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你卻想當我媽

為什麽面對長谷川泰三的時候會心虛呢?

因為讓長谷川真央假裝自己找了個四十歲大叔當男朋友的馊主意,雖然是古河勇人提出來的,但彥真輝也支持了,而且當時他的心思不純,首先想到的是“這件事肯定很好玩”!

雖然後來知道長谷川家的事情只是誤會一場,但彥真輝還是覺得,自己有些愧對長谷川家。

古河勇人出馊主意,那是他早就知道,長谷川泰三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倫的婚外戀,所以随便出出主意,讓長谷川真央不那麽胡思亂想而已。

聽到彥真輝拒絕,長谷川真央眼珠子一轉,憨憨地開口道:“真輝醬……當初讓我假裝找了個四十歲大叔當男朋友的事情,你還沒給我解釋呢?”

彥真輝頓時一驚。

那種事情不是不可能啊,我彥真輝這輩子的老爹,不就找了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卧槽,難道小不點前輩這時候醒悟過來了?

果然就聽長谷川真央開口道:“我雖然笨了一點,但又不是不會思考,當時還覺得你們的主意好棒,後來想了想,那種事情怎麽可能嘛!你們當時肯定是覺得好玩對不對?”

彥真輝急忙向古河凜看了過去,卻見她此時也是霞飛雙頰,被小不點擠兌得有些臊得慌。

“真輝,你就答應真央吧,正好我們家也好久沒有跟長谷川家好好聚一聚了,要不趕早不如趕巧,今天就大家一起聚一聚?”

“好哇好哇。”被古河凜一打岔,小不點就顧不得威脅了,拍着手笑了起來。

跟古河凜和長谷川真央道別之後,彥真輝才和近江由衣一起走進自己的教室。

古河勇人已經早就到了,這家夥前不久跟足球部的人打了一架,但卻沒有退出足球部。這導致足球部的人雖然不敢欺負他,但卻搞起了孤立。

這讓古河勇人開始跟班上的笨蛋三人組走得更近了。

“喲,新婚夫婦今天這麽早?”

二人剛進教室,村上直也就開玩笑打趣了起來。

到現在,彥真輝也差不多看出來了,以村上直也為首的笨蛋三人組,有一些不良學生的壞毛病,但也沒有壞到不能接受的那種程度。

比如被稱為學校第一不良少年的戶門健吾,這家夥其實就是裝得很兇惡的樣子,從小到大還沒打過一次架!

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但在某些方面來說,其實很合理,戶門健吾長相有點兇,故意把臉一板,還真有幾分生人勿進的味道,再故意往臉上貼兩張創可貼,簡直完美。

他是不良少年的傳聞,其實就是在一次打工意外擦傷,貼了創可貼去上學之後傳開的。

大島廣人用力拉扯着衣服,演技很拙劣:“就是,真是讓人羨慕!”

彥真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幾個,不要胡說八道,近江同學家裏的事情,你們應該聽勇人說過了,就別拿這種事情來打趣了。”

三人只是嘿嘿一笑,根本就沒聽進去。

打趣?

呵呵,你這種高顏值的帥哥當然覺得無所謂,可是看看你身後的E醬,臉色羞紅又帶着點期待的樣子,分明就是想我們說得更多啊!

回到自己的座位,彥真輝拿出教材就開始認真看了起來。

最近他看書的時間不如前兩個月了,這讓他心中有些自責。

不能因為得到了百倍天賦就驕傲自滿,一定好好讀書,早日脫離彥明的魔掌。

既然我不能阻止你,那我離開你總可以了吧?

彥真輝看的是高中三年級的教材,他已經熟練掌握了所有高中的課程,不過還是會不時拿出來重新溫習一下。

至于大學教材,目前彥真輝還在考察中。

因為島國這邊的大學教育,真的跟國內不同。

不說其他的,光是高考就可以看出兩者之間的巨大差異。

上國爸爸是全國統一招生考試,高考成績全國範圍內有效。

島國則是由大學自主進行招生考核。

例如彥真輝打算考東大,那就要參加東大舉行的招生考試,成績也只有東京大學招生有效。

并且參加東大招生考試的機會只有三次,三次之後就不能報名了。

考慮到這個狀況,島國很多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會安排在不同的時間進行。

例如東大考試結束之後三天,早稻田大學的招生考試才會開始。

所以在島國,是報考一個志願大學,就要參加一次考試,這無疑給考生的學習增加了壓力。

而島國卻是早在三十年前就開始了快樂教育,高中生門早上八點半上課,下午三點多就放學。

唔……這一定有什麽陰謀。

好在彥真輝以前是在基地上的學,成績很好,離家出走之後是靠特招名額進的真學,否則此時的彥真輝大概還在公立學校裏混日子吧。

看了一會兒書,彥真輝才剛剛找到點狀态,就感覺到自己身邊好像站着個女孩子。

擡頭一看。

三枝奈未。

因為沉迷于學習而帶來的好心情,頓時為之一收。

彥真輝的臉色冷了下來。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當我媽,這世上哪有這麽當朋友的。

三枝奈未已經沒有了平日裏的元氣,眼神中帶着點慌亂和不安,輕輕咬着嘴唇。

看到彥真輝的神情轉冷,不由更是慌亂。

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從書包裏拿出一包小心包裝好的點心:“真……真輝同學,我……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對,只好親手做了一些點心,希望你能喜歡。”

彥真輝真是很想一把就把點心給扔出去。

可一看到三枝奈未幾乎是快哭出來的表情,心中又有些不忍。

她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啊,比自己還小了三天——不算上輩子。

突然得知自己未來會有一個比自己還大三天的未來繼子,不懂得如何相處也是肯定的吧。

還真是可憐。

其實彥真輝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三枝奈未相處了。

這兩個月下來,始終元氣滿滿的三枝奈未,已經成為了彥真輝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現在兩人之間出了這麽檔事,真是始料未及。

哼,都是彥明那個老不修的鍋。

第 122 章 :仙帝墓——前世今生

“刺啦”,絹帛撕裂的聲音刺耳的傳來,那原本就要繡好的《将軍歸來圖》,卻是被人用剪刀從中間生生絞斷。

“下去吧。”她音色疲憊的說到,只這短短的一句話,似乎已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那內侍看着落在腳邊的碎帛,終是叩首退下。

那一天,她褪下了王妃的品服,散落了盤起的發髻,對着菱花鏡将自己端莊老成的妝容一點一點卸去。

鏡子裏,她一點一點的恢複了昔日的嬌俏,最後,她舍棄了那些王妃的華麗品服,穿起了她少女時期的舊衣。

她已經不再年輕,穿着昔日的舊衣已經開始違和,可是,她還是決定去找他,不為別的,只為自己等他的二十五年。

可是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卻發現這一切都沒有那麽重要,除了在兒時見過幾面,她對他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印象。

只是沒想到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少年,會有一天突然安靜下來,伴着青燈古佛,翻閱手下的經卷。

單單只坐在那裏,就有一種使人寧靜的力量。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坐在他身旁的蒲團上,向他問到。

“知,”他回到,“在貧僧眼中,施主乃是雲雲衆生。”

“可是別人都說我是你的妻子,你我自幼定親,我十五那年本來是要嫁你的,可你沒來,所以我獨自一人上了喜堂拜了天地。”

她說着,打量向他,可是他一直垂目翻閱着手下的經文,指間撚動的佛珠,始終沒有停下,不知怎的,她有些失落,仿佛這并不是她想見到的樣子。

“我為你操持着一座府邸上下,又苦候你十載,難道我等你的這二十五年,你都沒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

“沒有,”他回到。

她卻是有些氣了,“你真的連句歉意的話都沒有?”

那僧人指間轉動的念珠卻是一停,張開了那雙瞌住的眼皮,“若是貧僧當日娶了施主,施主可會開心?”

“你的意思是說,娶了我,最後又出家這樣嗎?”她歪着頭認真的想了想,“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似乎會更可憐一些。”

“如此一來,我又為何要對施主致歉哪?我沒有與施主拜堂,施主就還是相府裏的嫡女千金,只不過是曾與之定下婚約的四皇子出家了而已,施主自然可以另行改嫁他人。”

她怒急且笑,“你的意思是說,我還要對你感恩?”

“貧僧生下時,曾有僧人為我定下斷言,此後必入佛門,母妃為斷我向佛之路,所以才會為我定下親事,是貧僧對不住你。”

“是啊,你對不住我!你一句“對不住”就輕輕松松磨滅了我耗盡的二十五年韶華,讓我成為京城中的笑柄,而你卻躲在這廟中參你的禪,你這樣對我可公!”

“阿彌陀佛,”他雙手合十倒了一句佛號,“那貧僧下山娶了施主,可好?”

乍問此言,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出家了,難道要為我還俗?”

“廟門紅塵,處處皆能修佛,又何必拘泥于地界,只要我心中有佛,處處皆是佛門聖土。”

她難以置信的看向他,一雙杏眼滿是詫異,“你的意思是,讓我戴着王妃的頭銜,卻是行着守寡之實?”

“貧僧能給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呵,”她苦笑兩聲,“那我為何不去尋覓一位真正愛我的夫郎,即便荊棘滿布,吃糠咽菜,也好過那種終日呆在府邸,絕望的日子。”

“阿彌陀佛,施主看開就好……”

那一瞬,她卻是真的看開了,她輕笑兩聲,笑得卻是自己,笑自己居然妄想和這樣一位涼薄之人,琴瑟和鳴。

她從蒲團上站起來,看向堂中那垂目安詳的佛像。

“大師,你如此一心向佛,那這高高在上的佛祖可曾告訴你,你會不會成佛?”

她說着,轉頭看向地上的他,“我告訴你,不會!”

“像你這種涼薄之人,就該生生世世都遭受輪回之苦,永生尋不到向佛之路!小女在這裏祝願你,願你:回不了你的岸,渡不過你的劫,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年輕氣盛的她,一時負氣,卻是說出了她此生中最惡毒的話。

可是燕九卻看的清楚,還未等她出了廟門,眼淚就砸落在她走過的石階上。

幽天的聲音,在燕九耳畔幽幽的響起,“燕九,你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看你前生究竟是怎麽死的?”

一記利箭破空而來,定在她走過的石階上,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她倉皇而逃,可是仍然躲不過射來的箭雨……

燕九看着自己的前世,卻是不由得攥緊了指腹,雖然經歷這一切的并不是她,可她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凄涼之感,還有濃濃的絕望。

可燕九終是忍住了,她轉身看向一旁的幽天,“不過是前世的景象,此時看來也未必有意思到哪去。”

幽天垂目看向燕九,“你的豁達真是讓我驚訝,我以為你會先問那前世的僧人是誰。”

“不論是誰,對我來說,都沒有那麽重要,因為,她死了,而我,還活着。”

“那今生哪?難道你也不在意你的今生?”

幽天的手指撫過那面三生三世鏡,那被無數箭枝穿過,至死都站立着的景象,波光一閃終是消逝,取而代之的卻是遙遠村落間的景象。

懷胎十月的女人馬上就要臨産,可是卻突然傳來丈夫身死的消息,這對于這個本就貧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而最讓她難以承受的是,她生下了一個女兒。

沒有了頂梁柱的家庭,搖搖欲墜,丈夫身死,只留下年邁的婆母,還有襁褓裏的幼兒,她終于承受不住這壓力,于某天夜裏撇下孩子離開。

點着蠟燭的土屋裏,只留下年老的婆母哄着哭鬧不止的嬰兒……

那是燕九最為熟悉的景象,被留在破敗土房裏的是她和奶奶。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哪?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曾經發生的一切,給我看我的前世,還說的過去,可是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我已經知道的哪?”

燕九說着,卻是看向幽天。

“還是說,就連幽天仙帝也不清楚我為何會來到雲仙界,只有把我哄騙到這裏,通過這面所謂的三生三世鏡來找出答案?”

幽天看着那面三生三世鏡有些出神,三生三世鏡裏的燕九又或者說是“柳月”已經長大,卻是受到了村裏孩童間的排擠。

“災星!你個害人的災星!”

“誰與她靠的近是要倒黴的!”

“呸!快對她吐口水,去晦氣!”

……

“我的确不知道你來到雲仙界的原因,”幽天看着那三生三世鏡說到,“我只是想要找一個答案,一個與我有關的答案……”

第 122 章 沒錯,我用的是忍術!

即使是這樣,圓真挨了一鞭子,竟然也沒死。

他在踉跄當中,甚至還能用左手舉起槍杆想要防禦顏沖的下一鞭,而右手的槍頭則在身邊亂劃,想要逼退只狼。

只狼手邊也沒有刀,一斧子下去,把槍杆劈斷,已經算是立功了。

他立刻轉身就跑,跟圓真拉開距離。

圓真知道追他不上,便也不再追趕,現在對他真正有威脅的人,是顏沖!

失去了長槍距離優勢的圓真,緩慢地向顏沖靠近,想要嘗試近身搏殺。

他甚至還把槍杆扔掉了,只用槍頭對着顏沖。

顏沖還真就任由他靠近了一些,然後掏出了一把手槍。

這麽近的距離,顏沖有十足的把握。

“砰!”

圓真頭部中槍,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來他也沒有滿力量、滿體力的本事。

一鞭子十六滴血,手槍十滴血,加起來二十六滴血,算上裝備,也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

大人,時代變了!

顏沖抽刀出來,過去給圓真補了一刀,防止他裝死,然後對着他的屍體一陣搜刮。

圓真手中的這把十文字槍,非常的鋒利,看起來應該是個好東西,只可惜被斧子劈斷了。

現在他只剩下了一截十字形的槍頭以及不到半米的槍杆,看起來好像一個大號的十字架。

顏沖看了之後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厭惡,一腳把它踢了出去。

看起來,是吸血鬼背包的效果起作用了呢!

吸血鬼作為奇幻故事裏的常客,吸血鬼背包的副作用就變得非常明顯,時不常地就能發現一些相克的物品。

幸好顏沖手裏的吸血鬼殺手是沒被激活的,要不然他恐怕連鞭子都用不了了。

作為一個把大門的勸退怪,圓真的身上竟然只有一顆散落念珠。

散落念珠的效果是湊齊一定數量之後,可以編制成一串增加生命值上限的佛珠,單一的念珠沒有任何的作用,顏沖知道後面還會有人掉落,于是就把它揣了起來。

見圓真死了,只狼這才溜達了回來,跟顏沖道:“你剛才用的那個是什麽?好大的聲音,好大的威力!”

“忍具。”顏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

“既然你有這麽厲害的武器,也不需要用刀,能不能把我的佩刀還給我?”只狼問道,“沒有刀,我基本沒有戰鬥能力。”

顏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圓真,指着被踢出去的那半截槍頭道:“你就用這個吧,除了多兩個橫叉,基本上跟直刀差不多。”

只狼:“……”

有這麽裝備的嘛!

顏沖又道:“如果你用這個嫌短的話,等回荒廢寺廟之後,找佛雕師幫你再接一根槍杆。圓真那麽厲害,你也跟他好好學學。等你和他一樣厲害,你就可以叫槍狼了!”

只狼:“!!!”

槍狼這名字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刀是不可能還你的,不過我可以幫你收集一下忍具。”顏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座三層寶塔。

按照游戲裏的設定,那裏面供奉着忍具:霧璃鴉的羽毛。

使用之後,可以瞬間消失,并出現在敵人的身後。

那個位置應該守衛着一個內府軍旗下的忍者組織,孤影衆的一員,而作為另外一個精英怪,他的身上大概率也有散落念珠。

顏沖決定幫只狼收集一下忍具,順便自己也收集一下散落念珠。

只狼其實不太想去,但是一想到離開了顏沖,自己可能誰都打不過,所以只能無奈地去了。

“這是一處高崖,下面有河。”顏沖告訴只狼,“一會如果看見單個的穿紫衣服的敵人,你就跳下去,憑你的身手,攀着牆壁一定摔不死。然後你從側面再爬上來就行了。”

“那你幹什麽?”只狼問道。

“我去幫你拿忍具啊!”顏沖道,“怎麽你還信不過我嗎?”

我怎麽可能信得過你啊!

在武力的威脅下,只狼最後還是決定行動。

他們兩個一路往三重塔的方向前進,一路上還看見了不少的小兵。

他們大多數都是山賊,穿着随意拼搭的盔甲,手裏不是拿着木質盾牌,便是拿着殘破的斧頭,動作也非常緩慢。

顏沖便不再使用鞭子,而是把楔丸拿了出來。

楔丸雖然是武士刀的模樣,但是它本身是忍刀一系,被算作是短刀,屬于簡易武器,跟匕首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它主要的功能是用來刺殺和格擋,而不是施展什麽精妙的劍法。

有了它之後,就可以把趙一兩的匕首替換下來了。

顏沖手裏的星幣還算充裕,于是又拿出了一點,點在了“格擋”上,然後在面對小兵的時候,能潛行刺殺,就潛行刺殺,不能潛行刺殺的,就跟他們正面拼刀。

八點的基礎傷害,三點的敏捷加成,五點的天賦加成,讓這把刀的傷害高達十六點。

根本不需要變身,兩刀下去,誰也擋不住。

變成隐身形态會變得脆,變成石頭形态會變得很慢,都不适合在野外戰鬥。

而變成橡膠形态時力量會減半。

四點力量的顏沖,在減半之後,就剩下了兩點,自然連站都有些站不住。

但是現在有了力量護腕增加的一點,就達到了三點,起碼行動非常的自如。

而顏沖敏捷加成的刀并不需要力量支撐,用鞭子爬高也需要橡膠形态的加成,所以顏沖便幹脆用橡膠狀态行動了。

只狼在旁邊看着顏沖時不常地把胳膊伸長,在不知不覺中就把人的脖子給抹了,感到非常的詫異。

“你是怎麽做到的?”只狼問道。

“忍術。”顏沖回答。

只狼:“!!!”

你這忍術我怎麽沒聽過!

“你能把這招教給我嗎?”只狼問道,“你的潛行和格擋動作都不專業,作為回報,我可以指導你。”

我的潛行都已經到Lv5了,你說我不專業?

不過顏沖聞到了一絲支線任務的滋味,估計如果做完了這個任務,能提升潛行和格擋的等級。

“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便告訴你吧。”顏沖道,“你知道施放忍術最基本的條件是什麽嗎?”

“是什麽?”只狼問道。

“是查克拉!”顏沖回道。

只狼:“???”

我怎麽從來都沒聽過

第 121 章 彌山院圓真!

在三年之前,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作為葦名家分家的平田家,突然遭到了一夥山賊的洗劫。

神奇的是,那一天平田家的武士都被調離去防衛內府軍的進攻了,所以這一群烏合之衆竟然将武士的宅邸攻陷了下來,并且縱火劫掠。

而這背後真正的原因,其實就是狼的養父,貓頭鷹所帶領的內府軍忍者所幹的。

他熟悉路線,還有宅邸的鑰匙,想要進攻自然是手到擒來。

所謂的山賊劫掠,不過就是為了掩蓋現場罷了。

他的目标,也是九郎身上的龍胤之力。

因為在救下了九郎之後,狼受了重傷,瀕死狀态下被九郎授予了龍胤之力。

因為是第一次複活,他失去了那一段的記憶。

但是在守護鈴的神力作用下,他能夠傳送回那一段時光。

顏沖原本只是想嘗試一下,畢竟根據游戲裏的介紹,那段時間很可能是魂穿,或者幹脆是模拟記憶。

但是如果在三年前殺掉了某些重要NPC的話,則會直接導致三年後劇情的變化。

所以顏沖才要嘗試一下,自己能不能跟着穿過來。

沒想到,他還真的成功了。

看起來,這是真的穿越。

前面一段路,只狼非常的熟悉,他用鈎繩抓着樹幹,在大樹和高崖之間來回穿梭,根本就不等顏沖。

顏沖用鞭子緊随其後,但是畢竟沒有他熟練,好幾次差點從上面摔下來。

顏沖嚴重懷疑只狼其實是故意的。

自己欺負了他這麽半天,他也想找個機會報仇。

如果顏沖沒有啥事兒,那麽就繼續給他帶路。

而如果顏沖不幸摔死了,只狼也算是報仇了。

顏沖只能忍着惡心,一面小心謹慎地跟随,一面在心裏盤算以後如果有機會,該怎麽收拾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忍者。

因為只狼曾經來過三次,所以外圍的那些山賊基本都被殺光了。

但是在通往平田宅邸的橋對過,站着一個頭裹白巾,項挂念珠,手拿十文字槍的日本僧人。

顏沖知道,他就是忍者獵人,彌山院圓真。

在游戲當中,他的長槍突刺攻擊隐秘而且無法防禦,許多玩家都命喪在他這一手突刺之下。

只有在學會了《識破》技能之後,才能準确地發現他的突刺攻擊,然後進行招架。

顏沖可不會《識破》技能,看樣子只狼也不會,他這一副窩囊的樣子,應該是沒怎麽升過級。

但是顏沖不害怕,顏沖會滑鏟。

“你過去跟他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在後面偷襲他。”顏沖交代只狼道。

“我……說話?”只狼回道。

作為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你能指望他用說話吸引住圓真的注意力?

顏沖:“……”

“我跟他打過三次,他現在看見我直接就會發動攻擊。”只狼又道。

你這個廢物!

“你為什麽不偷襲他?”顏沖又道。

“沒用的!”只狼一臉的沮喪,“他的耳力非常好,我只要一靠近,他就能發現我。”

他的這條消息很重要。

這裏畢竟是野外,而且圓真是被雇傭來狩獵忍者的,警惕性很高。

而且說是狩獵忍者,其實目标就是九郎的忍者,只狼。

忍者都是能無聲無息行動的人,他自然有一套對付的方法。

所以顏沖雖然有無聲皮鞋,但是也不敢輕易地潛行過去偷襲他。

在玻璃形态下,他非常的脆弱,哪怕是不小心被掃到,恐怕都會碎掉。

所以顏沖也不潛行了,幹脆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什麽人?”圓真沒有見過顏沖,不知道他的來意,所以并沒有第一時間發動進攻,但是卻也把槍尖指向了顏沖,随時可能發動攻擊。

“過路的。”顏沖道,“你把道閃開。”

“想得美!”圓真道,“我收到了命令,任何人也不能過去。”

“那平田家的忍者怎麽過去了?”顏沖說道。

“你說的是那只廢物狼?”圓真問道。

起碼在這一點上,顏沖和他達成了共識。

“就是他,龍胤禦子的忍者。”顏沖道。

“他?他被我殺了六次,沒有一次能過去的!”圓真笑道。

顏沖:“???”

是你在吹牛還是狼在打折?

這怎麽數還對不上了呢?

顏沖負責吸引圓真的注意力,這時候狼已經通過草叢繞到了圓真的後方。

聽到圓真這麽說,他直接就跳了出來,怒道:“你們要打就快打,在這兒費什麽話啊!”

看起來,圓真說的才是真話啊!

只狼啊,只狼,我說你點啥好呢?

因為只狼被戳穿了心思,所以攻擊的時候殺氣外露,動作變形,接下來的一斧頭便被圓真識破了。

圓真連忙舉起大槍招架。

忍斧一下子劈在了圓真的槍杆上。

這把忍斧非常的沉重,對木質物體有着很好的破壞作用,尤其是拿木盾牌的小兵,一斧子下去,盾牌立刻就碎。

圓真的槍杆也是木頭的,倉促之間,防禦的角度也不好,竟然直接被只狼劈斷了。

他的大槍并不是特別的長,只剩下一根一米來長的槍杆,和半米來長的槍杆加上槍頭。

這倆東西單拿哪一樣,都不成兵器。圓真也沒練過啊!

這個機會特別好,顏沖立刻行動了起來。

他揮起了鞭子,直接向圓真抽了過去。

鞭子和鈎繩的最大不同,就是鞭子能夠用來做攻擊武器,而且範圍特別的廣!

顏沖這一鞭子正抽在圓真的後背上,把他抽了一個跟頭。

鞭子本身的傷害力不高,基礎傷害只有三點,而且不受屬性加成,就連攻擊速度都很慢。

但是作為異種武器,它最大的特點便是攻擊範圍廣,而且攻擊時有幾率纏住對方的手或者腿,從而發動繳械或者摔絆的效果。

用來做副武器,還是很稱職的。

雖然這條鞭子是吸血鬼殺手,但是在沒有用貝爾蒙特家族的血脈激活之前,它就是一條普通的長鞭,只不過比其他的鞭子結實一些罷了。

而鞭子還有一個稱不上優點的特殊效果,就是對穿戴皮甲或以上盔甲的敵人,傷害無效。但是對布甲或無甲的敵人,造成的傷害翻倍!

對普通人來說,也不過就是三點翻成了六點而已,依然不如刀劍。

而顏沖的“極惡非道”天賦可是增加了五點基礎傷害的!

這一鞭子抽中了,一下子就是十六點的傷害!

第 110 章 惡鬼

這裏如同冥界般,幽暗無光,葉桦擡頭望向天空,發現一道亮光如同白線漂浮在很遠很遠的天空,那應該是深淵的最上方吧,這深淵不知有多深,陽光也照射不下來。

“走”沈雨對着葉桦等人說道,緊接着帶着葉桦等人向着右邊走去,絲毫不敢耽擱,生怕惡鬼被人殺光了。

“我來時也找人打探了深淵中的形況了,這深淵,從上方看,好似一只眼睛,剛剛那兩個傳送陣,就是通往眼睛的左右端,我們現在應該在眼睛的最左端。

而這惡鬼的分布,也是有規律的,越靠近眼瞳地區,惡鬼的實力也越強,我們現在先順着邊緣走,此處人太多,待走過一些,再開始深入。”沈雨對着衆人說道。

聽沈雨這麽說,葉桦等人也同意了,果然,自己算是迷迷糊糊進來的,不比別人,有人作伴确實對自己有好處。

沈雨加快了速度,施展起法術,而葉桦等人見此,也加快了腳步,緊跟其後。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葉桦等人才停了下來。

“就從這個地方開始深入吧。”沈雨說道,看向衆人,這裏沒別的人了。

“行。”寧樹贊同道。

于是,衆人就開始往前走了,孤零零的四個人,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找起了惡鬼來。

剛深入沒多久,就遇到惡鬼了。

只見,一個散發着青光的小球出現在衆人的前方,絲絲青光如同炊煙,不斷地升起,但升到一米高的時候,卻詭異的消失了。

當葉桦等人靠近,這青光變得濃密起來,從中凝聚出一個人影來。

“惡鬼。”沈雨低聲喝道,只見,眼前這只惡鬼,橢圓的頭顱光溜溜的,血管暴起,布滿整個腦袋,碩大的眼珠突出眼眶,張大着嘴巴嘶吼着,露出滿嘴尖銳利牙,身體枯瘦無比,只有一米高,四肢如同枯木,卻帶着銀色的爪子。

看到衆人,這只惡鬼便對着衆人沖了上去。

沈雨走前一步,掐起法決,頓時一顆紅色的火球凝聚在手心上,随手一抛,直接落在沖上來的惡鬼身上。

“轟。”惡鬼燃起了火光,很快烈火就燃遍全身,惡鬼倒地掙紮着,痛苦地發出刺耳的叫聲,很快,陣陣惡臭傳來,惡鬼已然化作木炭,靜靜地躺在地上,火焰随之熄滅了。

問道這股惡臭,衆人不由皺起眉頭來,寧樹更是捂住鼻子,不滿地看着沈雨。

“哎,不好意思,沒想到它燒起來這麽臭。”沈雨讪讪地說道,一臉不好意思。

“這惡鬼只有鬼奴一層的實力,從青光便可看出。”沈雨解釋道,他剛才也就知道這惡鬼的實力,才随手一個法術滅掉了它,卻沒想到這惡鬼如此臭氣,污了衆人的鼻子。

“哦?沈兄可知道如何辨識惡鬼的實力?”葉桦問道,看起來沈雨真的是有備而來,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

“嗯,這青光的惡鬼只有鬼奴一到五層修為,而藍光的惡鬼有六到十層,綠光的惡鬼則是鬼奴巅峰了,是我們此行的目标。還有的黑色的惡鬼則是鬼差前期了,我們聯手,或許也能殺上一殺,黃光的惡鬼則是鬼差中期,紅光的惡鬼是鬼差後期,遇到紅光的,我們還是趕緊逃命吧,否則被他盯上,我們這幾個還不夠他吃的呢。”

沈雨說完這些,繼續往前走去,沿途中,又遇到了幾個青光惡鬼,寧樹見沈雨要施展法術,連忙搶先出手,一個個金色的小劍出現在空中,對着惡鬼刺去。

迎着沖上來的惡鬼,這些小劍一個不落,都刺入惡鬼的身體,頓時血液湧流而出,發出一道刺耳的吼叫,就面門砸地,一動不動了,金光一閃,惡鬼身上的小劍都消散了。

緊接着,城群也出手了,土地幻化出一個浪潮,直接将一只惡鬼掩埋了。

一路上,很輕松的解決了沖上來的惡鬼,這些惡鬼都是青光的,實力都低于鬼奴六層,對于自己這些鬼奴八層來說,很是容易。而且,葉桦始終懷疑這些青光惡鬼智商有問題,每次都是直接沖上來,若不是這些惡鬼長得實在醜陋不堪,葉桦也不介意用呆萌來形容這些惡鬼。

突然,葉桦眉頭一皺,緊接着,沈雨發聲道:“不好,我們被包圍了。”

只見,衆人的周圍,一道道藍色光亮出現,幻化成一個個惡鬼,對着衆人嘶叫,直接沖上來了。

“小心。”沈雨提醒衆人,從儲物袋拿出一把藍色劍來,禦使着藍劍,沖着藍光惡鬼刺去。

而衆人也不敢閑着,都施展起自己的手段,攻向對着自己襲擊而來的惡鬼。

葉桦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砍刀,品質不高,勉強只有下品品質,葉桦覺得沒必要拿出自己的魔劍來,畢竟這些只是藍光惡鬼而已。

右手拿着砍刀,左手掐起法術來。

“幽冥閃。”葉桦突兀地從原地消失,而後出現在一只惡鬼身後,手中砍刀狠狠地砍下,一顆藍色的頭顱便掉落下來,血液噴出。一擊殺敵,葉桦沒有耽誤,緊接着又施展起了幽冥閃,再次斬殺了。

過了一會,葉桦就殺了三只惡鬼了,而見到葉桦如此厲害的沈雨,對着葉桦喊道:“葉桦,幫把手,這一只修為又鬼奴十層。”

葉桦一聽,掐起幽冥閃,出現在惡鬼的身後。

但是葉桦的幽冥閃等級有些弱,剛一出現,惡鬼就察覺了,身體一轉,鋒利的爪子朝着剛出現的葉桦揮去,葉桦見此,砍刀向着那手臂砍去。

刀到臂斷,綠色的血液噴注而出,惡鬼痛苦地厲聲叫道,嘴巴張開,足有一個人頭大小,對着葉桦喊去。

“啊啊啊。”巨大的聲音帶着恐怖的力量沖葉桦而去。

葉桦見此,身子向旁一避,躲掉了那恐怖的攻擊,但聲音是擴散的,葉桦雖說避開了正面那恐怖的力量,但還是被波及到了,一絲血液順着嘴角流下愛。

見葉桦避開了,惡鬼猛地舉起另一只爪子,對着葉桦抓去。

而惡鬼身後的沈雨,自然不會讓它逞兇,藍色劍直接穿過惡鬼的頭顱,讓它停止了攻擊,愣愣地倒下。

“葉兄,沒事吧。”斬殺了惡鬼,沈雨趕緊跑來,看向到葉桦嘴角處的血跡,急忙問道。

“怎麽了?葉兄受傷了嗎?”此時,那些惡鬼都被斬殺了,城群和寧樹走了上來,關心地問道。

“沒事,只是小傷。”葉桦擺了擺手,這次的受傷更多的是大意,他沒料到這惡鬼竟有這一招,不過,好在受的只是小傷,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療傷藥,直接吞服,頓時好得差不多了。

見葉桦沒什麽大礙,沈雨也放心下來了。

“這領頭的就是這只,鬼奴十層。”沈雨踢了踢腳下的惡鬼屍體,對着衆人說道。

“沒想到我們已經如此深入,一下子遇到的都是藍光惡鬼,在往前怕是會遇到綠光惡鬼,我們要做好準備。”沈雨說道,這裏沒有地圖,他們也不知道有多深入了,之前也只是遇到一兩個青光惡鬼,現在一下子上來這麽多藍光惡鬼,最厲害的還是鬼奴十層的修為。

“嗯,都小心一點,別再被包了,也不知道。”寧樹說道,這一次這麽多的一下子上來,把他吓了一跳,還以為這是場惡戰呢,沒想到這麽容易打,這些看是修為不低,但是智力卻有些問題,一個勁的向前沖來。

而且,這些惡鬼的攻擊手段太過單一,也只有那只鬼奴十層的惡鬼多了個攻擊而已。

“行了,繼續前進吧。”沈雨說道。

衆人再次前進,不過葉桦卻退到最後。

因為龍澤找他了。

“怎麽了?”葉桦問道。

“剛剛我好像感受到那石碑了,好像有些變化。”龍澤跟葉桦說道。

“什麽?”葉桦驚喜道,想必是有功勳了,斬殺惡鬼有功勳,這是葉桦來的最重要原因。

探入神識,見到石碑在閃閃發光,葉桦一看,上面的記載的功勳值果然多了,原本的零,現在竟然有三個功勳了,而且福緣那裏的數字也變成3了。

葉桦趕緊看巡察各界那項,卻還是不能傳送,讓葉桦有些失望,不過,他感覺應該是功勳值還未達到要求,當下對這些惡鬼渴望起來,他要在這裏屠殺,刷一刷功勳和福緣值。

第 122 章 村中詭事

尋常所見,道觀裏的神祗也好,廟裏的菩薩也罷,哪個不是慈眉善目,溫潤儒雅,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樣。面容醜陋的……只有那些伺候“人”的小鬼夜叉。

面前的這位“娘娘”,倒不能說她醜惡,但樣貌…..似乎太普通了點兒,跟村子裏四五十歲,又事兒逼,又喜歡嚼舌根子的胖老娘們類似,一看就給人一種很不好相處的感覺。

尤其是她的眼珠子,是那種通紅似血,沒有瞳孔和眼白的兩塊雞血石嵌成,乍一看…..跟厲鬼一樣,還把人吓一跳。

更令黃丫感到發憷的是,她的手臂,跟八臂哪吒一樣,也是四對,四下散開,長短不一,擺出了各種姿勢……

千手觀音的佛像,黃丫不是沒見過,但…..人家那,給人的是一種法力無窮的包容感,眼前這位…..卻像是某個悍婦,張牙舞爪的要撲過來找你打架一般!越瞅越不得勁。

老鼠們也看到了這尊娘娘,但它們對娘娘的美醜并不關心,所在意者…..只是神龛案臺上有沒有瓷盤碟碗之類?

然而…..那破舊的桌子面上空無一物,倒是…..一個小銅鼎中,燒着三柱高香!

“大仙…..這屋子裏,沒貢品啊,”一只小老鼠失望道。

另一只說:“這破廟,也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屋子裏還那麽多的蜘蛛網,那孩子,他平時吃啥呢?”

叽叽喳喳間,黃丫也覺得好奇,這個時候,有一個眼賊的老鼠指着廟裏的一個角落說:“你們快看呀,那裏,有個死人!”

擡眼看去,果不其然!在一個破爛塌碎的凳子下面,黑洞洞的角落裏,有一個人類的頭骨隐嵌其中,周身被蜘蛛絲層層裹繞,顯得很模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看來….這地方不可能有谷子之類的東西了,”一只老鼠失望的搖頭。

“那個男孩,會不會是個吃同類的家夥,可是…..這骨頭明顯就是大人的,他能打的過大人嗎?”另一只老鼠撓頭道。

“這有什麽稀奇?不會等他死了再吃?”

……

老鼠們又叽叽喳喳了起來,黃丫說:“這破廟透着一股子邪性,又沒吃的,咱們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周圍不是有老百姓家麽,咱們去別人家看看,有沒有吃的東西?”

“就是!大仙說的對,別說吃的,屋裏屋外都是一個溫度,進去也是挨凍……”老鼠們紛紛贊同。

它們下了臺階,又開始到別人家尋摸,希望能找見吃的東西。

粗心大意的黃丫,還有老鼠們,并不知道,它們剛轉身的一剎那…..那顆被蛛絲層層纏繞的死人骷髅,微微的動了下。

黃丫帶着老鼠們來到了一戶人家前,門沒鎖,是虛掩的….一股黴腥的怪味往外冒,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它不由的隐隐擔心,懷疑這村子裏…..壓根一粒能吃的糧食也沒有,這地方,完全就是個死村,除了那個小男孩外,一個活物也沒。

屋子裏….可能躺着一具屍骸,而且還是腐爛幹凍的那種,再或者…..就是一把骨頭!

這地方,像是遭過什麽災,老百姓都死絕了。而那小男孩,也不像是鬼呀?之前砍樹的時候,還呼呼的噴白氣呢……

黃丫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把臉湊到門縫往裏瞅,這一看不要緊,吓得它兩腿發抖,差點沒坐地上……

要說…人類覺得害怕的東西,動物不見得害怕,就算屋子裏挂滿死人,或者骸骨遍地,布滿毒蟲,對于黃鼠狼來說…..也沒啥值得驚駭的。

但它剛用獨眼往裏瞄,屋內同時也有一對綠油油的眼珠子在盯着它,三目相對下,構成了一個“銳角三角形”!

這屋子裏藏着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只體型碩大的黑狼!

按理說…..狼和黃鼠狼雖然都是野獸,但交集并不多,也不是它的直接天敵,但黃鼠狼的天敵是狗和大白鵝,這狗又和狼極為相似,如此近距離下彼此相對,黃丫不免本能的緊張。

它菊花一陣奇癢,超級想放屁,但卻努力的鎮定了下來,用激光筆使勁的掃着對方的眼珠子,想先控制局面…….畢竟是有100年道行的大仙,遇事沒那麽不冷靜。

然而…..屋子裏的狼,看到門口有一只黃鼠狼後,也不願多搭理,把腦袋垂下,完全不和它對視,自顧自的做假寐狀。

擦…..!黃丫的心一突突,看來,這狼完全對自己沒興趣,只是聽見了外面有動靜,故而擡頭瞅一瞅,這麽短時間的激光筆接觸下,很難對對方腦電波産生幹擾!

娘的!這屋子裏不住人,竟然…..藏着一只狼!看來這村子,确實不是人待的地方,屋內腌臜髒亂,跟狗窩一樣,從來也不像有人住過。

不過…..令它感到驚詫的是,在這只狼的面前,竟然有一個不鏽鋼盆,盆子裏…..裝的都是黃橙橙的堅果,看樣子,像是剝好的榛子!

見到了吃的,它自然眼睛一亮,不過…..無數的問號也在腦海裏閃現。

如果說…..這村子裏的人都死光了的話,這些榛子哪兒來的?誰給剝的?是那男孩嗎?

另外…..屋內的兄弟,你特麽是只狼啊?怎麽跟狗一樣,面前還擺個盆子,裏面裝的……還是狗都不吃的堅果?這到底怎麽回事?

雖然都叫狼,但黃鼠狼和狼可是完全不同食性的兩種生物,狼只吃肉,而黃鼠狼的食性卻很雜,鼠類,兔子,魚,青蛙,蟲子,還有糧食,這些榛子,自然也在它的食譜內!其習性兼容在狼和老鼠之間!只是黃丫這些年修行有道,已經不怎麽吃肉了,主要還是吃糧食!

面前的這只狼,也能吃糧食嗎?自己活了100多年了,可是聞所未聞!另外還有……聽自己的娘講,狼和狐貍住的地方,都特別的臭!離的老遠就能聞見,而這個屋子,之前靠近的時候,只有一陣發黴的腥味兒,并沒聞見有什麽狐狼之類的騷臭啊?

自己這輩子,唯一碰見過的體味較輕的動物,就是大王,今天…..又碰見了一個!

黃丫怕狼,老鼠們可不尿它,俗話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狼也差不多!這群耗子,從來也沒把狼當自己的天敵,看見那盤榛子,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直接蜂擁而上,搶奪堅果!

黃丫攔也攔不住,事到如今,只能靜觀其變,“激光筆”和菊花都是滿電狀态,時刻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令它吃驚的是,原本以為會護食的大黑狼,卻像是很怕這些老鼠,拼命的往後躲,藏到了一張破桌子後面,跟個膽小鬼一樣,面容滿是膽怯之色,和它那張威風凜凜的狼臉十分不相稱!

擦…..?黃丫覺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這特麽是只膽小的狼啊?虧你生的五大三粗!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那黑狼膽怯的下垂着眼角,像是生怕這些耗子咬它一樣,這種眼神……在動物界裏很少見,這究竟是個什麽狼?

那些老鼠,咔咔咔的啃着榛子,這東西可比玉米粒好吃多了,油性也大,很快吃的滿嘴都是油……這幫王八蛋這輩子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然而片刻後,一只老鼠翻滾倒地,渾身抽搐,剛才吃的那些榛子,全以碎渣的形式嘔吐了出來……

“你們別吃了!有毒!”黃丫大駭,驚叫道。

“大仙,沒毒!它,它,它吃的太多了,給撐到了,這糧食可頂呢!”另一只老鼠解釋道。

正在黃丫駭然間,突然…..村子裏響起了當當當的敲鐘聲!

第 110 章 官居校尉

“怎麽可能!”葉忘瞪大了眼睛,只聽方家次子,嘴皮子功夫厲害,大理寺把個英武侯氣得不輕,沒聽說,他的武功有多強啊!

“校尉大人,再接我一招吧!”

方雲一爪震退葉忘,腳下如行雲流水,順勢欺進,右手一擡,立即一掌劈了過去。

葉忘心中大駭,剛剛那一招,他已盡了全力,方雲只是輕松一抓,都破了他的水蟒功。這一掌,看起來氣勢雄渾,比剛剛那一抓,更加沉渾。葉忘哪裏敢接。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且忍一忍,過了這一關再說。”葉忘手掌一擡,作狀就要認輸:“小侯爺,這場挑戰,我……”

方雲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打得什麽注意。這個葉忘,有便宜立即就占,見勢不對,馬上就認輸,半點虧都不吃。這樣奸猾的人物,若是留下來,日後免不得惹風惹雨,是個大禍害,方雲自不會留他。

“校尉大人果然厲害,再接我一掌!”

方雲立即大聲道,一下蓋過了葉忘的聲音。手掌一抖,立即轉劈為拍,施展出了力魄大手印。

轟隆!

方雲手掌一拍,身前十丈範圍內,立即化為一片真空,一個半透明的巨大手掌,浮現在真空中,帶着一股雄渾、霸烈的氣息,向着葉空拍下。

葉空望着方雲,瞳孔中浮現着,這只巨掌的倒影。雄厚的掌力排山倒海,如同一座座山巒覆壓過來,讓人升起一種,無法抵抗的感覺。

這一掌,已經相當于力魄級的強者了,根本不是他能抵抗的。葉空眼中,一片絕望。

“手下留情!”

西校場五十丈外,一道黑甲人影見勢不妙,立即暴喝阻止。腳下一踏,立即風馳電騁而來。同時,手掌一甩,一柄漆黑長劍嗡鳴一聲,暴射而出,化作驚虹飛向方雲。

方雲聞聲,不但沒有停手,反而加快了幾分。只聽轟的一聲,葉忘如斷線風筝一般飛起,落到地上時,血瀑如雨,他身上的铠甲,完全裂開,死得不能再死了。

前後不過兩招,同是住胎級別的校尉葉忘,立即就被方雲經震死了。練成力魄大手印第九道陣法後,方雲每天用以淬煉肉身,肉體的力量,比之同級的武者,至少強了三倍,而體內容納的內力,也相應增加了數倍。

眼角一抹驚虹襲來,方雲向着身前的虛空一夾,聽只嗆的一聲,食中二指之間,立即多了一柄極鋒利的暗色長劍。

看到方雲以手夾劍,校場上的士兵,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方雲五步開外,來人也停住了腳步。這人黑發披灑,雙肩削瘦,眼神銳利,八尺的身高,放在那裏,就像一柄劍插在地上。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沖擊感。

“這個人是個高手!”

方雲警醒地打量着來人。相比于葉忘,這個人身上多了一股濃烈的官威。

“參見都尉大人!”

周圍的護衛都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方雲,我的命令,你沒有聽到嗎?”

都尉林軒沒有理會周圍的護衛,眼睑一眨,目中射出一片冷電般的寒芒,罩落在方雲身上。

方雲拱了拱手,從容道:“都尉大人請見諒。”

林軒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此子的武道修為是住胎級不假,但實力,卻遠遠超出了葉忘。當時的情況,葉忘已經準備認輸,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住手。他分明是故意的。

“早就聽說方家的次子,心有八竅,機辨狡詐。他臨出手前那一聲大喝,分明用來堵我嘴巴的。我就算有心,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了!”

聽到方雲的答複,林軒心中立即冷靜了幾分。他來得已經夠快的了,但還是慢了。

林軒深深地看了方雲一眼,随後雙手負于身後,望了一眼校場上的衆人,說道:“既然是失手錯殺,那就算了。現在我宣布,方雲勝出,成為新的校尉。”

周昕等人大喜,方雲成為校尉,對他們來說,也有無窮好處。

“多謝大人!”

方雲拱了拱手。

“你是任校尉之職,不可沒有校尉绶印。”

林軒右手一張,一股吸力發出,立即把葉忘身上的绶印,攝拿出來,抓在手裏。

“拿去吧。”林軒袖袍抖動,右臂伸直了,把白玉绶印遞向方雲。

方雲擡頭瞧了一眼,林軒臉上一片淡漠,瞧不出什麽表情。

“這個绶印,可不好拿!”方雲心道。

“方雲?”林軒出聲提醒道。

“多謝大人!”

方雲踏前一步,手掌向上一撈,托住白玉绶印。就在方雲五指接住绶印的剎那,林軒大袖飄蕩,手掌立即往下一壓。方雲立即感覺到,手上托了一座山岳。這一托,不但托不起山岳,反而要被山岳碾壓了。

“正好缺少和力魄級武者交手的經驗,我就試試,你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方雲也不說破,內力一提,把力魄大手印的九重陣法,和右手血肉融合在一起。手上立即升出一股無邊大力,穩穩的把這枚白玉绶印托住。

咔!

白玉绶印受不住兩人的大力,猛的顫動了一下,邊緣立即生出幾條裂縫。

林軒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袖袍一收,立即松開了绶印:“軍隊之中,沒有小侯爺,也沒有王公子弟。你既然接掌了校尉之職,就要行校尉之事。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林軒說罷,衣袖一拂,轉身離去。

方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默默的目送着林軒離去。

“我現在的實力,不靠法器,終于可以力撼力魄級的武者了。”

武道達到陣法級後,就可以利用法器了。在武者的較量中,法器和智謀運用得好,完全可以扭轉局面。方雲以往對敵,大多運用法器和智謀,這還是第一次,在不運用法器和計謀的情況下,接下一個脫胎境武者的挑戰。

“小侯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楚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方雲回過神來,掃了一眼校場。偌大的校場上,鴉雀無聲。方雲兩招擊殺校尉葉忘的恐怖事實,早已震懾住了衆人。

深厚的背景,強大的實力,以及肆無忌憚的行事作風,讓這些普通的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種印象,甚至瞬間将葉忘的印記抹去。

“這個方雲當面殺了校尉大人,居然連都尉大人都奈何不了他!”

方雲一句“拳腳無眼”,林軒立即不再追究,轉身離去。這樣的事實,讓不少人心寒不已。

葉忘大人,可是都尉的心腹啊!

“記住剛剛的編制,都散去吧!”

方雲擺了擺手,人群立即四散離去。衆人偷偷瞧了眼這位束發不久的少年,再不敢小觑。

“我不管你們之前效忠的是誰,從明天開始,你們和他們一樣正常訓練。”

方雲掃了眼,葉忘的幾名護衛,說道。

“是,大人!”

幾名護衛恭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們進去吧!”

方雲招呼了一聲周昕和楚狂等人,直接住進了,原本屬于校尉的營房。

葉忘的營房,幹淨大房,相比普通士兵的營房,要好上太多。

“方兄,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太招搖了一點?”

把其他人揮退了,營房裏只剩下一行九人時,周昕終于道。方雲的作風,他是知道的。但他還是被方雲一來閻城,就擊殺營地校尉的舉動,駭了一跳。

方雲搖了搖頭:

“我現在已經是住胎級的修為,你們幾個,最差的也是真氣級。真氣級,在後備軍中,做一個百夫長都足夠了。若是棄高就低,浪費時間不說,還會自取其辱,招來許多不必要的羞辱。”

頓了頓,方雲接着道:“有一點,大家一點要明白。風寧侯把我們送到這裏,絕不是讓我們來平靜度日的。閻城屬于邊陲,我們在這裏,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風寧侯!”

衆人若有所思。

……

就在方雲等人走進校尉營房的時候,校場邊緣,一邊白袍護衛,悄無所息的離開,穿過城區,進入了風寧侯的書房。

“侯爺,就是這樣!”

白衣護衛把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

“哈哈,我也小瞧他,”風寧侯聞言失聲一笑,把毛筆順勢擱在硯臺上:“他倒是聰敏,剛進大殿,就領會了我的意思。原本,我估計,他至少需要三日,才會動手的。沒想到,他直接就出手了。李冀,倒是給我推薦個好人才!”

“那也是他心竅玲珑,瞧出了侯爺的用心。而且恰巧三堂會審,得了人皇的冊封,獲得了男爵的爵位。否則的話,恐怕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書桌對面,一面豐胸翹臀,身材苗條的女子,穿着紅色的綢裙,俯身在桌前,兩條白藕似的手臂,緩緩磨着墨條。

她的眼神明亮,眉角一粒黑痣,倒給人一種有謀略的感覺。

風寧侯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你太小看他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三公和武穆面前,羞辱到楊弘的。”

同一時間,林軒踏入了城西的一間恢弘的大殿裏。大殿略顯陰暗,一名身材魁梧,全身披甲的武将,大馬金刀地坐在大殿上。他的膝頭,橫着一把赤黑色的偃月刀!

這人一動不動,仿佛雕像一樣,在這裏靜坐了無數個歲月。

第 122 章 :冬末癡醉的春風

天地如一個純黑的碗,倒扣在這座城市的上方。

黑暗像是無法泅渡的海,陰風宛若海潮,席天卷地,死亡的罪與美一如黃泉河畔盛開的曼珠沙華,在極致的妖冶後重歸黑夜。

城市的西邊,那巨大的劍火依舊冒着沖天的焰浪,紅傘的傘面被灼燒去了大半,露出了數百條細密的傘架。

趙襄兒仰着腦袋,那劍尖已然刺入了她眉心寸許,血紅的水順着額頭的傾角落下,劃過她雪蓮般的秀靥,在唇角打轉,她輕輕一抿,那唇的顏色便似是暮春的花瓣。

而白夫人身後無盡的黑暗裏,一道金色的光亮了起來。

那道光起于臨河城北落于臨河城南,穿行的軌跡一如流經城池的沙水。

無垠的黑暗中,那細長的金光更顯得無比耀目,它的邊緣波動着,像是滾燙的熔金,岩漿般化作天河流淌過穹頂。

而沿着那一道金光的邊緣,無數細密的裂縫開始沖破黑暗向着周圍蔓延,它們是光,也快得像光,轉眼之間整個世界的邊緣便都像是一觸即碎的蛋殼。

白夫人此刻神智幾乎盡滅,但哪怕如此,她依舊感受到了身後的光,那光灼燒着她的背脊,她堅不可摧的骨甲便像是柔軟易融的雪,在光芒之中飛快地變軟,化作液體滴落,然後液體又在空中蒸發成嘶嘶的白氣,大團的白氣湧入劍火之中,就像是天邊夕陽裏火燒的雲。

趙襄兒視線恍惚,隐約之間看到了天空中飛過了無數金色的鳥,它們所過之處,所有的黑暗都被吞噬殆盡,只是呱呱的鳴叫聲令人煩躁。

漆黑的潮水已經退去,寧長久站在黃泉的彼岸,他的身後,一輪圓日通紅,他便置身在那輪圓日中央,墨發披散,眉宇英氣,紅日的光描摹在他刀削般的面部線條上,雙瞳之中灼灼的金光好似烈陽中的來使,他眉宇間十六歲的稚氣已脫,更像是矗立在神國的少年雕像。

而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三足細長似竹竿的鴉,它金黃的羽翼邊緣振着細微的電與火,而以紅日為背景時,它則是一片漆黑的剪影,與寧長久一同盤踞在紅日的最中央。

寧長久睜着眼,仰望着天空中的夜幕,黑暗正在消退,外面的光一束束地湧了進來,像是一柄柄巨大的劍,随着夜幕上的金光一起将這個世界撕開。

無數金色的烏鴉掠過破碎的城池,它們蟻附在白夫人的是身上,嘈雜的鳴叫聲中,紅傘的壓力漸漸消失。

白夫人感受到身體的破碎,她驀然想起了那四張尖嘴猴腮的臉,一個憨厚老實,一個身寬體胖,一個滿臉兇相,一個面露慈悲。

六十四年前,她便是被這樣的四只猿猴打得百丈神骨破碎成堆。

今日她像是回到了六十四年前。

消磨的神智重新歸來,只是她已沒有了反抗的力量。

金色的群鴉之間,白夫人做着最後的抵抗,她幻生為萬物,時而如野草時而如白馬時而如山魈,最後化作了老人婆婆與少女。

只是無論她如何變化,此刻金烏似“衆目睽睽”,她又如何能脫身?

寧長久一動未動,那些金烏便已将白夫人的分身盡數斬滅。

此刻的白夫人形銷骨立,不辨人形,她的骨骼依舊不停地燃燒着,潰爛的神性在她的骨架上綿延出細密的裂紋,她空洞的雙眸盯着寧長久,聲音沙啞得難以辨別:“你也會死的……我的權柄是因果……你沾染上了……早晚會遇到那只野猴子,被他打死,哪怕你僥幸存活,真正的冥君大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話有些語無倫次,寧長久沉默地聽完,道:“冥君早已死去。”

白夫人艱難地搖頭:“冥君大人沒有死……他一直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注視着一切,總有一天,他會帶着永恒的極夜吞噬這個世界,你……攔不住的,沒有人攔得住……”

寧長久沒有回答,他知道白夫人真正瘋了,再多問也沒有意義。

肩上的金烏振翅來去,本就搖搖欲墜的白夫人在微弱的慘叫中崩潰瓦解。

劍火流逝。

她的骨頭落地,大部分化作灰燼,唯有幾截主心骨墜落在地,依舊發着瑩潤的光。

傘面上的壓迫力全部消解。

趙襄兒晃了晃身子,手中的傘傾倒下來,她仰起頭,外面的光照破了這一整個月都籠罩在極夜中的城池,落在了她絕美的臉上,她眉心的血猶如朱砂。

她漸漸散開的眼眸中,看到了寧長久走來的身影,他身後的紅日一點也不刺眼,散發着溫和的光,一點點包裹着她,她鼻子翕動,不由地回想起了那八年坐在大榕樹上看夕陽的日子,那時的光也這樣裹着她,在髒兮兮的白裙上抹上胭脂般的顏色。

她的眸子有些微微的水光。

寧長久走到她的面前,單膝跪下,與她平視,趙襄兒看着他那張線條分明,在紅日之下如神明般的臉。她眼睑微垂,望向了他雪白的長裙,輕聲道:“真惡心……”

寧長久眼中的金芒漸漸消散,他身後的紅日也一點點變成黑色,然後消失。

他脖子上的金烏輕輕振動着翅膀,碎片般的金光抖落在寧小齡和趙襄兒的身上,一點點覆住她們的身軀。

寧長久的眸子中的金光褪色之後,身體裏同樣湧現出了無限的憊意,他身子前傾,手指觸摸上了趙襄兒的眉心,替她拭去了血跡。

趙襄兒想要閃躲,身子卻使不上一絲力氣,她瞪着寧長久,想說些威脅的話語,寧長久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脫力般前傾,與她的身軀撞在了一起,猶如相擁。

寧長久的手按上了她有些骨感的秀背,将她真正地擁住了。

趙襄兒蹙了蹙眉,血紅的嘴唇輕顫着,她微微不悅:“放……放開我。”

她這麽說着,可是她的腦袋卻輕輕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長發順着脖頸散入他的衣裳裏,如少女吐氣如蘭的呵癢。

……

長夜已然過盡,久違的光芒落在這片多災多難地城池裏,許多依舊覆着雪的青瓦,在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

此刻已是冬末,天地間依舊充斥着不散的寒氣,仿佛随時要落下最後一場雪。

寧長久的記憶裏,飛入了一只金色的烏鴉,于是他所有記憶的畫卷也都有了一只金烏。

前一世的修行裏,他入觀後不久,便入玄結出先天靈金烏,他時常喚出那只金烏立在自己的肩頭,在道觀的蓮花座,在放生池的栅欄邊,在雲海翻騰的懸崖上,在大河鎮古舊的街道裏。

如今時光倒轉,這個世界裏,十六歲的他還沒有結出先天靈,所以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今日之前,他的先天靈是不存在之物,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不存在”的東西。

而如今他終于沖破了入玄的門檻,身體裏原本如戰争廢墟般的靈脈,在金烏的溫養下也變得繁複而精密,泛着淡淡的、細絲般的金光。

金烏從神話中走出,變成了這個世界真實存在的東西,于是他記憶中的空白便也自然而然地填補上了。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記憶綿延至深處,許許多多的畫面上,這只金色的鳥兒都落在寧長久的肩膀,像是畫卷中落款的印章。

畫面的盡頭,師尊的手伸入了自己的血肉裏,這只金烏被她硬生生地拔出,它的體型要比現在的幼鴉大數倍,但在那只泛着瑩光的纖細手指間毫無反抗的力量,它不停地嘶鳴着,掙紮着,羽毛上金色的光漸漸失去色澤。

而師尊持着那節瑩潤若玉的樹枝斬落,将金烏與自己身軀最後的藕斷絲連也斬去。

金烏的哀鳴徘徊在大河鎮的上空,白月之下的洪流吞沒了所有的光。

他顫抖着睜開眼,三條細竹枝似的腿立在他的肩膀上,尚有些小的金烏轉動着烏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羽毛上的金色是那樣的嶄新,就像是永不凋零的焰火,它看着寧長久的眼睛裏帶着些許的好奇,而寧長久的目光中則是滄桑。

似故人驀然相逢,只是相逢卻不識。

而趙襄兒的身邊,漆黑而巨大的九羽收攏起了翅膀,好奇地盯着寧長久肩頭的金烏。

金烏初生,對于一切黑暗的東西都有要将其撕破的天性,它抖了抖翅膀,沖着九羽叫了兩聲,然後細足發力,帶着萬丈金芒沖了上去。

寧長久來不及阻止,便見金烏翅膀上的光被九羽盡數吸收,九羽昂首挺胸,大翼一拍,将尚有些幼小的金烏打回了寧長久的肩頭。

金烏暈暈地晃了兩下才站穩,有些愧疚地看着主人。

寧長久嘆了口氣,心想這先天靈在撕開滿天長夜的時候何等威風,怎麽遇到九羽就像是遇到克星了似的,這般不争氣。

“嗯哼……”趙襄兒長長的睫毛顫動着,半昏迷半醒中的她手臂微微顫動,向前抓着,似是要握住什麽。

寧長久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精致臉頰,忍不住輕輕貼靠了上去,她身上的血腥味漸漸地散去,鼻息之間是若有若無的幽香。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一個月裏趙襄兒将自己按在地上毒打的場景,手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秀背向上摸索,掠過天鵝般的秀頸,手指陷入了如水的青絲中,他尋到了那紅色的發繩,将其解下,那紮得有些高的馬尾便散落了下來,瀑布般瀉在了她伶仃的背上,寧長久半擁着她,将她緩緩放倒在了地上。

趙襄兒仰躺在地上,她身上的男裝沾着血污,有些破損,上半身的衣衫很緊,撐起了繃着的褶皺,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眼皮不停地動着,想要睜開。

寧長久原本想小小地報複她一下,但俯瞰着她細長顫動的睫羽和微微曲翹的嘴唇,他竟覺得有些暈眩,身子也如雲一般柔和地落下,輕輕咬住了她的下唇,緩緩地厮磨着。

趙襄兒不确定自己是清醒着還是在做夢,她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無邊的原野上,頭頂和煦的光灑滿了她的白裙,溫和的風掠過高高的原野,将野草吹得猶如一波又一波的麥浪。

遠處的蒲公英被大風吹起,它們掠過了自己的身側,有點黏在了袖間,有的落在頸間,有的落在了唇上,她覺得有些微癢,下意識抿了些唇,将這宛若棉花般的蒲公英噙在了唇間。

她覺得身子放松極了,那些一股股吹來的風帶着無限的溫柔,讓她只想在原野上睡倒,就此沉睡過無數個日夜。

寧長久也有些醉了,數日巨大的疲憊壓在他的身上,許久不見的陽光落下,照得他不願睜眼,他本能地抱着懷中香軟的身軀,輕輕地貼靠着,若柔軟若緊致的觸感包裹着他。

而趙襄兒無意識間也伸出了手環住了他,她的手指撫過白色的裙,寧長久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那曾經揮出過無數重拳敲打自己身體的手此刻如此清涼,溫柔得好似可以融化身上的傷疤。

此刻他們置身于深坑的最中央,白夫人的屍骨還堆積在一邊,寧長久知道自己應該竭力清醒,先去往安全的地方,幫趙襄兒和師妹療好傷,就像是一個月前那樣。

但懷間的香柔讓他不願起身,腦海中的思緒也一點點地稀釋淡去,他的手自少女的頸間一點點滑下去。

恍恍惚惚間,他也像是置身在一片連綿起伏的山野裏,他在那原野中走着,那原野上下的坡度不平不緩,帶着巧奪天工的美妙。他滑過了那上坡的弧線,一點點向下走,不久之後,眼前便是一條狹小的山道了,山道的兩臂向着內側微微凹着,像是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繼續向前,視野中忽地拱起了一片丘陵,那丘陵像是才經歷過春雨的澆灌,泥土是那樣的松軟,仿佛他每一次跳躍,都會被柔軟的草地輕輕地反彈起一些。

他就那樣跳躍翻滾了許多次,才發現丘陵的中央微微分裂出了一條細長峽谷,深峽中似潛藏着暗泉,他的耳畔幻聽出了泉鳴,腳步順着裂谷的邊緣一點點向前走着,他似在岩壁上危險地行走着,随時要墜入其中。

有驚無險地越過深峽,更向前,便是一馬平川的山道,那山道是那樣的筆直纖長,他走得很輕很輕,似是害怕稍一用力,便會留下淺淺的足印。

山道過半,寧長久半夢半醒間擡頭,恍然間看到一個少女站在那頭注視着自己。

那是趙襄兒。

他們的夢境似是碰撞到了一起。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們一點點地向着彼此走去,輕輕地靠近,滑過臉頰的風帶着青草的芬芳,天上的流雲一點點下沉,包裹了他們。

夜色悄然降臨,朦朦胧胧的意識也一點點下沉。

趙襄兒與寧長久同時地眼皮跳動,他們緩緩地睜開了眼,視野中很快包裹住了近在咫尺的彼此。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們只覺得周圍很是昏暗。

已經是晚上了嗎?

他們這樣想着,微微擡些頭,卻發現周圍的黑暗不太對勁——那是九羽伸出了寬大的翼展護住了他們。

趙襄兒秀眉輕挑,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半摟半抱着,她的後背有些癢,大腿上又像是壓着什麽東西,她抿緊了嘴唇,散發出淡淡的殺氣。

寧長久感受到了殺氣,這才驚醒了些,他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覆在了她緊致如春筍的纖長大腿上,他回想起了剛才的夢,夢中的山壑丘陵起伏着浪濤,讓他有些神迷目眩,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發現她本來蒼白如金紙的臉頰此刻鋪上了些許溫潤的顏色,就像是新剝的荔枝,而她的紅唇亦有些濕潤,薄翹嘴唇上的唇珠發着微微的光,檀口的縫隙間依稀可以看到編排整齊的貝齒。

“你……我們怎麽回事?”趙襄兒輕聲發問。

他們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躺在一起,還是半摟半抱的旖旎,黑暗中彼此的臉好像離得很近,但九羽隔出的黑暗使得它們依舊很難看得真切。

寧長久輕聲道:“白夫人死了……”

趙襄兒臉有些燙,不悅道:“我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寧長久無力回答她的問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昏了過去……”

趙襄兒先前以全力接白夫人那天降之劍,氣海貯藏的靈力幾乎蒸發感覺,此刻她渾身酸疼,使不上一點力氣,只是檀口微動,道:“放手。”

寧長久的狀态要比她好一些,雖然一同接劍時耗費了極大的心力,但入玄之後的反饋讓他的精神和力量都恢複了些許,但他還是搖頭道:“我沒力氣。”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将身子後挪了些,道:“那只金烏是怎麽回事?”

寧長久輕聲道:“我說過,這座城市缺少一輪太陽,我一直覺得,我便是那輪太陽。”

這是計劃的最關鍵的一部分,寧長久說他的先天靈可以照破長夜,趙襄兒對于這般玄乎的說法,不知為何也信了。

于是某一個計劃裏,便是想方設法讓趙襄兒與白夫人同處城市的一邊,讓酆都失衡,然後讓寧長久站在另一端,這樣酆都為了維持平衡,便會将本源的力量灌輸到他的身體裏,那些力量或許足以幫他撬開身體的枷鎖,喚出心底深處的烈陽。

這個計劃因為它的不确定性,本來是排在較末尾的位置,但世事變幻裏,這卻成為了最後的唯一指向,而他也真的捧出了一輪太陽,改換長夜為新天。

趙襄兒輕輕道:“你很了不起。”

寧長久道:“殿下也是。”

趙襄兒聽着他的誇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放手……我一個月沒有歸朝,他們肯定會派人來臨河城尋我,先前進不來,如今城門應是開了……別讓他們看見。”

寧長久道:“沒事,九羽護着,沒人看得到的,更何況當日生日宴上,他們都知道你是我……”

“閉嘴!”趙襄兒清叱了一聲,心中想着他們明明沒什麽的,但如今九羽遮蔽着他們,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她掙紮了些身子,道:“你要是再不松開,等傷好了,我一定揍得你跪地求饒。”

寧長久的金烏固然強大,但他此刻也不過入玄,各自靈力恢複後,他當然不可能是她的對手,但如今趙襄兒靈力用盡,在九羽的護持之下微微蜷着身子,有氣無力的話語夾雜着微微的兇氣,卻愈發顯得她此刻很弱小。

“趙姑娘這個時候還敢提這個,倒是有些不識時務了。”寧長久輕輕的笑了笑,又湊近了一些,看着黑暗中她臉頰的輪廓,與她對視着。

趙襄兒銀牙輕咬,她此刻确實有些沒有底氣,但她心中的傲氣怎麽允許他低頭,她此刻身着男裝,更有幾分男子的硬氣與豪情,道:“你若再敢多嘴,我就把你腳打斷,扔白夫人那把椅子上,今後你買個籠子将你那金烏裝進去,便可以提前在趙國逗鳥養老了。”

寧長久贊許道:“殿下果然女中豪傑。”

片刻後,趙襄兒咬着下唇,怒道:“你手在碰哪裏?”

心中的羞惱讓趙襄兒不願再忍,她提起了力氣,一拳打向寧長久的胸口,寧長久吃痛地哼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拳頭,然後兩個人便在九羽的遮蔽下厮打了起來,時有時有清脆的聲響夾雜着趙襄兒羞惱的輕哼聲響起。

“嗯哼……寧長久,你,你竟敢……”

“哼啊……”

兩人厮打了好一陣,才算是彼此讓步,暫時休戰,兩人一個趴着,一個仰躺着,皆用盡了身體最後的力氣。

等到九羽撤開它的翅膀,光線照到他們身上時,趙襄兒與寧長久皆恨不得挖個地洞一起鑽進去。

寧小齡斜坐在一邊,怔怔地看着他們,少女的懷中抱着那只金烏,方才便是金烏替她治療好了傷,讓她很快地醒了過來,此刻那金烏在她的手指與手臂間跳躍穿梭着,很是親昵。

寧小齡一邊捋着金烏的羽毛,一邊回想着方才清脆的聲響,記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面紅耳赤,只是有些奇怪,明明襄兒姐姐和師兄明明衣裳完整呀……

而寧小齡的注視根本算不得什麽,最令他們羞恥的是,這大坑的外面,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人,那些人很多都穿着官服,他們大都是焦急尋找女帝之人,只是之前被攔在酆都之外,一直無法進入。

他們此刻跪在深坑的邊緣,低着頭,表示自己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

趙襄兒氣得渾身戰栗,恨不得拉來五匹高頭駿馬将這該死的少年扯成六瓣,而寧長久亦是捂着額頭,他的視線透着指縫望去,只見跪着的人群中有一個站着的人影很突兀,他眼睛睜大了些,看到了那風中飛揚的衣袂和陽光下如雪的劍裳,那清冷的氣質像是山巅不化的雪,那身影提着劍,越過人群向自己走來。

寧長久腦袋一歪,假裝昏迷了過去。

……

……

(PS:感謝書友莫撒、風暈物的打賞支持~謝謝對作者君的鼓勵!感謝萌主季婵溪打賞的好多縱橫幣!第一位黃金萌誕生啦!謝謝大大的支持~)

(今天只有一章 這章寫得很慢。劇情算是又告一個段落啦!)

第 114 章 番外一

第114章 番外一

◎他故意的。◎

早在慕寒淵被雲搖接回天懸峰內,二人又閉門不出,還引得天象異态頻出的時候,宗門內就傳開了一個流言——

說是小師叔祖這次出山歸來,從山門外帶回來了只狐貍精,就藏在洞府內。

給她迷得七葷八素,整日沉迷美色,連洞府門都不出。

謠言後來算是在褚天辰的助力下,不攻自破。

但也後患無窮。

——自打那日慕寒淵在天懸峰的洞府外露了面開始,雲搖這座天懸峰內,每日借著「灑掃”之類宗門事務由頭過來的幹門弟子就烏泱泱地多了起來。

顯然,那天跟在褚天辰身後,得窺“狐貍精”真容的弟子們不是什麽擅長保密的主兒。

第二日宗門內就已鬧得沸沸揚揚,還将天懸峰上的這位“客人”傳得天上有地下無,勾起了幹門內無數弟子們的好奇心,都想來天懸峰上一睹傳說中的天人姿容。

長老們尚且要臉,不好意思直接來叨擾。

小弟子們卻顧不得那麽多。

于是,又是嶄新的一日,天懸峰洞府內,由于前一夜虛耗過度而正在榻上貪睡的雲搖,一大清早就被峰內那些被動湧入五感六識之中的聒噪動靜吵醒了。

“……我要去找褚天辰決一死戰。”

屢次入睡無果。

雲搖面無表情地下榻,拎起外衫披上的動作都充滿了殺氣騰騰的煞意。

身後榻上。

慕寒淵莞爾起身,将她攔腰托回了懷中:“不許生氣,動怒最傷身。”他擡手輕點開她緊蹙的眉心,又含笑低下頭來,親了親她唇。

雪色長發從他額旁瀉下,落進她松垮的衣領裏,撓得雲搖頸邊也癢癢的。

“……”

方才還擠滿了胸腔間的怒意,就在這個輕而細碎的琢吻下,像是水面上的泡泡一樣,砰,無聲地碎開了。只餘下叫她滿心酸軟又像是落了雨一樣濕潮泥濘的飄然感。

雲搖從來沒覺着自己這麽好哄過。

也可能是以前未有人敢哄她。

只可惜未能再進一步,洞府外,就有叩門聲起。

來人是刻意叩響,傳音叫洞府內之人知道的,連隔音罩都未能擋下。

這回即便是慕寒淵也微微挑眉,指腹有些流連地蹭過懷中人的頸後細肉,他喉結沉滾了下,抑下一聲無奈低嘆:“……我去吧。”

“嗯?”親得有些七葷八素的雲搖回過神,連忙擡手,攥住了慕寒淵的裘帶,“別。你再露一次面叫他們瞧見,我看全山門的弟子都要來我天懸峰安營紮寨了。”

盡管是誇張玩笑,但雲搖确實沒有叫慕寒淵貿然露面的意思。

她自己理過衣裙,走向洞府外。

洞府門在面前甫一打開,雲搖就望見了峰內雲集的不少雜務弟子們。

……好。

今日比昨日又多了三成。

雲搖假作沒看到那些紛至沓來的熱切目光,以及在看清她之後的失望。

在一片“小師叔祖”的問安聲中,雲搖的視線對上了洞府外,站在一衆弟子間的一道青衣身影。

她記得,這是慕九天回宗以後新收的徒弟。

專程遣他過來……

定沒好事。

雲搖想着,當機立斷擡手扶額,轉身就往回走:“這幾日我有些頭暈,你們人多吵鬧,實在是擾我清修,出來就是與你們說一聲,全都回去吧,一個月內,不許弟子再踏足我天懸峰了。”

“師叔!”

可惜巫霄,也就是慕九天的那個新徒弟,比她還當機立斷——

一聲清喝後,他長揖伏身:“三日後便是幹門年典,師父有言,師叔闊別山門已久,新入門的長老弟子們許多還未聆教誨,這次請師叔務必撥冗出席。”

“……”

雲搖聽得有些懷疑地轉回身:“就這麽簡單?”

這件事慕九天明明早便傳劍訊跟她說過了,做什麽要讓巫霄再跑一趟。

卻見雲搖回身過後,還保持著作揖姿勢的巫霄歪頭,正經臉色抹掉了,他呲牙:“師父還說了,請師叔帶上您洞府內的那位一同參加。”

“為何?他又不是幹門的人。”雲搖絕不承認自己說這句話時候心虛了下。

但巫霄比她坦然得多,昂首挺胸回來:“師父說了,長老們都想見見,您老就滿足他們一下。萬一他們因好奇而思慮過甚,修煉時行岔了氣再走火入魔了,那您的罪過不就大了?”

雲搖:“……”

她就知道。

幹門的年典早有舊俗,只是那些年幹門七傑乃至那一整代幹門弟子盡數凋零,這個從雲搖的師父太一真人那兒傳下來的宗門舊習,漸漸也無人提起了。

直到慕九天三年前歸宗,代太上長老之職,這才重新循起舊例。

按俗禮,宗門內無論長老弟子,都要參與。

既是借慶典增進宗門內聯結之義,更為祭奠那些死在仙魔之戰或是浮玉宮破宗之日裏的同門們。

于情于理,雲搖都沒得拒絕。

至于慕寒淵。

回到洞府內之前,雲搖還在想,實在不行就托辭他身體不适不便露面——何況這确有其事,慕寒淵并未複原,也不是作僞之詞。

只是沒想到。

“……嗯??”

雲搖愕然回眸:“你當真要去?”

“嗯。你不想我去?”慕寒淵正從榻前走來。

方才雲搖從洞府內這一進一出,前後不過片刻工夫,他卻已是輕裘緩帶,端方清隽,連束發的白玉冠都一絲不茍地穿上了玉簪,又回到那個纖塵不染的谪仙人了。

只看此刻,是半點都想像不出昨夜的荒唐模樣……

“咳。”

雲搖及時叫停了自己不合時宜的翩然思緒:“我只是以為,你不喜歡這種場合。”

慕寒淵走來她身旁:“的确談不上喜歡。”

“那你還要去?”

“但習慣了。”

“嗯?”

雲搖不解回眸,卻見慕寒淵含笑從後抱住了她,又俯下身埋首到她頸旁,親密又暧昧地蹭她頸窩:“師尊閉關那些年,我作為幹門首徒,無論宗門內外,都須事事當先,作弟子間表率。”

“唔……聽着還挺辛苦?”

雲搖故意躲開他,笑着回首。

“除了見不到師尊,其餘事,再辛苦也可以忍受。”

雲搖輕眨了下眼睛,從慕寒淵懷裏轉回身面向他:“但是這一次不太相同,他們都是不記得你的,而且……宗門高層內,一定會有很多人對你十分好奇,說不定還會變着法兒地打探你的身份和來歷。”

慕寒淵故作沉思:“我的身份?”

“嗯。這個我覺得是最難解釋的。”雲搖眉心微蹙,“說你是我徒弟,顯然不合适了,可若是沒有幹門弟子的身份,我似乎又沒有理由将你一直留在天懸峰……”

雲搖話未說完,就聽身前那人低低地笑了聲:“我的身份還不簡單麽。”

“嗯?怎麽說?”雲搖茫然擡頭。

于是正對上那片燈火間翳影籠下,身前那人眼底笑意燦若星辰,又盛過燭火,一吻燙過她唇角。

餘聲碎在唇齒間。

“門內傳聞裏,我不一直是小師叔祖豢養在洞府內對你勾魂奪魄的狐貍精嗎?”

“……”

雲搖:“???”

三日後,幹門年典如約而至。

按雲搖許多年前的經驗,年典正式開席前,總是最無序最嘈雜的時候,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席位上被堵個四面八方水洩不通,所以幹脆趕在開席前的一炷香,才同慕寒淵一起,出現在了襄辦年典的奉天峰祈華殿內。

來路上,她還在人影稀少的奉天峰主島外感慨自己的英明決策。

結果甫一踏入殿內,雲搖就後悔了。

随着一句“小師叔祖列席”的傳報聲起,整座祈華殿內,只用了一瞬,嘈雜熱鬧的聲響便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掌淩空壓下,頃刻寂然。

緊随其後,四面八方長老弟子們不約而同紛紛回頭——

說好聽了叫目光如炬。

不好聽就叫群狼環伺。

雲搖被盯得一僵,差點沒忍住拽上身旁的慕寒淵,直接扭頭逃離這個“狼窩虎穴”。

好在她指節剛拎住慕寒淵的袍袖,還未發力,便被那人修長如玉的指骨輕覆上去。

慕寒淵安撫地執起雲搖的手,藏在袍袖下,同時他一邊牽她入殿,一邊側眸莞爾:“再忍忍。你若不喜歡,我們待會早些離席。”

雲搖知慕寒淵那三百年裏養就了一副端方守序、最是和她極端相反的性子,也或許,這人是天生本性,根上就是如此。

她蹙了蹙眉,不安分地刮過他掌心:“最多在祭天之後再待一炷香,我們就回天懸峰。”

“好,聽你的。”

“……”

随二人一同入殿的,還有沿途兩側列席中,弟子們紛紛回神後,難以壓抑的愕然傳聲。

“原以為是師弟誇張,沒想到啊。”

“何謂天人姿容,今日我算是得見了。難怪小師叔祖這般萬花叢中過的,竟然也有耽于美色、整日不肯離開洞府一步的時候……”

“可惜了,竟只是個毫無靈力修為的凡人。”

“我怎麽聽說,那日褚長老一見他便動了收徒的心思呢?”

“哦?褚長老可不是盧長老那種最好為人師的,座下至今還未有一個親傳弟子,能叫他動了迫切之心,該是資質可怖吧?”

“說不定太上長老會親自收徒?”

随這番議論,不少弟子将視線轉向了祈華殿的最裏側。

除了掌門之位外,居于高處,尚且有兩方蓮臺。

其中一方空置,顯然是給雲搖留備的席位,而與她相對的另一方蓮臺上,如今幹門唯一一位太上長老慕九天,正微眯着眼睛,打量那從殿門方向走來的兩人。

他桌案旁,另有兩位陪着——

九思谷谷主,蕭九思。

東海鳳凰仙山新任族主,鳳清漣。

将三人連同桌案坐墊籠在其中的,隐約可見一道光罩,座外只能見三人觥籌交錯,偶爾啓唇卻無聲傳出,顯然那個罩子就是個隔音罩之類的東西。

隔音罩內。

鳳清漣一身七彩斑斓的羽衣下,修長指骨緩緩收緊,他盯着那殿內列席之間走來的人影,面無表情地将手中金盞捏成了一坨元寶。

“這麽一個只能吃軟飯的凡人小白臉,”鳳清漣磨牙,狠狠瞪向慕九天,“她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撿回來的?”

慕九天揣着袍袖,正半倚半靠在落地的扶手榻上,聞言似笑非笑地斜回去一眼:“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雲幺九對他寶貝得很,藏在洞府裏看都不讓看一眼。你問我,那我問誰?”

“……”

蕭九思正從那兩人相銜的袍袖下收回目光,緩緩合攏手中的折扇:“我也未曾見過這一號人物。”

慕九天轉回去,望着将近階下的兩人。

——雲搖從入殿內至此,全程目光幾乎都在與那人交流,不知說些什麽,時而蹙眉,時而勾笑,時而眼神熠熠。

就好像她眼裏再無旁人,包括他這個五師兄。

至于她身旁那個确實生得一副谪仙履凡模樣的,眉眼清峻,松形鶴骨,該是讓任何人第一眼看了都心生喜歡的。

但是……

慕九天慢慢坐正了身,輕眯起眼:“明明是第一次見,我看他,怎麽覺着那麽不順眼?”

鳳清漣冷笑着給自己灌涼茶:“你才覺着。”

蕭九思神色随和儒雅,唯獨袍袖前露出的手掌捏緊了合攏的扇骨:“好巧,我也是。”

三人對視,目光激烈地交流了一番。

而五息後,雲搖也已經同慕寒淵拾級而上,直到要轉入蓮臺了,往這邊一瞥的工夫,雲搖才驚訝發現了這三人身影。

“咦?你們怎麽都來了?”

“……”

在三人不同程度微妙或眯眼或惱火的眼神下,慕寒淵同雲搖一起回過身來。

不像雲搖那麽遲鈍,剛才踏入殿門不久,慕寒淵就已經在滿殿驚豔眼神下感受到最為淩冽不善的三人目光了。

只是沒提醒她。

嗯,他故意的。

“好啊,幹門小師叔祖如今有了美人為伴,連年典都不想參加了?”

三人中,最終還是鳳清漣最壓不住性子,冷笑起身。

他羽衣翻湧,随他起身而自然拔起的靈力餘波,向着四方潰散。

“…咳。”

慕寒淵忽面色蒼白地低咳了聲,退了半步。

“寒淵?”

雲搖面色驟變,她連忙扶住了微微伏身的慕寒淵,見他虛握着蒼白指骨,遮住了咳得血豔的薄唇,頓時火起。

胳膊一擡,雲搖将慕寒淵護在身後:“雜毛鳥!你好端端的又犯什麽毛病?他如今可是個凡人!”

“……”

頃刻便是對峙之勢。

而唯一一位被雲搖護在她側的白衣雪發的青年,緩垂下了手腕,站在她身後,他安然無聲,擡眸淡笑着望過三人。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請欣賞,幹門年典,又名,慕寒淵茶藝大賽。

第 112 章 不動聲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動聲色

被放開的海婆臉色漲紅癱坐在地,拐杖落在地上,她捂着脖子狠狠喘氣。

“老身,容老身緩緩。”

樊青拍了幾下手,坐回原位,半攏拉着眼簾,有意無意地望她。

海婆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幹脆坐在地上不起身,撫着拐杖的人頭,聲音低沉說道:

“老身也不知道海神在何處,我只知歷任海神新娘,皆是搭從遠海飄來的喜船。”

樊青耐着性子,自然地翹起腳搭在左腿上,頗有節奏的搖晃。

“以往有人好奇海神新娘去了何方,他們跟在喜船後面,久久未歸,不知是死是活。欸。”海婆嘆氣一聲,又道:

“我被選為海神使者,固然擁有了長壽性命,我卻未曾見過海神,他每每給我旨意,皆是供奉在海神殿內的坤鏡傳達。”

說完之後海婆住了嘴,意思就是我知道的已經完全告訴你了。

感覺自己威脅了個寂寞,樊青不明意味的哼哼,喊上沈洛清離開大廳。

二人進了樊青的房間剛坐下,她就問沈洛清:“阿洛,你易容丹還有嗎?”

沈洛清簇眉,老實點頭說道:“是還有,你該不會是想易容成王梅兒?”

樊青搖頭,用手擋抑制不住的嘴角,施了個隔音罩,趴着桌子向沈洛清靠近,輕吐的呼吸盡數在他耳邊和脖子。

她沒有察覺沈洛清緊張地劃動了幾次喉結,聲音透着股壞意:

“讓白昆那小子去,他呀,皮糙肉厚最是抗打。”

“呃……”沈洛清眨了幾下眼睛,不動聲色伸手扶住樊青的腰身,她也沒察覺。

“讓他去,倒是個明智之舉。”他認同的點頭,樊青被沈洛清猝不及防的點頭,嘴唇在他耳尖蹭了幾下,感覺他耳尖很熱。

沈洛清仔細想了想,自己和樊青有過接觸最深的便是在她的夢境裏。

現在并不是想兒女情長的時刻,不知為何剛才樊青在他耳邊說話,沈洛清所有注意力都在她的嘴唇上。

夢裏的一切很真實,但終究是夢。

“你也是這麽贊同的,對了,白昆去哪兒了?”樊青感覺這樣說話脖子有些難受,想退回去,沒成想沈洛清突然發力,将她從原位上拉到了自己懷裏。

樊青有些反應不過來,兩眼發直望着已恢複原貌的沈洛清,這幾個月一直對着那張平凡的相貌。

已經徹底适應,此刻他恢複原貌,樊青結結實實地被驚豔到了。

沒想到幾個月不見,這家夥似乎又俊了,她緊張的連咽唾沫,緊張道:“幹,幹嘛呢?”

沈洛清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掉,樊青意外慫了。

持美做案的沈某人眼眸深沉,腦袋漸漸向下,望着她的嘴唇,痞笑着覆蓋上去。

樊青瞬間瞪大眼睛,她滴乖乖,吓得她下意識咬緊牙關,發現沈洛清擡眸與自己對視。

眼眸倒印着她的眼睛,将所以情緒都印得清清楚楚,樊青幹脆閉上眼睛。

沈洛清輕咬着她的嘴唇,有些癢意感的樊青,微推開他,說道:“別,別這樣……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