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石長老還未答話,就聽小倩歡喜道:“你肯天天陪我玩兒麽?”

林飄遙此時心中正想着出谷的事兒,‘恩’了一聲,順口道:“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去逛廟會的麽?”

小倩心中大喜,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心想:原來他也不是在騙我,這些答應過的事兒他心裏頭都記着呢。他、他也是個好人。

石長老看着兩人,那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笑道:“我怎麽會不肯?以後你們便天天一起練功一起玩罷。”

林飄遙聽他這麽一提,頓時記起他說過要教武功的事來。暗想:既然他不放老子回去,那好歹也要把功夫學到手,不然可不是虧大了?想到這裏,趕緊趁熱打鐵:“石長老,那你教我學點什麽功夫啊?”

石長老道:“不敢,說不上是老奴教的。我神龍教中自有一套劍法,叫做天烈神劍,共有五式,又喚做天烈五劍,乃是歷代教主必修之技。”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頁面發黃的小書,接着道:“老奴這裏有劍譜,是寶夫人托老奴教給少主的,少主拿到後自己鑽研吧,以少主的資質應該不難修煉。”

林飄遙心中暗暗激動:原來傳說中那些高手的劍譜就是這般模樣的!只要我練上一練,那豈不是立刻就成劍仙了?接過那本書翻開一看,只見中間盡是些奇型怪狀的文字,每一頁怪字旁邊,又有一張圖,畫着一個男人手持長劍在其中。林飄遙皺眉道:“石長老,這些字我可看不懂。這書是你的,多半你學過吧?不若你來教我得了。”

石長老道:“老奴可不敢擅自修習上面的功法,揣在身上十來年了,一個字都未曾看過。”

林飄遙心想:那多半就是些沒什麽用處的功夫了,如果真的厲害,你這家夥會不自己練它一練?

石長老看他神情,自然猜出了他在想什麽,笑道:“這劍法乃是天地間最厲害的三種武功之一,裏面記載的內息打坐之術也是真統修仙入聖之道,少主盡管放心,老奴怎敢拿本破書來敷衍你?”

林飄遙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家夥怎麽連我在想什麽都知道?不過聽他說起來,似乎不是假的,老子便練一練也是無防。再翻開書一瞧,實在是看不懂其中文字,又說道:“石長老啊,這書我實在是看不懂,你叫我怎麽練啊?”

石長老道:“不是還有小倩麽?她認識蛇行文的,便讓她讀給你聽罷。”

林飄遙大喜,讓小倩來教自然比讓石頭大叔教更能讓自己賞心悅目了。點了點頭,便把書揣到懷裏。小倩猶豫着道:“石叔叔,不是只有教主才能練嗎?我、我又怎麽敢去瞧?”

石長老笑道:“無防無防,其實你就算練了,也不算是違背教規的。”

兩人哪裏懂得教中規矩?聽得石長老這樣說了,齊齊大喜。石長老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少主這便請回宮安住吧,從明天起,小倩來教少主學習天烈五劍,成敗與否,就看少主用不用心了。”

林飄遙又擔心家中老娘的手段,皺眉道:“石長老啊,那你好歹讓我回家一趟,待得我通知了我老娘,再來這裏住罷。我保證!一定馬上回來。”

石長老大笑道:“不用不用,趕明兒一早,我便派人去村中将你養母接來,少主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林飄遙見他擋在洞口,估計就算是小倩幫忙,那多半也逃不出去,悻悻道:“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啊,若是明天我老娘沒來,你可說什麽也要放我回去。”心想:老子話說在了前面,明天要是你辦不到,那我就有借口回去了。如果真是辦到了,那老子就待在你這裏練這個什麽天下第一的武功,又何嘗不好?這裏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真要是把老娘接了來,嘿嘿,倒也不錯!

石長老道:“一定一定。”——

小倩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一本正經的,早上說要開始修煉,便擡了張小桌子,兩張小板凳放到木屋門口。然後把林飄遙拉來端端正正的坐好,一字一句的将天烈五劍劍譜上的文字翻譯給他聽。說是要練劍招,就必須先從理論學起。

“天烈五劍共有五式,分為火靈神劍、幻月神劍、日輪神劍、飛星神劍和天華神劍,前四招為精妙絕倫的劍招,最後一式乃是前四招精髓合集,奪天地造化之功,施展出來威力無比,白日飛升!恩,然後再是正文,說的是前後左右要有定向,起動舉動未能由己喂、喂,你怎麽睡着了?”小倩一臉的不高興,伸手朝攤在桌子上的林飄遙一推:“你這樣可是學不好武功的哦。”

“啊,啊!前後左右要有定向,起動舉動未能由己,要悉心體認,随人所動,随曲就伸,不丢不頂。勿自伸縮,彼有力,我亦有力,我力在先。彼無力,我亦無力,我意仍在先。要刻刻留心。挨何處,心要用在何處,須向不丢不頂中讨消息。切記一靜無有不靜,靜須靜如山岳。所謂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一動無有不動,動當動若江河,所謂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從此做去,一年半載,便能施于身。此全是用意不是用勁,久之,則人為我制,我不為人制矣。我說好小倩啊,這幾段你都給我讀過十二遍了,怎麽還在念?咱們不如現在就開始練劍法吧?”林飄遙攤在小桌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小倩輕輕‘啊’了一聲,驚喜道:“你、你竟然都會背了?”

林飄遙長嘆出聲:“我的天啊,從你讀第三遍的時候開始,我便已經背得一字不漏了,給你說了十次我會背了,你竟然到現在才想起。我、我怎麽遇上了你這種老師”心頭大痛:如果是石頭長老來教,指不定我現在已經學會了。

“小倩啊,你說這什麽勞什子劍法的咋就這麽難練哩?”林飄遙本是興致勃勃的開始提起長劍練招,但當他第三百六十五次将劍譜上的姿勢擺出來卻毫無一點想象中的驚天裂地之氣勢後,整個人終于頹廢下來。

小倩想了想,說道:“這些劍招必須要融慣其中劍意才能發揮功效,否則便能算是些精妙的拆招之術而已。你本身沒有真氣,發揮不出威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林飄遙沮喪道:“那可怎麽辦?不若這樣,小倩,昨天你用的那種雷光閃電的好威風,幹脆我不學這個了,你教我學那種發閃電的本事吧。”

小倩皺眉道:“石叔叔說這個天烈五劍是神龍教裏教主修煉的法門,比我那點本事不知道要好了幾千幾萬倍,。你、你還是就學這個吧。”

林飄遙以為她不肯教,躺在地上耍賴道:“學這個一點都不好玩,我光是擺得出樣子,其實什麽都發不出來。沒勁沒勁!”

小倩想了一想,說道:“但是我這個也不好學哦。我修的是靈術,有人叫做仙術,有人叫做妖術,也有些番外蠻人稱之為魔法。其實是通過本身的靈力與大自然的生機之氣溝通,達到一定的共鳴,然後靠特定的咒語和手勢擺出一個小型陣法,将靈氣擴大放射出來攻擊敵人。比如說昨天我用的雷光術,一般人看起來像是雷電,其實不是,這些都只不過是靈氣發洩出來的一種形态,倒不是真正從天上引下來的閃電,只不過具有電的性質而已。”

林飄遙樂道:“原來是這樣的,那便快教我靈力吧,我也做它一個閃電來玩玩兒。”

小倩撲哧一笑:“哪裏有這般兒容易?修習靈力最重要靠的是定性,你整天活蹦亂跳,別說讓你入定禪靈,便是真有了靈力,也是靜不下心來凝神念咒的。我開始的時候也是足足坐定了半年,方才能感覺到靈力。石長老還說這是天縱奇才呢。”林飄遙聽得這般話,暗暗乍舌,心想:那還是別練這個了,要我乖乖的坐足半年,估計靈力沒練成,倒是先把我練嗝斃了。雙眼一陣失望,又問道:“那、那我還是練這個什麽五劍吧,不過都一上午了,什麽劍氣都沒有,這、這可怎麽練啊!”林飄遙說着說着,悲從中來,只覺委屈萬分,放聲大哭。

“這可不好辦,”小倩想了想,說道:“看來得先教你練練真氣,打好了基礎,才能學會。”

林飄遙心想:這一樣一樣的學起來,又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麽時候了。說道:“那這個真氣要練多久?”

小倩皺眉道:“每個修仙之人都必須從筋骨練起,大凡常人的話,修煉一甲子時間的真氣,那便能勉強聚起元神了。”

林飄遙精神一震:“聚起元神有什麽作用哩?”心中一陣大喜:那些說書的也說過大俠們都有真氣這玩意,估計便是小倩說的這種了!

小倩道:“元神是每個仙人的根本,有了它才可以開始修煉近一步吸納天地靈氣的法門,從而慢慢循序遞進,最後白日飛升。”

林飄遙兩眼放出奇光,躺在地上臉孔朝天:“那這有了元神後還要多久才能成仙呢?”

小倩拌着手指,說道:“凡人一般都把能聚起元神的階段稱做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很多人修練到這一關,便以為是大限了,也找不到更進一步的修煉門道。而懂得修仙的人,在元神段後,又還有五個關口要走。先是元嬰期,指的是聚起的元神已經能控制自如,并結成一個小嬰兒的模樣藏在修練者的丹田中。之後分別是紫府期、玄照期、出竅期和大乘期。”小倩說到這裏,微微一皺眉,小手一握,又道:“不過似乎在尋常人界不是這般兒叫的,我看書上說,那些人又給這幾種階段分起了名稱。元嬰期的叫做劍靈,紫府期的叫做劍童,玄照期的叫做劍魂,出竅期的叫做劍聖,大乘期的才叫做是劍仙了。”

若是去說什麽元嬰期、大乘期的,林飄遙自然不會有太大感觸。但乍一聽到如劍聖、劍仙這許多夢想中的名稱出現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又居然還有機會去修煉他本是攤軟在地上毫無精神,此時一躍而起,激動道:“小倩你這丫頭不老實,早點告訴我不就成了?原來當個神仙是這麽簡單的事情!算來算去也就才五、六個步驟嘛,若是一開始便這樣教我,有得和你說這會話的功夫,只怕我起碼都到那個玄照期了!”

小倩掩嘴輕輕一笑,說道:“那可不成,哪裏有這麽簡單的?按照一般情況,修到元神期後,要在丹田中聚元嬰是十分困難的,起碼也還要一甲子時間呢。然後到後面,更是一步比一步難走,除非是有很好的機緣和巧合,否則凡人想這樣一步步修成神仙,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飄遙嘴巴一撅,說道:“你老是說什麽一般人、一般情況,或許我就是個特殊呢?你不是說什麽一夾子時間就可以修成元神嗎?快,好小倩,你教教怎麽練,我現在就開始!”

小倩睜大一雙眼睛道:“你不練天烈五劍啦?”

林飄遙把眼睛一瞪,說道:“這什麽破劍法的有啥用?我還是直接修成神仙比較好些,等當了神仙,再回過頭來學這個什麽天下第一的劍法。啊!不對,都成仙了,那自然便是上天去玩了,還學這天下的武功幹什麽?那時候就該學天上第一的功夫了。”他說到這裏,一臉的憧憬,猛的又回過神來,說道:“哎,我說小倩,你就別拖時間了,快教我吧。”

于是兩人又開始修仙之術,小倩搬來一只香爐,點上一柱長香,轉頭對他道:“現在你就開始修煉打坐,先坐十柱香時間。你要屏氣靜神,意守丹田,一直打坐到能感覺出丹田中冒出熱氣為止。”

林飄遙半點摸不着頭腦,說道:“不是說修元神嗎?怎麽又學和尚道士打坐了?”心頭暗想:該不會是這小妮子嫌麻煩,便随便支個招來敷衍我吧?

小倩認真道:“這是每個修氣之人必經之路,只有先感覺出真氣的存在了,那才能修煉下去啊。”

林飄遙皺眉道:“你不是說修到那個元神期只要一夾子時間嗎?現在卻又來叫我坐十柱香,小倩,你捉弄我!”

小倩一楞,随即明白過來,笑得混身亂顫:“你還以為是衣夾子夾一下那麽點時間啊?這個叫甲子,一甲子相當于六十年。”

“六、六十年?”林飄遙雙眼翻白,朝後倒去。

第 10 章 事不過三

寅時,陸花暖便起床收拾。從衣櫃裏取出校服,開始往身上穿。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陸花暖還是在穿衣服。快到卯時了,陸花暖還是不會穿,怕遲到,就把衣服随便的套在身上,衣服上的帶子胡亂系在衣服,就匆匆往出跑。

演武場。

墨軒僅用一天的時間就被新生封為“冷面神”。女生當然是因為墨軒冷峻的面容,男生是嫉妒墨軒那麽高的人氣,那冰塊臉在他們看來就是高傲。二者的共同點是都害怕墨軒,一天時間內,他們都聽了很多有關墨軒的傳聞,什麽完不成作業的懲罰,遲到早退逃學的落在他受傷不死也要脫層皮。

新生見面總是很熱鬧,平時男女碰面的幾率都不大,因為大家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少男生仗着大家是銅同班同學的份上,主動向一些漂女生打招呼,場面越發熱烈。墨軒手指彈了彈手中的花名冊,犀利的眼神掃了周圍到場的學生一眼。學生們猶如冬天被當頭澆下一盆涼水,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場面頓時冷下來。墨軒掃視一圈沒有看見某人,心中冷哼一聲:“第一堂課就敢遲到,真夠膽大的。”

“現在開始點名,柳方。”

“到。”

“艾小葉。”

“到。”

墨軒用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點這名,突然被人打斷。

“啊,快讓開,我要停不住啦。”只見一座小山似的陸花暖向人群沖來,頓時人群一陣慌亂。就在陸花暖要沖到人群的時候,墨軒出手了。只見墨軒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陸花暖的一只胳膊,然後,然後就沒有了……陸花暖竟然被墨軒拉住了,周圍人震驚地下巴都掉下來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心裏都在想那些關于墨軒傳說都是真的……

而被墨軒拉住的陸花暖,花癡地說:“果然是我的真命天子,在我需要的時候你出現了。好幸福……”

墨軒一臉嫌棄地松開了手,說“我不想我的第一堂課就出現傷員。”

陸花暖撒嬌地說:“我懂的,你心裏有我,你只不過不好意思承認。我不說就是了,別害羞。”

墨軒直接無視某人繼續點名,直到點完名。

“我叫墨軒,你們可以叫我墨先生。負責教授一些六藝的簡單入門。”

雲皎月見墨軒提都不提陸花暖遲到的事情,氣不過大喊到:“墨先生,陸花暖第一天上課就遲到,你怎麽不懲罰她,難道你偏心?我們不服。”

墨軒冷冷看了雲皎月一眼:“看來大家對我的還是不夠了解,我最不喜歡在我講話的時候,有人打斷我,不過過事不過三,這次懲罰就免了,下不為例。我們繼續……”

雲皎月還是不服氣,“我不服氣。”見墨軒又看向她,立刻把手舉起了。

“看來這位同學很不服氣我的決定,很好,在我眼裏打斷我說話跟遲到一樣都是違反了書院的規定,而且處罰都是一樣的。繞着演武場跑100圈。這位同學,你是要追究陸花暖遲到的責任呢,還是選擇事不過三。”墨軒慢條斯理地說道。

聽見用溫和話語對她說話,誰都知道墨軒已經開始暴怒。吓得雲皎月渾身顫栗,“我選事不過三。”

第 11 章 無錢寸步難行!

顏沖和趙一兩全都聽從醇厚先生的話選擇了升級語言包,但是另外一組的那仨人卻明顯還有其他的考慮。

就好像會說普通話的人,沒必要再解鎖一號語言包一樣,費斷鴻明顯覺得自己的英文已經夠用了。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工業大學的高材生!

他便開口問醇厚先生,這次的潛能點能不能加在別的地方。

“随你們的便!”醇厚先生說道,“那是你們的潛能點,你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樂意加在哪就加在哪!好了,沒事兒了就都出去打探消息吧!你們只有一周的時間,都抓點緊!我就在這裏待着,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回來問我。”

大家見醇厚先生開始攆人了,就只能先離開了。

這時的教室門已經能打開了,他們發現自己同樣是在一所大廈當中。

乘電梯下了樓,出了大廈,他們便發現自己正身處于紐約最繁華的第五大道上。

顏沖和趙一兩因為升級了語言包,所以無論是看路标還是聽周圍的人說話,都特別的明白。

哪怕是帶有濃重口音的流浪漢說的話,他們聽起來也毫無問題。

但是費斷鴻似乎是自作聰明地沒有選擇語言包,所以他雖然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托福、雅思的成績甚至能考到比本地人還高的分數,但是真到了美國的地界,口語不靈光的問題就暴漏了出來。

他本來想要以“靈魂人物”的身份,帶着另外兩人問問路,先打探一下這座城市裏的魔術師都在哪裏表演,再順騰摸瓜地尋找天啓騎士團的騎士們,但是他這次問路的對象恰好是一個黑人壯漢。

他那蹩腳的天朝口語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而且說了幾句感覺沒說明白,一思考就不小心帶出了天朝人最喜歡的口頭禪:“內個……”

此言一出,那個黑人直接就怒了。

對方明顯是一個能動手就不哔哔的狠人,直接一拳轟在了費斷鴻的臉上,把他給KO了。

要不是蘇雁回大聲地呼喊,呂香車也用身體死死地擋住了那個黑人的後續攻擊,那個黑人只要過來再補上兩腳,費斷鴻恐怕就真死了。

而且就連周圍圍觀的群衆也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眼神,仿佛在說:“讓你種族歧視!讓你亂說話!活該!”

看樣子,蘇雁回應該是已經解鎖了語言包,所以她還算是能将自己的想法說清楚。

而呂香車似乎也有些過于自信了,也沒升級語言包。

他的英語水平還是有的,可能是平時經常制作外文的游戲和電影視頻,起碼在聽、說能力上要比費斷鴻更強一些。

但是在關鍵時刻使用起來,還是明顯不夠啊……

他一着急,說的就都是“f*ck-off”之類的髒話。

這分明就是在拱火!

顏沖擔心這麽下去,另外一組很快就團滅了。

“我覺得咱們還是離他們遠一點吧。”顏沖說道,“咱們再繼續留在這裏容易被他們拖累了。”

趙一兩對顏沖的說法非常贊同。

他們兩個可能不聰明,但至少不是傻哔。

導師讓你解鎖語言包,你就解鎖語言包呗!

裝的什麽哔呢?

“我們先去找誰?”顏沖問趙一兩道。

他現在覺得趙一兩的想法總能給他以啓發。

《驚天魔盜團》的天啓騎士團是一加四的模式。

一就是戴倫-羅德,FBI探員,雖然在劇情當中,好像全程被天啓騎士團的人戲耍,但是實際上,他才是天啓騎士團的組織者,一直都是在陪着那四個人演戲。

四就是天啓四騎士,分別是障眼法大師,撲克魔術高手,“靈魂人物”,丹尼爾-阿特拉斯,簡稱撲克哥。

身手敏捷的街頭騙子,傑克-懷爾德,簡稱神偷弟。

精神催眠術大師,梅裏特-麥克金尼,簡稱催眠叔;

擅長逃脫術的美女,亨莉-裏維斯,簡稱逃脫姐。

羅德基本上就不可能了,他身為FBI探員,不存在被替換的可能,而且所有的魔術都是他設計的。

顏沖等人的目标就只能是剩下的這四個人。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先去找誰,而是我們現在該怎麽活下去。”趙一兩道,“你兜裏有錢嗎?”

顏沖摸了摸兜,翻了翻書包,甚至還開啓了系統,檢查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任務獎勵。

可惜,并沒有錢。

“我也沒有。”趙一兩道,“我們現在比兩個流浪漢都不如,別說打車去什麽地方了。連口吃的都買不起。”

顏沖再次覺得趙一兩的話好有道理。

“那你說怎麽辦?”顏沖道,“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不打工你還指望我養你嗎?”趙一兩道。

顏沖:“……”

怎麽感覺有點串戲呢?

顏沖是一個高中生,所以沒什麽打工經驗,但是趙一兩卻不一樣。

趙一兩步入社會比較早,他的年齡其實也沒比顏沖大多少,但是臉上卻已經挂上了風霜。

為了生存下去,他确實吃過不少的苦。當然,也曾經輝煌過。

“我們現在語言起碼是過關了,在很多方面已經比其他人強了。”趙一兩道,“我們就算是去端盤子,應該也比一般人賺得多。”

“你只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嗎?”顏沖道,“我們完成任務只有七天的時間,而刷盤子需要多長時間?基本上幹一個禮拜,領一個周薪也就結束了,天知道我們賺的這點美元能不能拿回家去。”

“我也沒說非得去刷盤子。”趙一兩知道顏沖說的對,但他也确實沒有什麽好辦法,“難不成我們要去酒吧幫人看場子嗎?話說這裏的保安都是人高馬大的大老黑,別管大家厲不厲害,噸位起碼要夠大。我覺得沒人會雇傭我們。”

顏沖也是沒什麽辦法。

美國的平民都允許持槍,而他們卻沒有,真要是有點什麽事兒,他們甚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要不,我們去街頭乞讨吧?”顏沖道,“呃,我是說賣藝。”

“賣藝?你會什麽?”趙一兩說道,“你不要告訴我,你會什麽胸口碎大石之類的把戲。”

“我就算是會,我也舍不得砸你啊。”顏沖道,“萬一出點意外什麽的呢?”

趙一兩:“……”

你不會,難道我就會了嗎?

第 13 章 被開膛了

“身體沒問題,很強壯……很強壯……”

耳邊回蕩着大妖怪的話,淼淼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麽叫臉不可看,身子還行?還說不會辱沒了自己?

擦!

姑娘就是個只看臉的人好不好?!

當下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了,正欲抽出枝條好好教訓下這個醜八怪。哪裏曉得,她還未動手,便聽道玄心道君大喝道:“放肆!大膽孽畜竟敢窺伺我無極門至寶!看打!”

話音落,便是漫天黃沙湧起,視線變得昏暗起來。

“哇哇哇!”

芨芨草激動身子直扭,“傳說掌門是大陸上唯一個純土靈根元後大修士!其他的要麽隕落,要麽就是沒合适的功法!大樹,大樹,你快仔細看。我等為草木之靈,土育萬物,觀看掌門鬥法,都我等都有補益啊!”

淼淼一直知道單一靈根的珍貴。靈根越少修煉越快,越順暢。所以單一靈根也被稱作天靈根。只是她不知天靈根竟稀有到這種地步。掌門竟是大陸唯一一個修到元後的土系天靈根修士,這太令人驚訝了!

“所以你就偷看掌門洗澡麽?”

蕪瓊花的聲音又傳來,透着一股譏笑,“可是悟出些什麽來了?”

“就是,就是!芨芨草,你真太猥瑣了!你以後會張針眼的!再說,元嬰這一級別是只有掌門一人。可在元嬰之上還是有好多土靈根大能的。等等,我們為什麽要讨論這個?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大妖王要求娶大樹麽?大樹你不幫你未來夫君嗎?!”

“未來夫君?!你說那個屁……哦不,菊花怪?!”

淼淼大怒,“醜成那樣也好意思來求親?給我擦腳都嫌惡心!!”

“阿勒?”

芨芨草很不解,“大樹,你怎麽跟人類一樣?人類才看皮囊!”

說着聲音便有些癡癡的了,“這可是大妖王,堪比半步化神的道君。啊,你們看他的身姿,好靈活……身體也好強壯,要是可以讓我摩|擦摩|擦他的胸膛……”

真是夠了……

玉璞說得不錯,這小草果然太猥瑣了!

“芨芨草,你好惡心……”

小蘑菇嫌棄的聲音傳來,“真人說得不錯,你太猥瑣了。都帶壞我們了……”

“不過小草說得也不錯。”

蕪瓊花接話道:“我們等靈妖不看皮囊,只看實力,強者為尊。大樹,我看你可以考慮哦。有這等大妖做靠山,去妖族地盤快活自在好比在這無人問津或者戰戰兢兢。”

“別開玩笑了!”

淼淼樹冠上的葉子都豎起來了,“你們眼瞎嗎?!啊?!那人的嘴生得跟谷道一樣!想想給這人當媳婦,那嘴……天啊!我就是給人類當奴仆都不給這人當媳婦!!!”

三個植物齊刷刷地将神識掃過去。

“砰!!”

泥沙化作的巨拳正好一拳打上了大妖王的左臉。只見他臉一歪,正對上它們幾個,一口白沫吐了出來……

幾個植物抖了抖,沉寂片刻,齊齊道:“大樹,你說得是。不忍直視,這嘴……”

“可,可身子還是挺好看的……”

過了片刻芨芨草又咽着口水道:“好強壯……也不知它本體是什麽……”

“管他是什麽呢!”

淼淼冷哼着,“小草,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咱是要成就大道的人!這等醜八怪不是咱的目标!”

“那咱的目标是啥?”

“自然三千大小世界的各族美男!到時讓他們給你揉腿,給你端茶倒水,都叫你女王!啧啧,這才是追求啊!!!”

“可,可我只願得一人心……”

芨芨草羞澀地道:“我自己纖弱,我,我就想找個強壯的……”

“那也不必尋這樣的!”

蕪瓊花接話道:“之前大樹不說我不覺得。可大樹這麽一說我也覺此寮着實難以忍受。”

她頓了下又帶着片刻遲疑道:“大樹,你,你說我能化形成人麽?還有……”

素來清冷的嗓音似帶了一點不自然與羞澀,“我若有實力當上靈妖王,真,真能讓人,給,給……”

“給什麽?”

“哎呀……就是,女王……”

“……”

“啊!不好!”

小蘑菇忽然大叫了起來,“大樹,你快看!”

“做什麽?做什麽?”

看了個醜八怪整個人都不爽着呢!這小蘑菇老是一驚一乍的,還愛賣友求榮,一點也沒芨芨草可愛。

定了定神,一看,炸了!

擦擦擦!

難道掌門也是獨眼龍?!

您老人家發出的超級大岩石球打大妖王就好咧!為毛要連着大妖與岩石一起打過來啊啊啊啊啊!

淼淼立刻防禦。

可惜晚了……

兩個都是半步化神境,比鬥速度哪裏是她這個還未化形的家夥趕得及的?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淼淼只覺一陣劇痛傳來。神識一掃,只見掌門凝練出的岩石大球不知何時變小了。可體積變小了,速度卻便快了。

整個球體像是一個瘋狂旋轉的陀螺,死死黏在大妖王下腹的位置上,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是要在他身上硬鑽出一個洞來般,可怖極了!

“孽畜!”

掌門落到大妖王跟前,嘴角淌着血。此刻的玄心哪裏還有半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就這短短的功夫,兩大強者已是拼盡全力。

妖非人。人與妖敵對素來都是速戰速決。妖族的法術都是天賦神通,單一極了。他們所倚仗的除了天賦外,還靠一身遠遠強過人類的軀體。

人,很清楚這點。所以在與妖族的戰鬥中從來不使什麽花樣。上來就是拼盡全力!

“怎,怎麽會?”

大妖王死死地盯着玄心,“明明你我實力……不,是我……”

“蠢貨!”

玄心冷笑!

“爾等妖族時常為禍人間卻無一次成功,你道為何?”

玄心身前的沙土慢慢飄起來,在半空中慢慢凝聚出一個巨爪來,“因為我們會操控外物!”

說着便是一掐法訣,那沙土化成的巨爪沖着大妖的下腹而去。那裏是妖丹所在之處,是一只妖最為珍貴的東西!

大妖眼裏露出猙獰,他一咬牙,哈哈大笑,“你這人類休想得到我的妖丹!”

說話間大妖的身形慢慢變了,身形忽然暴漲,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全部變成了細密鱗片。只聽他大喝一聲,猛地一把抓向自己的腹部,一咬牙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色妖丹抓出,拼盡全力一個側身,把妖丹扔向淼淼……

此刻淼淼正痛得死去活來。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招誰惹誰了?

就看個熱鬧,結果還被人開膛了!

嘤嘤嘤,都沒地說理去啊!

不錯!

玄心那一下将大妖打得奄奄一息不假,可也誤傷了淼淼。硬生生地将她樹幹上砸出一個洞來。說是開膛一點也不過。

此刻淼淼有種要疼死的感覺,那感覺簡直生不如死。比起穆修刻字那回,那只是小巫見大巫。痛感似通過她強大的根系系統傳達到了每一根枝幹與樹葉,好似全身都在被石碾子反複碾壓着一樣,那叫一個痛不欲生!!

可偏偏她神識卻是清楚得很。在這樣的疼痛中,她居然還想到了以前食肉者對素食者的拷問:“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你們吃植物,難道不是殺生麽?難道植物不會痛嗎?”

痛!

會痛!

淼淼淚汪汪的。

想起自己那個信佛的奶奶,想起她老人家說的因果業力,淼淼忽然覺着自己是報應來了。

自己上輩子吃喝無度,無肉不歡,還老笑奶奶吃素迷信。眼下讓自己變成一棵樹,還要遭受這樣的痛楚,難道就是對自己嘲笑奶奶的懲罰?

正在胡思亂想着,卻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掉進了自己體內。這感覺很詭異,她也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覺得有什麽東西掉進來了,然後身體裏忽然生出一股躁動,耳邊傳來醜妖王凄厲而豪邁的聲音,“菩提樹,妖族大巫師預言你将是我族救星。今日本王娶你不成便将妖丹送你!望你以後莫忘靈妖一家,我族危難時……”

話還未說完便是戛然而止了。

一條身形龐大的鱷魚匍匐在淼淼的腳邊。

大妖王耗盡了所有的氣力,連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便是死了。

而淼淼卻是來不及感嘆。她只覺掉入自己身體的那個東西忽然讓自己很渴望,順着本能就去吞噬。然後疼痛竟是緩解了許多。

這個發現讓她幸喜不已。忙依照本能繼續努力吸收着那個意外掉入的東西。大妖王的聲音模模糊糊在耳邊響着,心裏一動,難道這就是妖丹?

那可了不得了!

半步化神的大妖王的妖丹可是十全大補丸啊!這下姑娘的修為還不得飛起?!

疼痛緩解了,淼淼也忽然意識到:大妖王這是死了。

并且送了自己一件貴重的禮物!

忽然間就有些傷感了。

大妖王雖醜,其實還挺好的。嗯,就是那個預言是怎麽回事?

來不及多想,腦海裏忽然多出一排字來:樹靈修煉之法:萬物生。

一排排字符呈金色在意識海裏流淌着。好似過了一個世紀般那樣漫長,等淼淼再有意識時,已将這套修煉之法掌握于心。

萬物生,可理解為治療術,共二十二層境界。到了最高一層境界,若是肯犧牲自己壽命甚至可以将死人複活。而小傷小痛更不在話下!每提升一層治愈能力就會上一層,真乃逆天之法!

第 11 章 :殿下入井去,仙人乘轎來

“沿着這條街一直過去,是甲子殿,那是皇城的密庫,趙國的歷史與絕密,還有許多上了年紀的古董,都存放在那裏,不過那大殿之中看守極其森嚴,飛鳥難近。”趙石松指着一大片看似平平無奇的宅子,緩緩介紹着。

寧長久順着他指的視線望去,深門大宅,石獅燈籠,看守的人來來往往,井然有序,似也未受近日皇城動蕩的影響。

他的身邊,寧小齡揉着眼睛,尚且有些睡眼惺忪,方才她被師兄拍醒之後,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麽,便被稀裏糊塗地拉了出來。

寧長久收回了視線:“好大的劍意和殺意。”

趙石松袖中的拳頭一緊,旋即笑道:“趙開國至今百餘年,甲子殿中自然藏着許多殺伐之器。”

寧長久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道:“師妹,你能感受到什麽嗎?”

寧小齡看了那深宮大院一眼,皺眉搖頭。

趙石松看着那玲珑可愛的小姑娘,道:“聽說昨夜這位小齡妹妹也遇了襲?”

寧長久點頭道:“也是她的人。”

寧小齡回想起昨夜的場景,心有餘悸道:“幸虧師兄即使趕到,拉了我一把。”

趙石松感慨道:“其實趙某一直想不明白,小道長這般修為為何要跟在寧擒水的身邊,你到底圖個什麽?”

寧長久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道:“昨夜哪怕我遲了些,師妹也不會死,這小丫頭厲害着呢。”

寧小齡愣了愣,她微低着頭,神色在那一瞬淡漠極了,眸底似有風雪漫過,又轉瞬平靜。

她擡起頭,莞爾道:“師兄說什麽笑呢?”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淡淡地笑了笑。

趙石松看着這對師兄妹,愈發覺得捉摸不透。

三人距離甲子殿漸遠。

趙石松地位尊貴,一路上衆人見了他總要行禮寒暄幾句。

寧長久便跟着停下來,靜靜地看着這座蘇醒中的古城。

出了皇宮城牆下的拱門,再行不遠,便可看見一座大湖,湖心霧氣氤氲,湖畔紅葉堆疊,湖邊有宮女投灑着魚食,湖面上漣漪四起。

趙石松笑道:“這是栖鳳湖,并非人為開鑿,趙本就建于崇山峻壤之間,殊為不易。”

寧長久回頭望去,那座森嚴輝煌的皇宮,便是靠着山勢而建的,而皇城的格局則要平坦許多,連綿的殿宇之外,市坊勾連,視線再往外拓展,村落要塞亦是分布有致。

趙石松回想起了什麽,長長地嘆了口氣:“原本過去,趙國也占據了南方的許多沃土,只是十多年前,許多都割讓給了榮國,為換取一時太平……可惜,後來因為襄兒殿下那事,也都毀了。”

寧長久指着大湖以南,問道:“沿着這條路向前,便是國師府了吧?”

趙石松點頭道:“嗯,前兩年國師還是滿頭黑發精神矍铄,如今國運凋敝,國師承的是國運,便也是歲将垂末的老态了。”

寧長久問道:“國師承的是國運,那那位巫主承的是什麽?”

趙石松道:“巫主一脈,所做的,主要是注解古奧典籍,傳承道法,還有便是守城。巫主對于皇城的權柄,僅次于陛下,所以皇城若被毀壞,巫主也會遭到反噬,當年血羽君禍亂皇城,出手鎮壓的便是巫主本人。”

寧長久有些不解:“國師承一國之運,巫主承一城之運?”

趙石松道:“正是如此。”

寧小齡在一邊聽着,小聲道:“那聽起來國師大人可要厲害許多。”

趙石松苦澀地笑了笑,沒有作答。

寧長久知道他還隐瞞着什麽,但畢竟事涉趙國絕密,沒有追問。

三人沿着湖邊走着,寧長久看着滿地飄零的紅葉,疑惑道:“書上記載 ,血羽君是半步紫庭的妖鳥,位格很高,為何會出現在趙國皇城?”

趙石松道:“趙國建城開辟了許多原本的荒蠻之地,或許那本是血羽君的領地,被無故占用,自然會引來怒火。”

寧長久問:“那頭血羽君可被殺死了?”

趙石松道:“只是驅逐罷了,巫主為此也受了很重的傷。”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走了不少路程,大湖霧氣如紗,身後朝陽的光透了過來,一束束猶如利劍,緩緩撥開清冷的霧氣。而湖岸的那頭,帶刀的侍衛來來往往地穿行着,他們交織的身影後,是大片殘破的廢墟。

“乾玉殿?”寧長久問。

寧小齡踮起腳尖望了過去,視線穿過高牆間的長廊,隐約只能看到那恢弘大殿崩塌的一角,哪怕時隔許久,那一路上裂磚殘瓦都帶着濕潤的殺意。

趙石松一手握拳身前一手負後,目光中盡是悵然慨嘆之意,那曾被當作聖地奉養的殿宇,如今在一場滔天大火之後,也終未涅槃出鳳凰。

“可惜從未見過娘娘一面,娘娘天人之姿也只能從襄兒殿下身上窺見一二了。”

寧長久抱拳道:“多謝親王殿下一路解惑。”

趙石松擺了擺手:“與小道長救命之恩比起來,算不得什麽。”

寧長久道:“接下來我想與師妹走走看看,不礙事吧?”

趙石松道:“自然可以,只是方才我說的那些密庫重地,小道長萬不可擅闖啊。”

寧長久道:“我有分寸,那些地方自然是避而遠之。”

趙石松神色忽有些為難:“那親王府……還有那唐雨,我……”

寧長久道:“按照約定便可,不要再插手此事了,趙襄兒應該也無暇顧你。”

與趙石松別過之後,寧長久和寧小齡便在湖邊慢悠悠地走着,遠處是古老的宮殿,近處是潮濕的落葉,天邊金光乍破,湖面霧氣漸散,泛着零星金色。

寧小齡簌簌地踩着落葉,雙手抱臂,攥緊了稍顯單薄的道裙,稚嫩的臉頰凍得微紅,她又朝乾玉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眉頭微蹙,不知想着什麽。

“師兄啊……”她視線順着皇城高高的城牆移動着,悠悠開口:“你此刻究竟是什麽境界呢?”

寧長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着搖了搖頭:“境界不過是人們的編排臆想罷了,就像一杯水,空杯時是空杯,倒上了一些水便是有水,水倒得溢出來了,便是滿了……人們在那個倒水的過程中,為了方便記錄,便在上面刻下了許多尺度作為标記,作為一個個裏程碑,我覺得那沒有意義。”

“為什麽?”寧小齡有些不服。

寧長久道:“因為水終究在杯中,只有當水跳出了杯子,開始尋找一個更大的容器,那個節點,才是真正意義上境界的節點……”

寧小齡悠悠嘆了口氣,苦笑道:“可是師兄,你有沒有想過,世間大部分的修行者,究其一生都無法見到杯子的邊緣。”

寧長久停下腳步,想了一會,道:“嗯,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連修行都只是空中樓閣,但是師妹你不同,你既然能結出先天靈,便已在萬人之上了。”

說着這些,寧長久想起了如今這副身軀,心神稍黯,想着不知如今的自己,究竟能走到哪裏?

寧小齡也想起了自己那只老鼠大小的斷尾狐,很沒信心地鼓了鼓腮,她擡起頭瞥了寧長久一眼,好奇道:“師兄可有先天靈?”

寧長久猶豫了一會,才緩緩吐出一個音節:“有。”

寧小齡身子一震,幾乎脫口而出道:“是什麽?”

寧長久平靜地看着她:“我的先天靈,不見了。”

寧小齡一時間有些木然。

先天靈一旦出現,便與氣海連為一體,若是先天靈被強行拔除,那麽氣海也會随之破碎淪為廢人……

那天晚上,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寧小齡一陣膽寒,心中那份恐懼她已壓了許久,此刻更如碾過皮膚的針,讓她身心發凜。

她狀似随意地問道:“先天靈好端端的怎會不見,師兄是記岔了吧?”

寧長久輕輕搖頭,沒有作答。

那段遙遠得近乎虛假的記憶裏,他所記得的最後一幕場景,便是一道皎潔到極致的劍光刺入心口,那最極致的劍光之外,是一張最淡漠也最美麗的面容。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師父。

模糊的記憶裏,他隐約見到自己的先天靈被她生生拔出,一劍斬斷。

她似乎對自己說了一句什麽,那句話好像很重要,但是他無法想起。

那一世的記憶至此戛然而止,之後一直到在這具身軀中蘇醒,他只隐約記得,自己在一個墳場般荒涼的地方困囚着。

他不再去想那些,目光眺望着趙國的城樓,朝陽初升的光映照着這座城市的古老,望上去像是一頭暮年的困獸。

“你喜歡這座城嗎?”寧長久忽然問。

寧小齡在湖岸邊坐了下來,水面中映着她嬌小美麗的影子,她淡淡道:

“我才來幾日呀,哪裏談得上喜歡和讨厭?”

寧長久道:“趙國這百年,想來過得是很艱難的。”

寧小齡點頭道:“榮國與瑨國兩頭餓狼時時盯着,哪怕自己割了自己許多肉,又哪裏喂得飽他們?”

寧長久笑道:“那你知道百年之前,為何趙國能在他們之間,硬生生開辟出一塊自己的國土?”

寧小齡道:“那時我還沒出生呢,我哪知道?”

寧長久笑道:“因為有仙人相助。”

寧小齡也笑了:“師兄也信那些傳說?”

寧長久道:“我曾經讀過一些人間王朝的典籍,那時我也以為是傳說,這些日子住在皇宮,我隐約覺得,那些傳說可能是真的。”

寧小齡輕輕晃着雙腿,道:“師兄說些什麽呢?什麽傳說呀?”

寧長久也在她身邊坐下:“那是趙國真正的立國之本,師妹年紀太小,此刻聽起這些可能有些唬人。”

寧小齡眨了眨眼:“沒關系,師兄與我講講呗?”

……

……

國師府的上空聚集着許多怪鳥,它們有的停留在屋脊上,有的振翅回旋在上空,但似是怕擾了府中的那位少女,竟是鴉雀無聲。

關于雀鬼的傳說在皇宮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昨夜趙石松遇襲之事也在小範圍傳開了,但趙石松自己的言辭很是模糊,只說是厲鬼索命,多虧了府上的小道長及時搭救,而那日巫主的出現與言辭,又将那雀鬼的身份,鎖定在了許多年前禍亂皇城的妖鳥血羽君上。

許多經歷過血羽君之亂的老人尚且心有餘悸,期盼着巫主大人再次出手,徹底殺死那頭妖鳥。

而知道更多內幕的人,則不相信血羽君的說法,他們最為忌憚的,還是如今暫住國師府的少女。

她如今握着國師府大陣的權柄,又事關國師性命,他們自然不好出手。

但是趙襄兒總有一天會出府的,所以私底下,許多人已經聯系瑨國緊鑼密鼓地準備了起來。在圍殺娘娘的那一刻,一切便已不可逆轉,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連同這位殿下一并殺了。

少女仍在府中,殺手卻已在路上。

而對于那些,國師府中的少女卻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清晨,趙襄兒醒來之後便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漆黑的絲質長裙,墨染的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背,一如蘊蓄着雨的雲。

彎彎曲折的回廊纏繞着古老的藤蔓,廊道一側,有一口苔藓枯黃的老井。

“此井連通的是栖鳳湖的地下泉,很是甘美,若你要沏茶,老夫給你泡一壺便是。”

廊道口,國師拄着拐杖立着,他的精神愈發萎靡,語調也愈發緩慢。

趙襄兒看着那口井,道:“井水不犯湖水,先生不必遮掩,其實我都知道。”

老人伛偻的身軀一震,握拐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哪怕他此刻靈力被封,杖尖下的地磚依舊出現了裂縫。

趙襄兒笑了笑:“像這樣的井,乾玉殿有一座,不死林有一座,皇宮裏也有一座。很小的時候,我聽到井下有鬼叫之聲,曾下去看過。”

老人凝視着她:“原來你都知道?”

趙襄兒道:“如今乾玉殿已毀,通往地宮深處的井也被封死,皇宮和不死林我如今都去不得,所以來了國師府。”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老夫還以為我這身風燭殘年之軀還能讓殿下重視幾分,如今想來,是我自大了。”

趙襄兒搖了搖頭:“老師不必自謙。”

老人嘆了口氣,心中的那抹猜測至此落到了實處,他語氣深重道:“你可知那地宮下的,究竟是怎麽樣的怪物?”

趙襄兒道:“我曾隔着火爐欄栅見過他,是頭很強很強的老妖怪,我這一生見過的所有殺手加起來也沒有它一半強。”

老人痛惜道:“那難道你不明白,趙國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它?若它逃離地宮,那整個趙國都将不複存在!”

趙襄兒平靜地看着他,緩緩說起了那段歷史:“娘親曾與我說過,這五百年前,天地間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數十頭妖力通天的大妖,除了十二位隐國之主,世間極少有能真正殺死他們的存在,而隐國之主受限于天地法則,無法直接幹涉世間,于是他們命使者前往人間,借人間的城國之運鎮壓大妖,而許多鎮殺他們的蠻荒之地并無國土,于是使者幫助人們在那裏開辟疆土建立城國,那便是傳說中的仙人鑄國。”

“這五百年前,陸陸續續崛起過許多國家,他們的立國之本,便是為了鎮殺這些禍亂天地的妖邪。”

“而百年之前,有一大妖逃逸而出,仙人逐殺萬裏,最終将它的肉身打碎在了岘臺山下,然後仙人以岘臺山立皇城,以四件寶物鎮國,‘趙’由此而生。”

趙襄兒一邊說着,一邊向着井邊走去,漆黑的裙擺在秋風中飄啊飄的,如一剪夜色。

老人的神情由激烈漸漸轉為落寞,他澀聲道:“即便如此,你還想要入井?你可知道它到底有多強大,它殺死你,不過是一個彈指間的事情。”

趙襄兒道:“那你也不會不知,它蠶食的究竟是什麽?趙國的地動,洪水,瘟疫,許許多多天災人禍究竟源自哪裏,先生承的國運,不會不知吧?”

老人蕭索道:“那又如何? 這些災難再難捱,也動搖不了趙國根基,既然這是趙國的立國之本,自然也是趙應該承受的宿命!”

古井邊落葉堆滿,如紅黃相間的墨,如鏽跡斑斑的劍。

秋雨過後井水漲了許多,她清麗的容顏在水中晃着,染着井水凝翠般的美。

她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道:“我想試着殺了它。”

老人看着她,近乎央求道:“襄兒……停手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外面那些要殺你的人,我拼了命也替你攔着,只求你……”

趙襄兒打斷了他的話語:“我會還趙國一個清朗天下。”

說罷,她提起裙擺的前襟,握着那柄古傘,躍入了井中。

耳畔水聲如雷,老人一口氣猛得上提,手中的拐杖沒有握穩,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他按着胸口,頹然坐倒。

片刻之後,忽然有個侍從自閣中奔來,他匍匐在地,聲音慌亂到了極點:“國師……國師大人,不好了,國玺……不見了!”

老人怔了許久,他顫顫巍巍地撿起那根拐杖,朝着那口古井摔去,掩面悲痛道:

“瘋了……瘋了,都瘋了啊……”

……

栖鳳湖的湖水起伏着波光,皇城裏鐘聲遙遙響起之時,寧長久講完了那個關于趙國的傳說。

寧小齡認真地盯着他,神思稍稍拉回了一些,好奇問道:“我們的腳下……真的壓着大妖怪?”

寧長久道:“也許是真的,也許故事只是故事。”

寧小齡憂心忡忡道:“那如果有一天它從地下逃出來了,那可怎麽辦?”

寧長久擡頭望天,“那我只好帶你逃命了。”

寧小齡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你到時候千萬不能丢下我啊。”

不遠處的官道上,兩列官員跪在道上,此刻城門已是大開,光線越過高高的磚牆照了進去。

遠處的拱橋上,寧長久再次見到了宋側的身影。

他的身後,一頂青花小轎無人擡着,卻憑空懸浮,均勻起伏着駛來,仿佛四周的空氣皆是湖水,溫柔地拖着那一葉扁舟。

此刻天地明亮,青花小轎垂簾挂幔,目光順着陽光望去,隐約能看見轎中有一綽約人影,隔霧看花,好似世外而來的仙人。

寧長久不為所動。

寧小齡卻怔怔看着,已然忘了言語。

第 8 章 章

第 8 章

謝曉影氣鼓鼓地把車窗搖下來,而後看向窗外,不再搭理這一中一少。

窗外的景色依舊如昔。

遠處青山疊翠,連綿起伏,在晚霞的點綴下多了份溫柔與缱绻;近處的池間小溪泉水叮咚,淺淺流淌。山風略過,樹上的蟬鳴、河裏的蛙叫競相傳來,好不熱鬧。

謝曉影也忍不住“咕呱、咕呱”了兩聲,自覺有趣得緊。杜斯年皺着眉頭看着她,真傻,但……還挺可愛的。他也搖下了車窗,看着外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景色,心頭也跟着柔軟了起來。

又一陣晚風襲過,暖暖的,但不至于太熱。很多農人一般會選擇在傍晚的時間裏出來做點農活,因為夏日黑夜來得晚,白天又是酷暑,所以只能在落日餘晖時出來做點事。

謝曉影伸長了腦袋,東張西望,手努力夠着窗外的野草,被謝愛國斥責了一聲後慫慫地收了回來。一旁的杜斯年發出了鄙視的笑聲,謝曉影皺了皺鼻子,回以一個白眼,繼續不搭理他。

杜斯年可不能忍受被忽視,剛準備找茬,就聽謝曉影驚呼道:“姥姥!姥爺!”

幾句呼喊,一聲大過一聲。

謝曉影把他爸剛才對她說得話忘得一幹二淨,努力朝窗外揮手,她居然看到了她姥姥和姥爺!兩老人家正在給農作物澆水,聽到謝曉影的呼喊,喜出望外,也朝謝曉影招了招手。

謝愛國也看到了,他将車停在了一邊。

車子才停穩,謝曉影便火速打開車門,撒了歡地往田野裏跑,跑了幾步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跑了回來。

杜斯年以為她要拿什麽東西,準備幫她帶過去。誰料謝曉影居然牽起了他的手,急着說道:“走走走,帶你來就是體驗鄉間生活的,別想閑着!”

“……”

杜斯年無奈,跟着她小跑了起來。謝愛國在後面喊道:“你倆慢點,小心摔着!”

謝曉影太興奮了,杜斯年也怕她摔着,更怕她害得自己也摔着。這田地裏有石子,還有一些稭稈,不小心便能戳着自己,他可不想自己這張俊臉添了傷疤,遂在後面說道:“姐姐,你慢點好不好?”

謝曉影頓足,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瞧給你嬌生慣養的。”

杜斯年火大,剛準備反駁,便聽謝曉影姥爺道:“哎喲,我的乖孫女,你們怎麽現在才到呀?還以為你們今天不過來了。”

謝曉影放開牽着杜斯年的手,走上前,和姥姥、姥爺緊緊擁抱了一番,看着倆老人家鬓角又多了些白發,眼淚唰得就出來了,她嬌聲嬌氣道:“姥姥、姥爺,我好想你們呀。爸爸開車送我們過來的,所以路上慢了點。不過你們怎麽還在做農活呀,不是讓你們歇着別幹這些事了嗎?”

見謝曉影哭,姥姥也跟着哭了起來,她擦了擦謝曉影臉上的眼淚,道:“我們就是閑不住嘛,找點事做。娃放心啊,姥姥、姥爺心裏有數。”

謝曉影點了點頭,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轉頭對杜斯年招招手。

杜斯年走過來後,謝曉影故意賣了個關子道:“姥姥、姥爺,還記得斯年嗎?”

姥爺道:“怎麽不記得呀,我們還沒老糊塗啊。小年現在是愈發俊俏了哈,像他媽媽。”

杜斯年難得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跟着喊道:“姥姥、姥爺好。”

倆老人家就跟謝愛國一樣,對杜斯年喜歡得緊,畢竟這小子是很善于僞裝的,又長得那麽漂亮,而且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是一副誰都欠了他百十來萬的拽樣,裝巧賣乖時別提多招長輩喜歡了。

此時謝愛國也走了過來,叫了聲爸、媽,撸起袖子準備幫幹點活時,被岳父大人給阻止了。“行了,哪要你們幫忙呀,就這點事,我們什麽時候做都行。開了一天的車,也都累了吧,回去做飯休息吧。”

姥爺發話,當然沒有人反對。

謝曉影首先拿起水桶和扁擔等農具,交到了杜斯年手上,“來吧,少爺,你的變形記正式開始!”

謝愛國不滿地搖了搖頭,嗔怪了句:“曉影,你幹什麽呢?你做姐姐的,就這麽差使弟弟啊。”

杜斯年卻道:“沒事,叔叔,我可以的,就當鍛煉了。”

謝曉影笑得眉眼彎彎,“爸爸你聽見了吧,他自己也願意。”

“你啊……”謝愛國不好再說些什麽,從杜斯年手上接過去大多數東西,最後幾乎所有的重擔被謝愛國一人承擔了。謝曉影和杜斯年拿了幾個小物件,便跟随姥姥姥爺回去了。

姥姥的家還是以前那種常見的瓦房,本來屋子地面也是泥土做的,但是雨天容易濕滑,在謝愛國的強烈要求下,成了水泥地。倆老人家生活簡樸,除了電視、冰箱以外,幾乎沒什麽家電。家裏打掃得也很幹淨,知道謝曉影要和杜斯年過來住一段時間,把兩個小孩的屋子也收拾了出來。

“小年啊,農村比不了城市,苦了你了啊。”

杜斯年道:“姥爺您別這麽說,是我給您和姥姥添麻煩了。”

杜斯年這一番話說得還算得體,謝曉影覺得這次來,可能是一個頗為正确的選擇。

“這孩子……真得長大了。”姥爺有點欣慰地拍了拍杜斯年的肩膀,“山裏蚊子多,雖然我給你們罩了蚊帳,但睡前也得仔細找找。這蚊子吸血厲害着呢。哦,待會兒吃完飯洗完澡,身上都噴點花露水,知道不?”

謝曉影乖巧點頭,“姥爺我們知道啦,您就不用擔心啦,快去歇着吧。”

杜斯年和謝曉影把行李放好後,便去給一展廚藝的謝愛國打下手。姥姥家的廚房也是那種用泥土堆砌出來的竈臺。上面是兩口大鐵鍋,一邊用來燒水煮飯,一邊用來炒菜。鍋竈下必須得有人提供柴火,這柴火的多少就很講究了,火大了菜可能糊掉,火候不夠那也不行。杜斯年覺得很好玩,提出要做這份活。謝曉影不跟他搶,只是提醒道:“今晚我們要是吃不成,你得承擔大半責任哦。”

杜斯年冷哼道:“姐姐少瞧不起人了,”而後對正在切菜的謝愛國說道,“叔叔,您得提醒着我一點啊。”

謝愛國笑道:“行。曉影你也別就站着,去把這土豆洗了。”

三人分工,很快四菜一湯便上桌了。

農村人夏季喜歡端個桌子在外面吃晚飯,就着夏風與月光,別有一番情調。當然還有瘋狂吸血的蚊子陪伴,所以每次吃飯前,都需點上蚊香。

杜斯年穿着個短褲,沒一會兒小腿上就被叮了好幾個包,姥姥心疼了,說去家裏吃吧。杜斯年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叮就叮呗,來鄉下怎麽不可能不被蚊子叮,也不矯情,道:“姥姥我沒事,我血多。”

謝曉影一聽,好家夥,夾了個大雞腿放他碗裏,“吶……給你補補。”

杜斯年瞥了她一眼,道:“那可真是謝謝姐姐了。”

謝曉影龇着牙道:“不客氣,多吃點。”

因為蚊子實在是太多,杜斯年吃飯的速度較平常快了許多,最先解決,然後拿着個扇子挨個兒給大家扇。這一番表現,深得長輩的心,就連謝曉影都忍不住連連稱贊,“變形記初見成效啊。”

杜斯年一聽,手裏好一頓使力,直扇得謝曉影的頭發都飛了起來,“姐姐快吃吧,吃完就輪你來。”

“我來就我來。”謝曉影也快速解決了晚餐,還不忘做個貼心小棉襖,吹噓了幾句她爸的廚藝。然後接過杜斯年手裏的扇子,與蚊子鬥智鬥勇。

待大家都吃完後,謝曉影又指揮道:“我們老家有個規矩,最小的得負責洗碗。”

杜斯年皺了皺眉,怎麽他幾年前來,沒聽說有這麽個規矩。知道謝曉影就是故意的,他倒也沒表現得不樂意,反倒高興接受了任務。

趁杜斯年去洗碗的功夫,謝愛國把謝曉影叫到了一邊,“你給我收斂着點啊。”

謝曉影小聲說道:“爸爸,你別管那麽多,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最好,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少欺負弟弟。”

謝曉影想,她怎麽敢欺負杜斯年呀。杜斯年現在這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樣子,就是裝出來的呀,等沒人時,指不定要騎她頭上作威作福呢。

“放心啦,爸爸,誰敢欺負他呀。”都是這小魔王欺負別人。

謝愛國拍了拍謝曉影的腦袋,“好了,我知道了。去看看斯年。我先去洗澡。”

謝曉影點了點頭,去廚房找杜斯年。

此刻杜斯年正非常認真地在洗碗,謝曉影雙手背在身後,俨然一副領導的架勢,還很嚴肅地點評,道:“不錯,不錯。小夥子有前途,以後也是個做家務的好手。”

杜斯年沒擡頭,只是嗤笑了一聲,道:“姐姐你過來點,我有話跟你說。”

謝曉影當然不肯過去,“有什麽話就直說呗,我站這兒能聽見。”

杜斯年把手裏的一個湯碗放好,皮笑肉不笑對她說道:“你真不過來?”

謝曉影立馬認慫,上前道:“少爺您有何吩咐?”

只見杜斯年傾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從明天開始,所有的碗都由你來洗。”

謝曉影聽了這話,擡眼看向他,杜斯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眼裏還有笑意,但她知道杜斯年沒有開玩笑。

謝曉影扯了扯嘴角,面上很和善地說道:“弟弟,你這樣以後是讨不到老婆的。”

杜斯年用沾着油污的手,彈了彈謝曉影的額頭,“不牢姐姐操心,明天記得主、動洗碗。”

杜斯年把主動二字說得非常清晰,謝曉影氣得牙癢癢,但卻大聲道:“好,我知道了啦!”然後邁着特嚣張的步伐去抽了張紙擦額頭。杜斯年心滿意足,甚至哼起了歌,盡管沒一句在調上。

有話說:弟弟你知道你五音不全嗎?

第 9 章 獲得技能

在更衣室換過衣物後,按照詹保羅的囑咐,楚江來到了校長辦公室。敲門後推門而入,莫言幀校長、詹保羅主管和科爾索果然都在裏面。

“楚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國際米蘭俱樂部的球探,科爾索先生!”

果然是他!

上一世,在楚江受傷離場後,科爾索匆匆的離開了中國,并沒有和楚江會過面。雖然,楚江在醫院時候聽說過校長和主管談起過這個名字,但依舊無法确信國際米蘭的球探居然真的曾經考察過他。這一回,如果不是詹保羅親自介紹,楚江依舊無法确定科爾索的身份。

國際米蘭,世界頂級豪門俱樂部之一,在剛剛過去的一賽季裏蟬聯意大利甲級聯賽冠軍,是意大利聯賽裏當之無愧的巨無霸。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在歐洲乃至全世界最有影響力的足球頂級賽事――歐洲冠軍杯中,他們在神奇的狂人教練穆裏尼奧的率領下,一路連克俄羅斯超級聯賽王者莫斯科中央陸軍、英格蘭超級聯賽霸主切爾西、歐洲夢之隊巴塞羅那,最終在決賽中讓德甲巨人拜仁慕尼黑飲恨,以吹枯拉朽之勢君臨歐洲,風頭一時無兩!

“這樣的超級強隊,居然會派球探來考察我!”

想到這裏,楚江不禁有種恍如置身夢幻之中一般的感覺。不過,楚江此前多少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

來考察并不代表會簽約,一切都很早得很。中國球員在歐洲球探眼中并不吃香,遠不如近鄰的韓國和日本球員;更何況,簽中國球員還必須花費一個珍貴的非歐盟球員名額,而這種名額每個意甲球會也只有一個!

想讓國際米蘭這樣的俱樂部,花費一個寶貴的非歐名額,去簽下一名中國球員,很難!

“你好,科爾索先生!”

楚江用還有些生澀的英語打招呼道,神情雖然還有些拘謹,但語氣卻已經平靜下來。

作為一名球探,科爾索和不少年輕才俊都打過交道。每當那些少年聽說國際米蘭前往考察的時候,反應都是很激烈的,有些人甚至興奮的辭不達意,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起來。只有那些很早就已經出名、早就習慣被各大豪門追逐的天才會很快就能鎮定下來,言談自如,就像楚江這樣。

看着神色平靜的楚江,科爾索對這個中國少年更加感興趣了。

在詹保羅的翻譯下,科爾索和楚江閑聊起來。談話的內容無非就是贊揚他剛才比賽的表現,鼓勵他好好訓練之類,絕口不提與他簽約一事。

并不是科爾索不想簽下楚江,如果楚江是一名歐盟球員,科爾索早就拍板将他簽下。作為國際米蘭的功勳元老,簽下一名不需要轉會費的青年隊球員,這點權利他還是有的。但是,如果涉及到非歐盟球員名額的使用,那就超出科爾索的職責能力以外了。

十幾分鐘後,由于科爾索還需趕乘航班,這次談話很快就結束了。

在臨走前,科爾索語重心長的叮囑楚江要加油訓練,争取早日入選中國國家隊,在世界範圍內贏得更多的名聲,這樣會對他将來的發展大有裨益。此外,他還以自己的經驗,指出楚江在比賽中所表現出來的一些不足之處,比如出擊不夠果斷、過多使用冒險的長傳、表現欠穩定等等……

看得出來,科爾索對楚江真的是很看重。對于一般的球員,他最多就是出于禮節的誇獎幾句,絕對不會費盡心機為他提建議。

科爾索走後不久,楚江也從校長室離開。

像往常一樣,在結束一天的訓練後,楚江徑直坐上回家的班車。在車上,他思索最多的不再是與科爾索這次短暫的交談,而且在對抗賽結束後浮現出的那張神秘的光幕。

“門神系統?”

“經驗值?”

“技能?”

……

雖然不知道那些名詞背後的含義,但回想起在對抗賽上超常的發揮,尤其是那兩個精彩的任意球直接破門,楚江敏感的感覺到,這個神秘的“門神系統”,很有可能就是那款叫做《史上最牛門神》游戲的核心所在。而這個“門神系統”,很有可能,将改變楚江的一生!

在學校時,楚江沒有太多空閑的時間,情緒也穩定不下來。于是,他幹脆打算在回家後再好好研究一下那個神秘的“門神系統”。

回到家,吃晚飯,楚江在幫媽媽洗完碗筷後,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被國際米蘭俱樂部考察,與國際米蘭球探交談這件事,楚江并沒有告訴父母。萬一最後國際米蘭沒有聯系他,豈不是要讓父母白白歡喜一場?在經歷重生前的兩年後,如今的楚江變得更加注重父母的感受,不想讓他們再因自己而失望、傷心。

由于楚江第一次主動幫忙洗刷碗筷,看到兒子如此懂事,兩位老人心情大為舒暢,不時發出快樂的笑聲。楚江在房間裏聽到父母的笑聲,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們在以後的日子裏過的更快樂,絕不能再像重生前那樣,一老一病,終日愁容滿面……

“史上最牛門神!”

楚江輕聲念道,神情十分堅毅。

眉心一亮,一個藍色光點立刻鑽出,瞬間綻放出一張淡藍色的光幕。

短短的一天內,楚江已經三次看到這張光幕。不過,只有這一次,他是主動的将其召喚出來!

這一次,楚江仔細的、慢慢的查看起光幕上的全部內容。如果這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遇,他決不允許自己與她擦肩而過!

光幕上的內容,絕大多數楚江都見過。

淡黃色光幕的左側,是楚江目前的各項屬性值,多數都曾是他自己設定的;右側是守門員形象的男子,外觀看上去和楚江有幾分相似,只是面容看不清楚;光幕正中間是一個系統提示框,裏面的內容正是楚江在比賽結束時所看到的。

系統提示框的上面,是一些灰色的文字,寫着“合同”、“球員定位”、“轉會”、“聲望”、“榮譽”……等等,這些內容楚江一時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在提示框的下方則是一些按鈕,只有兩個顏色是亮的,一個上面寫着“物品”二字,另一個則寫着“訓練”;其他所有按鈕都是灰色的。

“物品。”

楚江思索了片刻,低聲念道。

果然,那個神秘的金色箱子再度浮現在光幕中央,悅耳的電子合成女聲再度響起。

“你獲得一個神秘的金色箱子,請問是否現在打開?”

“請立即打開!”

“叮咚!恭喜楚江,你獲得一個技能:頓悟!”

第 8 章 踏雪

弘德三年,十一月初五

“咳咳…”福熙閣內窗邊書案前,蘇洛汐掩口微咳。

自中秋飲宴那夜,蘇洛汐便病倒了。本以為是小小風寒,卻不想綿延病榻近月餘。本不想麻煩太醫,但見病始終未有大的起色,初夏這才尋了太醫前來診治。太醫來後卻如徐肅進曹營般一言不發,直至看到初夏遞上的荷包才有了些轉變。

原來蘇洛汐确實是染了風寒,卻不至如斯地步。如此皆因其整日夢魇導致異常困乏,再加上其受風寒才一病不起。初夏聞言謝過太醫後按方抓藥,蘇洛汐這才日漸好轉,卻異常緩慢。

初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挑簾而入,将藥碗放于桌上,下意識的用書抓了抓耳朵,笑道:“主子快将這藥趁熱喝了吧。”随後看着窗外又道:“這雪自昨夜後半夜就開始下個不停,直到現在還未有停的意思,主子若是嫌涼我便多添些炭。”

蘇洛汐放下手中狼毫,看向窗外道:“原來竟是下雪了,怪不得今日陰沉了些,不過這雪色倒還是映着屋中亮堂。”喝過藥後,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向窗前走去。方至窗前,只見院中兩個人影在雪地中忙碌。一下一下的掃着厚厚的積雪,不時用手捂着凍得通紅的耳朵。

見院中積雪潔白晶瑩,蘇洛汐頓時玩心大起,回首對初夏道:“今日這景好,我要去禦花園走走。”初夏本想阻止,卻想到主子這兩月來都未曾出門,遂只得笑着跟從。

主仆二人至禦花園,目之所及皆為白茫茫的一片。偌大的園子銀裝素裹,好不漂亮。這還是蘇洛汐第一次逛禦花園,乍看之下對什麽都甚為新奇,邊走邊看。二人本就年紀相仿,又都是正值青春活潑之際,見院中并無他人便索性扔了那主仆俗禮,二人并肩而行,且行且笑。

至一角落處,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又矮又胖,整個人不成比例,手中握着一根長棍,呆呆的站在雪中。蘇洛汐突然大叫一聲,吓得初夏急忙上前查看。

待走上前去,初夏才大笑出聲,回首道:“小姐,這不過是個雪人罷了,也不知是哪個小太監不好好幹活,竟偷懶在此堆了這麽個物事。不過堆得倒也精致可愛,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的雪人。”

蘇洛汐聽是雪人,不由面上微紅,暗暗懊惱自己的膽小。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果真精致。那雪人堆砌雖無甚出奇,卻奇在身披一見太監服飾,頭戴太監紗帽,一把笤帚靠于其上。遠處乍一看,還真像個掃雪的小太監。

蘇洛汐看了許久,總覺着缺了些什麽,卻又一時想不起來。皺眉在這雪人上來來回回又掃視了幾遍。忽的,似豁然開朗一般微笑,對初夏道:“去給我找些碎石塊來。”初夏不知所以,只得到臨近的樹下扒了些碎石塊出來,交到蘇洛汐手上。

蘇洛汐點了點手上的石塊,微微一笑,自其中挑了兩塊較為勻稱的。輕輕的将兩塊石塊擺于雪人臉上。一旁的初夏見了也如醍醐灌頂般說道:“我說看上去怎麽有些別扭,還是小姐有眼光,能看得出來。”

蘇洛汐放下手中石塊,拍了拍手笑道:“這樣看上去就舒服多了。”目光轉動走向別處,只餘那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兩人又游玩了一會兒才回到福熙閣。

院中衆人見蘇洛汐回來,正欲提醒在院中拄着笤帚偷懶的小吉子。蘇洛汐見狀急忙示意衆人莫要出聲,随後狡黠一笑。躬身抓起一把積雪,輕揉成團擲于小吉子身上。

小吉子酣夢正甜,忽的感到被什麽硬物砸中,攪了美夢。正欲轉身責問,卻見蘇洛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揉了揉眼睛,确信無誤後急忙下跪請安。蘇洛汐也未言語,卻飛快的蹲下身又揉了一個雪團,擲于一旁正在憋笑的雨寒身上。

見剩餘二人憋笑的神情,蘇洛汐笑道:“還不一起來玩,莫不是都想變成大花臉?”蘇洛汐此言一出,撓的衆人心中癢癢的。跪在地上行禮的小吉子,偷偷揉了一個雪團轉身擲于一旁呆立小祿子臉上,大笑起來。小祿子先是一愣,随後迅速揉了一個雪團回敬了過去。

不多時小小的福熙閣院中雪團飛擲,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待到午間,衆人才各自輕掃。蘇洛汐用過午膳,立于窗前看着院中的積雪發呆。初夏端了一盞茶上前,笑道:“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似乎拜別叔老爺事還在昨天,轉眼咱們已将近半年了。”

蘇洛汐接過茶盞,促狹一笑道:“怎的,可是想他了?”,“哪有?盡拿我開心。”初夏聞言頓時滿面通紅,羞澀道。“前些日子說是給你來信了?信中說了些什麽?晉兒可還好?”蘇洛汐笑問道。

“小少爺一切安好,說是已能背弟子規和千字文,只是日日等着娘娘回家,說是要親手背誦給娘娘聽。”初夏恭謹道。蘇洛汐微微一嘆,心中微微酸楚,苦澀道:“晉兒自小便沒離開過我身邊,唉…”微頓又道:“其他人可還好?”

“侄少爺說了門親事,說是女方家為京城富商。不過是圖了娘娘入宮的名聲,指望娘娘飛黃騰達,日後能給安排個一官半職這才嫁給侄少爺,否則哪家的姑娘願意往這火坑裏跳。”初夏言詞雖然恭謹,語氣中卻透露出深深的不屑。

蘇洛汐聞言自嘲一笑道:“名聲?飛黃騰達?他們定是不知我雖入宮接近半載,別說侍寝,連皇上的面都還麽見過。”初夏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實際有一事奴婢早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蘇洛汐也未在意,執筆揮毫,漫不經心道:“說。”

初夏得到允許後,靈秀的眼睛發出光彩,走上前去輕聲道:“實際上小姐若是想要見到皇上,并不難。”蘇洛汐并未想到初夏會說起此事,微微一怔,玩味一笑道:“此話怎講?”

初夏面色神秘,低聲道:“實際奴婢早已為小姐打探過,如今在這楚宮之中可謂是景妃娘娘一人天下,雖說宮中佳麗不少,卻無人可與之比肩。”可蘇洛汐并無任何表情,恍若未聞般沉穩練字。

初夏續道:“宮中其餘嫔妃位分當以寧妃為首,寧妃家族勢力龐大,雖不得寵卻也為妃位,與景妃相互牽制。所以奴婢覺得娘娘不妨去寧、景二妃處多多拜訪…”

只見蘇洛汐起身,漫不經心笑道:“那你認為該去投靠哪位呢?”初夏皺眉思考道:“奴婢認為景妃得寵,未必會給娘娘機會分一杯羹,不如去投…”而後大驚道:“小姐,初夏不是那個意思,還望小姐恕罪。”急忙躬身賠禮。

蘇洛汐笑道:“你沒有錯,恕什麽罪?起來吧。”初夏緩緩起身,偷眼看向蘇洛汐。見自家主子神色如常,面色如水,似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才嗫嚅到:“奴婢想着咱們在宮中無依無靠的,找個人相互照應也好,并無巴結之意。”

蘇洛汐淡笑道:“你心中所想我全都明了。如你所想,在這深宮之中結黨派系之事屢見不鮮。況且我又無家世背景,若是再不去為自某個好靠山定無法生存。在這個深宮裏,清高反而會害人。”

初夏聽到此處,這才松了一口氣。靈動的大眼睛轉了一圈,方才恭謹道:“想必娘娘心中已有打算?方才是奴才失言。”蘇洛汐笑了笑,也未正面回答。只是将手中筆放于筆駕之上,懶懶道:“這些日子這病也調理的差不多了,明日起便別再喝那苦湯子了吧。”

初夏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無意中回首。書桌平鋪精致的宣紙之上龍飛鳳舞的寫着一個字“靜”,筆法之中蘊含着些許男子的剛勁有力,又充滿了女子般的陰柔秀美。

第 10 章 (1)

謝麗梅是在衆人嘲笑的目光中娘狽逃出金玉坊的

身為京城首富穆家的當家主母,她以出手闊綽、專橫跋扈聞名于京城,沒想到今日卻有眼無珠的得罪素有煞星之稱的六王爺

被狠狠折辱了一番,又當着衆人的面給六王妃磕頭認錯之後,李容欽才總算大發善心的恩準謝麗梅離開

不少曾受過謝麗梅欺負的老百姓,眼看這嚣張的穆府女主人落荒而逃,一個個都忍不住在心裏拍手叫好

但讓他們意外的是,傳聞中長相兇惡小女圭女圭看一眼就會被吓哭的六王爺,居然長得如此風流調悅、氣度不凡

這也不能怪京城老百姓會被傳言誤導

李容欽的六王府雖然位在京城,可他一年四季留在京裏的日子屈指可數,而就算回到京城,他也不像其他官員那般與旁人經常走動

再加上幾年前,接連兩任嫁進六王府的官家小姐成親不久就喪命,傳言就變得越發誇張

李容欽并不介意旁人對他的看法究競是好是壞,他我行我素慣了,即使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長道短,他也全然裝作聽不見、看不見

“娘子,記得下次出府,身邊要多帶些家丁護衛随行保護,要是再遇到那種嚣張大嬸當街撒潑,為夫不在你身邊,照顧不到你,下場可就不堪設想了”

穆環貞被他當着衆人的面調侃戲谑,臉頰不由自主的發紅發燙,不禁一把扛着他的手臂,急急忙忙的要路出金玉坊

李容欽被她扭着手臂往外走,腳步卻仍是不疾不徐,嘴裏還不忘喊着,“哎呀娘子,你這麽心急的拉着為失是要做什麽去?現在可是光天化日,為夫是不介意馬上和你回府做那啥啥,可是你那瘦小身子……”

一只小手及時捂住他那張欠扁的嘴巴

已經走出金玉坊的穆環貞惱恨的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這男人真是可恨又可氣,剛剛在金玉坊幫她出氣,把謝麗梅教訓得渾身發抖臉色發白,害得她心頭對他頓時升起無數好感、感激涕零

可才一貶眼的工夫,他就恢複平日的無賴樣,淨說些讨人厭的話

李容欽被她捂住了嘴巴,睜着兩只藍眸笑嘻嘻的看着她,趁她不備之時,伸出舌尖,在她的手心上輕舌忝一記

“嗯,好女敕!”

穆環貞急忙抽回手,紅着臉瞪他

李容欽偷親得逞,笑得像極了一只偷了腥的壞貓

在她受不了快破口大罵之時,他執起她的手,一本正經道:“你我難得在同一天出府,正好為夫的肚子有些餓了,不知娘子肯不肯賞為夫一個薄面,陪本王一起去前面填飽肚子?”

穆環貞小臉漲得通紅,心底暗罵這李容欽還真是會挑她的軟肋去踩

拒絕的話她自然說不出口,不但說不出口,還對他的提議躍躍欲試

畢競,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雖然兩人之間的夫妻關系開始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長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李容欽本身有一種非常容易令人着迷的人格魅力

如果回到現代,身為鐘靜怡的自己若過到這樣的男子,她想,她仍舊會被他的氣度和從容所吸引

當然,如果他的嘴巴可以不要那麽欠揍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明月見兩位主子相約着要去吃飯,不好多做打擾,便先行告退,一個人回府去

李容欽于是拉着自家娘子上了軟轎,兩人送了一家京城裏口碑不錯的海鮮酒樓用午膳

這家名為“天下第一家”的海鮮酒樓,裝橫得十分富麗堂皇

酒樓一共有三層樓,二樓和三樓都是獨立的廂房

夥計雖然不認得李容欽,可他見這位年輕公子身穿黑色蛛袍,容貌俊美、氣度懾人,就知道這位爺一定來頭不小

蟒袍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那是權力和身份的象征他在店裏待這麽久如果連這點眼色都沒有,那可就真的要拿去回爐重造了

李容欽和穆環貞二人,被夥計帶到了三樓一間寬故明亮的廂房之內

兩人點了幾道店裏的招牌菜,等夥計離去之後,李容欽才慢條斯理的端起桌上的熱茶,一邊小口喝着,一邊笑着道:“本王将那謝麗梅整得短時間內不敢踏出穆家大門,可有解了你的心頭之恨?”

穆環貞怔了一下,不解的看他

“雖然貴為穆家大小姐,可自幼娘親去世,爹爹不疼,二娘不愛,就連自己的婚事也完全被操控在別人的手中,環貞,本王不信你心中無恨”

調查穆家的情況,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之前沒仔細派人打探,是因為他不屑

原本以為,這穆府大小姐會和前兩個女人一樣令他無語,沒想到,多日的相處,竟讓他從她的身上發現太多有趣的東西

穆環貞回避着他灼熱的視線

這要她如何回應?

難道告訴他,她确實不恨,只因她根本不是什麽穆府大小姐,她真正的名字叫鐘靜怡

是老天爺突然瞧她不順眼了,才不顧她意願把她丢到這個時代,強迫她頂替穆環貞的身份活下去?

不,她無法向別人解釋清楚這一切,因為她沒有把握,坦白事實之後,真的會被這個時代的人所接受

“恨只是一種情緒,它會使人發狂發瘋,甚至傷害身體健康,我沒必要為了那麽一個女人而讓自已不痛快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自幼爹不親娘不愛,婚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中不能自主非常痛苦,可是……”穆環貞擡頭笑看了他一眼,“這世上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失之東隅,收之桑椅”能夠成為王爺的娘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雖說她隐瞞了部份事實,可這是她的心裏話

她很慶幸,來到這個時空後,主宰她人生的,是李容欽這樣的男子

大度、從容、有魄力、有擔當,處事公正而且待人和善

所以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恨的,就算那謝麗梅真的很令人讨厭,可當初如果不是對方逼着她嫁進六王府,她又怎麽能有機會認識他?

正在品茶的李容欽似手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變化,湛藍的眼眸,似手也更加幽深了幾分

穆環貞被他放肆的目光盯得臉色微紅,忍不住小聲抗議,“莫非我說了什麽令王爺費解的事,才讓王爺用如此奇怪的眼神來看我?”

李容欽不由自主的笑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這話說得的确有點意思,不過本王很好奇,你真的不怕成為本王第三任莫名死去的妃子嗎?”

“那麽王爺可否據實相告,你的前兩任王妃,死因究競為何?”

他被她問得一愣,一時之間竟答不出話來

“看事只看表面,聽話只聽一半,往往會錯過問題的真正答案以我對王爺為人的了解,事情的真相,恐怕遠遠不像外人所傳言的那麽簡單吧?”

李容欽突然笑了“你果然有些本事,越來越吸引本王的青睐了”

“青睐什麽的倒是不敢當,不過我真的很想讓王爺親自告訴我,你的前兩任妃子究竟是怎麽死的?”

他慢條斯理的品着香茶,沉吟半晌才漫不經心道:“工部侍郎家的那位小姐,自幼患有咳血病,嫁進王府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成親之後只剩下一口氣,而她的命真的很不好,成親的第二日,就被府裏的下人發現死在床上了”

穆環貞征住了,“也就是說,她根本不是因為膽子太小,看到你後直接被吓死的?”

“本王長得有那麽可怕嗎?”李容欽笑問

所以說人雲亦雲真是可怕,但沒想到那侍郎家的小姐竟然早就身染重病

可是既然這位小姐身上有重疾,為何還會被指派嫁給他做妃子,嫁進六王府?

以她對古代皇室的了解,但凡嫁給皇家子弟的女子,至少都要身體健康,容貌出衆才行

皇上老是下旨讓李容欽娶一個病秧子,究竟有什麽目的?

“第二任呢?我聽說王爺的第二任妃子早已經有了意中人……”

“是啊,連你都知道那位小姐心裏已經有了意中人,她不但有了意中人,肚子裏還懷了意中人的孩子,本王就算再怎麽想要橫刀奪愛,也不能活生生的把一個和樂家庭給拆散了吧?”

“所以?”

“随便演一出烈女不侍二夫的戲碼,私下賜她一個死名,就放她和意中人,帶着肚子裏的孩子,隐姓理名過日子去了”

這個答案真是令穆環貞啞口無言了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她不由得擡頭多看了李容欽幾眼,心底五味俱全,複雜難測

這個男人一直用一種無所謂的态度,來面對世人對他的惡劣批評

不解釋、不惱怒,仿佛所有指向他的那些惡言惡語,對他來說都是一則可以逗他發笑的笑話,可她卻為他不平、為他難受……

“怎麽了?你該不會被事實的真相吓到了吧?”

她傻傻的搖搖頭,“我只是在想,皇上究竟與王爺有什麽仇怨,為何三番兩次替王爺送的妃子,都是那種……”

她不知怎麽往下說,隐約覺得,事情肯定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這麽簡單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別人高談闊論的聲音

原本穆環貞并沒怎麽在意,可那群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雖然這三樓稱得上是高級包廂,可兩間廂房就在隔壁,就算隔音做得再好,只要那邊聲音稍微放大,這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包何況隔壁間的那些人說話聲還不是一般的大,可能酒過三巡,嗓門無形中又放大了幾分

當他們的話題扯到“六王爺”這個字眼的時候,穆環貞不禁止住了聲音,側耳認真聽着

只聽隔壁一個大概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大嗓門的衰道:“董大人,您貴為一朝禮部尚書,乃三朝元老,別說皇上,就連先皇當年在位之時,不也對您敬重有加、禮遇三分?可是那六王爺今日卻在奉天殿如此放肆,我等聞言,真是替董大人不平啊!”

穆環貞忍不住看了李容欽一眼,只見他唇角勻笑,滿不在手的一邊喝酒一邊吃菜

這對,又聽隔壁傳來一個年老的聲音,“那六王爺就是個無恥之徒,仗着身體裏流着先皇的血脈,不顧禮法、為所欲為,皇上是顧念着與他的兄弟情份才一直沒治他的罪,否則像他這種不祥之人,早在出生那一刻對就該被活活掐死了”

聽到這裏,穆環貞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說話的老頭是誰啊,怎麽如此讨厭?

“聽說三天之後,皇上要在宮內舉行放天燈儀式,每年八月十五之前,皇上都會用放天燈的方法來向先祖祈禱,讓先祖保佑我天闕王朝能興盛強大,國富民強董大人,您身為禮部尚書,今年的放天燈儀式,仍舊由您來親自主持吧?”

那老頭笑道:“自然而且老朽已經向皇上正式提議,今年的放天燈儀式,不準六王爺參與,他生來一雙魔鬼妖瞳,乃我天闕皇室的恥辱,相信王朝先祖們在天有靈,也一定不會承認這一個身為不祥化身之人,出現在放天燈儀式的現場……”

那老頭越說越過份了坐在這一邊的穆環貞,已經聽不下去

她突然起身,不理會李容欽詫異的眼神,一把推開房門,直沖進隔壁房間

棒壁間裏坐着的都是朝中幾個私交不錯的朝臣,當穆環貞不客氣的推開隔壁包廂的大門時,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

“你……你是何人?”

一個年居七旬的老者,身穿官服怒聲質問,當穆環貞聽出他聲音正是剛才态意批評李容欽的老人時,非常不客氣的冷笑一聲

“董大人是吧?不瞞您說,您剛剛在房間裏所說的那些低毀六王爺的話,我在您隔壁的廂房,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字都沒有漏掉”

不理會那老頭尴尬的表情,穆環貞踏入房間,走到他面前

“您口口聲聲說我朝六王爺生就一雙魔鬼妖撞,是不祥之人,那我就想問問您老人家了,您這不祥之人的結論從何而來?”

“你!你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

穆環貞不客氣的反問,只覺得眼前這滿臉皺紋的老頭子異常可恨

他就是電視裏經常演的那種,打着禮儀廉恥的旗幟,卻偏偏會做出敗壞社會道德風氣的那種惡人的典型代表

這種人最讨人厭了!假道學、假正經,動不動就把祖宗家法擺出來招搖撞騙

被穆環貞指着鼻子質問的,正是禮部尚書董天養

不管在朝中還是在家裏,他都是受人尊重的,就連皇上對他也是禮遇有加

可他萬萬設想到,只是在酒樓吃飯,竟然闖進來一個身材嬌小的丫頭,而她不但态度嚣張、語言刻薄,還膽敢惡狠狠的質門自已?這讓董天養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哆哆嗦嗦的擡起手,怒道:“哪裏來的沒教養的小丫頭?你居然敢對本官用這種态度說話?”

“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你這老頭倒是給我說清楚一點,六王爺究竟哪裏礙了你的眼,你憑什麽說他生來一雙魔鬼妖瞳?你又憑什麽說六王爺是不祥化身?六王爺害到你什麽了?是害得你家破人亡,還是害得你錢財盡失?”

“你……你好大的膽!那六王爺命硬,不但克母而且還克妻,這是全京城從上到下都知道的事實……”

“既然你說他命硬不祥,那你和六王爺同朝為官相識這麽久,他怎麽設把你給活活克死?”

“你!”

“另外,你身為朝廷大臣,居然敢在背後非議皇室子弟?堂堂禮部尚書,什麽對候也和街頭巷尾那些喜歡道人長短的丫頭婆子有相同的喜好了?”

不能懂穆環貞會如此生氣,她這個人從小就非常有正義感,但凡遇到不平之事她都會挺身拔刀相助

和李容欽相處多日,對他本人真正的脾氣秉性已然是有些了解

他絕非外人所說的那種命硬克妻之人,如果他肯出面解釋,她相信事倩不至于鬧到如此嚴重

可他那個人卻根本不把別人的誤解放在心上,鬧得現在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真的是不祥之人、魔鬼化身

所以她一時氣急,才跑出來和這董老頭大聲嗆聲

董天養哪是穆環貞的對手,才被嗆了沒幾句,就氣得咳嗽不止,一副馬上就要見閻王的架式

“你……你……我要把你抓進大牢,交由刑部,治你一個辱罵朝廷重臣之罪……”

“你憑什麽抓我進刑部大牢?我犯了什麽罪?難道主持正義說實話也要被抓進大牢?哎喲,那我可真是好怕呀,這世道沒天理啦!老百姓都不能說實話啦!說實話都要被抓進刑部大牢啦……”

穆環貞這邊哈聲正啥得過瘾,門口處卻傳來一陣放肆的大笑聲

早已呆住的衆人,循聲望去,就見身穿黑色蟒袍的李容欽,捧着肚子正在那笑得歡暢

一幹官員見他們方才議論的六王爺突然出現,都有些震驚,心頭也有些惴惴不安

而李容欽仍笑得前俯後仰,半天止不住笑意

這實在太有趣、太讓他大開眼界了,沒想到之前一直被他要得團團轉的穆大小姐,和人吵起架來居然這麽霸道厲害

可憐那禮部尚書董天養,被他娘子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直發抖,如今見到他突然出現,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只見李容欽在笑夠了之後,踩着優雅步子踏進室內,一把将穆環貞拉到懷裏,笑着對她道:“娘子,這幫人膽子都很小,你突然這麽沖過來,萬一把各位大人吓到吐血就不太好了你也消消氣,別和這幫沒見識的人計較了,你要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傻子講道理,最後咱們也會變成傻子的”

幾個被罵成傻子的朝臣聽到這話都有些郁悶,可眼前這位再怎麽說也是堂堂六王爺,就算在朝中沒有實權,他仍是先皇的骨肉,當今皇上的親弟弟

所以衆人被李容欽罵成是傻子,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

不過,讓他們詫異的是,這個突然闖連來的小丫頭,居然是不久前嫁進六王府的六王妃

可是傳聞中,六王妃不是體弱多病而且性格軟弱嗎?

這……眼前這個潑辣如河東獅的六王妃,與傳聞中的也相差太多了吧?

被李容欽拉出天下第一家,坐進軟橋的時候,心裏不平衡的穆環貞忍不住小聲咭濃,“平日裏瞧王爺也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如今被那群老家夥欺負到這步田地了,你怎麽就不拿出當初欺負我的那股勁頭,教訓教訓那群老古董?”

他笑着執起她的小手,不正經的說;“那群老古董哪有娘子你好玩?本王只喜歡欺負自已喜歡的,至于不喜歡的,本王才不屑去欺負”

她被他說的那句“本王只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給鬧了一張大紅臉

雖然被他逗了一下,火氣降了大半,可心裏仍舊有些不舒服

“王爺,就算你平常再怎麽不在手名聲,可他們在背後那樣說你是非,你難道一點都不介意嗎?”

李容欽滿不在手道:“嘴長在別人的臉上,他們喜歡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正所謂公道自在人心,本王是否真如他們所說的那般可怕,相處得久的人,心裏自然清清楚楚,至于那些不明白的,就讓他們糊塗一輩子好了”

說着,他還調戲的看了她一眼“話又說回來,今日若不是那些老古董在背後議論本王,本王還不知道,原來娘子你對我居然如此情深義重……”

小臉又紅了幾分,她急忙瓣解,“我……我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李容欽一把環住她的腰,趁她驚訝之時親了她一口

“嗯,不管是情深義重還是拔刀相助,為夫今日都很開心,來來來,快給為夫親一下”

穆環貞被他不正經的樣子氣得白他一眼,雙手用力把他推至一邊,嘴裏嘟囔道: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如果我沒猜錯,王爺在朝中應該沒有任何實權吧?現在連大臣都不把你這六王爺放在眼裏,萬一以後,皇上真瞧你不順眼,随便找你一個錯處……”

她不敢多說,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前途堪憂

“你這小傻瓜,沒事操心這些無聊的事情做什麽?”非常強硬的一把将她攬進懷裏,臉上仍舊挂着不正經的笑容,“雖然本王在朝中的确沒什麽實權,可眼下日子過得迫遙又自在,做個閑散王爺不好嗎?”

做個閑散王爺當然沒什麽不好,可她卻覺得事情并非這麽簡單

否則皇上為何接連三次賜婚,賜的不是病死了就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李容欽這人表面看來玩世不恭、極不正經,但相處久後她發現,他絕對是個聰明且有能力的男子

連她都看得到的事實,她不相信身為兄長的當今天子看不出來

一旦皇上真的起了什麽邪念殺機……

第 7 章 聖怒

恍如靜止。只有屋中的沙漏所發出的沙沙聲提醒着人們時間在流逝着。

片刻後,楚墨啓唇輕輕吐出四個字:“一派胡言。”微頓,雙眼瞪起,看着堂下五人道:“你等醫術不精,本是不該饒恕,如今還要在此信口雌黃為自己開脫,實在可惡至極!來人,傳朕旨意,胡太醫、章太醫、李太醫醫術不精,未能及早發現皇子異狀導致皇子夭折,罪不可恕。胡太醫流放邊塞、其餘二人充軍,此生不得入京。”

在被拖走的三位太醫悲呼聲中,楚墨看着地上抖入篩糠的産婆和小宮女,停頓數秒道:“你二人助良妃生産,方法不精,導致良妃難産而亡,念你二人也算盡心…”堂下二人本已不抱希望,做好赴死準備。可聽得此言,想來還得一線生機,遂心中狂喜,正欲擡頭謝恩。

只聽楚墨話鋒一轉道:“就叫慎行司杖責一百、掌嘴五十,以儆效尤便是。”二人如五雷轟頂一般,呆若木雞。一百廷杖下去就是不死怕也是要癱瘓,況且掌嘴五十,怕是今後不是癱瘓便是聾啞。二人頓時凄厲呼喊:“皇上饒命。”

楚墨一手輕揉眉心,一手不耐的揮了揮,随着悲泣之聲漸行漸遠,堂中又恢複了寂靜。

盞茶過後,一直在一旁默頌佛號的太後慢慢睜開眼睛,詢問道:“皇帝今日的怒氣也未免過于大了些…”微頓又道:“良妃和皇子的事你看…”

楚墨聞言,恭謹道:“不知太後意下如何?”太後手持念珠,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福喜手中那具嬰孩屍體,輕嘆一聲道:“良妃一生對你也算盡心,到了也是為了皇家血脈喪命,照理說是該追封厚葬的…”

卻見太後起身踱至門口,望向空中滿月道:“但這孩子沒挑對日子,若是再堅持一天…唉,中秋佳節,此事…未免犯了宮中忌諱,依哀家看,對外便稱暴斃而亡。”言罷,回首微微一嘆,阖目輕頌了一句佛號便走入夜色之中。

楚墨微微抿了抿唇,起身對身邊的福喜道:“便照太後的意思做吧。”福喜略一思索,躬身道:“那小皇子…”楚墨擡手翻開福喜手中的襁褓。裏面是一個渾身泛着紫黑色的嬰孩兒,長相清秀,卻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揮手合回襁褓,楚墨行至門口,看了看天上的滿月。想到了良妃臨終的話,雖與良妃并無愛意,不過好歹夫妻一場,實在不忍心違背她的遺言将這嬰兒丢棄,遂道:“放于良妃身邊一起化了便是。”言罷負手走出宮門,只餘福喜與一衆太監下跪領旨。

同在一座皇城內,長信宮這邊死氣沉沉,安寧宮那邊燈火通明。

“皇上駕到!”随着福喜的高聲唱喏,楚墨負手走入安寧宮。

寧妃自席中回來,所發生之事一略知一二。若是平日的此時,她本該是準備睡下的,可今日她在等,她知道楚墨今日一定會來。

窗前榻上,佳人斜倚。身着茜色彩繡百蝶蜀錦大袖衣,內配同色暗花銷金抹胸,下着暗花海棠紅暗花百花玉裙,盈盈纖腰由一束金色軟煙羅束着,系成大蝴蝶結的形狀,垂于腰間。如雲墨發绾成一個鬅髻,镂金舞蝶戲花花钿墜滿髻上,在燭光的照耀下更襯得勝雪肌膚愈發白皙紅潤。

精致小巧的瓜子臉上,兩道蛾眉淡掃,小巧白皙的額頭顯示了她的智慧,大大的杏核眼中閃爍着靈動的光芒,小巧的美人鼻下唇若丹朱。本長得乖巧甜美,但眼神中卻隐隐透出一絲冷漠似是世事皆與她無關,長相雖非傾國傾城,卻也是萬裏挑一。

聽到唱喏,放下手中書卷,率衆人出門迎接。

明黃的靴子踏着月色走近,寧妃道:“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語氣雖充滿恭謹,卻平淡的沒有一絲感情。

楚墨“唔”了一聲,算是免了寧妃一幹人的禮,徑自走向主位,面色陰沉的坐着。寧妃也默默落座于一旁,看了看楚墨,緩緩道:“你們都出去伺候吧,沒有宣召,不得入內。”宮中婢女太監聽令,垂首而出。

見衆人已退,楚墨擡眼陰沉的看着寧妃,一字一頓道:“是不是你做的?”寧妃秀眉一挑,微笑道:“皇上所謂何事?臣妾不知。”,“這宮中還有你寧妃不知道的事?”楚墨冷笑出聲,“朕只問你,是也不是?!”

寧妃執盞,以蓋撥去水面浮茶。輕抿一口,水汽彌漫,悠悠道:“皇上這可是為良妃娘娘報仇?臣妾若說并未做過任何對良妃娘娘不利之事,皇上可信?”楚墨繼續冷笑道:“你未做過?你二人自在王府之時便明争暗鬥,勾心鬥角,別以為朕不知道,只是不願說罷了…”

“可此事,實在超過了朕容忍的底線。”楚墨恨恨向寧妃看去。“回皇上的話,臣妾雖與良妃娘娘頗有争執,且我父與良妃娘娘的兄長在朝堂上政見不合。但臣妾敢以全族人性命擔保,從未做過對良妃娘娘及皇子不利之事!”語氣雖然仍是平平,卻透出不屈不撓。

微頓,語調卻急轉直下,再聽之時,似是有了些許哽咽之聲:“臣妾追随聖上已有五載,臣妾不求皇上了解臣妾。可出了次事,皇上第一個便想到了臣妾頭上…皇上竟是如此看待臣妾麽?”寧妃定定定的看向楚墨,眼中飽含淚水。

楚墨冷笑一聲道:“寧妃娘娘可是廢帝指婚,丞相獨女,朕如何看待又有何用?”寧妃聽罷,頓時心下透涼。想自己雖未生于皇家但自小受待遇也不必公主差了多少,自從自薦廢帝嫁于他後,一路以來飽經風霜,可惜的是他竟是半點不知,還如此對自己冷嘲熱諷。罷了,這不是應該習慣的事情麽?

“啓禀皇上,臣妾從未做過對良妃娘娘及皇子不利之事。”平淡的語調在此響起,語氣中仍聽不出絲毫感情。

楚墨咬緊牙關,面色鐵青。邁步至寧妃面前,躬身定定的看向她,目光冰冷至極。突然伸手捏起寧妃下颌,寧妃美麗的面容因下颌被大力掐住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卻将雙目輕阖,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

楚墨見此表情,氣結之下,手上的力道愈大。看着面前美麗的面容因缺氧而變得紫紅,眼神漸漸恍惚。二人雖是少年玩伴,卻也無奈于現實而愈走愈遠。并非自己刻意冷落,只是早已心如死灰,就算是有感情,也只有兄妹之情吧。況且是廢帝所指,又是丞相獨女,若不是為防景旸王手握重兵需依靠丞相在朝中勢力,只怕這般頂撞,早已入了冷宮。

兩人僵持了一陣,楚墨見其仍然無動于衷。用力一甩,将寧妃帶倒在地,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貼身宮女映雪在殿外見狀深知不好,送走楚墨後急忙入內将寧妃扶起。

寧妃撐起身子,緩緩走至窗前。推開窗,向外掃了一眼,冷冷的看着。殿外衆宮人正在小聲議論些什麽,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映雪偷眼瞧見,大步走至門口,推開門斥道:“三更半夜的都不睡了?是白天的活計安排的少了麽?竟還有如此精神。”衆人聽到映雪之聲,不由一驚也不敢再言些什麽,紛紛回屋。

看着天上明月,往事歷歷在目。想自己也是天之驕女,早在廢帝賜婚之時已露誅他之心,衆臣察覺紛紛推辭。可為了給他安慰,自己不惜抵抗父命,以女子之身毛遂自薦廢帝賜婚于千裏之外的他,背井離鄉之苦,他可知道?

大婚之夜,他連自己的蓋頭都未曾掀起,甚至連房門都未踏入一步,獨自關在書房念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喝的酩酊大醉。而自己在他們的新婚之夜,他們的新房,他們的喜床之上,蒙着蓋頭以淚洗面直至天明,他可知道?

當年起兵謀事,自己并非不知。可自己拼着全族人的性命,冒着被發現的危險,一次又一次的給廢帝傳遞假訊息,讓廢帝放松警惕。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自己夜不能寐,只為助他起事成功,他可知道?

銀白的月色灑在寧妃美麗的面龐上,滿月之下,寧妃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