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二)

第94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二)

身周魔焰如灼,痛意瞬間蝕骨之深。

雲搖疼得繃緊身軀,偏連呻吟氣息都被那人以魔焰死死迫在口中,痛呼不得。就在她覺着自己今日就得交代在這兒,以身殉司天宮職時,周遭一切忽然平息下來。

連快要扼斷她可憐脖子的魔爪都松懈了。

雲搖艱難睜開眼。

兩人之間的桌案,早在魔焰觸及時便灰飛煙滅。

此刻那人近在咫尺,身上玄黑衣袍幾乎要将她吞裹。

他俯身下來,着迷又厭惡、沉淪又壓抑地望着她的眉眼,最後只逼出一聲沉啞至極的低聲:

“仙界皆言,你掌管着神器往生輪。若你将它拿出來,我饒你不死。”

“往生……輪?”

雲搖用被掐得發啞的聲音艱難吐詞,她面上神色是一派惶然又茫然,與身前人對視的眼神更是充滿了無辜卻被牽連波及的迷惑。

然後在心裏把往生輪器靈罵了八百遍。

她就說!這等魔焰焚天的大魔頭,怎麽看都是仙界之敵,最不濟也得是對上幾位神君,怎麽會輪得到她這麽一個只會提筆的無事小神仙!

往生輪,看看你惹的好事!

心裏腹诽千言萬語,雲搖面上也一點都沒敢露出來,感覺到脖頸上的魔爪松了些許,她小心翼翼地擡手,順着他長垂的袍袖扒拉上去,戳了戳——

“這位……大仙,”雲搖艱難求生,“你且先松開手,我快要死、死了。”

魔的指骨如他發色一般冷,涼意沁骨,冰得盛雪。

雲搖觸上去的剎那,只覺着像是摸到了傳聞中萬年不化、一塊就能冰封一座小世界的天寒玄玉。

“大仙?”

面前的魔低聲笑起來,眼神裏卻盡是冰冷噬命的焰火:“誰與你說,我是你們仙界之人了。”

雲搖一警。

不是仙界之人,又魔焰滔滔。

他不會就是傳說中最要命最可怕的域外天魔吧?

“……咕咚。”

寂靜裏,雲搖咽口水的聲音格外清晰。

也在第一時間惹來了魔的注意。

雲搖一頓。若她沒看錯,那個眼神似乎很有些……嫌棄?

就像是在問“你怎麽會用這張臉做出這麽沒品的事情”。

不過那人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後,輕羽似的長睫便慵倦地掃了下去。

他松開捏緊她脖頸的指骨,向後靠倚在了他随手招來的桌案上。長腿折膝而起,他腕骨斜抵其上,托起了迤逦滿身金紋繁複的袍袖,那人懶懶勾眸,眼神冰冷又危險地睨過她每一分容顏。

那個眼神懷念、沉湎、又戾意無邊。

雲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說罷。”半晌,她終于聽得那天魔懶聲道。

“…啊?”雲搖茫然,“說什麽?”

他似乎這才看夠了,垂下眼去,“往生輪,是不是就在你這裏。”

“……”

又來了。

雲搖微微咬牙,心說問個輪子幹嘛拿那種像是要給她煎炒烹炸了的眼神一絲一線地淩遲她。

她差點以為這些域外天魔好以細皮嫩肉的小仙子為食了。

心裏罵了對方一百句,面上雲搖卻是乖乖巧巧的,一個忤逆的表情都沒有,比見了八方神君還謙遜地弓腰:“啓禀大仙,怎麽會呢,往生輪是何等聖物,哪裏輪得到我這種在整個仙界一萬零八百仙班裏連末席都難排得上的小仙子掌管?”

“……”

頭頂默然許久,冷意在整座司天宮中蔓延。

就在雲搖實在有點彎不住,想偷偷側過臉去看看那天魔是不是已經睡着了,就聽見頭頂一聲極為嫌棄的冷嗤。

“油嘴滑舌,膽小如鼠。”

“辱沒了這樣一張與她相似的臉。”

雲搖:“?”

“???”

不是,怎麽還帶人身攻擊的!!

雲搖有些惱火地直起身來——盡管主要原因是她實在彎不住了——然而還未來得及與這不講理的天魔抗争,便被對方袖風一卷,飛身向外。

“!”

冷不防就被挾裹起來,雲搖在一瞬便掠過視野的仙界千百座瓊宇之上大驚失色。

按她這點不夠入眼的道行品階,這天魔一松手,她就可以原地投胎,下界重來了。

雲搖想都沒想就擡手死死抱住了天魔袍袖下那淩厲如劍的臂骨:“大大大仙……我都說了,往生輪當真不在我這兒……你,不,您,您有話好說,我一定鞍前馬後地聽憑差遣……不過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

慕寒淵冷漠又嫌惡地瞥過她。

這一眼與雲搖對上,雲搖讀懂了,大概是“怎麽會有這麽軟骨頭的仙娥”的意思。

保命要緊,她當沒看見。

“大仙?”

“……”

大仙這次更不理她了。

那人下颌微揚,長眸也擡掀起來,眼尾的魔紋愈發如血沁似的,冷淡而蠱人。

該說不說,這域外天魔長得還挺好看。

就這麽幾個恍惚之後,雲搖感覺身側快要将她一身仙娥裝刮成乞丐衣的厲風終于消停下來。

雲搖扶着被風吹僵的脖子,低頭。

兩人腳下匍匐着一座紫氣缭繞、巍峨壯觀的殿宇。若不是四周那一片片本該祥雲繞頂、翠色璀璨的仙木們全都被燒禿了腦袋,那雲搖覺着它應該挺眼熟的才對。

畢竟仙界共三聖五尊八方神君,其中青木神君的殿宇,恰巧就仙林環繞,紫氣……

雲搖沒想完。

她被“扔”下來了。

正正準準地落在了那座大殿中門之前,燒得烏漆嘛黑的白玉石階上。

雲搖仰頭,目光掠過殘破不堪的殿宇,看見了中門之上,歪下來一半将掉未掉的殿匾——

“青木神宮”。

雲搖:“………………”

還真是啊。

域外天魔集體造反了嗎?

她為什麽沒聽見一點動靜??

一道玄袍雪發的背影,翩然無聲地落在了雲搖身前。那人背影修挺,随殿前的風一吹,拂起他長發如雪,更襯得寬袍廣袖下松形鶴骨,仙姿道韻。

若非他袍尾魔焰灼灼,怕是什麽人都會以為他是哪位聖尊。

而此刻,雲搖望着那人身周滔天魔焰,與那座明顯被肆虐殘害、經歷過一場慘無人道的大戰的神君殿宇。

她驀地一栗,顫聲問:“這是,大仙,做的?”

天魔微微側身,眼尾垂着幾分清冷厭倦:“你不是不承認,自己便是掌管往生輪的人麽。”

雲搖心生不祥預感:“這和青木神宮有什麽關系?”

“自然是帶你來,與他們對質的。”

“……大仙明察!小仙真的只是司天宮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仙娥,位列末席,道行不值一提——”

雲搖還未說完,被那人袖風勾起。

眼前一花,她就被帶進了殿內,然後在一片驚慌的“他又來了”的雜亂聲中,被那人信手按在了原地。

肩上修長指骨如千鈞重。

雲搖屏息。

她能分明清楚地感覺到,天魔此刻就站在她身後。

那人慢條斯理地按着她的肩,一點點加力,他冷漠的眼不疾不徐地掃過殿中,從那些驚慌逃離或後退的仙娥仙君們身上一一掠過。

“是他們中,哪一個向我出賣了司天宮和你來着……可惜,這些蝼蟻全長一副模樣,我竟忘了。”

雲搖心裏悄然松了口氣,面上帶恭維的笑:“大仙,您誤會了,司天宮裏的小仙娥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只是剛好輪到我這個倒黴蛋……不是,輪到我有幸瞻仰您的尊容。他們所指的必不是我啊——”

“啊,有辦法了。”

天魔似乎一個字都沒聽她的,倦聲打斷後,他在她頭頂低低笑了聲。

像愉悅,又像厭倦,聽得人從骨頭縫兒裏滲出徹骨的寒意。

雲搖想逃逃不得,想動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

身後天魔就倦懶地靠在她身後,以一種暧昧又掌控的姿态,環過她頸下,将她整個人都嵌在懷中。

而那人帶着某種冷香與血氣的袍袖覆過她半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他懶擡起手,露出半截冷白腕骨,然後随意地勾了勾指節——

在那瑟縮在大殿角落的仙娥仙君們中間,就被拎出來了一個倒黴蛋。

長得花容月貌,哭得梨花帶雨。

頃刻就被提到雲搖不遠處。

這位仙娥的脖頸顯然正被有形無質的魔焰一點點纏緊,連那張漂亮的臉蛋都開始憋紅。

雲搖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

她勾住天魔橫過她頸下的手,小心翼翼地笑:“大仙,這位仙子生得實在太漂亮,叫她站這麽近,我都不敢同她說話,不如您還是放了她……”

“哦,你不喜歡?”

雲搖捧笑:“也不是不喜——”

“咔嚓。”

一聲極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響。

頃刻壓得滿座大殿死寂。

而雲搖僵住了整張面孔,一絲一毫的情緒都在她眼底顫栗。她放大的瞳孔中清晰映着,站在一丈外的那個仙娥眼睛慢慢失去神采,倒在地上。

像個信手可抛的死物,一塊軟得無骨的絮布。

半點生息不複。

“果真是蝼蟻。”耳後聲音依舊磁性,悅耳,帶着倦怠得沒有一絲波瀾的冷淡漠然,那人抹去了指腹上一點輕得可以忽略的血跡。

“既然你不喜歡,那便殺了。”

他像随手碾死了一只螞蟻。

“…………”

雲搖眼底難抑地戰栗起來,袖子下垂着的手慢慢攥緊。

在她氣息即将運作指尖和身後天魔拼命的前夕——

“再換一個……算了,還是排隊來吧。”

天魔随意擡手,便将那一衆快要瑟縮到一起的滿身狼狽血跡衣衫褴褛的仙娥仙君們一個個帶來了大殿中央。

他們被漆黑裏透着血色的魔焰捆着,絕望地在雲搖身前站在彎彎繞繞的一列。

“一個一個上來,和她對質,直到我找着往生輪的主人為止。”

天魔擡手,将最靠前的那個滿眼血絲的仙君拉上前。

他自己卻勾來了一張椅子,就在那個死絕了的仙娥的屍身旁,他毫不介意地坐下了,單手托着臉側,懶洋洋地望被他困在原地的小仙子。

“你不是不承認麽,”他漠然又殘忍地笑,“只好叫他們一一與你對質了。”

雲搖掐進掌心的指尖裏已經滲出血絲。

她死死低着頸。

忍。

忍着。

往生輪乃創世神器,雖然如今尚在沉睡狀态,但若落在這樣一個天魔手裏,那仙界終末之日怕是近在眼前了。

必須忍着。

望着在他腳邊的屍首,雲搖半晌才僵澀地仰起頭,撐起個比哭都難看的笑:“他們被你吓壞了,自然都會說我是,大仙還不如直接把我殺了,至少還能給我個痛快,免受折磨——”

“只要你說不是,我就信。不過……”

慕寒淵指向了雲搖對面,那排成一列列的絕望而掙紮不得的仙娥仙君們。

“你每說一句不是,就有一個人替你去死。”

“——!”

雲搖臉上最後一絲笑意崩碎。

忍個屁。

她就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神仙,要是連眼前的人都救不了,還指望救什麽整個仙界。

那他媽不該是天天受他們頂禮膜拜的三聖五尊才該出來扛的事情嗎!

以一種要扯下衣袖的力度,雲搖狠狠将袖子一撸。

腕心的三瓣金輪朝向椅子中的天魔。

一路上都只知恭維讨好的脆皮孱弱小仙子,這會眼角發紅,有種要瞪出血上前狠狠咬斷他喉嚨的狠意。

慕寒淵微微凜緊肩背,垂下的指節無意識地捏住扶手。

像她……

“撲通。”

金玉殿宇的石階被膝蓋砸得悶響。

僵住了的天魔難以置信地眨了下長密的睫羽,向下掃落——

對上了說跪就跪的小仙子。

豈止是跪,她幾乎要給他磕個頭了。

“大仙明鑒!這玩意真的是好死不死臨到我身上來了的,它一千年就換一次主,仙界換夫君最頻繁的仙娥都沒它變心變得快啊!但凡有的選,我一定現在立刻馬上就割愛給您,但它賴皮得要死這會不肯出來啊!”

慕寒淵:“………………”

天魔唇畔的笑冷掉了。

額角淡青色的血管微微綻起。

而跪地的小仙子猶如不知死期将至,還在一邊擦淚一邊絮絮叨叨:“要不這樣,反正大仙你壽數無盡,肯定比我活得長,等一千年後,它出來以後一定識時務地認你為主——”

“閉嘴。”

天魔終于忍無可忍。

玄色衣袍後掀起雪色長發,那人身影一晃,頃刻就出現在了雲搖身前,他單手攥住了小仙子纖細脆弱的頸,硬生生将人從她跪着的地上提起來。

“我只是要你用,不是跟你要。”

天魔眼尾沁上冷戾的血色。

“……”

雲搖幾乎有些窒息,眼底作僞的情緒破碎,流露出一兩分真實的不解。

而慕寒淵終于回神,發現自己快要将這個沒骨頭又膽小谄媚的小仙子掐死的事情。

那人慌忙松開了手,随即反應過來什麽,魔紋覆着的眼尾垂掩下,他轉過身,不再看那張總會叫他想起一個久違的人。

“咯咳咳咳……”

雲搖扶着脖子咳得驚天動地。

一邊咳,她一邊用眼神瘋狂示意那些從魔焰纏身裏暫時逃脫的仙君仙娥們,叫他們趕緊趁這會往外跑。

仙君仙娥們窸窸窣窣連貫帶爬地往外逃去。

“——大仙原來是要用?”

餘光發現天魔要察覺回身,雲搖慌忙接話,假裝踩着自己袍角踉跄地往前一撲。

天魔下意識擡手接住了人。

近在咫尺,那個無比可惡讨嫌的小仙子用着他最熟悉最懷念的臉,眼神茫然又無辜地問他:“不知我和往生輪,有什麽地方能為大仙效勞呢?”

慕寒淵回身,冷冷将人一推。

殿中人已經跑光了。

他早已察覺,也并不在意,只冷漠又嫌惡地掃了地上磕得龇牙咧嘴的小仙子一眼。

“往生輪不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麽。”

天魔低聲沙啞。

“我要你為我複活一個人。”

第 7 章 古河家的日常和非日常

天取本間流道場位于杉并區中部,館主兼教練古河涼介當年在島國劍道圈子裏也算是聲名赫赫的天才少年,其家傳的天取本間流已有三百年歷史,源自于天朝上國戚氏雙手劍,經古河家代代精研,如今已是島國劍道名流,巅峰時期門下弟子多達百人。

現代社會生活節奏越來越快,肯練習劍道的人越來越少,古河家代代相傳的道場都快開不下去了。

最讓古河涼介有些苦惱的是,他的家傳劍道快要後繼無人了!

兒子古河勇人天賦不錯,但對劍道卻完全沒興趣,一心只想着成為足球明星;女兒古河凜意志堅定,能吃苦訓練,但天賦只能算中等偏上,何況她還是女兒身,終究還是無法繼承傳承三百年的天取本間流啊。

因為妻子早死,古河涼介是又當爹,又當媽,晚上剛把晚飯做好,女兒和兒子就一前一後回來了。

兩人年紀小的時候關系很好,作為姐姐的凜總是會護着弟弟,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姐弟倆的關系就變得冷淡了,哪怕是在作為父親的古河涼介面前也說不上幾句話,往往很多時候都是以暴力結束——是單方面的暴力,畢竟古河凜從小跟着父親練習劍道,哪怕天賦不算出色,鎮壓自己的弟弟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也是古河涼介最擔心的地方,雖然女兒的容貌身材都可以說是萬裏挑一,但她的暴力真的是讓古河涼介很擔心女兒是否能夠嫁出去。

唉,生活真是太難了,我可真是太難了。

古河涼介剛感嘆完,自家兒子就很沒禮貌地推開門,一把把書包扔在沙發上:“歐亞雞,我回來了,那個暴力女呢?”

“你姐姐在後院練劍。”

“哦。”

古河勇人答應一聲,然後就沒頭沒腦地向後院跑了過去。

古河涼介搖了搖頭,開始把晚餐擺上餐桌,這個動作還沒完成,就聽到後院一陣雞飛狗跳,兒子古河勇人鼻青臉腫地從後院跑了回來,一把繞到了老爹後面:“歐亞雞,救命啊,那個暴力女想殺了我!”

在他身後,是身材高挑的古河凜,她雙手握着木劍,漂亮的臉上是濃濃的殺氣:“你這混賬小子,給我從父親大人那裏滾過來。”

“我就不,有種你打死我,讓我們古河家絕後!”

“你都跑去看男人的果體了,反正都是要絕後,那我現在就打死你!”

古河凜大吼一聲,揮劍就向古河勇人沖了過來。

古河涼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用手裏的鍋鏟擋住女兒的一劍,安撫道:“凜,勇人是你的弟弟,他就算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好好說的就是了,何必舞刀弄槍的,你已經十八歲了,是個大姑娘了,要注意形象。”

古河凜高聳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聲音中滿是怒火:“這小子偷看男人果體,父親大人你不要多說了,讓我打死他,免得給我們古河家丢臉。”

“什……什麽?勇人他居然喜歡男人?”

古河涼介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就從腦袋上潑了下來,不可置信地回頭看着自己的兒子。

古河勇人立刻大聲辯解道:“臭老爹,我不是基佬,我只是想把我朋友介紹給暴力女而已,上次體育課換運動服的時候我看到過,他可是有六塊腹肌,肌肉線條也很完美,絕對是練劍道的好人選!”

當然古河勇人沒說實話,實際上他剛才跑到後院去找自家老姐,一開口是這樣說的:“喂,暴力女,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他可是有六塊腹肌的,我偷偷看過的。”

以古河凜的火爆脾氣,自然是立刻被點炸了,于是就提着木刀追着自己弟弟一通追殺。

但古河勇人畢竟是劍道家族出身,雖然對劍道完全沒興趣,基本的眼力還是有一點的。

在古河涼介的幹涉下,古河凜也冷靜了下來,冷笑道:“哼,你這混賬東西,不要妄想把你的狐朋狗友介紹到我們劍道部,我們的目标是稱霸全國!”

見暴躁老姐不肯相信自己,古河勇人只好把求助的眼光轉向了自己的老爹。

“歐亞雞……”

“好了,你先說說你那個朋友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有劍道基礎嗎?”

古河勇人沉吟了一下,他想把彥真輝介紹給自家暴躁老姐是帶着私心的,當然會狂吹一通,于是立刻道:“我的那個朋友叫彥真輝,是上國來的留學生,上個學期還是個胖子,結果一個假期不見就變成了型男,據他自己所說,是進行了相當的鍛煉才取得的效果,我上體育課的時候故意跟他進行過搭檔,發現那家夥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無論是柔韌性、力量還是敏捷都無可挑剔,我在力量對抗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速度也比他差了很多,完全不像是只堅持鍛煉了半個多月的人。”

“哦?你說的是真的?”古河涼介摸着下巴,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古河凜這時候插話了:“這個人我倒是聽說過,他畢竟是我們學校僅有的一個留學生,勉強也能算是一個風雲人物,我曾經遠遠看到過他一次,至少從外型上來說,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帥哥。”

古河涼介沉吟了片刻,如果兒子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口中的彥真輝毫無疑問是個天才,只用了半個時間進行鍛煉,就能夠讓自己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這就是天賦!

想到這裏,古河涼介對女兒吩咐道:“凜,明天你去試試看勇人說的那個小子。”

“父親大人?”

古河涼介苦笑一聲:“凜,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的天賦并不算出色,而且男子劍道和女子劍道有很大的區別,不是父親重男輕女,而是我們天取本間流三百年的傳承不能就這麽斷絕,如果那小子真有你弟弟所說的那麽出色的天賦,我打算收他為親傳弟子。”

古河凜眼中露出一分黯然的神色,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筷子。

又是這套說辭!

難道我身為女兒身就是錯的嗎?

古河涼介辛辛苦苦把自己女兒拉扯大,哪能看不出女兒的心思?

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所以只能狠着心打擊女兒了。

古河涼介再次嘆了一口氣,暗道:“唉,生活可真是太難了,一會兒還要和長谷川一起做直播呢。”

第 20 章 緣由

屋外的鬼魂一臉失魂落魄的看着小朱,暗想,這是第二次了,沒想到這小朱在錢管家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高,這不是還沒傷到小朱嗎?就連續兩下轟鳴聲了,絲毫不顧趙元是他的表弟。那要是傷到小朱的話,趙元豈不是得被錢管家千刀萬剮。想到這,眼中閃過火熱,面帶笑意的看着小朱,仿佛小朱是一塊稀世珍寶一般。

而小朱則被這些怪異的眼神盯得心裏毛毛的,心中不由怪異,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幹嘛一直盯着我看,同時小朱也感到郁悶不已,那個錢管家跟他什麽關系,真的是來救他的嗎?難道是巧合……要是巧合的話,那豈不是說我等下還得挨打。小朱的心眼急速的轉動着,思考着一件件的事情。

一滴滴冷汗從李四的臉上流下,面上帶着極大的惶恐,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事,同時眼中彌漫着悔恨之色。“這下要死了,趙元雖說要鞭打小朱,可不是還沒打呢,趙主事剛進去就發出這樣的聲響了,那我之前打過小朱,那……,死怕是沒那麽容易,有可能直接将我送入煉獄之中,歷經折磨。”一幅幅被淩遲的畫面在李四腦中播放着,李四都被這謝畫面吓得打了一下抖。不行,我得逃。可剛想邁步,卻發現腳一直在啰嗦,不聽自己的命令。他真的想逃,可是,轉眼一想,錢管家可是個鬼差境界的修士,還是魏府的管家,在這城主可謂勢力龐大,要是真逃了的話,怕是下場比腦中這些畫面還要凄慘。于是,李四只能擔驚受怕的站在原地。

“我早就告訴過你,別叫我表哥,你不聽,非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表哥,搞得整個魏府都知道,我錢弈是你趙元的表哥。”屋子內,錢管家再次對着趙元吼道。

趙元手撐着地,想要站起來,臉上露出痛苦,剛剛錢弈的那一巴掌可不簡單,小小的手掌蘊含着鬼氣,兩巴掌直接對他造成重傷,沒有一個月的修養怕是好不了了。趙元手撐地,卻沒有力氣站起來了,紅腫遍布臉上,不知錢弈是否是故意的,兩個巴掌,一個打在左邊,另一個打在右邊,讓趙元的臉腫成一個豬頭,估計現在趙雲的母親也認不出他來。

“錢管家,你到底在說什麽,我不懂啊。”趙元叫屈道,沒想到自己這挨着兩巴掌竟是因為叫錢管家為表哥,他恨啊,早知如此,他絕對不會叫錢弈作表哥了,有了今天的教訓,估計趙元這一生都不會叫錢弈作表哥了。

“哼,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幹了什麽禍事,我問你,你是怎麽得罪雲供奉的。”錢弈厲聲呵斥趙元,沒想到到現在這趙元竟還不知自己到底哪裏錯了。”

趙元一愣,仔細想了想,委屈地回答道:“沒有啊,我也沒得罪他呀。”

“還說沒有?”錢弈氣得又要擡起手了,趙元見此,吓得一下就跪倒在地,鼻涕眼淚都出來了,說:“你別打了,你在打我就要死了,你不念我們之間的親情,也得想想我母親啊,要是我死了,我母親必然會找你母親,看你到時怎麽辦?”

錢弈臉上聽他這樣說,手掌才慢慢的放下,他母親跟趙元的母親關系很好,兩人為親姐妹,分開以後一直都保持着聯系,每年都要見上一面。而錢弈對母親是非常孝順的,他可不想母親傷心,所以只好不甘的放下手掌。

見錢弈放下手掌,趙元這才放下心來,好險,要不是及時擡出他的母親和姨娘,怕是真的會死在錢弈的手下,化為這天地的養分。想到有這層保障,趙元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就算死也要知道真相,我真的沒得罪過雲供奉。”

錢弈臉色皺了皺眉頭,難道雲供奉認錯人了?看向了趙元,慢慢的說出了今天早上的事。

今天早晨,錢管家早早就起床忙活瑣碎的事了,在路上卻碰巧遇上了雲供奉。

“雲供奉,早上好啊。”錢管家一臉笑意地向着雲供奉打招呼道,這雲供奉煉丹能力極強,因為經常幫人煉丹,結識了很多人物,這些人物大多都是有名有臉的大人物,如若不是大人物的話,也沒有那個能力請得起雲供奉煉丹。而找雲供奉煉丹呢?大多欠了雲供奉的人情,而且,大多都争着想讓雲供奉人情,可以說,雲供奉如果有事要人幫忙,随便一呼喚,就有一大堆人搶着來幫忙,而這些幫忙的人呢?不乏有鬼将級別的存在,雖然雲供奉煉制的丹藥他們已經用不到了,但是他們這些鬼将都有門人子嗣啊,或許有一天也要拜托雲供奉

為他們門人子嗣煉丹呢。于是呢,他們就把雲供奉當成寶供奉着,有事才用得到。所以,在雲供奉的背後有一張驚人的關系網,這些力量,連魏老爺都心懷忌憚。可以說,各個大的門派都抛出極大的籌碼在招攬他。可是,雲供奉卻不為所動,要不是因為一件事,雲供奉也不可能出現在魏府。

“哼。”面對錢管家的熱情招呼,雲供奉冷哼一聲,直接走了,留下一臉愕然的錢管家。如果說雲供奉不理他,他也覺得正常,因為之前錢弈也跟他打過招呼,雲供奉只是冷臉看了下他就走了,錢管家也覺得很正常,畢竟雲供奉力量很大,對他這種小人物是看不上的,有看他一眼就不錯了。

可,……今天,竟然回了他一聲。實屬不正常,而且這一聲還是不滿的冷哼。這讓錢弈頓感頭皮發麻,難道自己得罪了雲供奉?要知道,就連魏老爺也對雲供奉以禮相待,可見,雲供奉的地位和魏老爺是平起平坐的,而今看似得罪了雲供奉,且不說魏老爺會降罪于他,直接撤了他的管家位置。就光只是雲供奉,也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錢弈不敢怠慢,連忙跑了過去,笑面上帶着恭維,和氣地問道:“雲供奉,怎麽有點不開心,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你找我,我保證上刀山下火海都幫你解決。”錢弈一臉信誓旦旦。

“哼,我可沒這麽大的能力請得動你錢弈啊。”雲供奉冷聲道,一臉不爽的看着錢弈。

錢弈心髒一跳,心中暗道,果然是得罪了雲供奉了。錢弈頓時惶恐的說到:“雲供奉,我是不是什麽地方得罪你了,有什麽不爽,你直接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千萬別這樣。”他真的怕了,若讓老爺知道,他這管家職位必定不保。

“不敢不敢,錢管家面子極大,我怎麽敢呢?”雲供奉搖了搖頭。

錢弈聽到這話,腿都要顫抖了,真的得罪了,而且這罪過還不小,頓時在心中急速的思考着,做了什麽得罪雲供奉的事,可是腦海轉了一圈,什麽都沒想到,頓時急得汗都冒了出來。用一種極為卑微的語氣說道:“雲供奉,你別玩我了,我什麽地方做錯了,你直接點出來,我一定馬上改。”

見錢弈這幅模樣,雲供奉這才不再戲耍他,懶懶的說到:“最近心情不好,以為自己沒用了,不負當年了。”

錢管家連忙恭維道:“不可能,雲供奉現在正值壯年呢,進階鬼将指日可待。”

“哼,你可別耍我,上次讓個鬼奴幫個忙,這鬼奴都敢對我這麽一個鬼差境界的人陽奉陰違,我還以為我老到連修為都沒有了呢。”雲供奉淡淡的說道。

聽了這話,錢弈心中頓時怒火中燒,竟然有人敢對雲供奉陽奉陰違,這不是找死嗎?要是讓他知道這個人是誰,必将他抽筋扒皮,同時心中不由納悶,為什麽雲供奉還會因為這件事而對他冷嘲暗諷,難道?是嫌自己管理不力。當即對着雲供奉說到:“是我管理不力,還請雲供奉告訴我這人是誰,我必讓他生不如死。”

雲供奉聽了這話後,冷笑道:“我就怕錢管家不舍得啊。”眼中帶着戲谑,盯着錢弈。

不舍,什麽意思,錢弈心頭一跳,難道這人跟我有關系?不由向着雲供奉問道:“怎會不舍得呢,雲供奉開玩笑了。”

“哦?那是我錯怪你了。聽聞此人在府中耀武揚威,嚣張無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欺男霸女。還聽說,他有個表哥在其後面撐腰,什麽事都敢做。而且這人還經常炫耀他那表哥是府上的錢管家呢,我就想着,這人對我如此陽奉陰違,是不是這個表哥授意的。”雲供奉語氣平淡,但這話卻直指錢弈,比明刀明槍還可怕。

錢弈聽到這平淡的話後,立馬就想到是誰了,腿一打顫,原來這人真和自己有關系,還是十分親近的關系,雲供奉這話,直指是他授意趙元這麽做,那這罪過可就大了,針對雲供奉,這要是讓他的關系網知道,還不立馬将他宰了來讨好雲供奉嗎?想到這,錢弈心中大怒,真想宰了趙元啊!

但是,這還得解釋啊,不然,他會出事的。“雲供奉,不是啊,真的不是我啊,我怎麽可能這樣做。”

“哦?不是你呀,我還以為是你呢。”雲供奉冷聲道。

“雲供奉,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您個交代。”錢弈拍着胸脯保證道,之後急忙去找趙元了。

第 29 章 桃花一場夢

書生低頭,顯得有些自責。

女子面無表情:“爹,難道,你又是來數落我們的嗎?”

一旁的藍衣老者解釋:“大小姐,你誤會了,老爺是來接您回家的。”

女子與那書生陷入一陣驚愕,似乎不敢置信。

“爹,我說過,我不會回去的。”

藍衣老者道:“大小姐,老爺這次,是真心想接您回去,與姑爺一起啊。”

女子錯愕:“什麽?”

那中年男子輕嘆:“萱兒,你姑姑想你了。”

女子眼中帶淚:“姑姑?”

此時,老者言:“小姐,您離家一月有餘,老爺是食不下咽寝不能寐,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皇後娘娘也成日念叨,若不是今日一位公子告知,還不知您與容璟公子住在這裏…”

聽到這聲公子,我朝七夜望去,他作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不發一言。

女子忍不住掉下兩行清淚:“念我?”

中年男子止住眼角欲滲出的淚:“萱兒,你第一次離家這麽久,想家了吧?”

女子錯愕,望着那中年男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來,跟爹回家…爹不再阻止你了,爹尊重你的選擇…”

中年男子強顏歡笑:“你娘去得早,爹不能沒有你…”

女子欣慰,露出一抹輕笑。

呵,這倒是比直接給那書生一錠金子更加實際。

眼看午時将近,我與他沒有再繼續看這一場父女相聚。

謝萱,西褚首富謝傲之女,年芳十八,生得如花似玉,姑姑是當朝皇後。謝萱自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天始二十四年六月初一,與書生容璟相識與花燈夜會,生出綿綿情意,奈何容璟家徒四壁,與謝萱門不當戶不對。

在父親謝傲的極力反對下,謝萱離家出走,與容璟過了一月的平常日子。

以往的千金之軀,在這一月之中,用來習慣平常人家的清淡日子,雖過程艱辛,卻也過得安穩。

來一趟人間,還聽得一段故事,真是不虛此行吶…

“父母從來都是無私奉獻,這個謝萱,當真是幸福呢…要是…我也有這樣一個父親…該多好…”

七夜突然牽起我的手:“你還有我。”

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比星河還要耀眼的無盡星輝。

有那麽一刻,我竟然生出一種想要與他共度一生的沖動。

可他,真的是為我而來的嗎?他的心中,真的有我嗎?

剛回到殿中,蘇妜便問:“落落,你這是去哪兒了?”

“我…出去逛了逛。”

看到我身側的七夜,蘇妜皺了皺眉:“你…是與夙堯仙上去的?”

這時,烈火走來,對七夜作一副拱手禮:“主人。”

這時,蘇妜也不再多說一句。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兒。”

比起人間硬邦邦的床,還是自己家的床舒服。

當我閉上眼睛準備睡覺時,腦海中浮現昨夜一幕。

腦中這些突然出現的畫面,竟讓我不再有抵觸之心,還會不自覺地笑笑。

他這個人,到底藏着怎樣的心思?他真的是為了我才來的天界?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眼前的畫面漸漸由迷離變得清晰,我躺在七夜懷中,在一個似有些熟悉,仙境般的地方,看着人間燈火通明,不禁生了向往。

“若是能長久住在這裏,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他挑眉道:“你想住在這裏?”

“想倒是想,可我,更想游歷世間。”

他輕笑:“若你喜歡,我都随你。”

他只柔情蜜意般的看着我,微風輕撫,将他的發絲吹到我的唇邊。

而我,竟出乎意料的直接将他撲倒:“你這是在蓄意撩撥,知道嗎?”

七夜無奈:“我做什麽了?”

“我不管,你就是在蓄意撩撥,用人間的話來說,你就是…流氓。”

片刻,他順勢翻過身,輕聲道:“那我便流氓一個給你看看。”

他覆上我的唇,在這一片如仙境般的地方,伴随着清風陣陣…

我睜開雙眼,望向四周熟悉的地方,才驚覺方才是一場桃花夢…

我怎麽會做這樣的夢…我的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麽…

現實被他那般輕薄,做個夢都不能安穩…

我一天天的,定是太過于悠閑,才會做這種桃花夢…

我順手一摸,才發現昨日竟忘了服藥…

我這是有幾日忘記服藥了…

頭痛可不能再犯了…

我取出兩顆服下,頓覺一身輕松,卻是連方才的夢,也開始模糊起來。

昨日午後到今日清晨,我竟睡了這麽久…

推開門那一剎,阿貍突然向我跑來:“喵~”

我将它抱在懷中,輕聲道:“小阿貍,這又是怎麽了…”

聽它的叫聲,以我對它的了解,應該是餓了。

“老鼠都讓你抓光了,你還

會喜歡吃什麽呢?”

它的眼神顯得無奈。

可惜啊可惜,我還沒辦法聽懂它想要表達的意思。

平時,它會吃一些迷霧森林中小商販烤的地瓜,也會吃一些天族廚子做的肉。

不過除了老鼠,我還真不知道,它更喜歡哪一樣。

“我帶你去吃地瓜好不好?”

它眼神依舊顯得無奈。

“那你是想吃肉了?”

“喵~”

它突然變得興奮。

“原來,你更喜歡吃肉啊。”

“我帶你去吃。”

膳房中幾十個仙娥忙裏忙外,為一衆上仙送去早膳。

那個在竈前忙得不可開交,身材有些發達的年輕男子,是天族禦用大廚——東方炘

他五百歲學廚,拜師廚聖易牙門下,是易牙幾百門徒中最為得意的弟子之一。

可東方炘生來自負,誓要與易牙門下大弟子的子柚比肩。

子柚是易牙收的第一個徒弟,生得貌美如花,深得易牙真傳,練就一番驚為天人的廚藝,也是易牙欽點的繼承人。

如此一個傳奇人物,卻讓東方炘生了嫉妒,苦練多年,只為每萬年一次的廚神大會,能夠贏子柚一次。

不過,他雖是自負,卻生得一副熱心腸,待誰都一副和顏悅色,也是心思單純的一個‘小’夥子

東方炘大呼:“白糖呢?誰動了我的白糖?”

這時,一個雜工回應:“在這兒,我收拾竈臺時放這兒了。”

東方炘道:“怎麽一天天的,記性都讓哮天犬給吃了?”

第 30 章 舒剛的規劃

“哎呀,原來是薛大校花……那麽這位小妹妹是?”

“我叫周小蕊!舒剛哥哥是我爸爸的徒弟!”小蘿莉挺起剛剛開始發育的小胸脯,嬌聲稚氣的自我介紹。

“哦……是舒老大的小師妹……幸會幸會。”小頭目很是殷勤地把兩女請進住院部大樓,叫一個女子速去禀報舒老大。

薛牧雪看到,大樓裏面男男女女将近兩百人,當然是男多女少。

男人們手裏都握着棍棒和刀具,而那些女人,神情都很泰然,沒有人流露什麽恐懼、悲戚的情緒,顯然在這裏過得不錯。

“你們這裏就這些人?”薛牧雪問小頭目。

“不是,我們這個營地,現在可是有六百多人了,分成四個班輪換值日幹活、輪流休息睡覺。我們還有一個八十人的精英戰隊,晚上出去尋找食物、救助幸存者和殺喪屍,他們一般白天休息。”

小頭目也不拿這兩個美女當外人,口吻有些巴結地介紹。

知道小蘿莉是舒老大的師妹,樓裏不少男人暗暗吞口水,卻不敢再唐突佳人,先前吹口哨的一些家夥還生出怯意,怕舒老大怪罪。

薛牧雪點點頭。看起來,舒剛把這個安全區打理得還不錯,讓每個人都有活幹,每個人都能平等而有尊嚴的生存。

這個時候,舒剛正在一間豪華病房裏跟吳莉親熱着呢,聽到傳報周小蕊找到這裏,立刻爬起來,穿上衣服就要跑出去。

“等等我!”

女人穿衣服要麻煩一些。吳莉也惦記着警長的女兒,她跟舒剛做了末世夫妻,自然要跟舒剛一起去看小師妹。

舒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耐下心來等她。

兩人的警服,這些日子在各種厮殺和歷險中染血蹭破沒法穿了,換上一套滑雪情侶裝,吳莉還簡單化了妝,這才手拉手出門。

“舒剛哥哥、吳莉姐姐……你們……”周小蕊見到兩人形态極其親昵的出現在眼前,不由瞪大了眼睛。

“呵呵……小蕊,吳莉姐姐現在可是你嫂子了。”舒剛摟住吳莉的腰肢,用行動告訴小師妹,他們的關系已不僅僅是從前的同事了。

“哦……恭喜你們了。祝你們白頭到老、早生貴子!”周小蕊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吉祥話還是張口就來的。

“薛牧雪……薛小姐……”目光轉向薛牧雪,舒剛便呆住了。

作為滬大警署的警員,舒剛不認識田三少那樣的纨绔子弟很正常,不認識第一校花的話,那就絕對不正常了。

薛牧雪不僅是滬大第一美人,還是學生會副主席,學校內外的各種校園活動和社會活動,大多都能看到她的倩影。

舒剛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蹦出來。

在如此血腥、如此殘酷的末世,以往只能遠遠觀望的薛大校花,這樣一個無比驚豔、無比高貴、無比魅惑的絕色佳人,竟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來到了他的地盤!

吳莉也算是個美女了,可是比起薛牧雪來,立刻相形見绌。她在旁邊暗暗吃味,狠狠在他腰間軟肉捏了一把,疼得舒剛呲牙咧嘴。

“我是薛牧雪……舒警官、吳警官,你們好!”

薛牧雪很大方的伸出手,與舒剛和吳莉握手,算是正式認識。

“謝謝你,薛小姐……謝謝你把小蕊送到這裏。你們……不是跟末爺在一起?”吳莉瞬間想起那個要殺舒剛的喪屍。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末爺是誰。這段時間,小蕊是跟我在一起。我們聽說舒警官在這裏建立了一個安全區,特意過來看看。”

薛牧雪搶在周小蕊前面回答。

小蘿莉不知道薛牧雪為何要對舒剛和吳莉撒謊,若有所思地眨巴着大眼睛,也沒有說什麽。

“歡迎歡迎!我們這個地方,建成安全區也才十天時間。這裏的環境可以有效抵禦喪屍的攻擊,各種生活設施都很不錯。”

舒剛聽到吳莉提起“末爺”,心頭一凜,立刻丢掉對薛牧雪的遐想……你若為惡,我必殺你——那個狠戾喪屍刻畫在地上的嚴厲警告,還不時的在舒剛眼前晃蕩着呢……

“那麽舒警官對這個安全區,有什麽遠景計劃呢?末世的殘酷局面,可能不是一天兩天、一月兩月的事情。”

舒剛說:“這些我想到了。滬大醫院有一千二百張現成的病床,再把一些屋舍和走廊利用起來,擠一擠的話,應該可以供兩三千人居住。而且在周邊的商鋪和居民區,能找到大量的糧食物資。”

“只要水電不出問題,那麽大家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如果停水斷電的話,我們可以就近取蓮湖的水,燒開以後能殺死喪屍病毒,可以解決飲水問題。我組建了一支戰隊,每天晚上出去,除了尋找食物,還搜救一些幸存者回來,能救多少是多少,直到這裏住滿人為止。”

薛牧雪點點頭:“那麽,你如何管理這些人呢?”

舒剛說:“按照各人的能力大小,争取每個人都有事情做。女人主內,男人主外,老人和孩子優先照顧。每個人都分派基本的生存口糧,不一定管飽,但保證不餓死。想吃飽肚子,就得為安全區做貢獻。貢獻越大,獎勵的糧食、物資越多。能力不足者,可以依附強者。”

薛牧雪娥眉一聳:“你說的能力不足者,是不是……女人?”

舒剛攤開手,苦笑:“薛小姐應該知道,殘酷的末世,幾乎把所有的家庭都拆解得支離破碎……這裏大部分人,男人失去了妻子,女人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母……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你看我和吳莉,也經歷了九死一生,就這樣結成了夫妻。我們商量了一下,鼓勵安全區裏的孤男寡女,組成新的家庭,這樣讓女人和孩子有了依靠,男人也有了動力和奮鬥目标。當然,這些新的家庭,都必須在彼此願意的基礎上建立,不允許有任何逼迫強求之事發生。”

薛牧雪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吳莉奇道:“薛小姐放心什麽?”

薛牧雪說:“是這樣,我發現了一百多個幸存者,打算天黑的時候,把他們送到這裏來,不知你們肯不肯收留?”

第 15 章

基于照顧堡主夫人胞妹的立場,閻浩天把朱芽兒留在堡內,并嚴令衆人不可在朱芽兒面前提起堡主夫人曾經偷過堡內重要物品而被關進地牢一事。

雖然,冬豔的死對他閻浩天而言是個永遠的傷痛,但對大部分堡內人而言,冬豔是個罪人,她曾經因為偷東西而被關進牢裏是個事實,這一點并不會因為她的死而改變。

就這樣,朱芽兒在閻家堡住了下來,而這陣子閻浩天也沒有再上過花樓,大家都把功勞歸在朱芽兒身上,認為是她的到來改變了堡主,私底下大部分的人都很感激她,也很開心可以天天見到堡主。

因為朱芽兒,堡主每天臉上都有笑容,常常可以聽到堡主升阡大笑的聲音。

因為朱芽兒,堡主每天都會叫人煮上一桌子好吃的飯菜,不只是要喂飽朱芽兒,在旁陪吃的堡主多多少少也曾吃一些,不像這半年來酒喝得多,飯吃得少。

因為朱芽兒,堡主不再上花樓,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之外,堡主會陪着朱芽兒游山玩水,帶着她認識堡內堡外的一切,更甚者,堡主比以前堡主夫人在世時更溫柔體貼,對朱芽兒極為珍視,在餐桌上不時地替她挾肉布菜,就怕她餓着,外出時更一定替她披上夠厚的毛氅,就怕她凍着。

一切的一切,大家全看在眼底,也看在千彤的眼底,她的笑本就少,現在是幾乎看不見,本來就纖細的身子這陣子似乎更單薄,除了繼續幫霍爺算賬撥算盤外,她不再去打掃主屋,有空沒事時就盡挑些沒人想做的苦力來做。

千彤是堡主帶回來的,但丫頭畢竟是丫頭,終究比不上堡主夫人的胞妹那樣讨堡主的歡心吧?大家私底下也都這樣議論紛紛着。

這些,千彤全都聽在耳裏。

偶爾,她也會适巧瞧見閻浩天相伴在朱芽兒身邊的畫面,心總是會抽疼着,然後趕緊別開眼,不去瞧不去想,可那心頭的疼會一直延續到子夜,讓她好幾夜輾轉難眠。

朱芽兒愛上閻浩天了嗎?

閻浩天呢?他也愛上朱芽兒了嗎?

如果他們兩個真心相愛…那,除了祝福,她還能如何?

千彤咬唇再咬唇,淚悄悄地沾濕了枕巾,心痛蝕骨。

她蜷着身睡,外頭冬雪稍融,竟覺冷上加冷…

皇上從宮裏頭送來的一籃子禦賜水果,千彤剛好忙完手邊的事,霍爺便差她把它送進主屋裏,待堡主外頭的事忙完回來再看看如何處理。

半月有餘了吧?她沒再踏進主屋,托芽兒的福,她連醒酒茶都不必為閻浩天準備了。

她把一籃子水果擱在主屋大廳的桌上,正想轉身離開,卻聽見房裏一陣聲音隐隐傳來,她腳步一頓,旋即轉身朝房間走去,房門上透了道縫,讓她可以很輕易的瞧見房內人的身影。

那人正四處翻找着,卻很小心,每翻過一處都會把它恢複原狀,讓人察覺不出東西被動過的痕跡。

千彤皺眉,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沈。

她,究竟在找什麽?冬豔的房裏,有什麽是朱芽兒要的東西?

“是誰在外面?”朱芽兒驀地低喝一聲,人已逼近至門邊,将房門一把給拉開。

千彤沒躲,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她。

“你是誰?”朱芽兒擡高下巴,不悅地睨着她。

“小女千彤,是堡裏的丫頭。”千彤答起話來不卑不亢,就像個當家大小姐似的。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幹什麽?”

“霍爺要小的送水果過來主屋,剛好聽見夫人的房裏有聲響,所以過來看看…敢問小姐在夫人房裏找什麽呢?堡主大人不喜歡別人進這間房,知道會不高興的。”

聞言,朱芽兒揚手便甩了千彤一巴掌。“小小丫頭,竟敢欺到我頭上來了?這是我姐姐的房,我愛來就來,你管得着嗎?”

就算頰畔一陣熱辣的疼,千彤還是淡定地望着朱芽兒。“小的以前負責打掃這間房,只是想,或許可以幫得上小姐。”

朱芽兒氣呼呼地瞪着她。“我只是想看看姐姐留下的東西,因為想念她所以來這裏摸摸看看罷了,要你這丫頭多事!”

說着,一甩手便走。

千彤順手将門給帶上,随朱芽兒步出主屋,走沒幾步,朱芽兒又回頭瞪了她一眼。“今兒的事別多嘴,要是傳了出去,我賞你一頓鞭子,聽見了嗎?”

“知道了,小姐。”千彤福身,打算走開。

“等等…”

“小姐有事吩咐?”

“對,今晚在主屋的大廳備好酒菜,堡主一回來就跟他說,今天我想跟他一起用膳。”

“是,千彤會交辦下去的,不過…”

“不過什麽?”

“小的不确定堡主是否同意這麽做。”

“擔這麽多心做什麽?打從我進閻家堡,堡主幾乎對我百依百順,只不過在主屋吃個飯有什麽大不了的?去去去!你這讓人煩心的丫頭!怎麽就這麽不會看眼色說話呢?總之給我照辦就是!”

“是,千彤告退。”

事實證明,閻浩天果然對朱芽兒百依百順,聽到丫頭們奉朱芽兒之命在主屋擺桌用膳,他無謂,聽到朱芽兒要求與他單獨用膳,他也無謂。

那一夜,主屋裏傳來陣陣絕美琴音,琴簫合鳴,讓外頭的人聽得如癡如醉。

“有鬼!”柳煙在井邊用木棒邊敲打着衣服邊嘀咕。“那朱芽兒今晚一定不懷好意,每天對堡主大人撒嬌不說,還總拉着堡主大人跟她出去玩,現在好了,直接把堡主大人給騙進主屋裏吃飯喝酒,她是想喝醉了可以直接睡在主屋裏替了夫人的位置嗎?”

商嫂的巨掌啪一聲打到柳煙頭上。“臭丫頭,不要亂說話!堡主豈是那麽容易被美色誘惑的人!真照你那麽說,那不是随便一個女人都可以爬上堡主的床?”

柳煙直呼痛,伸手揉着頭。“娘!那朱芽兒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是夫人的妹妹耶!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堡主不動心才怪!包別提,如果那女人有意讓堡主喝醉,那朱芽兒不就會變成夫人的分身了?”

商嫂一愕。“這倒是…”

“沒鬼才怪咧,朱芽兒還說今晚誰都不準上前去打擾,連丫頭都不必在旁侍候,你看過她何時那麽自立自強了?不是一杯水都要丫頭雙手承上的性子嗎?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改了?”

商嫂點點頭再點點頭。“說得是…”

“是吧?就說有鬼吧?還打我!真是!”柳煙越想越可疑、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生氣,把石頭上的衣服打得砰砰響,然後氣得把木棒丢在地上,轉頭望着身旁的人。“喂,我說千彤姑娘…”

“叫千彤就可以了。”另一旁也在搗衣的千彤擡起頭來對她笑笑。

“好吧,千彤,你是堡主大人帶回來的人,而且也是第一個可以幫霍爺算賬撥算盤的姑娘,堡主大人定是對你十分另眼相看的,對吧?我還聽說在都城時,堡主全身上下都是你在幫忙打點的,對吧?”

千彤沒答她話,只是提提唇。“你想要我做什麽?”

“進主屋去服侍堡主啊。你去,天經地義,沒人敢說什麽,堡主也沒真把你當丫頭,諒那朱芽兒也不敢對你怎麽樣的,去吧!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堡主羊入虎口。”

千彤笑笑,正要搖頭拒絕,沒想到商嫂也攪和進來…

“這倒是,千彤,你去吧,如果堡主醉了,旁邊也要有個丫頭在的,有你在旁照顧着,我也比較放心。”

千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連管堡內丫頭的商嫂都這麽說了,她能拿喬說不嗎?

“知道了,我洗完這些衣服就去。”

柳煙幹脆把她要洗的衣服全都拿到自己這頭。“這樣就成了,你快去吧,如果那女人要一直待在主屋,你也千萬別出來啊。”

千彤好笑的看着柳煙。“你很喜歡堡主吧?怎麽不自己進去?”

嗄?這麽明顯嗎?柳煙紅了臉,瞪她那一臉的笑。“我也想啊,可是堡主會把我趕出來吧?你就不一樣,你堅持要留着,堡主也不能拿你怎麽樣咀?唉唉唉,說這個做什麽?反正堡主大人也不會喜歡我,我要死心才行…”

商嫂哈哈大笑的直點頭。“知道就好,早點死了心,我也可以早點替你找個好婆家,是說,你覺得霍桑怎麽樣?一表人才哩,我是越看越滿意。”

夜晚,風很冷。

可是站在這裏的千彤卻覺得好溫暖,因為商嫂和柳煙在一塊兒的感覺,竟讓她想起了她的娘…

她仰頭,看天空上那一彎明月。

她的娘,是否像這彎明月一樣,在天上一直這樣看着她們呢?

令夜的朱芽兒,一身火紅低胸的衣裳,襯着她那豐盈纖腰的迷人體态,着實是風情萬種,足以令所有男人着迷心動。

可,越是這樣的朱芽兒,就越讓閻浩天清楚不已的明白,她确确實實不是他的冬豔。

就算,他真的很想把她當成她。

就算,他真的很想把那張臉的主人摟進懷,卻是怎地也辦不到。

他還沒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也還沒醉到分不清楚朱芽兒還是冬豔的地步,更沒有醉到連朱芽兒存心的誘惑都不明不白的地步。

她不斷的替他倒酒,他每一杯都喝入喉,她也喝,卻是一點一點的慢慢喝,像是訓練過的花娘,在撂倒客人之前,自己絕不能醉的功夫。

謹慎,小心,又帶着試探…

幾乎只是瞬間,朱芽兒便臉紅紅,宛若無骨似地偎進他懷裏…

“姐夫,我好像醉了…”

閻浩天低眸瞅着這張絕美容顏,那誘人的紅唇嬌豔欲滴,真的可以使所有正常的男人都發狂。

他當然也是正常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帶着醉意微醺的男人,更別提這張和死去的愛妻一模一樣的容顏是加何的考驗着他的意志力。

朱芽兒伸手撫向他英俊的臉龐,他沒拒絕,這讓她的手更大膽了些,緩緩地往他的胸膛領口處移去,滑進了衣領…

他抓住了她的手,皺起眉。“我是你姐夫,忘了嗎?”

“我知道你是姐夫,可…也是個男人,不是嗎?難道,你要為姐姐孤家寡人一輩子?還是,你只是不喜歡芽兒?姐夫之前不是常常上牡丹樓嗎?所以,姐夫不是不要女人,而是不敢要芽兒,是嗎?為什麽?因為芽兒會讓你想起姐姐?芽兒會讓你産生錯覺?所以,你不能要我?”

她望着他,楚楚可憐,淚眼汪汪。

她哭的模樣,讓他想起了冬豔為他流下的眼淚,心一痛,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輕地将她的淚拭幹。

“不要哭。”他輕嘆,胸口疼着痛着難受着,幾要難以呼吸。

明明知道她不是冬豔,卻舍不得看這張臉為他再流淚。

“那就吻我…我要你愛我…愛我朱芽兒…”她捧住他的臉,将他拉下,誘惑的用她的唇去摩擦着他的。

閻浩天輕輕吐息,正想将懷中的人兒給拉開,主屋的門卻在此時被人給推了開來…

“堡主大人,小的幫你送醒酒茶來了。”千彤的眼淡淡掃過眼前這令人血脈贲張的一幕,卻佯裝末見,把端進來的盤子輕輕地擱在大圓桌上,沒打算離開,就站定在桌前。

這丫頭還真懂得挑時間進門呵。

閻浩天有剎那的怔愣,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但…她來得正好,她的出現讓他本來有點沈凝的心給化開了,尤其見她好像打算死賴在此不走的模樣,竟讓他莫名的心情大好,也不急着拉開懷中的芽兒了,反倒故意開口逗她。

“我現在沒空喝,你喂我吧。”

千彤的眼眨也不眨一下,乖巧的拿起盤內的醒酒茶,緩步走到他身前,掀開杯蓋,輕輕的吹了一會兒才移送到他唇邊,卻被一只手給擋下…

“我來就好,你出去吧。”朱芽兒接過杯子,示意她這個不識相的丫頭趕快離開。

千彤沒走,反倒開口道:“霍爺說,明兒一大早堡主還得去一趟都城,今夜要千彤盡早服侍堡主就寝,莫耽誤了明日的行程,更再三交代,今晚堡主不宜過度勞累,堡主大人,喝完醒酒茶後,請您讓千彤為您更衣就寝吧。”

她壓根兒不理朱芽兒,話只對着他閻浩天說,一雙眼也只落在他臉上,完全不顧有一雙眼已經冒了火,恨不得把她殺了。

“知道了。”閻浩天的唇噙着一抹笑,點頭再點頭,接過朱芽兒手上的茶後,單手将她給拉開。“天晚了,芽兒也快去睡吧,嗯?”

“姐夫…”朱芽兒愣愣地看着他,完全沒想到他會選擇趕她走,而不是叫這個臭丫頭離開。

“我倒真的累了,有話改天再說吧。”閻浩天說着,低頭喝茶。這茶,是千彤煮的沒錯,有她的味兒。

“小姐請回。”千彤開門送客。

朱芽兒氣呼呼地站起身,走到千彤身邊時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才不甘不願的舉步離開主屋。

千彤關上門,回頭,閻浩天正定定地望着她。

“咱們有多久沒見了,丫頭?”好像打從朱芽兒進堡那天後,她就不曾出現在他眼前了,是刻意避開他的,他知道,但,今天她卻自投羅網。

那日,她說她就是丫頭,是氣壞他了,氣得他這陣子刻意對她不聞不問,讓她高高興興的當她的丫頭去也不攔阻,別人要說她因為朱芽兒的出現失寵了,他也佯裝未聞。

是故意要讓她氣讓她妒讓她怨讓她難過…但,她會嗎?閻浩天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千彤別開眼。“堡主真愛說笑,千彤哪兒都沒去,半個多月來一直都待在閻家堡,是堡主忙着招呼客人,沒注意到千彤罷了。”

她的話裏,有酸味。

這個發現讓閻浩天精神陡地大振,身子卻反其道而行,讓濃烈的酒氣放肆的在他體內流竄,就當他是醉了也無妨。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千彤戒慎的望着他,沒有馬上過去。

“不是說要服侍我更衣就寝嗎?”他可把她剛剛說的話給記牢了,一雙黑眸興味盎然地瞅着她有些發惱的神情。

她走過來,站定在他面前。“把手舉高。”

他乖乖照做,就怕她反悔。

千彤的雙手往他身後腰帶的扣環探去,這樣的姿勢像是她抱住他,就算再小心,兩個人還是難以避免肌膚相觸。

他看見了,她的耳根子發紅,抓着扣環的手則一點也不熟練,怎麽弄都弄不開,他着實想發笑,但為了不把人給氣走,他忍住了,倒是她身上那淡淡的荷香輕輕地擴散至他鼻尖…

竟是,冬豔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荷香,得靠很近才聞得到…是他以前太粗心大意才沒發現嗎?

“你也愛荷嗎?”低低的嗓音,就靠在她耳邊。

千彤驀地一震,剛好解開的腰帶跟着應聲而落,她像是被吓壞了,陡地擡起的眸有着莫名的慌亂。

“你…剛剛說什麽?對不起,我沒聽清楚…”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望着她的那雙眼似在探究什麽。

他直勾勾地望住她。“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是荷香吧?”過近的距離,可以讓他輕易的捕捉到她的每一絲情緒。

“是…”她咬唇。懊惱着自己這幾天不該又貪戀這味兒,把身上的香囊給換成這一款。“之前在都城見到有販子在賣,覺得好聞就給買下了…有問題嗎?那個,如果你不喜歡,我之後不會再戴了。”

她以為,或許他并不愛其它女人身上有着冬豔的味道?冬豔愛荷,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一只大手驀地輕撫上她緊咬住的唇辦,閻浩天低眸輕笑。“只不過是個香囊,會有什麽問題?你愛這味,就戴着吧,何須顧慮我?”

老實說,他喜歡她身上有這味,就像冬豔身上有這味一樣,是那樣天經地義的存在,恰如其分。

他的撫觸,讓千彤顫抖着也驚吓着,她轉身要逃,他雙臂一攏便将她整個困在懷裏…

“你放開我!”她被緊緊抱住,柔軟的身子密密地貼在他寬大溫暖的胸懷裏…她眷戀着,卻又不敢眷戀。

“你怎麽老想逃開我?赫連千彤。”他的長指勾起她微紅的嬌羞臉蛋,這張臉沒有冬豔美,卻典雅宜人,越看越讓人舒服自在。

“你又為什麽老愛逗弄我?我很好玩嗎?這麽想抱女人可以去花樓裏抱,不要每次都在喝得半醉時抓我過來又抱又吻的,我說過了,我不是花娘,我也不是你的冬豔,我很抱歉用了荷香勾惹起你對她的眷戀,但我不是她…”

又來了…

老是這樣曲解他,似乎已成了她為閃躲他的最佳護身符。

他不由得發惱,打斷她。“我知道你不是她!我知道你是赫連千彤!如果我真的笨到要找冬豔的替代品,那我剛剛就不會拒絕朱芽兒!懂嗎?”

“你剛剛抱着她。”她冷冷地提醒他。

“那是…”

“你剛剛差一點就吻了她。如果不是我剛好進門來的話,你已經吻了她也抱了她,這樣叫拒絕嗎?”清冷的嗓音,布着苦楚。

她沒瞎啊、全看在眼底了,儡他要她說出口,傷的卻是自己的心啊,他懂嗎?

閻浩天聽着她、看着她,并沒有急于為自己辯解什麽,過了良久,他才淡淡的開了口…

“你愛上我了,對嗎?”

她搖頭再搖頭,緊緊咬着唇辦,就是不願意承認。

她愛他,其實已經愛了好久好久了…

第 14 章

舊載雁湖崗“岡頂有湖,蘆葦叢生,結草為蕩,秋雁宿之”,此間諸巒因而得名雁蕩,素以奇峰、怪石、飛瀑、幽洞、深谷稱絕,北宋名士沈括譽為“天下奇秀”。

林飄遙和小倩一路走來,不知逾越多少裏地,從林家村過平陽、權州直到此地,走得卻是稀裏糊塗,不識身在何處。途中披風沐雨,兩人身上的泥污不覺已洗滌泰半,到得雁湖之畔,秋雨新霁,滿山皆蔥。

但見湖畔之地群鶴戲舞甚歡,滿天蘆葦飄飛波光滢滢。小倩素手輕揚,雙臂朝天空搖晃,宛做相送之狀,群鶴流連不去,翼舞映波,端是美不勝收。

林飄遙眼看着這美景,眼中流露出一股‘迷’一般的憧憬,長嘆出聲。

“飄遙哥哥,你怎麽了?”

“訛”

“這裏不好嗎?我覺得好漂亮啊。”

“訛”

“你嘆什麽氣呢?”

“啊我、我餓了。”這句話無疑是墳琴煮鶴大煞風景,小倩拿眼睛朝四處一打量,說道:“飄遙哥哥,看,那邊有個小鎮呢,咱們去吃點東西罷?”

林飄遙伸手在懷裏一陣亂摸,緊張的捏着那幹焉焉的錢袋點了點頭。

進城時雨淅淅瀝瀝地滴了下來,一駕馬車從面前駛過,濺起星星點點的水花。此時,大街兩旁的店鋪裏擠滿了匆忙躲雨的百姓,那些沿街亂擺的小貨攤也倉促收了起來,紛紛移到屋檐下。随着一陣莺聲燕語般的嬉鬧,樓上飄下幾束鮮花。幾個女子嬌聲喚道:“樓下的小爺,看你們身上全濕了,還不快請上來吃杯熱酒驅驅寒氣?”林飄遙仰頭一看,那家挂着“麗春院”牌子的樓欄上有好幾個花花綠綠的女人在向小倩和自己晃動羅帕,還嘻笑着往他兩個身上丢花枝。小倩此時穿着林飄遙以前的衣服,那些妓女們又只看到個頭蓋,顯然便把她當做了男人。

花影缤紛,從林飄遙的眼簾裏飄然落地,在雨窪中一濺,碎瓣散開。林飄遙暗暗嘀咕道:“老子也是很想上來的,就怕你知道我沒錢的話要打老子。”

小倩偏着個腦袋問道:“飄遙哥哥,她們是幹什麽的啊?開飯館的嗎?”

林飄遙悄悄對她說道:“恩,但是她們都是賣肉的。”小倩歪着頭想了想,始終不明白這樓上的女子怎麽會是賣肉的屠夫。林飄遙一把拉起她便朝前面跑去。

雨下得倒是不大,但行人個個匆忙,滿街泥濘亂飛。兩人小跑了一陣,終于看到了家客棧,趕緊躲了進去。

“該死,老子淋了幾天雨了,好不容易才有身幹淨的衣服穿,馬上就給這賊老天弄濕!”林飄遙三兩步跑進店門,急沖沖的便把衣服脫下來擰。小倩擔心道:“別脫裏面罷,會着涼的。”

林飄遙眼睛一瞪,正要說話,突覺氣氛不對。轉頭朝店裏瞧去,只見這間不大的小客棧底樓,竟是七七八八的坐滿了好幾桌大漢。看到兩人進來就大叫大嚷的,個個都拿眼睛朝他倆望來。林飄遙只覺一鼓無形的殺氣絲絲飄散空中朝他襲來,就好象是要撕了自己一般。他被盯得心頭發毛,強笑道:“鄉下孩子,沒、沒見過下雨,莫怪莫怪。”衣服也不擰了,趕緊拉着小倩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

坐下了有半柱香時間,店小二也沒來一個,林飄遙心頭大是奇怪,這看似人氣旺盛的客棧,竟是安靜無比。那幾桌子客人沒一個說話的,都拿眼睛瞪着廚房。神色間,那種期待、焦急、緊張、敵對的各種表情硬是被搓揉到了一堆,生生印在每個人的臉上。

門口的雨水嘩啦嘩啦的傾瀉而下,街上的人聲、叫聲、馬車聲似乎在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阻止着飄進來一般,越來越淡、越來越小,整個店子裏蕩漾着死一般的沉寂。

林飄遙使勁捏着小倩的手,心中一動:夠冷夠酷夠刺激!這便是江湖吧?終、終于找到老娘所說的江湖了!林飄遙心子眼兒都快跳了出來,摒住氣暗暗猜想:他們這是在幹什麽?看那架勢,多半是在等人吧?

想起這一月來到處游蕩,卻始終沒瞧見江湖的影兒,林飄遙暗暗激動:老娘啊,我終于步入江湖道了!我一定會馬上就闖出名號來,再去蜀山破掉武林陣的!恩,且看他們要做什麽,我去插上一腿!心神搖蕩間,轉眼朝小倩瞧去,卻見她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又坐了大概半柱香時間,安靜無比的客棧裏飄來一聲異響,林飄遙趕緊豎直了耳朵,猛的聽到廚房傳來一陣輕微的、緩慢的腳步聲,那幾桌客人立刻神色緊張起來。

林飄遙心頭一震,全身肌肉都緊張起來,毛孔收縮,暗暗道:來了!

見得那道門簾一掀起,一店小二端着兩碗面條哆哆嗦嗦的走了出來。林飄遙一楞,顯然沒想到是這般情景。

正要松口氣,猛的聽到一聲暴喝:“可是老子的雜醬面做好了?!”店小二雙腿一軟,差點便跌了下去,還好關鍵時刻沉住了氣,趕緊朝他幾個走去,顫抖着聲音應道:“哎、哎、哎”林飄遙也是吃了一驚,朝那聲音處看過去,見得東首桌上三個頭戴鬥笠的大漢滿臉不耐煩地瞪着那小二。其中一個尖下巴的說道:“我們叫的面也太久了!”旁邊那兩位點頭稱是。

猛的又聽到一聲吼,林飄搖眼睛轉過去,見得西首桌上幾個混身披着黑色披風的酷男一拍桌子:“小二!老子先來的,叫的也是雜醬面,怎麽你先端給他們?!瞧不起我哥兒幾個麽!”那桌客人雖說沒剛剛那幾位肌肉紮實,但個個眼冒精光,腰挎大刀,一看就不是善與之輩。那發話的估計是領頭人,其他幾個也跟着一站起身,“嗆啷啷”一陣亂響,但見寒光耀眼,幾把大刀一起亮了出來。

店小二一吓,心頭直在哭爹喊娘:這、這可端給誰好?

先前那幾個大漢眉毛一挑,喝道:“我們是鹽幫的,你們又是哪裏的堂口?!”

黑披風眼睛一瞪,說道:“亮字號是吧?哥兒幾個是三龍會的,想怎麽着你說!”

鹽幫的人喊道:“管你是三龍會還是三鳳會,哥兒幾個也太不懂規矩,這前後有序,我們坐的地方離廚房近,當然就得先端給我們!”

黑披風怒道:“什麽懂不懂規矩?明明是我幾個先來,你卻來狡辯!什麽是前後有序?明明該說是分個先來後到才對!”

林飄遙看得熱血沸騰,心想:原來江湖中是講這般多規矩的,這可要記清楚了,免得以後怎麽死的還不知道呢。

突又聽得另一個聲音道:“你們兩桌都別争,最先來的是我們,我們等得最久!也是叫的雜醬面!照着規矩來,該先端到這桌!”兩夥人心頭大怒,齊齊拿眼睛朝說話那桌看去,只見得那桌的漢子竟有七、八個之多,頭上纏着白帕,一身苗人打扮,似乎不是本地人,再仔細看去,見得個個神色輕挑,拿跟牙簽含在嘴裏,竟是絲毫沒将衆人放在眼裏。

黑披風先吼道:“你幾個什麽時候來的?憑什麽說走在我們前面進的客棧?”

那桌客人一拍桌子,猛的跳起身來喝道:“你管老子什麽時候進來的!”

黑披風見他們人多勢衆,但欺負那幾個是外地人,吼道:“你們又是哪條道上的?怎麽吃個面都要跟我們搶!”

那桌客人眼睛一挑,說道:“吃面吃面,吃的就是面子!我幾個又怎能讓你們搶了頭籌?這不是給我哥兒幾個落臉麽?!”

黑披風和鹽幫的大怒,齊齊喝道:“給你長了臉,那老子的臉不就落下來了?!”那邊的立刻臉色一變,三桌人一齊跳将起來,從桌下亮出暗藏在包袱裏的兵刃,全部對峙上了。

林飄遙看得兩眼直放光,暗暗喝彩:好一個熱血江湖!轉頭朝店小二看去,只見他夾在三幫人中間左右為難,急得滿頭冒汗。幾桌人正要動手,突聽得一個聲音說道:“那、那碗的氣味好象不是雜醬面”

衆人一聽,齊齊拿眼睛朝發聲處望去,原來是坐在裏面桌的一個老頭兒。林飄遙開始的時候看過他幾眼,沒覺得什麽特別,卻始終沒想到他竟還敢在這個時候開腔說話。

老頭正手上拿着一根大煙槍在桌上嗑,見人人都看着他,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道:“那、那好象是老頭子叫的牛肉面你們聞聞那碗裏的芹菜味便知道了。”

林飄遙鼻子一聳,果然發覺空中飄散着一股重重的芹菜味。黑披風道:“老子叫的也是牛肉面!雜醬面那是我二弟叫的!”旁邊幾個點頭稱是。店小二巴不得這燙手山芋快點脫手,哪裏還肯多耽誤?端給那個大煙槍老頭是定然不會,急忙趁着鹽幫的和另外那桌客人沒說話,一把将面擱在黑披風桌子上,然後飛快開逃。

黑披風頓時眉開眼笑,鹽幫的突道:“沒想到我們海上出來的,會在吃面的問題上受到如此巨大的挫折!”說着朝同桌打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站起身來,假做往旁摔倒直撲向西桌去。林飄遙看得清楚,心想:這下可有好戲看,瞧他這架勢,多半兒是要鬧事了。

黑披風一驚,倉促間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只聽得‘嘩’的一聲響,桌子被掀翻起來,桌上唯一的那碗面條騰的被挑向半空中。林飄遙從進城起就一直摸着焉巴巴的錢袋,想想自己準備吃完後跑路的心情,暗暗嘆道:可惜!

鹽幫的人大笑道:“哈哈,這下誰也沒得吃!”話音未落,衆人只覺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已立在正中,手中托着那碗翻騰而下的面碗往上輕輕一鈎一帶,竟将滿碗面條又裝了回去,連顆湯水也沒濺出來。

整個客棧裏靜悄悄的,門外的雨似乎又大了起來,嘩啦嘩啦滴水聲歡快的唱響。林飄遙趕緊朝正中那人看去,原來竟是那個大煙槍。大煙槍哆哆嗦嗦的将面端回自己座位,一邊說:“這、這浪費了可不好,既然你們都不要,那老頭子便吃了罷。”

店中三撥人面面相峻,靜得一陣子,那群牙簽男猛的撐起身朝外走,鹽幫的人也跟着起身,朝大煙槍供了供手,轉頭出店而去。黑披風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帶頭那個滿臉盯着大煙槍看了半晌,卻是屁也不敢放出來,一聲大喝道:“走!”

大煙槍嘴裏嚼着面,見得黑披風幾人要走,趕緊道:“你們還沒付錢!”

黑披風一呆,說:“我們三龍會的雖不是善輩,卻也從未吃東西不付錢,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大煙槍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指指自己面前的牛肉面,說道:“這、這是你自己說的,這碗牛肉面是你二弟叫的”黑披風一楞,滿臉通紅的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在地上,喝道:“多餘的請你老再吃一碗!我們走!”

大煙槍眼睛一亮,也沒見他走過去,伸手在空中那麽一虛抓,那錠銀子便自己飛到了手中。

林飄遙朝小倩打了個眼色,低聲道:“這多半就是那種傳說中的‘怪人’了。”

小倩悄悄道:“怎麽怪了?”林飄遙見小倩陪他低語,精神一震,那種在戲臺上多見的所謂‘武林人士竊竊絲語’的神秘感一湧上心來。看了那大煙槍一眼,小聲道:“你看他本來那麽厲害,原先卻硬要裝成個焉老頭,害那幾撥人大丢面子。這就是所謂怪人的怪脾氣了。而且這種人在戲劇中多半會和男女主角拉上點關系,然後狠狠的教上幾手絕學!”

小倩見他神神秘秘,感覺好玩,壓低聲音‘哦’了一聲,說道:“飄遙哥哥,你懂得真多”那個‘多’字還沒出口,小倩突然張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飄遙。

第 87 章 厄運毒體

第八十七章 厄運毒體

聽到琉璃這般說,樊青眼睛噌地亮了亮,如果琉璃業火再次進階,她實力會更上一層樓。

趕緊傳音給沈洛清,倆人按照琉璃指示落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沈洛清停留地離城池隔一座山,從飛船下來後倆人同行,走了幾百米左右遇到不少行人。

自琉璃業火被樊青收服之後,雪域恢複了以往的溫度,火靈石礦山也因此封山,被征收的男子也放回了家。

沈洛清變成相貌平平的青年,而樊青則是略有幾分姿色的女子。

她擡頭望向城門之上的牌匾,心裏默念:“淵鎮”

不過淵鎮今日似乎很是熱鬧,在他們排隊進城的長隊伍中,有不少修士排在前面。

沈洛清随手抓住旁邊的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面上皆是興奮,他問道:“這位小兄弟,今天怎麽這麽多仙師彙聚此地?”

那少年掙脫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只得不耐煩開口道:“百丹宗在淵鎮舉行煉丹大會,如果能在煉丹大會奪得魁首,便會成百丹宗的內門弟子。”

“瞧見前面那些仙師沒,他們都是煉丹師。”

瞧見沈洛清一身普通,估計是偏遠山區的泥腿子,那少年語氣頗為自豪道。

他是附近城池的人,父母經營客棧生意,少年身穿綢緞棉衣,披着件繡着孤竹的披風。

“你這個泥腿子,還不放開本少的手?”少年呵斥道,左右張望,尋找自個的小跟班。

前來長見識的人太多,他跟自己的小跟班走丢了。

沈洛清道了聲謝,也不在意少年的舉動姿态,轉身張手将樊青護在懷裏。

“少爺,少爺……”少年的小跟班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裏拿着紙盒子跑到他跟前。

“讓你買個東西,怎麽買這麽久?”

“對不起少爺……”那人低下頭認錯,卻還是将手中的紙盒子遞給少年。

一張清麗稚嫩的臉洋溢着暖暖的笑容,少年張着嘴,把要說出來的話吞了回去。

“算了,她是個小姑娘。”他嘟囔。

與此同時,琉璃也在樊青靈魂海裏瘋狂顫着花瓣。

“青青,就是她!”

“……”

樊青望向被少年擋住身影的人兒,再次确認問道:“你确定?”

她反複用神魂去查探那小女孩,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

琉璃語氣十分肯定:“就是她。”

“青青,你有聽說過厄運毒體嗎?”琉璃突然問道。

樊青一愣,仔細想了想她沒有聽說過什麽厄運毒體,便回答道:“沒有聽說過。”

“厄運毒體千年出現一次,便是大洗血之日。”

“為何這般說?”她反問。

“厄運毒體是個很可怕的體質,修煉方法便是吸收人的靈魂,每經一處,便無生人。”

“所以,厄運毒體一旦出世,人人得而誅殺之。”

“不如讓我煉化呢。”琉璃吐槽。

樊青伸手環住沈洛清的腰身,私自傳音給他。

沒聽說過厄運毒體,也不能怪樊青孤陋寡聞,她自修煉到成仙,只花費了六百多年左右。

第 9 章 一回頭,她已然醒轉,恍若隔世

了麽?”

曾辛理理思緒,一派混亂,幾是下意識蹦出這麽一句,那頭青檀勉力笑笑,卻也是并無在意。

“爾等便只會言說這麽幾句麽。”

“嗯?”

曾辛還是一番迷惘。

“當日于東殷之時,我不過言明使了梵蒂救他,你可不是也回了我這一句麽。”

曾辛眼神動了動,卻是未曾料到她竟會提起當日,況且面目一派淡然。

“我卻是實然不知當說些什麽,想來你該是自有打算,怕是我,仍是不在那打算裏。”

當初你去往永安也好,在柳關孤身上路也好,擅自求救于柏荒也好,你從來,不曾思慮過将我置于何地。

曾辛思及此,臉色幾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下來,再擡頭,竟已是百般哀怨。

顏兒,你可知我素來為你而生,卻事事幫不上你,該是何等的不甘同苦悶……

玉手纖纖,柔柔握作團,懶懶撐住半邊臉頰,青絲披散,再看那人模樣,煞是掩不住的乖巧俏皮。

“辛哥哥,你這話忒不負責任,莫不是這會兒竟要将顏兒甩了去?”

曾辛聞言懵了一懵,返神,眉目之間除卻訝異全是濃重的欣喜。

“顏兒……”

青檀仍是撐着腦袋,無害地挂着瑩潤的笑。

“因而辛哥哥你,便不妨幫幫顏兒可好?”

語罷也不待曾辛反應,擡手撫上腹部,又是自顧自一番喃喃自語。

“倘若這孩子不在了,怕是顏兒,亦活不下去了呢。”

曾辛才露的欣喜瞬間又凝滞在嘴角。

是了,确然是了,若不是早已明了顏兒遇事這般混鬧的态度,蕭煜塵當初提出的條件又如何正合己意。

“朕要你無論何時何地,便是豁上性命,也要護得青檀周全。”

自己當日着實答應了吧,如何回答卻是記不得了,偏偏蕭煜塵這一句,似是自己說來一般,銘刻于心。

“顏兒,曾某的命,本就是你的,是以同你一處的這孩子,曾某自當一應護之。”

曾辛端正姿勢,垂首只循虔誠。

“便是許下曾某這條性命,亦在所不惜。”

青檀瞅着他只靜靜笑了,實然顯得安心。

“既如此,便有勞辛哥哥安排一切事宜,我們三天之後,離開柏荒。”

“此話,又是從何說起?”

“辛哥哥,柏荒已非久留之地,柏珩所知,遲早會傳至襄銘王耳中,我這身孕亦瞞不得幾時,若待得衆人尋得破綻,便為時已晚。”

曾辛聽聞她言,霎時皺了眉頭,卻也糾結不已。

“便是如此,卻又如何挑得這般時候離開?當下柏荒臣民俱對你恭敬一如往常,若是你驟然失蹤,柏荒上下必然震動,只怕又當是一場混沌。”

青檀坐起身子,順手撈過一旁香茶啜飲兩口,不緊不慢地抿嘴笑了笑。

“辛哥哥多慮了,正是因着國人缺不得,我才得以離去,若然我于此關節失蹤,舉國躁動之氣只怕當一發不可收拾,你覺得,會有人膽敢将此等消息傳将出去麽?”

曾辛擡着腦袋呆愣許久,終究也并未覺着有何道理,無奈只好點頭照辦,青檀不過眨眼功夫,那人便又沒了蹤影,不由得又是感嘆。

“這幹會飛檐走壁的毛病竟是改不了了麽……”

☆、嬗變(下)

“青娘娘大安。”

來人領了一群宮娥,卻也不見攜來些什麽,只是為首的舉着一方瑩綠托盤,其上一只同色杯盞,淺斟了半餘杯紫紅色液體,教那杯盞襯托起總是顯出幾分冷冷瘆人。

“此乃今日之梵蒂,請青娘娘受禮。”

青檀頓住正要擡筆的手,起身接過琉璃杯,晃了晃杯中梵蒂,不禁自嘲自己竟會忘了柏荒花神這不知所謂的規矩。

為銘圖騰,柏荒花神要求每日飲食梵蒂,以保圖騰可得梵蒂滋養,不易消退。

是以柏荒神女,絕無壽至下代花神滿十六歲之人,此乃所謂十六天道輪回。

當初若非青檀遭人擄走,今日的婼問,早已當是一堆白骨。

青檀斜眼瞧去,底下跪了一幹婢女,俱是唯唯諾諾,怕是教自己這兩日受禮梵蒂之時一番混鬧給吓唬了去,不由心下又是一陣暗笑。

舉杯仰頭,一口飲下,身姿煞是豪邁,教不知何時竄上屋梁上的那人好一番敬佩。青檀将杯盞放回托盤,卻擋着領事者告退。

“汝呈梵蒂兩日,吾竟不知汝之容顏,實乃罪過。”

“青娘娘何出此言,奴婢賤容,不堪娘娘入目。”

“呵,混鬧,近前擡頭,此乃神命。”

……

“是。”

青檀本是一番玩鬧,卻不知怎的在得見那人模樣之後好一番失神。

“汝為何人?”

“奴婢盤絮,乃長寮掌事女官。”

撇過頭,揚手揮了揮,一幹婢女知趣退下,登時幹幹淨淨,曾辛自房梁上翻下來,張手在仍是失神的青檀眼前晃了晃。

“顏兒,作何發呆?”

“像,當真是像極了。”

“嗯?”

曾辛眨眼,表示不解。

“辛哥哥,你可曾得見她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像極了她,像得,教人膽戰心驚。”

眼睛?

曾辛仍是混亂,适才角度不對,自己壓根沒能得見那所謂盤絮的眼睛。

“這倒是不巧,我怕是連她模樣亦未曾看到。”

“辛哥哥,我要你準備的事怎麽樣了?”

“準備已然妥當,只待明晚朔月之夜,我們便好出發。”

“等不得,今晚就走。”

“這又是為何?”

青檀擡眼望了望,卻也是搖頭。

“我亦不知,只覺着會發生些什麽。”

曾辛瞧着青檀愈發皺起的眉頭,亦不多言,只是點頭應允。

“好,我這便去安排。”

輕移緩步,迤然而行,自長寮始便不過一條長道相連祭壇,柏荒神女若非祭祀,便長久不登此道,此刻青檀淩然出現,免不得教衆人攔下。

“不知花神娘娘欲往何處,可曾得谕?”

“吾欲往祭壇,心生天道有變,唯恐差池,以擾天命,大祭司可否開路。”

大祭司沉悶幾許,卻終究沒得拒絕,只得悻悻相回。

“是,煩請花神娘娘與天而為。”

語罷揚手,直散開了一路祭司神官,眼送着青檀朝白泉而下,再無他言。

白泉之下一如往昔,青檀循着岩梯而下,至底便見得端坐于白泉之旁的婼問,數日未見,已然憔悴不堪。

“你卻是何苦。”

婼問微微撇頭,卻也不見擡眼,便勾起嘴角笑了。

“本屬天命,何來之苦。”

“婼問……”

青檀微皺起眉頭,愈是接近婼問孱弱的身子,愈是覺着不安,待至跟前,才發覺異樣源自婼問後頸出顯現的一片殷紅。

梵蒂圖騰,其紫為正,趨朱而趨亡。

“此乃何故?汝可曾……”

“吾日食梵蒂,圖騰已然變色,吾,命不久矣。”

婼問不露聲色,只是輕輕扯了扯領口,卻終是蓋不住那一片觸目顏色。

“這群瘋子。”

忍耐,憤怒,甚至,還有濃重的殺氣,俱從青檀身上迸發而來,隐隐教婼問吃了一驚。

“青檀,使不得。”

“我自知使不得,是以只得眼睜睜瞧着他們迫你灌食梵蒂卻無能為力……我,不該回來。”

婼問擡手,籠上青檀眼中沁染的一層霧氣,再移開,仍是一派輕柔無疑。

“只汝必返,可曾尋得是非?”

“是以吾必趨亡,恰如汝必與天命相異。”

兩行清淚陡然滑落,青檀跪伏于地,終還是靠向婼問懷裏。

“母親,孩兒不孝。”

婼問唇邊的笑意僵了僵,擡手撫上懷中人青絲曼曼,緩了緩只餘淡然。

“母親二字,吾擔當不起。”

殷紅血絲自嘴角溢出,縱然可怖,卻絕美。

“是以汝之一生,誓作不一。”

“青檀,時已至矣。”

血珠滴落,正迸濺于青檀揪住那人衣襟的一雙緊握的手,婼問懷中那雙迷蒙的眼中沁出的淚,濡潤起精做的錦緞,寸寸相侵。

沐雲宮。

柏珩端坐桌前,淺黃燈光懶懶印着面前一箋字條,其上六個字引得屋內殺氣四溢。

“逆朔夜,花神遁。”

再擡首,屏風後那抹清麗身影已然不見。

“來人,取兵,閉城門。”

陸樊欲攏手作阻,将軍二字尚未出口,卻教柏珩冷冷眼神掃來,心下不由冷嘆一聲,甩手作罷。

“将軍,但願天佑。”

柏珩收回長劍,面目戾氣畢現。

“走。”

“是!”

陸樊取過凋落的彩雲箋,朝屏風後淡淡瞄了一眼,眉心不自覺皺起,再看魚貫而出的兵士,臉上卻是帶上了一絲憂慮。

“今日氣候倒是這般好,滿目琳琅星光,卻也是許久未見呢辛哥哥。”

曾辛聽得身後車廂中傳來的語調一派輕松,幾是苦笑着“呵呵”兩聲,手中握着的缰繩不由又緊了緊。

逃命之途竟有閑情賞得星光之人,卻是何般心态?

馬車疾馳過長宮邊緣,終是近了側門,曾辛心下對着青檀的淡然愈發不安,正心念着教她識清當前情狀該當如何之時,那風輕雲淡的語調卻是再度響起。

“哦~果真是柏珩将軍。”

“嗯?”

曾辛聞言又是一派疑惑,近側門處陡然亮起的火光卻是教馬兒亦吃了一驚,柏珩自火光中座馬而出,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

“天色已晚,這般時候,花神大人竟是欲往何處去?”

青檀掀開簾帳,直直望向柏珩一行,卻是不由得“噗哧”而笑。

“柏珩将軍這消息,倒是來得快。”

“只不知這送信之人,将軍可是怎般請入那閑人莫入的沐雲宮的呢?”

一語罷,青檀已探身下了車,曾辛亦甩下缰繩,上前擋于青檀之前。

柏珩臉色微微變了變。

“将軍不妨暫且讓開,切莫意氣用事才好。”

曾辛提氣出聲,字字句句教在場每個人俱聽得分明。

話音才落,側門應聲而開,一小厮跌跌撞撞竄上前來獻上一支珠釵,跪伏于柏珩馬前抖抖索索說了幾句,柏珩面色突變,跨身下馬便揪住那小厮,怒氣四溢。

“你再說一遍!”

那小厮本就受了驚吓一路狂奔,現下又教柏珩吼将幾句,竟是要肝膽俱裂的模樣,霎時間昏死過去。

青檀擡眸望去,門外一抹清麗身影似是老實隐匿着,卻又不偏不倚正落入青檀眼中,眉頭微皺了皺,那廂柏珩已然提劍上馬,返身而走。

“顏青檀,你于我柏氏一族所犯罪孽,我柏珩,此生不忘!”

青檀聞言,幾是冷冷打了個寒顫,那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更是刺骨地冰冷,眼中疑惑一閃而過,卻是聽得柏珩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字,教在場之人幾是俱倒抽了口涼氣。

“放行。”

再看柏珩,駿馬已然疾馳出長宮邊牆之境,竟是連影子都瞧不見了,徒留一幹将士面面相觑。

曾辛駕車迅速駛出宮牆,亦再無人前來阻攔。

“停車。”

馬車駛出不過兩三裏,青檀突然出聲,曾辛略作猶豫,終究還是停住馬車,一回頭,青檀正扭頭回來,伸手将一瓷瓶塞進曾辛手心,曾辛微微一愣。

“辛哥哥,答應我,不論發生何事,必将此梵蒂盡快送至沐雲宮。”

曾辛伸手捉住青檀正縮回的手,臂腕上一道新的傷口正沁出點點血珠,再嗅向瓷瓶,濃郁的梵蒂香味卻是掩不住淡淡的血腥味。

縮回手,青檀再看向車外,臉色黯了黯。

“你還想跟到什麽時候。”

曾辛心下一驚。

身後的馬車卻是中途才跟上的,距離亦并非近途,自己只當是尋常人家便未曾拆穿,顏兒卻又是如何知曉?如何卻又再惹事端?

正思慮間,馬車上緩緩閃現一抹清麗身影,悠然朝兩人而來。

“青娘娘大安。”

曾辛無不訝異。

來人竟是長寮之中那個喚作盤絮的掌事宮女。曾辛聽得青檀說起盤絮眼眸,終究還是去找了一找,卻是正好得見她出入沐雲宮,那雙眼睛果真生的流光四溢,心生一念便将幾多迷藥交予她,以作柏珩礙石一用。

“盤絮,你如何……”

曾辛才發話,青檀卻委身下了馬車,盤絮于車前攏袖作揖,微微施禮。

“哼,這一身梵蒂花香,倒是別致。”

曾辛大着膽子吸吸鼻子,卻是什麽都未曾聞見。

“你竟會幫我,我可是該當幸事?”

“青娘娘言重了。”

盤絮擡頭,眯眼而笑,那弧度不知怎的略顯微妙。

“你可知我為何不信?只因為你這雙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看着我時卻有着截然相反的怨氣。”

“哦,青娘娘可是當真,慧眼如炬。”

盤絮話音才落,青檀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側身看去,曾辛神态糾結,已頹然倒地,青檀皺眉,正欲俯身查看,胸口卻忽的一窒,瞬間竟是連眼眸亦模糊起來。

陷入混沌之初,青檀耳邊一句話伴着冷笑響起,徒教人脊背寒涼。

“可憐了我這一身花香,你竟是臨了亦未曾識得,此非梵蒂麽。”

作者有話要說: 縱是無人相閱,總也顯得這其中乖乖存了我不少念想,是以總不安分,心下悶悶有些害怕,便是論誰也未可知之後該當如何,不過到底不願放棄的,适才又打翻了水杯,似是要攪一攪我這混沌的頭顱,想想,也好吧……

☆、符離(上)

青檀教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硫磺味熏醒,才睜開眼眸便被吓得不輕。

黃楊雕花的床榻,大的有些過分,四周環着不下三層杏色織紗,其上星星點點銀光閃現,卻是使了銀線繡上了不計其數的三瓣花,只怕便是這做工亦耗費頗豐。

青檀支着手臂起身,心下不由贊嘆數遍,才端正了坐姿,織紗帳外人影閃現,下一瞬便見得一雙修長而無瑕的手微微挑開簾口,溫潤的語調響起,宛若天籁。

“姑娘醒了?”

青檀回神,順着那雙手看過去,織紗帳後身影俊俏,萬事雖看不真切,一頭半绾半散的長發卻是渾然天成般的仙骨。

“此乃何處。”

“符離。”

青檀揉揉額頭,不由哀嘆。

“果然……”

話音才落,身旁錦被下忽的鼓起一個形狀,青檀驚了一跳,一只手伸伸縮縮終究還是大着膽子掀起被沿,一頭黑發松松垮垮印入眼簾,蓬而不亂,再看去,那黑發的主人正皺着一張小臉略有忿忿,一只小手團成圓潤的肉球狀,正蹭上眼睛揉了揉,眯眼似是瞧向青檀,又埋下頭再揉了揉。

青檀六神無主。

氣氛正沉默間,邊上小團子卻是一個激靈蹦跶而起,踩着床板竟是朝着那人影縱身跳起,青檀幾是下意識縮起身子,耳邊全是那小團子聒噪的叫聲。

“七哥哥,七哥哥,這個人活過來了!”

帳外那人身形一滞,小團子已帶着呼嘯風聲般掀開簾口,直直挂在了那人身上,青檀透過半開的簾帳瞥見那人一襲水青色錦袍,襯出挺拔而優雅的身段,隐隐真切的面容之上,帶着幾多寵溺的笑,狹長美目微彎着,滿溢出的飛揚神采煞是映照着那光潔若瓷的一副面容似菩薩般洵美且都。

“皓兒,怎的又跑這兒來了。”

“七哥哥這裏的床最大最舒服。”

小團子回答得流暢且真實,青檀定定心神掃視一眼,表示十分贊同。

“胡鬧,他們遍尋你不見,都快要急瘋了。”

那人擡手整了整小團子松散的黑發,卻是朝向青檀笑了笑。

“姑娘可是受驚了,七苑替這混鬧小子賠不是。”

青檀伸展伸展四肢,發覺除卻僵硬麻木卻也并無何處不妥,便大方地掀開杏色織紗柔聲笑了笑。

“公子挂心,青檀無礙,未曾知可是如何打攪公子了。”

“姑娘七日前昏睡于我符離皖城外一輛馬車之上,周身服飾卻是柏荒打扮,七苑得城尹相告,為免騷亂,自做主将姑娘安置于此,還望姑娘莫要見怪。”

“哦,區區一匹瘦馬,倒是跑了挺遠……”

青檀若有所思,悶了悶又低低笑了一聲。

七苑見她臉色安然,這般情狀之下不見呼喊竟也還能笑得出來,疑惑一番,卻又舒展了眉笑将起來,青檀擡眸望去,那人神共憤的俊美模樣此刻只能教自己想到四個字:

傾國傾城。

“咳咳……”

思及此,青檀不大自然地收回眼光,假意咳了咳。小團子在一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

“七哥哥,這個人又咳嗽了,這個人是不是又要死掉了。”

青檀胸口一滞,煞是被深深驚詫。

“說得我好像總是死掉又活回來一般……”

七苑仍是笑着,低頭輕聲同小團子囑咐了一句。

“皓兒,不得胡言。”

青檀仍是忿忿。

正搭話間,門口一丫頭闖進,手捧了一套淡粉色服飾,跌跌撞撞,直見了七苑的身影才剎住了腳。

“七,七公子,衣服拿來了。”

七苑轉身,見得那丫頭捧着衣服舉過頭頂,眼神卻是在之後不住偷偷瞟向門外,不免了然,柔聲笑了笑,輕言吐出二字。

“有勞。”

話音才落,小團子自背後鑽出,竄至那丫頭身邊轉悠了幾圈,不解地大聲嚷嚷。

“玉瓊姐姐,有人在追你麽?”

似是應和這嚷叫聲而起,門外忽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呼號。

“玉瓊你這小賤人,還不給老娘滾出來!”

青檀正要起身一探究竟,愣是教這聲音唬得躲了回去,小團子幾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上耳朵,麻利地躲到七苑背後,那名為玉瓊的丫頭更是如臨大敵,四處躲藏,只差尋條暗道藏進去才好。

只古語有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七苑團子暫且不提,便是躲在帳後的青檀亦見得來人剽悍不已的身姿,不多時,玉瓊便被捏着耳朵提出來,竟是滿滿無計可施。

“你這對耳朵竟是作了擺設用的嗎?每每囑你看藥看藥,不是熄了火便是焦糊了!人人這心裏都存了一竅好長點記性,怎麽偏就你這心竟是實的呢,啊?”

玉瓊吃痛,一路卻也是反駁不休。

“才不怪我,我聽七公子的去取衣裳了,哪來再一個□□替你看着藥罐子,院裏那麽許多人你不抓,怎的偏就抓我!”

“那你跑什麽!”

“你追我還不跑?”

……

兩人一言一語,幾乎要絞打起來,青檀許久未曾得見這般熱鬧的場面,不由得呆愣住了,這才開始細細思量此處竟是何地,日後又當如何自處……

“二位,此處尚有客人在,不宜喧鬧。”

七苑溫軟的語調淡淡響起,語輕而明晰,效果更甚,是以兩人一時間住了嘴,屋內登時鴉雀無聲。

“玉瓊,衣衫置好便再去熬一份湯藥送來。”

“是。”

玉瓊無比乖巧。

“掌事,也有勞你前去做些吃食,姑娘應是餓了。”

“是。”

掌事亦不見撒潑模樣。

青檀暗暗贊服:若不說甫生于世,果真還是當拾得一副好皮囊。

“至于姑娘你,亦該起身梳洗換裝,走動走動了。”

青檀揉了揉被窩底下的小腿,很是贊同。

“多謝公子提醒。”

七苑似是輕笑了一聲,返身便攜了小團子一同離去,末了還仔細閉了一應門窗,青檀微掀起簾帳瞧着所有動靜俱消失不見,這才挪着身子下了床,走出杏色織紗帳,映入眼簾的小屋仍是教她暗自驚嘆。

精致屋宇,雖小巧卻是極盡奢華,自一應黃楊案幾同床榻屛簾,至黑金紋理的花色崗岩,無一不透露着屋主非富即貴,再看這紮眼的大床緊緊貼着三面牆壁,竟是要占了這屋子的一半不止。

青檀咂舌地看着這屋內布局設置,始覺怪異不堪。

換上一身粉色衣衫,青檀朝着鏡中氣色愈發明麗的女子深深表了贊美,毫不吝啬。

“若不說是要做娘的人了,這粉色倒是襯得這般讨喜。”

言語間又擡手撫上腹部,笑意攢攢。

“卻不知可是我孩兒之故。”

返身打開屋門,天氣甚好,日光暖暖相照,院中一棵高聳而繁茂的合歡底下一溜石凳,末了一張石桌擺定,四周亦圍了四張矮凳,整個形狀倒是像極了北鬥之态,此刻七苑同那小團子正在樹下坐着,小團子一心盯着桌上一番吃食,七苑扣着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梳理一頭亂發。

一個美得如詩若畫,一個純得纖塵離埃,許是天盡頭那瑤池之畔,亦抵不過這幅景象。

“姑娘收拾好了?湯藥未具,先食些點心可好?”

七苑替小團子捋上最後一縷發絲,擡頭朝青檀處望來,仍是一臉和暖的笑。

小團子安然地甩了甩頭,滿意地笑了笑,便也望向青檀,眼神卻是一亮。

“七哥哥七哥哥,這個人穿着娘的衣服真好看。”

七苑贊同地點頭。

“嗯,好看。”

再看青檀,又加了一句。

“此處不曾備過女子服飾,只得幾件早年母親前來小住時留下的衫裙,還望姑娘莫要介懷。”

青檀并未在意,踱步桌邊,随手拈起一塊棗泥糕放進嘴中,口齒不清。

“唔,這棗泥糕不錯,嗯,不錯。”

邊說着亦就着矮凳坐了下來,邊打量着滿桌的點心邊自然而然地開口。

“只是青檀一直忘了請教七苑公子,此乃何處?”

七苑扶着杯盞撇了撇茶沫,笑着并不擡頭。

“此乃七苑于皖城的府邸,姑娘可還中意?”

青檀覆上糕點的手僵了僵,卻是未曾想到如何作答,一時間沒了下文,氣氛竟不覺有些尴尬。

“七哥哥,這個人在這裏住了那麽久,竟不知自己在七哥哥家麽?”

小團子很是驚訝。

“哇,那這個人可真笨吶!”

是以生出些許真誠的感慨。

七苑笑得更為攝人心魄了。

青檀的動作再次僵了僵。

空氣中又飄來一股似有若無的硫磺濁氣,竟是絲絲,帶着硝煙的味道。

☆、符離(下)

永安,紫宸殿。

蕭煜塵一身尋常打扮,正于案前聚精會神地寫些什麽,手法極是迅速。一旁是一派深思熟慮的容頌,默了默,終是開口。

“陛下,此言當真?”

蕭煜塵略略擡眸,又低下頭奮筆疾書。

“嗯,朕同管大将軍私下前往即可,微服期間,有勞任公同丞相監國。”

管重同管尚禦前而立,面色甚為不安,望向任莊,那銀白須發的老者一身仙風道骨,并無多言,再望向有遂祈,仍是一般慵懶的姿勢坐着,手裏把玩着一只白瓷瓶,無謂至極,管尚早已腹诽不堪,若非教管重攔住,只怕早已是一番辯駁。

“陛下,一應之物已俱全。”

小印子攏袖俯身,也已換上了一身小厮打扮。

“嗯。”

蕭煜塵相答。

容頌作揖推背,既知勸阻無果,只得拜別。

“臣等謹遵聖谕。”

蕭煜塵擡眼,再無表情,那眼神所到之處,是一張端正擺着的古琴。袖中緊握的雙拳不由緊了緊,返身甩袖,一貫冷淡的表情許是太過憔悴,竟是滿滿的喪心決絕。

“啓程。”

“是!”

三日前,永安将軍府前一小乞兒衣衫褴褛,久久徘徊,與其相應卻不合的,是懷抱着的一捧盛放的蓮,其瓣欲攏,亦不知是何緣故,竟是這般季節又幾番颠簸,仍舊不見傷痕,花開繁茂。那小乞兒抱着只是眼神渙散地呆滞着,竟是無人問得只言片語。

管重得見之時,幾是馬不停蹄通報了蕭煜塵。

待岑泊不知死活自那蓮花之中掏出一只白瓷瓶,那小乞兒忽的洩了氣般倒地不起,蕭煜塵的雙瞳卻在得見那瓷瓶之後陡然收緊。

純白的瓷瓶,本是普通,只是瓶頸處系着一把嫣紅的流蘇,繩結處一粒青翠的珠子……

那是柏荒最初獻上作傷藥的梵蒂藥瓶,當時還是為哄青檀教她一番混鬧讨要了去,便不議此,那流蘇卻是自己親手自素洛之古琴上拆下遞至青檀手中的,如何能相異了去?

天旋地轉。

等蕭煜塵再回神,自己已經揪住了岑泊的衣領。

“救醒他,朕要你立刻救醒他!”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便是有遂祈,亦不曾見得他失神至這般模樣,便如野獸般暴走,徒教人驚恐不已。

“這小乞兒中了蠱,便是清醒,也将始終神志不清。”

岑泊只回了這一句,雖然蕭煜塵并未聽進去。

混亂的解蠱之法,末了,小乞兒雖則醒來,卻是日日夜夜只重複着一句話:青娘娘蒙難,青娘娘蒙難……

蕭煜塵不眠不休,水米不進,兩日之後,那人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開口,晦暗喑啞。

“小印子。”

“是。”

“收拾行李,朕要私訪柏荒。”

言語淡淡,卻是有着不容反駁的力量。

待小印子循谕召來衆人,蕭煜塵已是收拾了一番的模樣,只是依舊憔悴而清冷。

有遂祈第一次沒有出言調侃,任莊更是眯着眼端坐于座閉目養神,再未出聲。

良人相憶,楚楚折人悲。

有幾分銘刻于魂靈中的寂寥,縱天難解。

“你為何要來?”

曾辛教人反絞了雙手捆綁于石柱之上,撇着頭,一身布制衣衫已然破落不堪,隐隐顯出底下觸目的血痕。

“這地牢慘無人道,曾大人若不得照料,怕是屍骨無存亦不足為奇。”

帶着笑意的語調接口響起,那于一旁牢房中婷婷而立的,正是當日淺笑卓然的盤絮。

“你究竟是什麽人。”

曾辛依舊撇着腦袋,盤發微散,有幾绺軟軟垂于額前,倒是有些俠氣凜然。

“于曾大人而言,不過一陌生人罷了。”

“呵。”

盤絮話音才落,曾辛卻是禁不住一聲冷笑。

“是啊,一無所知的人,我曾某竟一言不發地盡信了你,現下我身陷囹圄,顏兒更是不知去向,為何呢,為何呢……”

曾辛不住嘟囔着,費勁地扭頭瞧向盤絮,卻是忽的眉頭一皺。

“顏兒說過你的眼睛,果真是這雙眼呢,果真是……”

曾辛似是緩緩陷入沉思,未曾得見盤絮微皺起的秀眉。

“素洛。”

曾辛失神地吐出兩字,卻是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再望向盤絮,卻只見那人背影。

“曾大人大可不必埋怨奴婢,若非奴婢使些手段迫青檀姑娘逃走,現下于這地牢之中的,便不會只你我二人。”

“至于曾大人,既為娘娘大可豁出性命,那留下來拖住追兵一時半刻,亦不為過吧。”

盤絮沉穩地說出些大義凜然的話,曾辛瞧不見她神情,卻只覺着那語氣或而并非大義凜然,是以這番話聽來,竟是更似辯解。

“呵。”

曾辛仍是撇頭淡淡一聲冷笑,再未多言,木牢內背着身子的盤絮卻是聽聞此聲将袖中的拳頭握得愈發的緊,一對玲珑唇瓣死死咬住,豔紅的底子上印上了可怖的青白牙印。

兩人僵持不多時,沉重黯啞的鐵門忽地傳來“吱呀”聲響,探進一顆試探般查看的腦袋,瞪着水杏般的眼左瞥右望,接着又偷偷閃身進來,順手将門帶上了,曾辛擡起頭,眉眼忽地舒展。

“你終于來啦,我都快餓死了。”

那丫頭不過七八歲模樣,聞言水靈一笑,煞是甜美。一雙小手自袖中摸索着,末了掏出一個紙包,甫一打開,香氣四溢。

“喏,給你。”

曾辛眼睛閃亮,口水幾乎掉落。

“哎呀絨兒,你果然深得我心。”

邊說着,邊張口咬上那被稱作絨兒的丫頭貼心遞上的燒雞,贊譽不疊。

“這沐雲宮果真是好地方,若不說些菜式做得可謂天下一絕。”

絨兒“嘻嘻”歡笑着,邊又将燒雞遞至曾辛嘴邊。

“對了,你娘親可醒了?”

“嗯,醒了。”

絨兒笑得更為璀璨,重重點了點頭。

“嗯,那便好,那便好……”

說着又将頭轉向盤絮,只見她似是對絨兒偷來此處并不再覺訝異,仍舊背着身不曾有何動作,曾辛眯了眯眼,開口直言不諱。

“你可要嘗嘗這沐雲宮的吃食?怕是日後再将嘗不到了。”

盤絮頓了頓,回過身溫吞笑了笑,開口仍是一派恭謹。

“不勞曾大人費心。”

曾辛才要說些什麽,卻是被一只雞腿堵上了嘴,一回頭,絨兒嘟着小嘴,很是不快。

“這是絨兒拿來給你的。”

曾辛艱難地料理着嘴中的雞腿,努力半響終究還是放棄了,只得不住點頭示意,盼着絨兒好生氣消來解這燃眉之急。

絨兒卻只當曾辛怨怼,忿忿撇下紙包,自顧自抱臂生氣,曾辛百般無奈,只得任由那雞腿堵着嘴,俊臉略顯扭曲。

柏珩打開牢門之時得見的,便是這麽一副不可思議的場景。

最先擡頭的是曾辛,只那扭曲的臉看不出表情。

盤絮聽得聲響亦瞧向門邊,得見來人身影緩身作禮,謙恭典雅。

柏珩的模樣已顯得十分微妙。

絨兒後知後覺地擡高視線,一見柏珩,卻是歡欣地跳起身來,徑直挂上了柏珩肩頭。

“爹爹!”

甜糯的聲音,琅琅而明媚。

柏珩幾是下意識抱住,眼神瞟到滿地狼藉卻是怔了一怔,再望向教絨兒小手覆過的肩膀,一片油漬擺出五指形狀,正明晃晃地招搖着。

微妙的臉色終究變回一般冰冷模樣,開口,抖索的怒氣四溢。

“來人,送小姐回屋。”

進來幾個低垂着頭的宮人,似是感覺到柏珩言辭間的冷意,頭垂得更低了。

絨兒卻是仍舊纏着柏珩。

“爹爹,絨兒還想同哥哥玩。”

柏珩撫着眼前小人兒的腦袋,幾是驟然溫柔。

“絨兒乖,爹爹同叔叔還有事要談,之後再讓他同絨兒玩好不好?”

絨兒看了曾辛一眼,又看了柏珩一眼,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而曾辛終于将嘴中的雞腿推了出來,在聽到柏珩故意着重說出“叔叔”二字之後。許是注意到柏珩瞬間瞥來并冷化的目光,曾辛不由僵着臉打混。

“啧啧,柏将軍對待令千金當真是不一般,不一般……”

柏珩眼神始終冰冷,同時随手抽出長劍朝曾辛迎頭砍去,曾辛依舊僵着臉,直直盯着迎面而來的劍鋒。

“将軍!”

劍身應聲而停,卻頓在曾辛身後的石柱之上,繩索齊齊而斷,盤絮緩緩松開握住牢門的手,收回,竟是微微有些發紅。

柏珩收回劍走向門外,臉色不改。

“帶走。”

“是,将軍。”

聞聲走進兩個兵士,便要上前架起曾辛,卻不料曾辛靠着石柱起身,動了動腳,又試着走了兩步,擡頭笑了笑。

“不勞煩兩位兄弟了,曾某今日尚能走動。”

說着便動身向門外走去,還不忘朝着前方不遠處的背影喧嚷幾句。

“哎呀,多虧了絨兒那些只燒雞啊……”

身後兩個兵士懵了懵才急急跟上,心下怕是已然慨嘆萬千。

☆、謂劫(上)

“松綁。”

曾辛自顧自跟着柏珩,卻不料一路竟是跟出了地牢,末了,竟是又聽得柏珩如此大方的言語,不由有些吃驚。

再看身後兩個兵士,亦是面面相觑,不知所謂地替曾辛松了綁。

“進來。”

曾辛擡頭,柏珩已然走入屋中,屋門大開,似是某種邀請,雖則由柏珩做來顯得有些不懷好意。

硬着頭皮跟進,柏珩端坐于正中紅木椅之上,曾辛一眼便瞧見一旁桌子上一只白玉碗突兀地置放着,瑩潤地透着日光,其中斑斑點點的紫色痕跡,襯出些許奇異的模樣。

“阖門。”

曾辛依言阖上屋門,回頭,卻是柏珩冰冷的劍鋒,眼中,是一成不變的狠戾。

“爾等卻是作何打算。”

曾辛瞟向那紮眼的白玉碗,皺着眉表示不解。

那碗中明晃晃的是自己當日清醒之後交由絨兒的梵蒂,那其中的絲絲精血,俱沁着顏兒的味道,若非顏兒最後也不過這麽一句交代,自己又何至于教這個個屍位素餐的沐雲宮逮了去。

“傷她卻又救她,可是真把我柏氏一族充作笑話?”

曾辛忽地明了。

柏珩雖是對人待物十分不耐,偏偏這世上有那麽兩個人,抵得過他自身命脈,這兩人,一乃其女絨兒,一乃其妻岚璎。

而此番助得青檀出了柏荒王城的,

第 15 章 被虜

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一間豪華的府邸震響了整個京城,所有的人都急忙過來一睹芳顏,看着這如皇宮般的府邸讓很多人羨慕贊嘆不已。

“你看皇上多麽的器重雨媚姑娘啊,即使是女兒家,皇上也不會輕視。”

“就是,誰能有幸娶到這樣的奇女子真是百世修來的福氣啊。”

“可惜啊,雷将軍已經不再了,如果雷将軍看到這一切不知道有多麽的欣慰呢。”

“……”衆人臉上帶着喜悅,是從心裏發出的喜悅。

平時雷将軍對衆人的愛戴,關愛,每個人都記在心裏,現在看着雨媚有這樣大的成就,心裏也特別的開心。

只是作為今天的主角,雨媚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原本臉就比較憔悴,現在顯得更加蒼白憔悴的,看着直讓人心疼。

“小姐,你看很多人都送來了好多好多珍貴的東西呢。”小紅笑容不停的在雨媚面前手舞足蹈。

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場面,以前将軍府辦喜事什麽的,将軍都一切從簡都不會接受那些達官貴人的禮物,這次就不同了。終于見識到,大場面了。

“一一記下,等下紛紛回回去。”雨媚面不改色說道,對于這些,爹爹身前都不在乎,自己又豈會在乎呢?

“小姐,為什麽?他們都是給你送的賀禮,為什麽要還回去呢?我們又不不偷又不搶,他們送來還有錯了?”小紅憋屈着嘴。

這麽多稀世珍寶,看的自己都眼花缭亂了,為什麽只能欣賞一會兒又得送回去,真是太折磨人了。

“別問這樣多,吩咐你就去做。”雨媚不悅的蹙着眉,這個笨丫頭怎麽老是問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現在的心情根本就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小紅委屈的低着頭,眼睛不停的轉動,無奈道:“好吧!我這就辦。”

“怎麽了?又拿丫頭出氣了?”天昊一身帥氣的便裝發揮了淋淋盡致,手中提着一份厚禮放在雨媚身邊。

“我有麽?你來這裏幹嘛?”雨媚撐着腦袋趴在桌子上。

該死的給自己辦什麽宴會啊,弄的吵鬧不堪,真是吵死了,心都煩了。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了,有什麽好慶祝的?

“今天是你入住府邸的日子,大家都來了,作為你最最好的朋友我豈會錯過這個好時刻呢。”天昊面帶笑意,好不樂意。

“好日子?哼!”雨媚冷哼道,這算什麽好日子?自己竟然被冊封個什麽清蘭王,誰稀罕誰當去,自己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怎麽了?都被封王了,還不開心麽?你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王,不應該感到自豪麽?”天昊毫不客氣的在雨媚身邊做了下來。

雨媚晃動着桌上的茶杯,憂愁爬上了傾城的臉,嘀咕道:“我又不稀罕,難道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你想到的我又豈能不知呢?天昊笑道:“難不成你想要我?”

一道鋒利的眼神直射天昊心髒,如果這眼神能殺人,天昊早就死了好幾次了。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怎麽說這事已經成為定局了,不管怎麽樣都要開心,不是麽?”天昊急忙讨好雨媚,如果不哄哄,難保下一刻不會被人轟出去。

“定局?”雨媚反問道,是麽?一切會成為定局麽?如果自己執意請求他收回成命呢?他還會一直孤行麽?

也許在他眼裏,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是,但是不試試又豈會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呢?

“雨媚,你想要做什麽?”天昊有那麽一瞬間膽怯了,現在的雨媚讓自己都覺得可怕,恐懼,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此時的雨媚很陌生。

“你們在讨論什麽?”羽言潇灑的進入,讓雨媚和天昊都驚訝不已。

剛才天昊明明就去詢問過羽言,羽言已經回絕天昊,表明今天是不會出現的,現在突然出現,天昊還真是驚訝不已。

雨媚是斷定羽言不會前來,現在看着眼前的人,雨媚一時間所有的情緒都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哥,你怎麽來了?”天昊急忙站起來迎接着羽言。

羽言瞄了一眼雨媚,接着一臉輕松道:“今天清蘭王正式入住府邸,這麽大的事情朕豈能不來?”

“多謝皇上厚愛,只是臣這座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佛,竟然皇上已經來過了,就請盡快回宮吧。”雨媚冷冰冰道。

別人不來的時候,想着盼着別人的到來,現在人來了,卻巴不得人家走。這還真是搞不明白,明明就想的要命,卻……

羽言臉上一下子黑了下來,當着這麽多人面的雨媚一點臺階都不給自己下,羽言真是很憤怒,很生氣。

“雨媚,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呢?”天昊拉了拉雨媚的衣角,示意雨媚趕緊道歉,說些好話。

雨媚根本就無視天昊的好心提醒,繼續道:“皇上你不走麽?”

“你……”羽言氣憤不已的瞄了雨媚一眼。

雨媚知道,羽言真的是生氣了,可是,自己已經不在乎了,自己也只能惹他生氣而已。

“怎麽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雨媚你怎可這般對待皇上呢。”東方哲一身白裝,手拿折扇一下子就來到衆人面前。

“你……你是怎麽進來的?”天昊滿臉戒備的看着東方哲。

羽言和雨媚卻顯得比較淡然,仿佛來者就是平凡的一個人而已,沒有其他的意義。也感覺不到任何威脅。

“今天是雨媚封王的日子,我豈能不到呢?”東方哲笑眯眯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無比的小盒子。

雨媚一點也沒有猶豫的打開盒子。

“不要!”天昊驚呼着,卻已經晚了。

羽言雖然沒有說任何話語,但是手微微緊握,明顯感到一絲絲緊張。

只見盒子裏面躺着一顆偌大的夜明珠,無比的璀璨奪目。一下子整個大廳都變得閃閃發光。

“哇!好漂亮神奇的夜明珠啊。”

“怎麽大白天也能發出如此強大的光芒,真是太漂亮了。”

“對啊,好寶貝啊,竟然能送出這麽無價之寶,可想而知對雨媚的心意。”

衆人議論紛紛,雨媚他們也非常的震驚,第一次見到這麽完美的夜明珠,可竟然白天也會閃發出耀眼的光芒,這讓很多人都好奇。

“這夜明珠為何白天也會散發出這麽強烈的光芒?”雨媚不由問道。

現在是大白天,大廳明亮無比,為什麽還能清楚的看着它發出這麽耀眼的光,衆人都等待着東方哲的答案。

“這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全世界只有這一枚明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只要你開心,一切都不足一提。”東方哲在雨媚耳邊輕聲說道。

兩人的此時看上去是那麽的暧昧,郎才女貌,讓很多人都羨慕不已,羽言和天昊卻醋意十足,恨不得将眼前這個男人碎屍萬段。

“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天昊立刻發出逐客令,自己存在一天,就不容許任何男人傷害雨媚。

羽言依舊冷靜的坐在一旁,冷視着這一切,雖然心裏早就吧東方哲噴的豬狗不如了,但是表面上卻無波瀾。

“歡不歡迎,不是你說了算,雨媚,你不歡迎我?”東方哲清澈的眼神注視着雨媚。

雨媚瞄了一眼羽言,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情緒,雨媚輕笑道:“來者是客,更可況東方公子送了這麽寶貴的東西,雨媚豈能驅客?”

“雨媚。你……”天昊氣憤不已,這雨媚是怎麽回事?東方哲的為人難道她不清楚麽?當初不是還一臉厭惡,為何現在……

“我說大将軍,人家雨媚都沒有發言,幾幹着急什麽?趕緊坐下來準備用膳吧。”東方哲把天昊按在凳子上,露出勾人的笑容。

雨媚依舊冷漠的坐在一旁,身邊的明珠被小紅收了起來,東方哲毫不客氣的在雨媚身邊坐了下來。

“東方公子,這裏不是你該坐的。”羽言發出冷冰冰的聲音,臉上卻不帶一絲情緒。

聽到羽言這般說,雨媚心裏一喜,羽言最終還是生氣了,終究還是在乎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皇上,現在不是在皇宮,我們都是雨媚的客人,即使你身份特殊,在這裏也只是一位貴客而已。”東方哲不急不忙道。

“放肆,豈容你這般對皇上不敬。”天昊牌桌大叫,接着就向東方哲襲去。

“天昊!”

雨媚和羽言都不禁叫着天昊,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只能看着這兩人的戰鬥着。

兩人越打越猛,沒有一絲想要停下來的打算,好好的一場宴會,被兩人搞的不成樣子。

“夠了,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雨媚大吼着。

雨媚這一吼,兩人非常有默契的都停下來了,仇視着對方,卻沒有任何行動。

“看在雨媚的面子上,今天就放過你。”天昊瞪了東方哲一眼,接着來到羽言身邊。

“是我放過你,本來想好好的喝一頓,現在沒有這必要了,你們慢慢享用,不過,雨媚我就帶走了。、”東方哲話說完,雨媚就被東方哲摟在懷中。

“東方哲你想幹什麽?”天昊急忙道。

“敢傷害她一下,試試看。”羽言也不禁放出了狠話。

雨媚臉帶着笑意,羽言還是在乎自己的,即使被東方哲殺了,雨媚都會很開心,很高興。

“我等着你!羽言!”東方哲帶着雨媚一下子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