

“院草?”

葉言很驚訝,心想他們藝術學院帥哥一大把,alpha、beta、omega,什麽類型的帥哥沒有,竟然是自己。

小魚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一臉無奈:“奶茶弟弟,你要不要去論壇搜搜關于你的帖子,哪條不是999+啊?你不帥不好看,誰天天蹲你買奶茶啊。”

論壇裏關于葉言的帖子是挺多的,可葉言總覺得自己安安靜靜地待着,應該沒什麽存在感才對。

範雅選了一條淡粉色玫瑰刺繡蓬蓬裙,她從試衣間走出來,十來個店員瞬間圍了上去,為首的店員正在為她介紹這條裙子的設計概念和亮點。

葉言和小魚站在最後面。他們倆只是來觀察實習的,安靜看着打打雜就行了。

“範小姐,這是我們這季秀場新品玫瑰精靈。您穿上之後非常美,裸色襯您膚色,顯得您高貴溫柔。而且您看,這個立體的玫瑰花瓣全都是繡娘一針一線縫上去的,剪裁匠心獨具,不管是什麽場合,您穿上它都是全場最閃耀的公主。”

範雅一直喜歡董新澤,但董新澤總在她面前提葉言,她覺得董新澤對葉言有意思,是她情敵,對葉言一直有敵意。

葉言身上有玫瑰花的香氣,她就要穿玫瑰公主裙。小姑娘就要較這個勁,非得争口氣。

本來心情大好,但她一回眸,正巧看到了站在最後面低着頭的葉言。

葉言穿着黑色的修身西裝,低垂眼簾的模樣冷淡而疏離,服裝店的燈光顯得他五官格外立體,皮膚白而細膩。冷色的發色和他本人氣質非常配。

他仿佛天生就帶了拒人千裏之外的标簽,美則美矣,卻冷淡地像是高不可攀的帶刺玫瑰,莫名讓人覺得很傲。

葉言擡起頭,正好和範雅來了個短暫對視。

範雅來了勁兒,本來這條裙子的價格對她來說有些偏貴,但她為了在葉言面前賺這個面子,立刻對店員說:“這條直接給我包起來,我要了。”

店員微笑,說道:“好的。”

小魚一聽價,小聲說:“不是說女人買東西都很糾結嗎。”

葉言輕笑,看得明明白白:“可能是喜歡吧。”

範雅坐在店裏的椅子上休息。店長對着小魚和葉言說:“你們兩個去給那位小姐倒個水,然後送個蛋糕,再把這條絲巾裝好送過去吧。”

奢侈品服務流程葉言已經很熟悉了,他從小陪着媽媽逛,每回都幫媽媽把蛋糕吃的很幹淨。

但小魚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他一邊泡茶一邊小聲對葉言說:“這麽多人,就圍着她一個人轉悠,果然有錢真好啊。”

葉言把絲巾包好放進禮盒,小聲說:“小魚,茶水不能加太滿。”

他倆一起走到範雅身邊,小魚倒茶,葉言把巧克力蛋糕放在了桌上,微笑着對範雅說道:“小姐,慢用。”

範雅輕蔑地看了葉言一眼,更得意了。然後她假裝熱絡地說道:“啊,我們見過呀。你是董新澤的朋友吧。你來兼職?”

葉言對她微笑,說道:“我來實習。”

“你們學服裝設計的是不是不好找工作啊。”範雅估計用整個店都能聽到的音量說,“畢業以後你也會來做店員嗎?這算不算銷售啊。”

小魚聽着範雅的語氣,察覺到了她對葉言的敵意,雖然替葉言生氣,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反駁客人。

這很沒禮貌。

葉言卻對她的話毫無反應,依然彬彬有禮地說道:“小姐請慢用。”

倆人轉身離開,小魚氣憤地對葉言說道:“不就是有錢麽,她拽什麽拽啊。”

葉言輕輕彎起嘴角,對小魚說道:“你別激動,客人什麽樣子都有,這位小姐年輕氣盛,這種人,以後早晚會吃虧。“

可能因為從來沒缺過錢,所以即便看到範雅明目張膽地炫耀,葉言也并不覺得難受。

大概是因為他不覺得範雅這條裙子很珍貴,對他來說,這就是條普通的裙子,普通的像市場上的水果蔬菜一樣。

範雅像打了勝仗,心情大好,美滋滋地拎起包裝袋準備離開。她覺得自己終于扳回一局,優越感油然而生。

小魚還在生氣,嘟囔說道:“話說小言,你是搶了他男人還是怎麽地,她幹嘛對你這麽大敵意啊。”

葉言微怔,想到董新澤,心道不會吧。

“小言?”

就在這時候,葉言大嫂從門口進來,驚訝道:“你在這兒幹嘛?體驗生活啊。”

葉言大嫂是帝國歌後徐藝婷,前些日子因為懷孕生二胎一直沒出來逛街,現在身材恢複了,大早上就來掃貨,她在這家店定了一件高定禮服,今天是來第一次試裝的。

範雅愣了,她是聲樂系的,徐藝婷是她們系的特別教授。娛樂圈傳言她嫁給了鳳凰軍團軍團長和公主的大兒子——商業巨子葉知風,現在可是頂級闊太太。

“大嫂,好巧。”葉言笑笑,“我實習呢,哥哥沒和你一起嗎。”

徐藝婷可喜歡自己這個小叔子了,她覺得葉言長得又好看,對人又真誠,唱歌也好聽,當年還撺掇葉言去出個道,不過葉言不想進娛樂圈,說要做服裝設計師。

方才在店外,女人的直覺就讓她覺得坐着的那個小姑娘眼神不對,好像在為難小言。

她雖然不常去學校上過課,但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面熟,說不定是她學生。

走近聽了幾句,這姑娘狗眼看人低啊。

“你哥他今兒出差,我自己出來啦,”徐藝婷說,“我們給你小侄子起好名字啦。你哥翻了無數天字典,最後說小名叫兵兵,大名叫葉逍。”

“夜宵,挺好的。”葉言笑起來,心想大哥翻這麽久字典,是很喜歡這個小家夥了。不過不管起什麽名字,他也覺得小侄子和大侄子葉聞都超級可愛。

葉言是挺喜歡小孩,小孩也都喜歡他。

但他還沒做好準備生小孩。

“咦,小姑娘,你是我學生吧?”徐藝婷對正在往外走的範雅說,“看你好面熟啊。”

範雅臉都紅了,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但又覺得難以置信。

“……老師好。”

徐藝婷這個混跡娛樂圈多年的女明星段位可比未出學校的小姑娘高多了。

她拉着葉言的手對範雅和藹可親地說:“這才不到十點,你這麽早就來買衣服啊?”

範雅面紅耳赤,說了句“老師再見”就飛也似的跑了。

徐藝婷還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疑惑說道:“這小姑娘怎麽走了呢?小言,你快來幫大嫂選裙子呀。你哥說你選的衣服最好看了。”

葉言怎麽能不知道大嫂在替他出頭,但他其實并不是很在意範雅的事情。

可這家店的其他店員聽說葉言是葉知風的弟弟,立馬換了個态度,對着實習生呈現了vip服務待遇。

店長說道:“哎呀,剛才我還讓葉少去倒水,真是不好意思了。葉少你喝茶喝茶。”

葉言禮貌地對店長笑了笑,說:“沒事,我是來實習的,應該這樣做。”

他身邊的小魚震驚地下巴快要落地,完全沒想到和自己一起住了三年,時不時還給自己帶飯的舍友,竟然是葉家小少爺。

“這條怎麽樣?”葉言指着一件淡灰色的連衣裙對大嫂說,“感覺會顯得你很溫柔。”

葉言随便挑了幾件,徐藝婷穿上後效果都很不錯,既符合她現在的年齡和地位,也很有她平時的穿衣風格。

“還是小言有品味啊,”徐藝婷揉了揉葉言的頭發,他二十出頭就見過葉言,葉言這孩子從小長得好,就是腼腆不愛說話,是個冷美人。

但處久了就會發現這孩子特別可愛,他會認真記清楚每一個人的喜好和需要,特乖,導致她每回見到葉言都母愛泛濫。

去年葉言結婚,她還挺不舍得。可後來她想想,葉言那是和賀洋結婚啊!

不是別人,是賀洋。他倆很般配,而且賀洋看上去很喜歡小言。

他這做大嫂的還暗暗磕着弟弟的cp呢。

“我覺得你上回送給我那條你做的白裙子最好看啦。”徐藝婷說,“可惜我胖了,等我再瘦一點,我肯定還要穿。”

那件裙子是葉言去年自己做的。做完了他不好意思送,還是他大哥自己拿走給了老婆。後來賀洋媽媽也喜歡,葉言又做了一條黑色的送給賀洋媽媽。

葉言不好意思地說:“你喜歡就好。不過大嫂現在身材已經很好了,但你如果最近想穿那條,我可以幫你改一下裙子。”

小魚聽着葉言和歌後聊家長裏短,自己掐了自己一把,他懷疑自己還沒睡醒,這特麽是夢。

最後,徐藝婷除了高定那條蕾絲裙,還買了四條成衣,滿載而歸。臨走時還對葉言小聲地說:“有空和賀洋一起來玩啊!”

葉言點點頭,說道:“慢走。”

看着歌後離去的背影,小魚嘴唇抖動着說:“我靠,言哥,我平時不應該調戲你的。”

葉言笑出聲:“行了,我們不用在這裏耗一天了。蓋章走人吧。”

小魚還在震驚之中無法回神:“言哥,你也太低調了,我是你我肯定天天都要秀。”

父親和哥哥都身居高位,每天如履薄冰,葉言怕自己在學校張揚給他們添麻煩。從小到大他都很乖。

葉言拿了兩份蓋章的空白實習報告,把寫着周嘉瑜名字的那份給了小魚,說道:“秀有你這麽活寶的舍友吧。”

小魚眼睛一眯,突然覺得葉言這個家庭背景和賀洋還挺門當戶對,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大佬,我現在更好奇你男朋友是誰了,紅酒味alpha信息素,不會真的是賀洋吧。”

“去吃綿綿冰吧,我請客。”葉言催促磨磨蹭蹭的小魚,“邊吃邊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畫中的夢娜麗鯊見了我的存稿,突然用手捂住了臉,從此蒙娜麗鯊不微笑了,這幅畫變成了夢娜麗鯊的爆笑。又一天,夢娜麗鯊狗糧吃多了,在畫裏傷心地哭了起來,它說,決定從不評論的小天使裏抓幾個進存稿箱來玩生存游戲,名字就叫挑戰單身鯊……

好像下章有軟萌小玫瑰找賀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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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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