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孜墨鐵城地處南疆,在一片金黃戈壁荒漠中,胡楊木、沙棘環繞着鐵城而生,讓白色巨石砌成的鐵城宛如一塊青綠的翡翠,美得令人無法移視。

這一日,天高雲淡,雲朵一路迤逦至天邊,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過了午,城民放下手邊打鐵的工作聚在城門前,而城主得到消息後,已換上喜服,撤去平日駐守城門的士兵,開啓城門恭迎大駕。

城裏人人都知道,今兒個迎入的不是平時入城趕集叫賣的商販,而是來自中原的新娘子。

新娘子身份尊貴、貌美如花,爹親是中原丞相,更是中原皇帝的義女。

因為中原皇帝對鐵城的仰賴器重,所以将這朵嬌花送給鳏守多年的城主當娘子。

只見綿延約有三丈遠、重重護衛的送親隊伍離城門愈來愈近,圍在城門前的城民瞬間躁動不已,為的便是争先一睹新娘的嬌容。

在衆人引頸期盼之下,領頭的男人發出一聲完成任務的長聲呼嘯後,率先策馬入城。

這時身形高碩英挺、蓄着一團亂胡的霍循一身喜服,威風凜凜地策馬立在城門處,等着迎娶。

一旁離城門較遠的城民臉上綻放激動、好奇,急問:“前頭的,瞧見中原新娘子沒?瞧見沒?”

“瞧見了、瞧見了,車隊中有頂結喜彩的轎子,那繡樣就是比咱們這兒細致,紅通通、喜洋洋的,光瞧便覺得喜氣。”

“那瞧見新娘子沒?長什麽模樣?”

綴着喜彩的大紅花轎為四角出檐的寶塔頂,轎身四周罩着繡有福祿鴛鴦、麒麟送子等傳統吉祥圖案的紅色織錦轎帏,将新娘子密密護在轎中,觑不得半點模樣。

“轎帏封得密密的,壓根兒瞧不清,倒是轎邊那個随嫁婢女模樣真好,皮膚白嫩嫩,黑眼烏溜溜的,和咱們這兒的姑娘不一樣。”

“是嘛!真是不一樣……”

陪着溫泓玉随嫁的貼身婢女嫣然,捕捉到看熱鬧的人群耳語,吓得将手緊緊扶在轎窗邊,嗚嗚低語。

“嗚……小姐……這裏真的好可怕啊!”

在數種民族交融下,鐵城百姓有着草原兒女豪邁熱情的性情,連臉部輪廓也較中原人深邃。

嫣然的眼掃過人群,這裏全是曬得黑亮亮、人高馬大的人,比京城中她見過的武将還可怕啊!

聽到婢女飽含驚吓的聲嗓,溫泓玉撩開轎帏一角,由小窗伸出手握住婢女微微發顫的手,柔聲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随嫁隊伍由長安城浩浩蕩蕩出發,出了玉門關,往北走了兩個月後,終是來到這個讓中原皇帝又敬又畏又想拉攏之地。

再一個時辰就要進入鐵城之前,她未來夫君的手下穆哲圖便命人替她換了喜服、重入喜轎,等着入城拜堂成親。

說到未來夫君霍循,她心裏不免有些怨怼。

按理說,獲得皇帝賜婚這天大殊榮,霍循該親自到京城迎接她回鐵城再辦親事,可沒想到因他得跟着礦工進新的礦區,無法親自前往中原,最後是由他的手下穆哲圖與皇帝欽點的一支騎兵,在這将近千裏遠的路途中共同保護她的安全。

一開始,嫣然見到穆哲圖,便懼于他比中原人深邃的輪廓,但話說回來,她的丈夫可是瞧來比穆哲圖還要可怕百倍的人……

驀地刮起的風将轎帷吹得一顫一顫,那被風挑起的一角瓜分了她的心思,拂去她心頭悶氣。

透過那一角,她隐隐觑見鐵城風貌,寬敞城道及兩側屋舍全由米白色的石頭砌成。

石頭由外觀瞧來有些類似中原的玉石,但材質不似玉石光滑,表面紋理粗犷,看來樸實而堅固。

她正好奇石頭材質,轎子突地一頓,耳底便落入快馬奔過石道發出的噠噠聲響。

溫泓玉還來不及問清發生何事,便聽到一聲喝嘯響起,緊接着轎隊也起了騷動。

“嫣然,怎麽回事?”

“不、不知道,但穆哲圖被姑爺喚走了……”

原本在轎隊入城後,霍循要騎馬領在前頭,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緊急狀況,他竟丢下新娘子走了?!

聞言,溫泓玉顧不得地掀開轎帏探頭去看,只來得及捕捉男人策馬縱馳而去的背影。

駿馬四蹄踏過掀起一陣黃沙,在輕塵漫揚間,她瞧見男人穿着一襲以金銀彩線繡上紋飾的紅色長袍,腰間系着金黃色的綢帶。

那寬厚的背影、英氣勃然的馳騁姿态,讓她想高聲喊住他,好好瞧清傳聞中那可怕男人的真正模樣……

雖說出嫁前她已經見過他的畫像,但若是能先見見他真正的樣貌,至少……至少能讓她有些準備,好面對傳聞中的野獸夫君!

這時,穆哲圖突地折回,目光掃向嫣然道:“礦區出了事,你們先回堡中候着,管事奧古斯會幫你們打理一切。”深眸落在嫣然彷佛瞬間石化的俏臉上,他唇角玩味一揚,瞬即高呼一聲,急急策馬而去。

溫泓玉斂住激蕩的心神,瞧向嫣然,果然見她僵杵着,薄唇抿得死緊,她暗暗掩在轎帏下的美顏忍俊不禁地笑開。

不管她怎麽看,穆哲圖都比她丈夫的畫像來得雅俊,真不知嫣然為何會懼他懼成這樣。

凝思間,轎隊再度緩緩向前移動,回過神的嫣然在她耳邊轉述。“小姐,穆哲圖說–”

“我聽見穆哲圖的話了。”她笑道,芳心卻為即将面對的事實一沈。

想到不久之後便會見到霍循,她有些局促不安,心頭不由得發緊。

這樣的心情矛盾到了極點。

方才她還恨不得立刻見着他,這會兒思及即将到來的婚儀以及洞房花燭,卻又恨不得他永遠別回來,別讓她面對那一刻……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轎隊來到霍循的居所。

由于當地缺乏木材,鐵城城主的石堡、城牆、眺望碉樓全是由米白石頭砌成,石堡正面有兩扇沉重石門,粗壯的門闩與鉸鏈讓城堡瞧來固若金湯。

石門沉沉一開,鋪着一片灰色石板的偌大廣場映入眼底,溫泓玉猜想,這廣場應可容納千人,廣場盡頭又有一扇拱形石門,這次她還不及探看門後情景,便被請下轎,走上通往石城第二層的房間。

頭上覆着形同紅帕巾的蒙頭紅,她沒能瞧清楚周遭的情況,只是聽着嫣然一路發出讓她辨不出是驚喜或害怕的驚呼。

一進喜房,房內僅有主仆兩人,溫泓玉取下蒙頭紅,關心問:“嫣然,你還好吧?”

嫣然貼身伺候她多年,兩人宛如姊妹,當初她要嫁到鐵城時,爹爹尚未幫她挑到适合陪嫁的人選,是嫣然自願陪她嫁到這遙遠之地。

“小姐,這裏、這裏真的好可怕。”嫣然哀聲道。

這一路溫泓玉已經聽過她說過無數次“可怕”,而被冠上這兩個字的,全是與鐵城有關的一切,聽久了,她竟也沒了感覺。

“你又瞧見什麽可怕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雙手将蒙頭紅折得妥妥當當,擱在床沿。

“您方才沒瞧見,園子裏長了好奇怪的草,有這麽高,地上積的黃沙足足有一寸耶!”她在身上比畫着,表情激動。“這裏不是姑爺的住所嗎?怎麽和咱們城郊外荒廢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啊?”

“興許是沒空打理吧!”溫泓玉淡淡道。

出嫁時,她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倘若只是堡中長及腰高的雜草恣生未除,倒不是什麽值得擔心的事。

再慶幸的是,兄長們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沒能依她所願護送她到這兒,否則若依新郎為城務抛下她的情況,加上這堡中的狀況,恐怕會不顧一切馬上帶着她回京城吧!

不似主子那般淡定,嫣然憤憤不平地道:“大喜之日沒張燈結彩就算了,也該命人清理、清理啊!”

“既來之則安之。待事情都忙完了,我再瞧瞧堡中狀況,一起決定哪些地方該處理。”

此處畢竟是她将來定居之處,若霍循真的因為忙于城務而疏忽自己居處,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替他打理環境。

“唔,說起來姑爺也真怪,有什麽事比成親還重要嗎?不能等成親後再處理嗎?”

怕她叨念個沒停,溫泓玉趕緊道:“嫣然,你去瞧瞧随着咱們來的轎隊、護衛的狀況,先想辦法張羅些吃食讓他們填填肚子,晚些留宿的地方也得安排。”

新郎就這麽忙得神龍不見首尾,偌大的堡中冷清得竟似無人居住,而她初來乍到,根本不知有沒有總管之類的人可以交代這些事,只能吩咐嫣然去張羅。

嫣然颔了颔首。“走了這麽久時間,大家一定都累壞了,小姐先歇着,嫣然去探探狀況。穆哲圖說,堡中有個管事,我去瞧瞧。”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贊許笑意。“別擔心我,你去忙吧!”

嫣然嘴上雖對城堡頗有微詞,但真正需要她出馬之時,絕不會推拖,十分細心勤奮,加上她又會一點拳腳功夫,也是讓爹娘同意她陪嫁過來的原因。

待嫣然離開後,溫泓玉放眼打量喜房。

分出內外寝的喜房以一面充滿中原雅風的雕花山牆隔開,房中擺設簡單而簇新,彷佛是不久前才為了喜事急急布置。

這間房的男主人對這門親事到底有幾分意願?是與她一樣不甘心,因此未将大喜之日放在心上嗎?

思及此,她幽嘆了口氣。

原本對這親事還抱着點樂觀希望,卻因眼下的狀況與千裏迢迢而來的疲憊,悄悄染上一點沮喪。

驀地,嫣然苦着臉回到喜房,那令人絕望的哀嘆将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小姐,堡中根本不見半個人影。”

她終于明白為何石堡會與久無人居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因為她以極快的腳程找遍了堡中,但該有人之處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的結果實在令人沮喪。

她不由得懷疑,這個鐵城城堡壓根兒是幌子,裝飾用的!

聞言,溫泓玉可真的苦惱了。

她初來乍到,不知堡中狀況,卻也不可能不顧護送她到鐵城的轎隊和護衛。

一路風塵仆仆而來,她身心俱疲,遑論身邊人有多累。

暗暗思索了片刻,她心裏有了決定。

“不管了,咱們先整理幾間房出來,再到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麽現成的東西可以料理。”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換下喜服。

嫣然急忙阻止。“萬一……姑爺突然回來怎麽辦?”

“再穿回喜服便是了。”

嫣然急得猛擺手。“不成不成,這些事嫣然來做,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喜房等姑爺回來比較好。”

“你一個人哪能做得了這麽多事?”溫泓玉态度堅定,已開始準備脫去一身喜服。

“小姐!這真的不–”

在嫣然的嚷嚷下,一道規律的叩門聲傳來,主仆同時一愣,心頭閃過相同念頭–原來,堡中并不是真的無人。

一抹顯然已上了年紀的嗓音響起。

“夫人,堡主今晚應該沒辦法趕回來行禮,請夫人先行歇息。”話落下,不待房裏人回應,老者旋身離去。

溫泓玉一個箭步上前開門,望見一個徐緩前行的背影,喊道:“老伯,請等等!”

老者頓下腳步,旋身望着她許久才開口。“夫人有什麽吩咐?”

既然無法趕回來行禮,那她只能先請老人幫忙安排轎隊和護衛吃食、留宿的事。

說出心中所求,老者徐聲回道:“夫人放心,這些事奧古斯會處理。”

她趕緊又問:“那堡中狀況可否順道同我的婢女說說?”

雖然這中原女子尚未與主子行婚儀,但名義上已算是堡主夫人,他自然不可能拒絕。“是。”

溫泓玉暗松了口氣,讓嫣然跟着老仆四處瞧瞧狀況。

待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榻上。

将事情交代給手下的人去做,代表她這個無事可做的新嫁娘得乖乖留在寝房中繼續發呆……以及胡思亂想。

深夜,一室無聲,空蕩幽寂。

在內寝的榻邊,無事可做的溫泓玉終是抵不過疲憊與睡意,靠着床柱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

在熟悉的叫喚中,她逐漸醒來,卻發現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不及開口問,啪地一聲燭火亮起,瞬間映亮整間寝房,驅走滿室黑暗。

“什麽時辰了?”

“已經過戌時了。”

“這麽晚了。”她揉了揉發酸的肩頸,訝異自己竟然還穿着喜服,就這麽坐在榻邊睡着了。

“奧古斯說姑爺今晚估計是趕不回來,所以奴婢燒了熱水讓小姐好好洗浴,舒舒筋骨再歇下。”

這一路,水源取得極為困難,每日僅能以少量的水擦身、洗臉,入浴是奢侈的想望。

這會兒聽到有熱水可用,溫泓玉感動不已,放眼一瞧,卻被擱在內寝的那只大木桶給怔住了。

早料着主子會出現如此反應,嫣然沮喪地道:“沒辦法,奴婢只找到這只姑爺專用的大浴桶,不過聽奧古斯說,姑爺并不常用。小姐也不用擔心,奴婢已經把內外洗刷得幹幹淨淨。”

霍循人高馬大,是該用這麽大的浴桶,簡直夠讓她和嫣然兩個人一起泡進桶子裏。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不佩服嫣然,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無聲無息地把這麽大的桶子搬進寝房、汲滿熱水,等着她入浴。

“好嫣然,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是奴婢該做的事,小姐這麽說,是折煞奴婢。”嫣然皺起秀雅的眉,邊替她寬衣邊催促。“小姐快入浴,瞧入夜以後的涼意,說不準熱水很快就涼了。”

溫泓玉颔首,任她替自己寬衣,不忘問:“那其他人安頓好了嗎?”

“嗯,大夥兒已經用完膳、歇着了,小姐不用擔心。”

她充滿感慨地松了口氣。“嫣然,有你真好。”

被主子稱贊,嫣然嘴邊懸着歡喜的笑,一張臉紅撲撲的十分讨喜可愛。“小姐你知道嗎?若不是奧古斯領路,奴婢真的會在堡中迷路。奧古斯說,石堡是由數座建築層層疊疊建起,有上百個房間,各層與房間的小道、石梯四通八達,不過基本上底層是地窖及糧倉,第一層是迎賓大廳、廚房及傭人房,第二層是住室,頂層走過石梯後是露臺及碉樓。”

果然,有人領頭便是不一樣,嫣然很快便摸清了城堡結構與狀況,但溫泓玉還是忍不住憂心地問:“聽起來倒似咱們中原的深宅大屋,院落重疊,院園相通,只是……這堡中不會真的只有奧古斯一人吧?”

“聽說還有個照顧孩子的奶娘。”

她颔首。她已經聽說霍循死去的妻子幫他生了個孩子,只是……堡中僅有個老管事及奶娘,莫怪會荒涼至此。

“今晚小姐就別想那麽多。”

她一如過往在府中伺候主子的方式,替主子盤起及腰的長發,為她擦背。

“嫣然,你忙了好一會兒了,去歇下吧!這些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這怎麽可以?”

嫣然自小在相府裏長大,主子為天的念頭已根深柢固,這會兒都還沒伺候主子上榻,自己怎麽能先行歇下呢?

“來到這裏,難不成我還要當個等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嗎?”話落,她将螓首靠在用幾層布巾墊在桶緣的枕上,一副無須再說的口氣。

熱水漫至她的頸肩處,溫度雖然不及平日在京中泡得那樣舒适,但在氤氲熱氣中,她感覺筋骨放松,舒服得讓她連話都不想說。

嫣然為難地杵在原地好一會兒,不知如何是好。“小姐……”

輕合的墨睫掩住水眸,語氣嬌柔卻不容拒絕。“聽話,去歇着,明兒個起,說不定還有好多事得做呢。”

嫣然又堅持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奴婢将幹淨的布巾擱在一旁,小姐別泡太久,萬一水涼了,會染上風寒的。”

聽着她叨念,溫泓玉僅是掀了掀水潤的嫩唇,揚起一抹淺笑當作回答。

嫣然離開後,室內恢複原有的靜谧,她暫時抛開煩心事,靜靜地享受這難能可貴、且或許極為短暫的熱水浴。

不知過了多久,水溫漸涼之時,她隐隐約約有種自己被誰窺探的錯覺。

難道嫣然還沒走嗎?

溫泓玉疑惑地睜開眼,倏地看到外寝似乎有個人影……

因為隔着一道山牆,加之她完全沒想到有人會進入房中,因此嫣然點起的燭火全擱在內寝。

凝着那在暗夜中被燭光勾勒出的高大身影,她屏住呼吸,好半晌,才揚聲顫問:“誰?誰在那裏?”

她身上一絲不挂,更不敢貿然起身,只得取下方才拿來墊頭的布巾攤開來遮住上半身。

她該做些什麽保護自己安全?房中有什麽能當自己的武器?

就在溫泓玉以為一切僅是錯覺時,那怔杵在夜色中的身影,緩緩往前踏了一步,對方手中的燭火跟着亮起。

那微不足道的光映亮了暗夜中的身影。

入了夜,寒涼的風在房中回蕩,燭火不安地左右搖晃,在暗影中的那張臉龐上映出晦暗詭異的交錯光影。

那張臉似曾相識–

英挺霸氣的雙眉色澤濃如墨,鼻梁挺直,接着便是一團亂胡映入眼底……

認出了男人,溫泓玉心一急,想起身撈些什麽好遮住自己,卻因為太急,腳在桶底一滑,整個人沒入大大的浴桶當中。

“唉呀!”

她想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溫水竄入口鼻,讓她忍不住嗆咳了起來。

隐約中,她聽到一個十足陽剛的低咒。

雖然還沒舉行儀式,但人都已經在喜房了,今夜勉強可算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兩人頭一次見面,怎麽會是這麽狼狽的開始啊……

第 5 章 禮物

“原來是太太的堂弟。”

顧绮羅冷笑一聲,卻見父親板起臉道:“我知道,你心裏大概對太太有些意見。這卻是不該。這麽多年,她為這個家也是付出良多,為父若沒有她幫襯扶持,也到不了這個地步。你大概是想,太太的堂弟,自然幫着她撒謊,只是你也不想想,這麽大的事,她們敢明目張膽的騙我嗎?日後就不怕戳穿了騙局我生他們的氣?”

顧绮羅心想:戳穿騙局又如何?到時随便就說看錯了,沒看清,你便是生氣又能怎的?還能殺人嗎?或許會疏遠太太,但只看你剛剛這番話,便知她早已經将你捏在手心裏,到那時打疊起千百樣柔腸深情哄一哄,你也就回心轉意了,呵呵,最後除了我被犧牲,其他的都是如意順遂,真真是皆大歡喜。

不過這番話她沒有說出來。眼看顧明陽已經板起了臉,大姑娘便知道這是父親的容忍底線,更清楚呂夫人在對方心中的地位。若只是一味頂撞,只怕反而壞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印象,讓他以為自己只知胡鬧,那自己在這個家裏就真是沒有一點兒地位可言了,大姑娘不會為了一時意氣就把自己陷入這種不利的境地。

因此便微微一笑道:“爹爹怎麽這樣說?女兒也沒說什麽,只是有些驚訝罷了。婚姻大事,自然是憑爹爹和太太做主,女兒知道,雖然相隔遙遠,但爹爹心中一直是關心着女兒的。”

果然,顧明陽的臉色便好看了些,點頭道:“雖然我兒性子大膽,總算還不至于到胡鬧的地步。你能這樣想,爹爹也覺欣慰。如何?京城天氣不比江南,可覺着不适應?有沒有什麽缺少的?盡管和你們太太說。”

“女兒倒覺着京城天氣比杭州好,杭州雖暖和些,但是太潮濕,祖母的腿腳受不得潮,如今來了京城,這屋裏有地龍火炕,還有炭盆,竟比江南還要暖和幾分,也不潮濕,在這裏住了不到一天,祖母和女兒已經喜歡上這氣候了。”

“這是剛入冬,若是再過陣子,那天氣當真嚴寒,只怕你們會有些不适應,不過只要少出門就好。”顧明陽呵呵笑着,對大女兒的表現十分滿意。

接下來父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閑話,顧绮羅暗暗品評着這父親心性,心中松了口氣,暗道我這爹爹倒也算是坦蕩君子。他敢承認和蕭家結親于他的仕途也有好處,但凡能做到這一點,人品就不會差到哪裏去。且聽他言談,也不古板嚴厲,倒是個寬和的好父親,這當真是不錯,适合我在這府中展展拳腳。就是有一條,他對太太太信任了,看來要讓那個惡毒女人付出代價,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面想着,見顧明陽臉上露出淡淡倦容,她就站起身道:“爹爹白日裏在衙門處理公事,竟不能在家等着見祖母,足可見繁忙到什麽地步,既如此,女兒就告退了,還請爹爹早些歇息,公事雖忙,也該愛惜身體才是。”

“好好好。”顧明陽笑着站起身來,點頭欣慰道:“我的好女兒如今也能關心爹爹了。也罷,你和你祖母一路車馬勞頓,想必也乏了,這就回去歇息吧。對了,先等一下。”

顧明陽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得,起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錦盒,走上前遞給顧绮羅,笑道:“前陣子在街上偶然看見這璎珞,倒是十分精美,爹爹便買下來,想着你在鄉下樸素,縱有太太幫着準備衣服首飾,總也要時間不是?所以這璎珞就給你戴吧。”

“多謝爹爹。”

顧绮羅接過那個錦盒,又聽顧明陽誠懇道:“你不必為婚事煩惱,也不必有疑心,爹爹和蕭将軍同朝為官,十分了解他的人品秉性,蕭家雖是武将世家,家風卻并不粗魯莽撞,是京城中難得的和樂寬厚人家。至于蕭江北的相貌,你也不用擔心,蕭大人英俊潇灑,聽說他的發妻也曾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你想,他們的兒子就算不是俊美無俦,又怎可能生成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呢?”

“好,爹爹放心,女兒不會多想。”

不管如何,顧明陽對自己還是誠懇的,他只是太容易相信繼室呂夫人,又或許那個蕭将軍也的确和他投緣,所以才會有這門親事。雖然不如意,但這個父親,倒還是不錯的。

顧绮羅心中嘆息,轉身離開顧老爺的書房。回到自己房間後,杏花和春雨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洗了個熱水澡,便已經到了戌時末。

“姑娘是要安寝嗎?還是想吃點夜宵?”杏花跟在她身旁輕聲問着,然後笑道:“廚房晚上的夜宵有湯圓,小馄饨……”

“不吃了。”

顧绮羅打斷杏花的話,鑽進已經被暖好的被窩,笑着道:“這一路風塵的,如今終于洗了個熱水澡,再換上這寬松的家居衣裳,真是太舒服了,我只想睡覺,不想吃什麽夜宵。”

“那好,奴婢便不打攪姑娘了。奴婢和春雨就在外面,姑娘夜裏有事,只管喚一聲就好。”杏花微笑着,正要替顧绮羅把簾子放下,就聽她忽然道:“對了,把桌上那個錦盒拿過來,那是爹爹給我的璎珞,我還沒看呢。說起來,爹爹倒也細心,公務這樣繁忙,竟也慮到我剛到京城,太太準備首飾衣服要時間,所以在街上看見這璎珞精美,就買了給我。”

杏花将錦盒拿了遞給顧绮羅,心中卻是一凜,暗道老爺對大姑娘一片慈父之心,而這位大姑娘鋒芒內斂秀外慧中,看來太太要拿捏住她,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呢。

顧绮羅看着杏花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對這精明丫頭已經起了作用。

她才不信呂夫人會派兩個清清白白的丫頭過來,只不過這杏花看起來也不簡單,竟在自己面前隐隐露出了做牆頭草的打算,畢竟來府裏才一個月,這倒很正常。但她最喜歡對方聰明沉穩的那份氣度,算計中還透着股坦然大氣,若能收服,說不定倒是一個好幫手。當然,現在的自己在府裏沒有根基,貿然許什麽承諾,只怕這丫頭表面恭順,心裏卻要把自己當成笑話來看。唯有于日常點滴中慢慢加重砝碼,才能讓這丫頭重新站隊選擇。

呂夫人為了表現出賢惠大度,加上那一門親事她終究心虛,所以并不敢明目張膽派自己的得力心腹來顧绮羅身邊,只不過她畢竟是當家主母,自覺着肯定能拿捏住這兩個丫頭做她的耳報神,卻不料這恰恰給了自己可乘之機。

顧绮羅一面想着,便将那首飾盒子打開,果然,裏面放着一只光華燦爛的金璎珞,當中鑲着一塊翠綠欲滴的翡翠,一看便是價值不菲。她心裏十分滿意,看了一會兒後将錦盒蓋上,遞給杏花道:“好生收着吧。”

杏花笑道:“老爺對姑娘當真是疼愛的緊,這樣好的物件兒,在別的姑娘身上可沒看到過呢。”

顧绮羅淡淡笑道:“也不能這麽說,爹爹不過是念着我這麽些年在杭州鄉下服侍祖母,所以如今想補償我一些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好了,你去睡吧,今兒收拾這屋子也累了。”

“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太太都弄好了,奴婢們不過是按照姑娘吩咐稍微做了點改動而已,這麽點活兒,還累不着。”杏花笑着說完,這才告退出去,一邊就在心裏有了計算。

第二日早起,顧绮羅先去看了下周太夫人,打聽她昨晚兒睡得怎樣,然後便道:“祖母,如今不同往日,我要往太太那裏去請安,等一下再和太太一起過來看您,那時候咱們說多少話都行。”

周太夫人點頭微笑道:“原該如此,你去吧。”

顧绮羅轉身出門,杏花陪着她往呂夫人這裏來,到了一看,只見顧蘭绡顧錦繡顧素纨姐妹三個都在座,呂夫人正和韓姨娘說着什麽,見她來了,女孩兒們都起身笑道:“我們還說大姐姐什麽時候過來,可巧你就來了。”

顧绮羅笑道:“妹妹們起得倒早。我原該早些到的,去看了眼祖母,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呂夫人忙道:“老太太怎麽樣?昨晚上睡得如何?我這也正要帶着丫頭們去給她請安呢,以後你就不必往我這裏來,直接在老太太那裏就是,咱們家不比那些官宦貴族,沒有那麽多規矩。”

顧绮羅微微垂眼笑道:“雖說不是官宦貴族,但這晨昏定省是每一家的規矩,我哪敢不遵守?還在老太太那裏等着,越發顯得我眼裏沒人似得,太太體恤我心領了,但萬萬不敢遵從。”

呂夫人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就笑道:“好好好,你這樣說,可知是懂事的好孩子,剛才竟是我說錯了話。既如此,咱們坐一會兒,便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顧绮羅便在顧蘭绡身旁坐下,往屋裏看了一眼,然後扭頭小聲道:“老爺上朝去了?”

顧蘭绡輕輕點頭道:“是啊,每天五更就得上朝。如今還好,等過些日子天冷了,更遭罪呢,老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唉!前幾日還聽他念叨腿疼,這都是為了咱們一大家子。”

顧绮羅默默點頭,将這情況記在心裏。接着就見呂夫人站起身道:“走吧,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再過一會兒就該用早飯了。”

第 5 章 切割

第05章 切割

衆人這才注意到似人非人的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微微一笑,手中的手術刀一晃,閃出一片冰冷的光。

衆人心頭一寒,齊齊後退了一步,奇怪,剛才這個女人在這裏嗎?

連大胡子都差點忘記了這位詭異女士的存在,此時,他才又想起自己被她紮了一刀的痛,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西娅也好奇地t對護士小姐進行了一番掃描,然後得到一個奇怪的結果。

“未知精神體,能量極其不穩定,随時會爆炸。”

咦,會爆炸的精神體?

西娅有些好奇,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純粹的精神體,一般的人類死掉之後,只會化作一團模糊的霧氣,風一吹就散了。

她試圖加大掃描力度,解構這位神秘的精神體。

但下一秒,護士小姐淩厲的目光便掃了過來,西娅頓時感覺到自己的探測系統一陣滋滋亂響。

她生氣了。

西娅迅速縮回觸手,繼續安靜地當廢鐵。

見衆人都沉默着,風息真誠地把護士小姐往前一推:“怎麽了,大家不想解除污染狀态了嗎?”

他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說:“紅頭發那位,你的後背有一道傷口,正在流出綠色的血。”

“矮個子先生,你的腰中間紮進去一顆生鏽的釘子。”

“長頭發的先生,你的頭皮被扯走了一塊,已經在生鏽了哦。”

随着風息的聲音,幾人面色大變,他們有的後知後覺地摸到身上的傷口,有的卻是面色一黑,眼底迸出惡毒的恨意。

“哦,還有另外幾位,你們……”

“住口!”大胡子大吼一聲,打斷了風息的“現場診斷”,“你什麽意思,是想離間我們嗎?”

“我只是在實話實說。”風息面色認真:“我沒有什麽藥劑,你們又急需治療,為什麽不讓護士小姐試試呢?”

他看向大胡子包紮好的腳背:“護士小姐能不能去除污染,你應該很清楚吧!”

聞言,衆人目光驚疑不定。

确實,大胡子的傷勢這麽嚴重卻沒有被污染,說沒有貓膩誰信呢?

風息笑笑:“你們是一夥的,不信我的話,可以問他。”

然而大胡子卻垂下眼,“我不知道,我昏迷了,醒來之後污染狀态已經解除了。”

意思就是,護士小姐确實可能有這個能力?

“紅發,你說這小子是不是想坑我們?”那個腰裏紮進釘子的矮個子男人湊近紅發,“那個女人怎麽看都不像好人,他不會想乘機殺了我們,搶我們的戰利品吧?”

“很有可能。”紅發偷偷将一把短刀握在手裏,“別慌,我去試試那個女人的成色!”

說着,他笑着大步走向護士小姐:“這位小姐,我傷得重,麻煩您幫我治療一下。”

“可以。”護士小姐的嘴角突然誇張地翹起。

她走到診療椅邊,“請坐,脫掉上衣。”

紅發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扯開自己的防護服,果然,肩胛骨附近一道鮮明的傷口敞露出來,并不深,但是已經高度腐化,深綠色的膿汁流下,腥臭撲鼻。

“嘶——”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紅發表情鎮定,但手卻緊握住了短刀,一旦有什麽危險,他就能立刻反手捅死那個奇怪的女人!

護士小姐的面色絲毫不變,嘴角卻閃過一絲晶瑩的水光。

她一手按住紅發的肩,低聲道:“不要動。”

紅發只感覺肩頭一冷一沉,仿佛壓上來一輛重型卡車,半個人誇張地垮向一邊!

好恐怖的力量!

随後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的手術刀手起刀落!

噗嗤——鮮綠色的血液飙出一米遠,一塊腐爛的肉被利刃完整地剜了下來!紅發發出凄厲的慘嚎,渾身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

衆人被吓了一跳,目光緊緊盯着紅發的背部。

只見他背上綠色的血液消失了,傷口雖然變得更深更大,但是血肉鮮紅,看起來非常健康!

只要不被污染,這種程度的傷,養個一周就能痊愈了!

大家的表情全都變了。

要知道就算在最好的醫院,也不能僅僅靠切除腐肉就去除污染,無論你切多少,污染總能往外蔓延一厘米。

這致命的一厘米,只有昂貴的治療藥劑才能治愈。

但這個女人,真的僅憑一把手術刀,就徹底切除了污染部分,沒有留下任何病竈。

“好了。”護士小姐如獲珍寶地捧着那一塊爛肉,轉身就走,“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病人,請明天再來吧。”

“什麽?”

剩下的淘金人不幹了,他們一擁而上,将護士小姐的去路死死堵住。

“還有我呢,還沒治療我!”一個男人敞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一塊巨大的深綠色擦傷,“快把我這些污染去掉!”

“我的也要!”一個男人脫下褲子,撅起屁股,臉色還有些猥瑣,“我的在屁股上,小姐溫柔點,可別傷到其他地方了,我還沒結婚呢……”

面對着一個個急不可耐的男人們,護士小姐面色一冷:“請讓一下,我要下班。”

“小姐,你這就不對了!”

紅發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一邊咬牙替自己包紮,一邊冷笑:“都說醫者仁心,患者都還沒痊愈,你怎麽能下班呢?你這麽任性,難道不怕患者生氣?”

“就是!”脫下褲子的男人往前蹭了一步,整個人幾乎貼到護士小姐身上。

“美女,你長得這麽醜,應該沒有男朋友吧?這樣吧,只要你治好我,到就收了你,以後你跟我去大城市,我包你每頓吃香喝辣,如何?”

護士小姐的眼睛眯起,冰冷的目光掃過男人漆黑發臭的身體:“滾!”

“诶,你怎麽說話的呢!”

男人被呵斥之後,不退反進。

他挺了挺自己的腰:“你放心,我不嫌你醜,反正關了燈都一樣,你放心,我那方面很強的,絕對讓你滿意……”

護士小姐眯眼,手腕一轉,手術刀劃過一道冷光!

那個還在賣弄自己“本錢”的男人登時一聲慘嚎,捂着□□跪了下去。

一坨軟肉掉落在地,淅淅瀝瀝的鮮血從他指縫中湧出,他臉色蒼白如紙,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臭小妞,你敢傷人!”

幾個淘金人頓時怒了,一擁而上!

“大家一起上,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女人!”

護士小姐嘴角詭異地勾起,地上的鮮血似乎讓她原本就發紅的那只眼睛變得更加豔麗,她十指指甲暴漲,閃着森森寒光。

幾個淘金人毫無察覺,揮着拳頭就要砸上來!

護士小姐也上前一步,準備大開殺戒。

但下一秒,她渾身湧動的戾氣忽然被一股強力的氣息壓制了下去,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鐵索禁锢着,無法再動彈一下!

她猛然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擋在她身前的風息。

“等等,大家這是怎麽了?”風息站在護士小姐身前,隔開了幾個掏出武器的淘金人。

他滿臉正氣:“這是醫院,你們怎麽能對醫護人員這麽粗魯呢?”

雖然幾個人類的死活他不是很在意,但是護士小姐可是兢兢業業幹活的好人,他可不能看到這種以多欺少的事情發生。

他可是要做好人的,要有正義感。

“臭小子,你少管閑事!”

一個淘金人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刀,嚎叫一聲後撲了上來,“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揍!”

“哎呀,真是野蠻。”

風息側身避過他那一撲,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拎住那人的胳膊,随後将他整個人掄了起來!

“啊啊啊啊!”

那人驚慌失措,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像個棒槌一樣被風息掄成大風車,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後退。

“這小子怎麽那麽大力氣!”

“這是人類能有的力氣?他不會是什麽巨人族吧?”

不等他們猜測完,風息把手裏的“大風車”用力一丢。

那個差不多已經口吐白沫暈過去的男人頓時砸向人群,他甚至帶起了一陣勁風,将周圍圍着的人全部撞倒在地!

倒下的人滿臉痛色,哎喲哎喲叫喚着半天爬不起來!

在後面沒動手的大胡子和紅發:“……”

這個風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強了?

“護士小姐,你別怕,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的!”風息回頭,對護士小姐露齒一笑。

護士小姐臉色不變,感覺渾身的桎梏消失了。

她手中的刀慢慢收了起來,深深看了一眼風息後,一步一搖曳地慢慢上了樓梯,消失在黑洞洞的二樓樓梯口。

不對勁……

紅發走到大胡子身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風息和這小妞都不對勁!

他們各自坐下,沒有再弄出什麽動靜。

此時距離天亮已經沒剩多久了,他們悄悄打着信號,等天亮,他們出去找人過來再說——風息就算再厲害,還能以一敵百不成?

那個小妞能力特殊,他們是一定要帶走的!

大胡子滿眼熱切,只要有了這個女人,瑪麗的病還愁治嗎?而且,要是把這個女人賣給那些富人,肯定能得一大筆錢!

他偷偷打開自己的星網,給一個賬號發去了消息。

眼看着大家老實下來了,風息又走到了廢鐵西娅面前。

大胡子和紅發都沒有在意,有神秘女人在前,一坨廢鐵機器人簡直不值一提。

西娅此時正在掃描地上的污血,她發現,經過那位精神體小姐的切割,那些原本被污染的血液仿佛被什麽洗t滌過,附着其上的污染分子全都冰消雪融,消失無蹤。

奇怪,她是怎麽做到的呢?

此時,她頭頂傳來咚咚兩聲,風息壓低聲音對她嘀嘀咕咕:“喂,機器人小姐,你醒着嗎?”

西娅:……裝死。

“你別不理我啊,你裏面的燈在閃,我都看見了。”風息戳了戳她的頂蓋,“你裝死裝得不太好。”

西娅:……沉默,并關閉內部供能提示燈。

風息嘆氣:“對了,你的賬號還在我這裏呢,我可以解除綁定嗎,不過我看你還有不少收藏的東西沒看……”

西娅:……可惡的變異人類,怎麽感覺一會兒不見,他的智慧呈指數級增長了?

“還不理我嗎?”風息皺眉,他打開光屏,果然開始操作賬號信息,“我看看,解除在哪兒……”

下一秒,一根頭發絲粗細的柔軟金屬絲卷住了他的手指。

他低頭,對上機器人微微亮起的光屏,上面出現了一個表情:╯^╰

風息咧嘴一笑!

“機器人小姐,你果然沒有壞掉!”

第 4 章 醫院

第04章 醫院

在這種垃圾星上,竟然有一家醫院?

若是大胡子醒着,大概會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迷域生存守則一: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必要的時候,也不要相信自己的隊友!

但風息一無所知,他很高興地回應了護士小姐:“你好,請問你知道淘金者營地怎麽走嗎?”

“營地?”

護士小姐緊緊盯着大胡子:“當然知道!不過你的朋友看起來不是很好,他在流血呢!你們要不要先進來休息一下,包紮一下?”

說着,風息才注意到背上的大胡子身上一直在淅淅瀝瀝地滴着血。

他的腳背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液已經變成綠色,顯然污染很嚴重。

“啊,那好吧。”風息點頭,人類是很脆弱,很容易死的!

他現在需要人類同伴,這個大胡子還不能死。

于是他直接背着大胡子推開了小樓破破爛爛的門。

門一開,一股深綠色的霧氣撲面而來,昏迷中的大胡子渾身抽搐,面色發白,似乎更加難受了。

不過風息感覺良好,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他掃視了一圈小樓一層,只見滿地翻倒的長凳,打翻的輸液臺,還有破碎的玻璃藥瓶,地面上還有一層厚厚的紅色污跡,看着像是有什麽黏糊的液體風幹了。

“有點髒。”他做出評價,“不過還好。”

他不怕髒。

他用腳勾起一條翻倒的不鏽鋼長椅,把大胡子往上一丢,随後看向正款款從二樓走下來的護士小姐。

細看之下,才發現護士小姐有些奇怪,她的臉上撲着厚厚的白色粉末,一顆眼珠呈現灰白色的渾濁狀,另一顆卻紅通通的,看着十分怪異。

而且她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奇怪,一條腿拖着另一條,似乎兩條腿的長短不一樣。

“哎呀,他受到了嚴重的污染!”

護士小姐驚呼一聲,看着大胡子的眼神中滿是興奮:“他需要立刻得到救助!”

說着,她便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到鋒利的手術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污染的血肉,需t要立刻切除才行呢!”

“哦,好的。”

風息知道,對這些人類而言,污染确實是要命的東西。

他沒攔着護士工作,讓開到一邊。

護士大喜過望,當即撲了上去,飛快地将手術刀紮進了大胡子的腳背!

“啊——!”

劇痛刺激之下,大胡子慘叫着醒來。

他一睜眼,便對上了護士小姐癫狂又興奮的眼神,随後,他腳背上的手術刀用力一轉,随着一塊腐爛的肉掉落在地,尖銳的痛意貫徹天靈蓋!

“啊啊啊!”

他驚聲慘嚎,一邊用力推開了護士小姐,一邊手臀并用地往後爬去,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咦,你醒了。”

風息見他叫聲中氣十足,友好地投去一個微笑:“看來治療果然有用。”

大胡子渾身哆嗦着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女的是明顯不像正常,而男的……郝然是他昏迷前見到的鬼魂風息!

“鬼,鬼啊!”

“鬼?”風息皺眉:“你在說什麽呢?”

他歪頭:“大叔,你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需要也治一治腦子嗎?”

大胡子愣住了,風息……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他不認識自己了?

他看到風息防護服下完好無損的皮膚,又看到風息身後明顯的影子,突然一滞。

不對!

難道,風息沒死?

是了,風息是有錢人,就算受到污染,就算身受重傷,說不定也能死裏逃生!

大胡子突然想起來,風息之前說過他這趟是瞞着家裏人出來的,家裏對他要求太多,他早就厭煩了。以這小子的性格,估計也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甚至可能還沒有找家裏求救!

這個奇怪的女人,可能也只是附近小隊的人,只是碰巧認識風息,或者被風息收買了……

一時間,大胡子緊咬牙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

不管風息是不是失憶了,抑或者是裝瘋賣傻,只要把他們兩個都殺了,一切都不會有人知道……

“你,你們……”他垂下眼睛擋住滿眼的算計,嘴唇嗫喏,“風息,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當時的情況,我也沒得選……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一次!”

“求求你,就看在瑪麗的面子上!”他低聲下氣地垂下頭:“我知道你是有錢人,求求你不要和我們這些賤民計較!”

“啊?”

風息一頭霧水,這個大胡子在說什麽?

還沒等他說話,門外忽然咋咋乎乎的,又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有燈光!”

“那裏有人,快進去避難!”

随後,突然嘩啦啦地湧進來七八個男人,他們一進來就狠狠把門關上,甚至還搬來重物堵住了門。

男人中為首的一頭紅色雜毛,滿臉橫肉,不是紅發又是誰?

大胡子定睛一看,大喜過望:“紅發,救我!”

“大胡子?”紅發皺眉,他一眼就看到大胡子鮮血淋漓的腳背,登時面色大變:“你受傷了!”

“是……”大胡子咬牙,他眼珠一轉,猛地指向風息:“那個小子詐死,是他讓我受傷的!不過沒事,我沒有感染,你看我的血,是紅色的!”

說着,大家都看向他的腳背。

果然,他那傷口新鮮又紅豔,絲毫沒有一點污染的模樣。

“還真沒有感染!難道這個屋子裏沒有污染物?”

紅發大步走到大胡子身邊,扯下一塊碎布給他包紮傷口:“你運氣夠好的!”

只有風息挑了挑眉,他看到護士小姐正在舔自己的手術刀,手術刀上綠色的血液被一點點卷入她口中,而被剜下來的那坨肉,已經消失無蹤。

在衆人都進來之後,護士小姐一直靜靜地沒有出聲。

但她的眼神卻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流連,目光愉悅,像站在櫥窗前挑選甜點的少女。

其他人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還有這麽個女人站在這裏,紛紛羨慕地看向風息。

“嗬,風息,你小子還真活着啊!我聽說你之前受傷,傷口都流綠血了,現在竟然好了?”

“對呀,之前一直聽說你是有錢人,看來你還真是,感染了還沒死,你不會随身攜帶了治療藥劑吧?”這人眼底精光一閃。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風息身上。

受傷,有錢人,藥劑……

面對着衆人充滿惡意的目光,風息突然感覺頭一疼,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出現在腦海中——是這具身體從進入淘金者小隊,到被大胡子殺死的全過程。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

在人類的行為準則裏,這是妥妥的背叛吧!

背叛,是不好的。

那眼前這些人顯然也不是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就沒有作為“同伴”的必要了。

風息嘆了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類,就這樣沒用了。

砰砰砰——

門外突然傳來巨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撞擊大門,一陣陣沉悶的嘶吼透過門縫鑽了進來。

“格老子的,差點忘記了!”

紅發攙扶起大胡子,将他放回了長椅上,“你倆的恩怨我們先不談,外面現在全是吃人的野獸,我們得先想辦法活下來才行!”

野獸?大胡子想到自己燈光熄滅前,确實也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難道那竟然不是迷域的怪物,僅僅是一些本土的野獸?

“快,擋住門,不能讓它們沖進來!”

淘金人們一擁而上,堵在門口,試圖擋住撞門的野獸。

砰砰——

野獸的力氣極大,撞得門後的淘金人們渾身發顫,抵着門的肩膀生疼。

“艹!都怪紅發,要不是你堅持要搬那個破爛機器人,我們也不至于被那個金屬堆裏的野獸盯上!”

有人大聲痛罵,“那破爛有35%的污染程度,根本不符合奇克的要求,帶回去也賣不上什麽好價格……”

“行了,搬東西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積極,現在抱怨有什麽用!”紅發冷哼:“大不了到時候分錢,我多給你們一些!”

幾人這才偃旗息鼓,沒有再說話,全力抵抗野獸。

還好,在一陣沖擊都沒有突破大門後,幾個狼狗怪物在留戀了一會兒就離去了,沒有再試圖破門而入。

“走了!太好了!”

“老子真是命大啊!這都讓我活下來了!”

淘金人們紛紛松了口氣。

“不過外面現在可能很危險,我們在這裏等到明早了六點吧,六點燈亮了,應該就不會再有野獸出來了!”

“到時候問問奇克,這個35%的廢鐵機器人,能不能抵扣一點任務份額,畢竟這麽大一堆呢!”

機器人?

風息這才注意到,這七八個人進來的時候,還拖着一個鏽跡斑斑的小機器人。

那模樣款式,不正是不久前才借了他網絡的機器人小姐?

小機器人被他們随意丢在門邊,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亮光,而且鏽跡斑斑……怎麽這麽會兒功夫不見,她變得這麽破舊了?

風息不由得走了過去,他伸手敲了敲小機器人的頭,輕聲喊出小機器人留在他星網上的賬戶名稱:“嗨,西娅小姐,你沒事吧?”

西娅此刻正在裝死。

她能掃描到那個叫風息的人類正在敲自己的頭,但是她一動不動,力求自己像一堆真正的廢鐵。

“咦,真的壞了嗎?”

風息有些失落,西娅是他變成人類之後第一個遇到的可以交流的生物,而且她十分友善,他還是挺喜歡她的。

比他碰到的人類強多了!

“真是可惜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修?”他嘟嘟囔囔的,在西娅的外殼上摸來摸去。

西娅:……

不過無需她做出反應,一邊的大胡子已經眯起眼,開口道:“風息,你喜歡這個廢棄的機器人?”

“喜歡是什麽?”風息歪頭。

“呵,你裝什麽!”大胡子壓住自己還在出血的腳背,眯起眼:“既然你想要這個破爛,不然你拿什麽跟紅發他們換吧?”

“交換?好啊。”風息覺得可行,“你們要什麽?”

“你有什麽?”紅發搶在大胡子前開口,他貪婪地看着風息,“低污染金屬,金幣,抑或者是其他的,多多益善,我們照單全收!”

“對了,你既然能擺脫污染狀态,藥劑什麽的肯定不缺吧?這樣吧,你給我們每人一支恢複藥劑,機器人就歸你了!”

“一支怎麽夠?我出力最多,我要兩支!”

面對着衆人幾乎不加掩飾的貪婪眼神,風息思考片刻,“藥劑我沒有,不過我知道怎麽擺脫污染狀态。”

“什麽?”衆人大喜,“怎麽做,快說!”

風息把拉過一邊的護士小姐,隆重介紹:“這位小姐的醫術一流,可以輕松去除你們受到污染的部分哦!”

第 5 章 你像我哥哥

第5章 你像我哥哥

李扶光卻不知道秦妙言面上笑嘻嘻,實際上心裏在嫌他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說:“我一直想問,尊上如此身份,怎麽會對我這麽好啊?”

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樣直接問出來的,不僅不顯尊重,這簡直是在質疑人居心不良。

秦妙言還真的緊繃了一下,但是很快她看着他的傻樣,就知道他就是純粹好奇。

秦妙言沒回答。

果然蠢狗也不需要什麽理由。

很快他又說:“那我能為尊上做什麽事情嗎?”

李扶光看着秦妙言道,“我是說,等我身體好了,尊上有什麽吩咐,我必定拼盡全力!”

秦妙言本來還想着把人循循善誘,別管是威逼還是利誘,她都有實力讓他答應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但礙于她不想真的把他這張好臉變成傀儡,畢竟找到這樣一張臉并不容易。

且根據秦妙言“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他寬肩長腿,手指修長又不細瘦,鼻梁高挺,頭發烏黑粗壯,一夜沒修理的下巴胡須,便是青黑一層,體毛看上去也比較旺盛。

這樣的男人,“身體條件”絕不會差。

為了吃上這口新鮮熱乎的,她打算徐徐圖之。

但是她是真沒料到,她網都沒鋪好呢,這蠢魚自己從河裏跳出來,“啪”地砸她腳上了。

秦妙言看他那副恨不得為自己肝腦塗地的樣子。

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秦妙言燦然一笑,就見李扶光看着她神情癡癡。

她生的是真的秾麗,李扶光只覺得自己看得眼花缭亂的。

于是他忍不住說:“我這輩子,也沒見過比尊上更好看的仙長了。”

這種話堪稱冒犯,若是換個正道仙姑聽了小輩這樣的誇贊,絕對會直接惱怒,給人教訓。

但是秦妙言原本就心思不純,這幾日的打扮也是誘.惑為主,恨不得他馬上春心大動,否則也不至于把他弄到自己寝殿來親自“照顧”着。

怎奈何她在李扶光眼睛裏找了片刻,是半點男人對女人的侵略和暧昧也沒找到。

他眼睛幹淨得像是溪底的鵝卵石,平滑又沁涼,又像他自己的大腦,無論多少暧昧的暗示都會從他平滑的腦子上嗖地滑走。

秦妙言簡直不知道罵他什麽好。

“你人生的第一次還真多!”她諷刺了一聲。

李扶光竟然點頭,“是啊,我年紀小,見識少,尊上別笑我。”

秦妙言:“……”你嫩,行!

她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但是她很快轉念一想——嫩了好啊。

若真是一百多歲,很難保證沒有同他人有過什麽男女之情,雖然她吃知情識趣會玩的類型,但最喜歡的還是沒有過經驗親手教出來的雛。

她甚至殘忍地想象了一下,把他玩夠了抛棄的時候,他還能不能露出這樣純真憨傻的神情。

到時候肯定特別的精彩!

人的劣根性,總喜歡拉神仙下凡,将好物弄碎,在白紙上亂畫。

十九歲,多好的年紀。

秦妙言看着他,瞬間就覺得十九歲的話,他這樣蠢,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于是她笑着笑着,面上露出哀傷的神情。

這麽多年生生死死危機四伏裏面打滾,她的演技早已經登峰造極。

她此刻的神情,帶着濃重的懷念和依戀,直勾勾的,直看得李扶光渾身發毛,都不敢動了。

“尊上,”他有些不安地從床邊下地,赤足踩在地上來回不安地踱步。

“尊上這是怎麽了?”他看着秦妙言露出這種從未露出過的眼神,慌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妙言本來都算好了看向他哀哀嘆息的角度,她知道自己怎樣最能惹男人憐惜。

但是……誰料這小崽子突然站起來了,害她擺好的姿勢作廢,還得仰着頭!

李扶光身體好了不少,恢複得飛快,雖然秦妙言給他用的都不是太好的傷藥,不想讓他恢複太快,但是在他純淨的木靈根加持下,他的恢複速度着實驚人。

這會吃飽喝足,面上半點虛弱不見,站起來人高馬大的,走到秦妙言坐着的桌邊,秦妙言發現桌子還沒他那一雙強壯的長腿高。

人族大多在妖族面前,至少身體上很少有種族優勢。

但是這小崽子這雙腿,比秦妙言玩過的妖族馬族的一個化形半妖還精壯。

她一時間走了下神。

李扶光就自己給她找好了理由,“啊!”了一聲。

把秦妙言吓了一跳。

他湊近了彎下腰問,“尊上是不是……心魔在躁動?”

“之前尊上說了,因為心魔作祟原因才會為了救我不慎受傷,那心魔要怎麽緩解?”

李扶光滿臉的關切,半點看不出虛情假意。

秦妙言無語凝噎。

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還沒用刷什麽心機手段,就有人把她想要的塞到嘴邊。

她有些荒謬地哂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說:“是啊,我心魔在作祟呢。”

她連心口都沒有按一下,仰着頭看着湊到自己面前的傻子。

看他信不信。

他果然深信不疑,關切立刻變成了擔憂。

“那……那我在這裏是不是叨擾尊上閉關?”

“心魔是要閉關的吧……”他嘟囔。

“我其實已經恢複了,我可以……”可以離開無間谷了。

秦妙言敏銳料到他想跑,開口直接打斷他,按住心口,故作痛苦道:“我的心魔,閉關難解。”

“但你或許能幫我緩解。”秦妙言故作柔弱,催動靈力,連面上的血色都被她壓下,顯得面容蒼白憔悴,豔紅的唇色都淡如無色。

李扶光聞言果然立刻上前,手扶着桌子,想要碰一下秦妙言,但是不知道碰哪裏。

他最後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強行調動身體為數不多的靈力,給她輸入身體。

秦妙言:“……”

很快身體還沒恢複的李扶光,因強行調動靈力游走撕裂的經脈,疼得面色發白。

但是他始終眸光堅定地看着秦妙言,沒松手。

他那稀薄的修為,可憐的靈力,都不能算是杯水車薪,那就是螞蟻落海。

秦妙言看他還強撐,收了一下手腕卻沒能收回,眼皮突突直跳。

這小崽子腦子有坑嗎?

她是邪術不論,巫蠱之術也鮮少有人知道,但是她正道修為,卻是繭魂境啊!

修到繭魂境的修士,能随意靈降他人,能輕易捏碎他人神魂。

而且秦妙言是個正邪雙修,從不懼因果,更不用如正道修士那般恪守道心,她就沒有道心,只要她想,随時能奪舍換身,超脫□□生死,哪來的心魔?

她有點裝不下去了。

索性直接使勁收回手,以靈力沖開他,打斷道:“別費力了,沒用的。”

她神情一言難盡看着李扶光說:“我心魔源自內心,并非外傷,你那點靈力比不上個螞蚱腿兒,根本全無助益。你自己留着吧,再強行調動靈力,到時經脈撕裂靈府破碎你就完了!”

李扶光确實勉強了,他扶了下桌子搖搖欲墜,但是看着秦妙言的眼神依舊充滿關切,絲毫不在意她話中的諷刺态度。

“那……怎麽辦?”他聲音不穩地問。

他是真心感謝秦妙言的救命之恩,更想回報她的照看之情。

只是身無長物,修為淺薄,他是真的會因為秦妙言一句話,肝腦塗地的。

秦妙言一點也不懷疑這點。

所以她又覺得荒謬,又覺得李扶光傻的離譜。

她鮮少遇見這種蠢貨,通常來說,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蠢貨,莫說在修真界,在人族下場也會很慘。

就讓她給他上個人生第一課吧。

秦妙言繼續說:“我心魔是因為……我早年間還未入道之時,有一位相依為命的哥哥,因救我而死。”

她說到此處,還動情地落了一滴眼淚。

“你不是好奇我為何對你這樣好,将你帶回谷中嗎?”

“其實我若只想救人,根本無須将你帶我身邊,只要交給谷中弟子便可。”

“對啊!”李扶光就是這麽想的,還贊同地點頭。

秦妙言煩死了他總是打斷自己的話!

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我之所以帶你來這裏,其實是想多看看你。”

李扶光這一次愣了,“看我?”

“是因為……我長得喜慶嗎?”李扶光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阿娘也說過我長得喜慶,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

“說只要是她不開心,我一笑,她就開心了。”

“所以尊上是覺得不開心了?我笑給你看好不好?”

說着就笑了,笑出了兩個酒靥,還有整齊的牙齒。

秦妙言咬牙切齒低吼:“別笑了!”

李扶光笑容一收,身體向後躲了下。

秦妙言連忙把兇惡的表情收起,然後垂頭繼續裝可憐。

傷感道:“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像……誰?”李扶光問。

“你長得像我哥哥。”秦妙言說,“昔年為我而死的哥哥。”

沒錯,情郎哥哥。

李扶光顯然非常的震驚,張了張嘴,真的不笑了,表情很嚴肅。

秦妙言看着他,露出懷念無比和隐痛的神情。

“我這些年,一直都想他,沒從來沒有停止過。”

她說着,眼角精準滑落一滴淚。

她這些年要是沒看見李扶光,差點就忘了她還有塊昔年沒吃到嘴的肉。

“我心魔漸生,可冥星海倒置揭露輪回已崩,他再也沒有了轉生的機會……我,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淚如玉珠,滴答落下,神情哀婉,楚楚動人。

李扶光神情越發緊繃,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片刻後竟然上前。

笨拙地擡手,妄圖用他擦了嘴的袖子,給秦妙言擦眼淚。

秦妙言見狀額角的青筋都突出來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勉強忍着表情沒有崩盤。

繼續說:“你若真的感念我的救命之恩,能不能扮作他,讓我一解相思?”

秦妙言說:“只一段時間就好,這樣我或許能設法找到徹底祛除心魔的方法。”

她說完之後,李扶光表情再度出現了呆滞。

他把手腕收回來,後退了一步,神色不明。

秦妙言神色漸漸冷了下來,眸光銳利地盯着他看,她模樣确實生得極好,極豔,但是只要她面色一沉,眉眼之間并不夠寬闊的距離,便會讓她顯得陰鸷邪肆。

她看着李扶光,心想若是他敢說出一個不字,她便不裝了,直接捆起來扔床上,先嘗嘗鹹淡。

但是就在她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李扶光有些局促地看向秦妙言。

“我其實該回家了。”李扶光猶豫道。

他從家裏偷着跑出來的,雖然前幾日送了信回去,卻怕在外久了,父母要擔心。

秦妙言冷笑一聲,起身走向他,每邁一步,周身便威壓外放。

李扶光感覺到胸悶,卻不知危險臨頭。

繼續說:“但我不能就這麽離開!”

秦妙言腳步一頓,周身沸騰的靈力暫且凝滞。

他又開口,主動走到秦妙言身邊,忐忑地問:“我,我行嗎?”

他之前強行調動靈力,這會兒頭腦昏沉,渾身冒汗。

他看着秦妙言說:“我能行嗎?我像他……我是說你哥哥嗎?”

秦妙言以為他還是要推诿,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像,不然我帶你回來做什麽。”

李扶光深吸一口氣,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說:“我……”

“你不願意?”秦妙言咄咄逼人。

“我怕我做不好。”

“呵。”秦妙言冷笑,懶得再廢話,運轉靈力要動手,先把人制住。

但是李扶光比她還快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颠三倒四地說:“行就行!”

“我行!”

“我是說,你說我行我就行,不行也行!”

他激動地說:“尊上,把我當成你哥哥吧,我怎麽都配合的!”

他因為能幫上秦妙言,不知道多麽高興。

他滿眼誠摯,在秦妙言因為他的話詫異的視線中,向前一步,還想再說什麽,然後眼前一黑,朝着秦妙言栽了過去。

秦妙言下意識擡起雙手接住他,掌心的靈力直接散了個無影無蹤。

“你……”

“我好暈啊……”李扶光人高馬大的傾身,幾乎把身體重量都壓在秦妙言身上。

她雖說論起修為,兩只手指能一口氣捏死十個李扶光,在女修之中,個子也并不嬌小。

但是李扶光比昔年的李曦還高半個頭,伸長八尺有餘,他到底比秦妙言高了整整一個頭。

這麽栽下來,像是把她整個都容納進了懷中,嚴絲合縫的。

用不上力的脊背微微弓着,像個撒嬌的大型寵物。

秦妙言抱得很瓷實,她摸到了李扶光的側腰果然和看上去一樣,豹子一般勁瘦流暢。

但她旖旎的心思還沒等升起,就感覺到李扶光的大掌,摸到了她的後腦。

然後不是暧昧的摩挲,也不是輕柔的捋順。他“啪啪”拍了兩下,沒輕沒重,帶着某種笨拙的安撫意味。

然後他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裏面,清晰地在秦妙言耳邊說:“妹妹別怕,哥哥在呢……”

之後他便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秦妙言:……

第 3 章

“妳沒有電話!”才進門,他已經等在哪裏,一臉的冷她以為他出門去了,公司說他今早打過電話找她,但又沒交代究竟有何事就挂掉了,不過那讓她确定他還活着

所以她來了,來打掃

這是他和公司簽約以來,第二次在打掃時間仍待在房裏

不是說,屋裏有人她就不能打掃

只是他通常不在

她第一次來打掃時,和她接觸的是另一名男子,并不是他

當時對方就再三強調,不能打擾到住在這裏的這位先生,如果這位先生在家,就要立刻離開,她應該要把這個警告謹記在心才對

“妳不只沒有手機,還沒有電話!”如果她剛剛還未察覺,這一句幾近控訴的口氣,已讓她非常清楚的感覺到他的不滿

她繞過他,走向工具間“你若有事找我,可以在公司留言”

所有她的顧客,都知道要找她得在公司留言,她會固定回去公司檢查他們留下來的待辦事項

他擰眉跟了過來,老大不爽的瞪着她

“我不想”

她不想問他為什麽,瞧他那死德行,十之八九不會把原因告訴她

沒有浪費時間自讨沒趣,她綁上頭巾,戴上手套,穿上圍裙,直接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他張嘴欲言,卻又僵住,迅速閉上薄唇

她等着,他瞪着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

好極了,這男人連他找她是為什麽都不肯說,她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開口“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開始打掃了嗎?”他怒目抿唇,有那麽一秒,她以為他會當場發威給她看她清楚看見他下颚緊繃,額上青筋暴起

“我要吃粥”他咬着牙說如果他态度客氣點,她或許會考慮去煮給他吃,可借他不是

“我只負責清潔打掃”她冷冷的道,“你和公司簽的合約裏,并沒有料理這一項”

“那就把它加進去!”他暴怒開口,低咆命令:“我要吃粥,現在就要!”

無理的顧客,她不是沒見過,有不少人認為,只要有錢,就是大爺,對她這種替人打掃的清潔人員,極為鄙視,覺得她該為能夠替他們服務而感到榮幸,應該要心懷感恩,戰戰兢兢的服侍他們,不能有任何觸怒性逆,否則就是罪該萬死

可惜這家夥也是

她那天應該讓他跳下去的

瞪着那狂妄無禮的王八蛋,她面無表情的開口,有禮而客氣

“先生,很抱歉,如果您需要添加料理這一項服務,我們的合約必須要重新簽訂,我現在得先打掃,下次過來時,我會一起帶上合約若您不滿意我的服務,想立刻開除我也可以,我會通知公司另外派個人過來,相信我們公司裏,定會有其符合您意的家事秘書”她是故意的,故意找他麻煩他知道,她當然更清楚

他額上的青筋抽搐着,她忍不住想象它爆掉的樣子,應該會噴血吧

或許她該站遠點,以防萬一被他的鮮血噴濺

她以為他會把不爽爆發在她身上,像其它人一樣,大聲斥喝開除她

可在那須臾間,他卻轉過了身去,大踏步的回到他的卧房裏

他應該宰了那對他挑釁的女人!從來都是別人對他卑躬屈膝,迫不及待的為他服務,已經很久沒有人對他這般無禮,還膽敢違抗他的命令

若您不滿意我的服務,想立刻開除我也可以……

她冷淡的聲音,迥蕩在腦海,讓他惱怒不已

若是可以,他也想叫她滾出去,可兩天前,他以為只要随便找個人注意,就能輕易得到休息兩天後,他試了無數次,才發現!不是每個人都行只有她可以憤然走回卧室,他停在窗戶前,看着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只覺莫名不爽

街上到處都是人,但每個人身上都戴着手機,連七老八十的老頭子,都攜帶着電子産品

就算偶爾能找到一個沒帶手機或MP3的人,一回到家裏,那些人不是開計算機上網就是看電視,沒有一個是安安靜靜,洗完澡乖乖去睡覺的

昨天,好不容易,他發現了一個斯文的老頭,回家只看書,但他注意了那家夥一整夜,還是無法入睡

然後,他才發現,只有她可以,不是每個人都行

而他,失去了她的蹤跡

他知道她大概住在哪個方向、大約多少距離,他甚至差點沖動的,想循着她的味道去尋找

但那太小題大作、太像只蠢笨的狗,他不屑為之

他也曾想過要叫來小妖,命令他們去把她抓來,找出她的電話、地址,但他不想讓那些卑劣的妖魔鬼怪,知道他無法入睡的怪癖打那一通電話到她所屬的清潔公司,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特別去翻出了清潔公司的電話號碼,還打了過去對方卻和他說,她沒有手機,家裏也沒有電話,因為無法立刻聯絡她,所以她也不可能馬上過來,如果他有急事,他們可以派另外一位員工前來協助他

找不到她,讓他惱怒不已

他挂掉了那通電話,幾乎捏碎了它

老實說,他很想砸爛電話,但他不可能如此需要一個蠢笨的人類,驕傲的自尊,阻止了他突如其來的無名火

只是個人類,只是個該死的人類!

偏偏不是每個人都行

只有她可以

她等着他任性的甩門,卻久久沒聽見聲音

他沒有甩門,事實上,他根本沒關門既然他沒要她滾,顯然她還是必須完成她的工作沒再多理會那個性怪異,忙着耍大爺脾氣的家夥,她拿起掃把和畚箕,從外面的露臺開始掃起不像其它大戶人家,他不曾把寬廣的露臺做成空中花園,他甚至沒有種盆栽,他只是讓這偌大的空間,就這樣空着

扁禿禿的露臺,只鋪了實木的地板

因為樓層頗高,就算在外頭,也沒什麽太多的髒污,但灰塵還是有的,她通常間隔三四天,才掃一回露臺

仔細的将露臺掃淨,她拿着掃把和畚箕進門,改用吸塵器清掃室內,當她來到那開放式廚房時,她愣了一愣

平常總是幹淨整潔的廚房,有着奇怪的味道,而且爐子上還放着一個肮髒鍋具,地上還有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殘渣,和兩個翻倒的肮髒鍋蓋

那東西黏糊糊的,她知道用抹布會比用吸塵器好清理;她應該跳過廚房,先去整理其它地方,最後再掃這裏,但她忍不住上前查看

垃圾桶中,有好幾顆蛋殼;料理臺上,有着沒有切完的老姜;一包被拆開的米,被扔在洗碗槽裏,和兩個髒鍋子,以及數個沒有清洗的碗筷調羹擠在一起她瞪着地上和鍋裏那黏稠的東西,它們看起來很像,聞起來卻完全不一樣,色澤也不太相同不過她想她知道那是什麽

本來嶄新不已,亮得能當鏡子照的鍋子,沾着幹掉、焦黑的米湯,不用想她也知道他火開太大了,以致湧出的米漿毀了鍋子,連帶讓那漂亮的爐具也一起遭殃

看着眼前廚房悲壯的景象,她猜他應該試了好幾次

真慘

她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人不會煮稀飯

每個人都會有不擅長的事,但光是煮個雞蛋粥就能把廚房搞得像魔境,也實在太悲哀了

我要吃粥,現在就要!

他不爽的咆哮命令,回蕩在耳際

爐子上的不鏽鋼鍋還帶着微溫,她懷疑他一直試到今天早上

她退出了廚房,拉着吸塵器,繼續打掃其它房間,最後才來到他待的卧房

說實話,因為沒有植物,這間屋子,感覺起來一直有點冷清

他不曾招待客人,也不讓人留宿,她從未發現過除了他之外的活動痕跡而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使用廚房,那包米和蛋及姜,還是前兩天她替另一位客人買的,離開時卻不小心遺留下來,否則他廚房裏根本沒有任何食物他雖然有廚具,但他并不會煮飯,所以廚房才那麽新

比起其它會邀請朋友回來開PARTY的客人,他的房子實在是好整理太多了

話說回來,那可能也代表,他根本沒有朋友

她以前也曾經沒有朋友

看着那個站在窗戶邊,雙手插在褲口袋裏,瞪着樓下來往人群的男人,她心中莫名湧起些許憐憫

他是個既可悲又寂寞的家夥,雖然看似擁有一切,其實卻什麽都沒有

他的人,就像他的房子,寬大漂亮卻空曠冷清,用的雖都是最好的建材、上好的家具,卻沒有任何生活的氣息,沒有裝飾品、沒有植物、沒有可以吃的東西,只讓人感覺到冰冷、僵硬而孤寂

難怪他那天會想不開,這男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生活

想必長久以來,空有錢財與外貌的他,一直高高在上,只懂得命令,不懂得請求,才會連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

她走進他的卧室,他一動不動的,恍若一尊石化的雕像

“你的火開太大了”她不知道,是因為他曾經試着去嘗試煮食,抑或是因為他寂寞的背影讓她想起自己,總之,她開了口聞言,他微微一僵

她關掉吸塵器,把他淩亂的床被抖開鋪平,邊道:“七杯水,一杯米,水滾之後,轉小火十五分鐘,起鍋前記得打個蛋,稍微悶一下,再盛進碗裏就行了”

他沒有轉身,她也不期待他會因此感激涕零

她折好床被,把掉到地上的枕頭換上新的枕頭套,稍微拍軟再安置回床頭,然後重新打開吸塵器,開始吸地

清理好之後,她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回頭

也許她應該要為他的無禮和沒有反應感到生氣,但說實話,她并不想和他交朋友,或得到他的感激,她只是可憐他而已

話說回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句話,真他媽的是句至理名言

他走出他的房間時,她已經洗好了所有的鍋碗瓢盆,和肮髒的瓦斯爐具,正跪在地上擦洗廚房的地板看到他的雙腳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愣了一下

真稀奇,她還以為他會一直站在窗戶那裏,直到天荒地老,石化僵硬呢

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她假裝沒看見他,只是抹去最後一塊髒污,然後起身走到洗碗槽前清洗抹布

“我不會開除妳”

好一副施舍的口氣

她停下動作,轉身面對他,手抆着腰,皮笑肉不笑的道:“需要我跪下來,謝主隆恩嗎?”

他将雙手在胸前交叉,微擡起下巴,一臉高傲的睥睨着她,“不用,妳剛剛已經跪過了”

那瞬間,她真的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她瞇起眼,強迫自己忍住脾氣,道:“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想依我的能力,不足以勝任這個職務,我特別不擅長卑躬屈膝,若您想要有人匍匐在你的腳下,最好另請高明”

“其它人不行”他咬牙切齒的說依他這種德行,她懷疑有任何人行“我也不行”她冷着臉,轉過身,繼續清洗抹布,想盡快做完工作,就能轉身離去

她打算離開,走了就不回來

不知怎地,那讓他莫名的慌

他伸手,将水龍頭的把手往下扳,關掉了水

這男人實在很幼稚

她深吸口氣,打算勸他理智點,誰知還沒開口,就聽他說了一句

“多少錢?”

“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瞪着他

他面色鐵青,一副忍耐的模樣,擰眉問:“要多少錢妳才願意做下去?”

她真是不敢相信

這世上,随時都有人特別缺錢,也能強迫自己忍氣吞聲,至少一陣子;她也曾,也忍過,幸好現在不缺了,至少不缺他這一個客戶

“我不缺錢”

“不可能”他譏诮的說:“這世上,每個人都缺錢,每個人都有價碼”

“我沒有!”一股火,冒了上來“至少你買不起!”她丢下抹布,月兌下手套,轉身就走

“一百萬”他說

她頭也不回

“一千萬”他再出價

她抓起自己的背包,穿上鞋子

懊死,她真的要走

他臉色鐵青的看着她握住了門把,開口再加價

“一億!”

她停住了

每個人都有價碼

她霍然轉過身,他幾乎要得意起來,直到看見她火冒三丈的表情

她氣勢洶洶,大踏步朝他而來,在那短短一秒,他以為她要揍他,但她只是抓起廚房牆上的電話,遞給他“我要十億,打給你的銀行,現在立刻轉帳”他瞪着那一臉兇惡的女人,有些愕然她昂首,挑眉,微翹的眼裏,燃着熊熊的火“怎麽,你出不起?”

那是挑釁,她一副“我贏了”的表情

他一把接過電話,按下私人的銀行專線

“艾瑞克,我要轉帳”

他看着她,回答電話那頭的問題:“十億”

一開始,她似乎以為他會收手,直到他把電話拿給她聽,“把妳的賬號給他”

這家夥一定是瘋了,才會付十億給她!

她僵瞪着他,猜想他是不是在玩她

“怎麽,我敢給,妳不敢拿?”他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她眼一瞇,抓住話筒,說出自己的銀行和賬號

“請問賬戶姓名?”對方問

她瞪着眼前那高傲的男人,開口道:“佟秋然”

“怎麽寫?”

“人字旁再一個冬天的冬,秋天的秋,天然的然”

他雙手抱胸,斜靠在牆上,眼裏有着藏不住的得意差不多在這時,她确定,十億對他只是九牛一毛那位銀行人員再和她确認了一次賬號,然後告訴她已經将錢轉入,跟着請她将電話拿給眼前那一通電話就付出十億的男人

他接過電話,敷衍了兩句,就把電話挂了

“我說過,每個人都有價碼”他看着她,開口嘲諷

她擡手就給他一巴掌

因為太過突然,他被打個正着,甚至沒想到要閃

他錯愕的瞪着她,不敢相信她做了什麽

但那個動手的女人,非但不覺愧疚,還兇惡的伸出食指,瞪着他開口警告

“第一,如果你真的有付十億,這十億只是我來這裏繼續工作的代價,不表示你買了我第二,這是教你,要懂得尊重你的員工,即使只是一位才高中畢業的清潔人員第三,就算你錢多,付錢之前,也要看看是不是丢到水溝裏,因為我他媽的是個守信的笨蛋,所以我後天還是會帶着新的合約來上班,而不是帶着那十億落跑!”她噶狠說完,沒等他反應過來,腳跟一旋,就憤怒的抓着背包轉身離開,用力甩門走了出去他瞪着那扇被甩上的門,好半晌回不過神來搞什麽鬼?

他應該要生氣,應該要覺得屈辱,應該要宰了那個膽大妄為的人類,但不知怎地,卻只覺得怔仲

她竟然敢打他?還教訓他?

這個女人八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從來沒見過有誰像她一樣,就算他不是妖怪,只是個普通人類,也絕對能讓她死得很難看,她究竟是腦袋哪裏不對勁?

他自己又是哪裏吃錯藥了?竟然讓她這樣冒犯自己,還不覺得生氣?

困惑的擰起眉,看着被她清掃得閃閃發亮的廚房,聽着她用精采絕倫的三字經,在電梯裏咒罵他的祖宗八代,他突然嗤笑出聲

太久沒人敢這樣對待他了

說實話,還滿有趣的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沒見過有誰像她一樣,拿這種橫財拿得如此心安理得,那麽理所當然不自覺地,他晃到了屋外,站在牆邊,看着已經走出大樓的她那個女人,在寒風中,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每一步都用力得像是恨不得踩在某人的臉上

因為我他媽的是個守信的笨蛋,所以我後天還是會帶着新的合約來上班……

她憤怒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着

滿意的,他露出了微笑

她走了,但她會回來,而他可以休息

看着那個削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轉回房裏,躺上了幹淨整潔的床

他總是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總是可以

傾聽着她在城市裏穿梭的聲音,幾乎是有些安心的,他在黑暗中,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十億她瞪着自己戶頭裏的錢,懷疑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睡了一覺醒來,她以為昨天晚上那一切只是夢,為了确定,她還是到銀行刷了簿子,沒想到錢真的轉進來了她一直以為轉這麽大筆錢、并沒有那麽簡單,至少應該要本人親自到銀行來吧?

顯然并不是這樣的

瞪着存款簿上那許許多多的零,她莫名有些暈眩

那男人一定是瘋了,前幾天晚上,他還想自殺,若不是她叫住他,他恐怕早往下跳了

她何必去和這種自大又憂郁的瘋子膛那渾水?

合上那擁有一大堆零的銀行存款簿,她把它丢入背包裏,決定明天去上班時,再去和他要賬號,把錢轉回去還給他

離開銀行,她穿越斑馬線,走進另一楝華廈,打掃另一位單身女性的住家

這位單身貴族,本來是自己打掃的,但後來職位越升越高,工作也越來越忙,才和清潔公司簽約,她來這裏打掃了兩年,也只看過屋主五六次;她大多數的客戶都是這類型,公司雖也有接家庭類型的客戶,可那都是分配給其它人,因為那多數需要和女主人有更多應對,她手邊現在八名客戶都是單身她快速的整理丢得到處都是的內衣褲和絲襪,把它們和毛巾,分門別類的分次丢到洗月兌烘三機一體的洗衣機裏清洗烘幹,一邊清掃垃圾,擦拭家具,然後拆下床套,換上新的,離開前她把洗好烘幹的衣服折好放入衣櫃裏,再把髒掉的床套和需要幹洗的髒衣帶回公司

但在工作中,她始終沒有辦法把那十億抛在腦後

在等待拿洗衣單時,背在背上的存款簿,突然重如千斤一般

她不喜歡帶着不是她自己的錢,壓力超大

雖然不是現金,但要是有人拿槍指着她腦袋,她一定會二話不說,把密碼、存款簿和印章都交給對方,到時她若真想還,恐怕也還不起

昨天晚上,她實在不該惹惱他,她應該知道,他的情緒不太穩定,但那男人實在很讓人生氣

平常她并不是那種會乘機占人便宜的人、她那時只是一時氣昏頭了,才會火大的開出價碼

她以為他就算有錢也不會付,一般人再有錢,誰會随便把十億就這樣賭氣丢出來?

偏偏他就付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并不是真的想拿那筆錢昨天她太沖動了,現在冷靜下來,真是讓她越想越不安可惡,未免節外生枝,她還是立刻把錢還他好了拿了洗衣單,她走回樓上自己的辦公桌,打開計算機,抓起電話,按着他和公司

簽約時留下的電話號碼

電話沒有人接

她看着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他要不是已經出門,就是還在睡,只是拔掉了電話線;那男人排的清掃時間都是在夜間五點到十點,因為那時他都不在家,根據她長年以來的經驗,那表示他有八成的機率是夜貓子

她點進頁面的下一頁,試圖想找到他公司的電話或手機號碼,卻發現他沒有寫他的職業是什麽,也沒寫上公司名稱

她愣了一愣

當初和他接觸的人,是另一位承辦人員

因為采取預付制度,基本上只要有付錢,公司也很懶得查證客戶填寫的數據是否确實,但她很少看到資料少成這樣的

他只填了地址、電話,和一個她第一次看時,就覺得有些古怪的姓!阿塔薩古;顯然他不是少數民族就是混血兒,她并不意外,他的輪廓鮮明,看得出來有外族血統合約上關于他的電話,只記了她知道的那一支號碼,沒別的了

她還是可以等到明天再去

問題是,到時他不一定會在那裏雖然她說她會帶新的合約過去,但說不準他一時又想不開,沒等她到就把自己挂了,到時她還真不知該拿這十億怎麽辦

而且,她也不想再帶着十億的存款簿在街上晃來晃去

必掉計算機,她再打了一次電話

他還是沒有接,她深吸了口氣,抓起背包,朝外走去,決定賭他還在家,只是把電話線拔了

夢,輕輕随風,悄然來襲他蹲縮在黑暗裏,聞到春天的氣息

那,是他尋了數千年的香氣不覺中,他朝那甜美的香味移動,渴望看到那在陽光下的溫柔身影在哪裏?在哪裏?他躲在樹蔭下,四處尋找着,卻到處都尋不着她在哪裏?在哪裏?

因為找不到而心急,他淚流滿面的在森林裏倉皇奔跑,腳下大地卻突然崩裂,張出血盆大口,他往下摔跌,忙奮力抓住一旁土地,但有手拉着他的腳,把他往下拉扯

不要不要……

他哭着掙紮着,試圖爬出那血腥泥沼、黑暗深淵,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拖回去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他奮力的掙紮着,利爪在地上抓出一條又一條的長痕,嗚咽懇求哭泣

但,沒有人理

不要……不要……

他往下墜落,再一次的,陷入濃黑腥臭、血肉堆砌的泥沼裏

不要……

第 4 章 繼承人

(更新時間:2003-6-1722:25:00本章字數:6025)

模裏邦聯穆答烏普龍人王宮的神殿裏,七個赤着上身的白發龍人圍坐在祭壇邊。一名中年黑發男子則是掩不住神情興奮地盯着祭壇中央的黑水池。

引人注意的是,七名白發老人在身上不同部位都分布着金色龍鱗,而中年男子卻是在頰邊有着長約五公分的一指寬黑色龍鱗。

“王上!我們要開始了!”一名看起來是首領的長髯老人對着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沒有回答,只是興奮地點點頭。

七名白發老人手牽着手,低頭默念……

漸漸地,黑色池水由輕輕緩緩的搖動變成猛烈的翻攪,接着,觑黑的池面突然暴起猛烈白光,白光強烈地将整座神殿照得纖毫畢露。

衆人被這毫無預警的強光逼得眯起眼來,等到白光漸弱,衆人這才睜開眼,驚訝地對視一眼。

生命池(指黑色的池塘)從來不曾在一開始感應就出現這麽快而且猛烈的反應,更別說那猛烈的白光了,歷史上根本不曾出現過。

心神略定,衆人轉頭一看,黑色池水如今已變成了白色,白色池面上隐約有着黑色輪廓線。

凝神細看,眼前的是六大陸的地圖。

池水中的輪廓線不斷變化,看得出來池中的地圖已經從六大陸突變成中央大陸圖。圖中,中央大陸的東北正有一個金色光點閃耀着!

“啊!中央大陸!竟然會在中央大陸!”中年男子訝道。

不僅他們驚訝,就連現在圍坐池邊的其他六個老人也很驚訝。

衆人都知道,他們這次之所以進行觀魂儀式就是為了追蹤很有可能是下屆繼承人的新生兒,所以,看到金色光點并不讓他們驚訝。最令他們驚疑不解的反而是,金色光點竟是出現在龍人不能進入的中央大陸!這樣的地方怎麽可能出現下任的繼承人?

就在衆人百思不得其解時,白光略閃,随即暗了下來,池水又恢複成黑色。

七名老人神情凝重地互相對視,就連适才的中年男子都一臉慎重的表情。原來這些人就是當代龍人族的龍皇與七名長老。

“明明就是下任龍皇,怎麽會出現在中央大陸?”中年男子沉吟道。那裏分明是外族禁地,龍人的下任龍皇怎會出現在此?難道觀魂儀式中出了什麽問題嗎?但是,每次舉行觀魂儀式都很慎重,應該不可能出現問題才對。

原來現任龍皇圖蘇在理政閑暇時,小憩了一下,睡夢中卻夢見眼前金光大作。

這是歷代龍皇出世的征兆!

圖蘇驚醒之後,立即前往神殿告知此事,因此有了剛剛的活動。

圖蘇想不明白,其他人倒是突然想到了。只聽風長老恍然大悟地道:

“既然是在中央大陸,那麽應該是宇瀚那小子。所有龍人當中,只有他跟精靈人有關系。五年前聽說他的精靈人老婆懷孕了,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這我也聽說了,宇瀚那小子不顧咱們這幾個老頭子的反對跟那個精靈人族的小妞結婚,早就有絕子絕孫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她們竟然有了小孩,而且還是皇階龍人哩!呵呵呵…真是不簡單!”火長老笑着說。

“不管如何,明天我們都要啓程到中央大陸去鑒定,至于進不去中央大陸的問題卻也還好,我們就先到諾姆鎮,抓個精靈人為我們傳訊吧!”大長老做了最後決定。

諾姆鎮是中央大陸與北方大陸間的一座小島,通常是精靈人與龍人、獸人、矮人的交易地點。沒有公會管理,這裏的價錢是全大陸最公道的!這個海島小鎮離中央大陸只有一天的船程,又有來自模裏邦聯的諸項物資,因此成為精靈人除了中央大陸外,最常活動的地方。若是要找精靈人到這裏自然是沒問題的。

衆人一陣沉吟,也都同意了。反正,不管是真是假,鑒定還是不能免。

看到衆人并無異議,大長老又開口了,這次是對着龍皇圖蘇:

“王上,設若證明這孩子的确是皇階龍人,該如何處理?因為…他畢竟不是純正的龍人……”

此話一出,衆人都露出了沉重的神情,這是個可大可小的問題,只要龍人接受他,那麽繼位成為下任龍皇也是不成問題的!要是萬一不能接受…他們就不能輕易讓那孩子成為繼承人。

中年男子在室中踱了幾個方步,沉吟了好一陣子,最後神色篤定地道:

“只要證明他确實是皇階龍人,那麽他就是龍皇的繼承人!因為他是龍神透過龍皇的眼所選出來的人!”他相信龍神的指示。

衆人一聽都不由想起那陣刺眼白光,心中已有幾分認同龍皇的決定。

“所以,只要确定這孩子便是皇階龍人時,你們就留下來教育他,讓他學學龍皇應該有的能力!這裏你們用不着擔心,獸人這幾年很安靜,近期看來也不會有問題,其他龍人的教育就交給閑賦在家的幾位大将軍好了!”龍皇圖蘇作下了指示。

時光匆匆,五年過去了。

當時奇怪的小嬰兒此時已經是“活蹦亂跳”的小男孩。

五年前,當七位長老來到諾姆鎮,并通知精靈人族與宇瀚聯絡時,宇瀚馬上就知道這是鑒定皇階龍人的工作,因為只有鑒定皇階龍人才需要七名長老總動員。于是海因與精靈女王巴蘭(她會跟純粹是因為想看看龍人族的長老長得什麽樣子,雖然事後很後悔看到一群老頭子)陪同宇瀚夫婦,帶着奇怪的小嬰兒─薩摩(這名字是在一陣兵荒馬亂、口沫橫飛當中取出來的)到諾姆鎮接受鑒定。

鑒定的方式是七位長老一個個輪流對金色龍鱗施加內力,觀察龍鱗的反應。真正的金色龍鱗有強大的魔武防禦力,如果,經過七位後天高階龍人連續攻擊都沒有絲毫破損,那麽就肯定是先天的高階龍人了。

鑒定的結果可說是聲光效果俱佳,若非事先設了結界,一次鑒定下來肯定全世界都會知道中央大陸出了龍皇繼承人!

事後,七位長老都表示,結界的設立是為了避免有心人士的窺探,并不是為了過程中的聲光效果,也就是說,他們從來沒遇見過,也沒預期過會有這樣聲勢浩大的反應。

正因為這些奇怪的反應,七位長老做了一個結果慘重的決定。他們決定七人同時對龍鱗施加內力!

結果是,龍鱗一反常态地不發出任何光線,七名長老所施加的內力仿佛泥牛入海般,一去不複返。七名長老不死心,不約而同地同時加倍施放內力,結果,一股強大力量竟将內力反震而出,七名長老同時吐血倒地,而原本安安靜靜的小嬰兒薩摩卻嚎啕大哭了起來!由于鑒定之前七位長老曾經叮咛衆人不準接近,因此異變發生時,衆人又是緊張又是猶豫。正當一幹大人不知如何是好時!兩個一黑一白的光點突然出現,在原地頓了一頓之後,黑色光點開始繞着小薩摩的頭頂飛,成功地吸引了小薩摩的注意力,哭聲漸弱。而白色光點則是旋飛在七名長老的頭頂發出白光。這白光看來有治愈的效果,因為,七名長老不久就可以站起身了。

正當七名長老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兩個像是精靈模樣的小家夥兀自不解時,白色光點卻大喇喇地“站”在他們眼前,義正辭嚴地道:

“不要找我們主人自殺!要不是我們幫忙,你們早就死了。”

此話一出,衆人啞口無言。而安撫小嬰兒情緒的黑色小精靈這時也來了,他輕視地看着一群老人,毫不客氣地批評:

“一群無聊的老?家?夥!”

接着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中,黑白兩個光點消失在小嬰兒的胸膛上。

現場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被留在地上的小嬰兒不時的比手畫腳。

突然,清脆的笑聲響起:

“哈哈哈!老家夥……老家夥!”巴蘭一邊笑一邊擦眼淚。

七名長老聞言,尴尬地互看。被人說成那樣,這還是第一遭。可最慘的是,他們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因為,最後的測試的确是他們一時興起的。

見到七名長老這麽尴尬,宇瀚只好好心地轉述孩子出生後的種種異象。七名長老聽過之後,少不得又是一陣驚訝,心中也好過一點,畢竟,這孩子就是不簡單嘛。

這一陣折騰下來,七位長老即便對出現的種種異象不解,但薩摩的龍鱗在過程中未曾有一絲一毫的破損也是事實,因此,七名長老在一陣商量過後,向衆人說明小薩摩的确是龍皇的下任繼承人。

七名長老稍事休息之後,在小嬰兒的右臂上留下了線條奇怪的黑色龍紋!據說,這就是歷代龍人族所服膺的圖騰,全族當中只有龍皇才有資格接受這樣的儀式。因為這圖騰不僅依靠施術者的魔力,更大部分還依靠接受者身上的魔力,魔力越強龍紋越清晰,顏色也越深。

“自此以後,這孩子就叫做薩摩?奧坦圖斯!”

奧坦圖斯是歷屆龍皇共同的姓氏。除了人類之外,獸人族、矮人族、精靈族、龍族、龍人族、精靈人族全都沒有姓氏,只有王才有姓。像是海因,全名就叫做海因?坦薩尼洛;而巴蘭,全名就叫做巴蘭?拉姆尚格。

為了避免麻煩,七名長老還為小嬰兒套上臂環,掩住小嬰兒雪白手臂上的黑色印記。

“這是王上的好意!”風長老道。

是見面禮嗎?衆人以迷惑的眼神回應。

“王上得知下任龍皇出現在中央大陸之後,就以自己的魔力煉出這個臂環。因為,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能讓尚未成熟的龍皇繼承人成為他人手中的籌碼!所以這個圖騰不能讓他族看見。”大長老解釋道。

一旁的水長老看到衆人迷惑的眼神,也立即補充道:

“這環上有王上的魔力和我們的封印,它會随着皇子長大而變大,任何外力都無法将它打開,就連王上親來也不行,等到皇子的能力已經成熟到可以擔任龍皇時,他就可以随時解開它!”

這個用意是,能力不足時,臂環無法解開,不會引來有心人的猜疑,等到臂環可以随時解開時,那時的能力就已經不怕那些有心人了。

原來如此,衆人頓時恍然大悟。果然不愧是領導龍人族數百年的族王,連這些細節都想到了。

自此,一切鑒定大致底定,薩摩正式成為龍人族第十一任龍皇的繼承人。

五年來,薩摩每隔一個月就會到中央大陸西邊的小島接受七名長老的教育,其餘的時間則留在村中接受母親、爺爺和族中長老的教育。

那個小島本來是精靈人的一個小村莊,村中居民靠海維生。但七年前一次大海嘯将這個小村莊卷入海中,無人生還,自此便空在那裏。由于距離中央大陸很近,因此海因等人安排了這個小島讓七名長老住下來。

小薩摩很聰明,出生剛滿一個月,已經開始伊伊呀呀地學講話,只是,他學的話不是“爹爹”“娘娘”這種一般小孩子會說的話,相反的,他說的話常常令人摸不着頭腦。例如:

“……長大……不長大…好看……不好……笨蛋……白癡……幼稚…去你的!@^#*@%……”最後通常是一連串限制級的用語。

雖然大家早已接受薩摩是一個不尋常的小孩,但……這也太不尋常了吧!

當然,大家最後都明白為什麽薩摩會說這些既矛盾又低級的話。

因為就在一次薩摩非比尋常的低級自言自語之後……

黑白兩個光點出現了,衆人還在驚訝當中,就見黑白兩個小家夥大打出手,宇瀚夫婦倆的愛巢頓時被夷為平地。

奇怪的是,薩摩在兩個小家夥出現後就不再說些不知所雲的話,反而靜靜地睡着了。而當兩個小家夥嘔完氣回到小薩摩身上時,低級的自言自語馬上又出現了,詭異的是,薩摩明明睡得恁熟,可小嘴卻嘟嘟哝哝地自言自語。

幸好有了剛剛兩小在現場的表演,衆人馬上就猜到,這種低級的自言自語絕對是兩小教給小薩摩的!

于是,衆人也就“釋懷”了。

慶幸的是,小薩摩到了一歲就不再說些低級的自言自語,反而開始變得異常沉默,常常呆呆地悶聲不語,他最喜歡做也最常做的事就是讀書和練功。因此,薩摩小小年紀便成就不凡。

其實依照宇翰夫婦倆的意思是不想讓薩摩這麽早就擔負起這些沉重的負擔,但小薩摩卻在剛滿一歲的那一天,自己跑到(不要懷疑,他六個月就會走,十個月就會跑了)長老的住處,說他要讀書!原因是:只要他讀書,那兩只小精靈就不會吵他!

這源于一次偶然的對話……

某天,當兩個小家夥一如往常又在薩摩的腦袋中吵個不休時,薩摩埋怨地道:

“小黑、小白……你們可不可以安靜一下!”

雖然他早就應該習慣了,但是,平均幾天他們就會有一場大吵,這一吵總會将他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消磨殆盡。

“主人!我叫東黧!不是小黑!”黑色小家夥抗議。

“主人!我叫西泊!不是小白!”白色小家夥也抗議。

“什麽都好,你們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安靜一下?”薩摩無奈地問。

他此刻的能力不足,無法将這兩個吵人的家夥攆出自己的身體,所以只好商量着他們讓他清靜。

聞言,兩只小精靈沉吟了好一會。他們當然知道主人不喜歡吵,但是沒辦法,他們沒說幾句話就會吵起來啊!

于是,他們互看了一眼,很無奈地承諾:

“主人學習的時候,西泊/東黧一定不會吵!”

話才剛說完,兩只小精靈又為了誰搶誰的話,開始大吵大鬧。薩摩只得無奈地嘆息。

雖然對話結束的潦草,但小薩摩已經記起來了。所以,他主動地去求長老教他識字。

接下來的日子,小薩摩幾乎分分秒秒都在讀書和練功。因為,只要他一休息,那兩個憋得很久的小家夥又會開始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吵架!

若非這事發生在衆人眼前,否則,沒有人會相信,竟然有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已經學會了龍人族與精靈人族絕大多數的知識和技能!

這就是小薩摩在不得已中所創造出的傲人成就。

所有的魔法只要讓小薩摩接觸到,幾乎沒有什麽困難就學會了,一開始大家還會疑惑地問問小薩摩是不是真的懂了,但在小薩摩毀了幾棟房子之後,沒有人再有疑惑。

當然,沒有人知道,魔法對小薩摩不成問題的原因不僅是其過人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他體內有着兩只稀有的精靈和一股沒人弄得清楚的能量。這股能量以着奇特的方式,幫助薩摩。

武技方面,精靈人基本上不善武技,只有龍人是天生的魔武者,因此小薩摩的武技主要來自龍人族,雖然限于年齡與身體,小薩摩并沒有辦法完全施展它們的威力,但是使起來還是有模有樣。只是,龍人的魔武合一是來自于真氣回圈局部跨越神經脈絡而來,所以,龍人許多武功都不免伴随着魔法攻擊,這樣的攻擊十分難以抵擋,但是若要單純役使魔法,受到真氣回圈占據部分神經脈絡的影響,等級高的魔法卻會受到限制,威力大打折扣。薩摩既然學習龍人族的武功就不免要學到這樣的真氣回圈,但是,奇怪的是,薩摩在魔法方面卻沒有因此打了折扣,仿佛被真氣回圈占據的神經脈絡根本不存在似的,魔力所驅,魔法元素在薩摩的神經脈絡中優游自得,毫無阻滞(注)。

這個差異宇瀚注意到了,但是他卻不明白為什麽薩摩沒有出現一般龍人會出現的後遺症?最後,他也只能将它歸結到薩摩天賦的才能。

注:魔力與魔法元素是不同的。魔力是指役使魔法元素的能力。每個人一出生,魔力的強弱會影響他所吸收的魔法元素種類和多寡。魔力并非終身不變,它有潛能,随着磨練和外來的契機,魔力會有增長。甚至,魔法的精熟度也會影響到魔力的開發。

第 1 章 穿越者永不為奴

煙花三月,來自太平洋的暖風徐徐吹拂着大地,帶來春的氣息。

彥真輝躺在一株櫻花樹下,安靜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還有13分22秒。

他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死期?

因為幾乎是在24小時之前,彥真輝腦子裏響起了機械而又冰冷的聲音:“系統已啓動,現發布任務如下……”

剛開始的時候,彥真輝是很激動的,畢竟這可是穿越者必備的超級金手指,自己以後也可以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

然而還沒等他激動過去,就聽到了讓他如堕冰窟的一句話:“拒絕或任務失敗懲罰:抹殺!”

抹殺?

呵呵呵!

彥真輝心頭冷笑,用死亡威脅來讓自己成為系統——甚至是系統背後莫名存在的提線木偶?

休想!

所以彥真輝選擇了拒絕,在系統發布任務的24小時內,他什麽都沒做!

腦海裏冷冰冰的倒計時一直在不停跳動,就像是在提醒着他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但彥真輝還真沒有後悔過。

獸人都能永不為奴,我堂堂穿越者難道就該當提線木偶?

彥真輝的性格就是這麽剛!

當腦海裏的倒計時還剩最後幾秒的時候,彥真輝擡起頭看了一眼那蔚藍的天空,意外地發現自己心中居然沒有任何不舍。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跟他原本的世界不同,在這個世界裏,他的祖國乃是當世第一強國,他“現在”的父親是駐那霸軍事基地的中層軍官,而他則是一名不滿老爹強烈的控制欲而獨自跑到東京求學的高中生。

他花了差不多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暗中觀察,才慢慢适應了兩個世界的巨大不同,然後那該死的系統就出現了。

當倒計時變成“0”的時候,彥真輝居然還松了一口氣,心中甚至在想,或許被系統抹殺了也是一種解脫呢?

然後他就聽到那機械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檢測到宿主具有強烈的自毀傾向,系統模塊重新加載中……”

咦?

抹殺呢?

彥真輝猛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驚訝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

大概175cm的身高,略胖的身材,好像沒有什麽變化?

原來這破系統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

彥真輝心頭不屑,也有點不爽,居然被個破系統吐槽說自己具有“強烈的自毀傾向”,那特麽不都是你這破系統害的嗎?

沒過一會兒,他的腦子裏再次響起了系統提示:“系統重新加載完成,宿主獲得被動天賦‘百倍成長’,其餘系統功能下線。”

不知是因為心态不同了,還是系統自己的原因,這一次彥真輝總感覺系統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麽冰冷。

于是彥真輝再次在心頭罵了一次:“呸!破系統,欺軟怕硬。”

接着他就開始在自己腦子裏摸索起了系統面板:

體力:3(333000)

力量:6(41250000)

敏捷:4(2510000)

智力:7(不可變更)

魅力:1(請先減肥再說)

技能:百倍成長(你只是個普通人,哪怕耗費一生的時光也無法在任何方面有所建樹,來自于高維生命的贈禮讓你有了改變命運的鑰匙,你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将會獲得原本百倍的經驗積累。)廚藝2(你只會做一些能入口的家常菜而已)軍體拳2(跟随父親習得的拳法已經快被你忘光了)。

彥真輝的身體數據被系統進行了數字量化之外,還真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系統面板的最後面,有一條不那麽出人意料的留言:“小子,算你狠!我另外找宿主去了,不過在多元宇宙中能夠相逢一場也算是緣分,送你一個小禮物以作紀念,人生有那麽多驚喜值得我們去慢慢發掘,你的人生還長着呢。”

彥真輝很謹慎,又進行了很多嘗試,發現似乎系統背後的那個存在真的離開了,這才放心下來,看着那個“百倍成長”的被動天賦,他心情還真是有些激動。

這個金手指簡直強到逆天啊。

系統爸爸真香!

最終彥真輝還是沒能抵擋住強大金手指的誘惑,看了看手機照片裏自己凸起的肚腩,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楮冠病叟曾經說過:一白遮百醜,一胖毀所有。

彥真輝認為這句話很有道理,畢竟健康的身體才是快樂的根本,他決定先鍛煉身體,看看系統給他的百倍天賦效果到底如何。

幾乎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裏也想到了一套大名鼎鼎的鍛煉法:每天俯卧撐、仰卧起坐、深蹲一百次,另外還有十公裏跑。

一想到這個鍛煉方法,彥真輝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按照百倍天賦來算,只需要堅持11天,自己就可能變成另外一個光頭大佬?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小瞧了這套鍛煉法。

因為長期缺乏鍛煉,此時的彥真輝身體素質極差,別說十公裏跑了,一百個俯卧撐他也沒能堅持下來。

但系統量化過的數據面板在這個時候給他帶來了動力,就好像玩網游能夠看到獲取經驗值一樣,他能夠明顯看到自己身體數據上的細微變化,體力、敏捷和力量的數據欄後面括號的裏的數字在迅速地改變着。

彥真輝沒有急于求成,先把訓練量降了下來,俯卧撐、仰卧起坐和深蹲各做了30個,另外再進行了3公裏長跑,饒是如此,他還是覺得自己是第一次離死亡如此的近。

彥真輝第二天就感受到了百倍經驗所帶來的明顯效果,他從床上爬起來之後,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明顯變瘦了一圈,再進行身體鍛煉的時候,體力也好了很多,禿頭大佬的訓練量對他來說已經沒有難度了!

果然系統爸爸真香!

這讓彥真輝就像是沉迷于練級的網瘾少年,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對自己身體的鍛煉中。

僅僅只是堅持了三天,彥真輝身上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一個死胖子變成了有着六塊腹肌的型男!

彥真輝的各項身體數據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體力:7(13100000)

力量:7(2154100000)

敏捷:7(741100000)

智力:7

魅力:7

冥冥之中自有7意?

并不是!

只不過是百倍成長的加成也是有上限的,普通的鍛煉方法,已經沒辦法讓彥真輝快速提升自己的身體素質了。

根據幾天的摸索總結,彥真輝認為自己現在的幾項身體素質應該是在普通人裏都算是出色的那種,如果能夠全部提升到8,大概就是專業運動員的水平了。

彥真輝也沒想往專業運動員的方向發展,他打算找一個趣味性更足的運動來磨練自己,而且馬上就4月1號了,島國的新學年要開始了!彥真輝很期待那些曾經的“同學”看到自己變化的時候,到底會是什麽樣子。

第 2 章

第二章

今天可真煩,老班天天沒事情嗎。

“一天到晚布置那麽多任務,尤其是語文老師,因為課文被罰抄的我手都快抽筋了,唉,太難了”

“說這個有什麽用啊?現在不好好學習,還指望以後啊,以後你就要去打工了。”

前段時間校長還在說這件事,哎,真糟心。

有一大堆書要發,好重呀,不想搬!我搬的很吃力,哭裏面說個不停,蕭鳴将自己的書搬回宿舍,怎麽去看看同學們搬的怎麽樣?不看不知道啊!

才發現大家都根本搬不動,除了之前那幾個搬書的男同學以外,都搬得很吃力。我呆呆的坐在那裏嘆氣着,突然我感覺前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把光擋着了!

我緩慢的擡起頭,直入眼簾的是蕭鳴那張帥到無可置疑的臉,我當時一見他的臉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大概是上帝最完美的作品吧!

怎麽說呢?他很疼我,然後他對我說:“我來幫忙,小同桌,我看你搬不動”

我便對他說:“謝謝你啦,蕭鳴”那我下次請你吃東西,他說,這只是舉手之勞!

他對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溫柔,但是我覺得他好像中央空調對誰都溫柔一樣,我不敢将我暗戀的心思表達出來,因為我怕說出來之後暗戀最終不會有好結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

他幫我搬回宿舍,然後我們就回去了,第二天,之後,大家就各幹各的,學習的學習,玩的玩呗!他是品行兼優的好學生,老是口口相傳的全年級第一名!

而我呢?也不差,我是從初二開始作文才變好的,以前呢,一直是語文倒數第一,我就天天跟媽媽他們吐槽我文科不行,理科好一點,不久後,月考啊,我的作文是全年級最高的,得了50,他看到後就對我說:“好棒啊,小同桌”

我當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在剛開學的時候,我們學校籃球隊的隊長就找過他,問他進籃球隊嗎?他回了一聲進啊,怎麽不進?他從小學的時候就開始練打籃球,到現在有很多年了,打籃球的技術很好,十個他基本上可以進九個,老師對他的期望也很高,畢竟全年級第一的位置在他手上。

我心裏一直很害怕!我害怕什麽呢?我怕這段感情開始又結束,結束又開始,周而複始,年複一年。

但是我覺得校園開始暗戀,是我在人生青春裏最宏偉的一張,起碼我鼓起勇氣了,做了一回自己的主宰,開始了暗戀,也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暗戀吧!我怕這段感情玩笑般的開始,又玩笑般的結束,但是我想要青春不留遺憾。我的青春就應該肆意光芒萬丈,不要受到任何人的自責與挨罵。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幾天,或許我找到了自己很喜歡的人,很慶幸能在這個青春裏遇到他,青春有他相伴,我覺得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吧?還是希望一切都是好的,不要留下什麽遺憾吧,畢竟青春就這麽短!

第 7 章 (2)

聽到這裏,李容欽放下茶杯,揉了揉下巴

穆環貞卻是笑了一下,“他的情況,和夢游完全沒有關系”

“噢?”李容欽挑起眉,“此話怎講?”

“夢游症最常發生在五至七歲的幼童身上,成年人發生的可能很小,而且對于夢游者來說,夢游的時候,意識處于混沌狀态,根本沒有任何實際的目的”

她看了在場的衆人一眼,又說:“最重要的一點,夢游症患者症狀發作時,常會表現出目光呆沛、反應遲緩的樣子,即使有人在這個對候和他交流講話,他的回答也完全是無意識甚至是答非所問”

她走到李容欽身邊,壓低聲再道:“如果你還有印象,應該記得昨天夜裏,當我們發現那黑影的對候,他動作敏捷、反應迅速,發現處境不利的時候,還會在第一時間做出應變”

李容欽點點頭,“的确如此”

“這種種症狀表明,他當時的情況并非是夢游”

許久未吭聲的李忠突然拍了自己的大腿一記,吓得屋子裏衆人皆是一驚

“主子啊,老奴突然想到一件事,還記得這小六子初入王府當差的時候,老奴曾問過他的生日時辰,如果老奴沒記錯……”

他滿臉驚恐的譽了跪在地上的小六子一眼

“這小子乃陰年陰月陰日出生,而咱們這王府過去乃是前戶部尚書朱有道的府邸,十幾年前那場冤案發生之後,朱府六十幾口幾乎一夜間死得精光……不知道王爺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但凡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身子骨都會特別的軟弱,這小六子,搞不好是被厲鬼上了身,所以……所以……”

李忠沒再繼續往下說,但正廳裏的人聽到這番話後,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王爺,厲鬼纏身,後患無窮啊,這小六子……”他深吸口氣,臉色一冷,狠狠說了一句,“必須得殺!”

聽到這裏,小六子整個人都被吓傻了

皺着眉,李容欽沒有講話

倒是穆環貞因李忠的話而笑了

李容欽忍不住瞅了她一眠,“你笑什麽?”

“我在笑,你們這些人的思想,可真是愚味到了極點,這世上本來無鬼,你們不仔細調查真相,卻要用所謂的鬼怪之說來掩蓋事實……”

“王妃,您這話說得可就不道地了”李忠忍不住瓣解,“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夥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這小六子如果不是被厲鬼纏身,又怎麽會在夜半之對做出那種奇怪之事?”

“就算他做了奇怪的事,也無法證明他被厲鬼纏身”

“那小六子近日來的情況又做何解釋?”

“在我看來,小六子的這種情況,可以被稱之為人格分裂!”

衆人同感不解,包括李容欽也用一種奇怪的眼種打量着她

穆環貞嘆了口氣她還真沒辦法和這些古人解釋自己所學過的醫學理論

做為一名心理醫生,在求學的那些年裏,客種案例她或多或少都接觸過幾宗

雖然她暫對還不知道小六子發生之症結究競是什麽,但種種跡象表明,小六子的這種症狀,就是人格分裂的典型狀況

“如果我可以證明小六子并非是鬼上身,你會不會饒他一命,賜他不死?”

當她向李容欽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沒有立即作答,而是托着下巴,露出一臉看好戲的微笑,“如果你的證據可以說服本王的話,本王會考慮饒他一命,還他清白”

對于一個心理治療的醫生來說,催眠療法,是司空見慣的一種治療方式

為了證實小六子并非鬼上身,穆環貞提議,要給小六子進行一次深度催眠

衆人對于“催眠”這個詞皆有些不解,不過王爺既然都給了王妃一次表現的機會,府裏這些管事,自然也很有興致跟在一旁看熱鬧

讓火家意外的是,王妃并沒有讓府裏的大夫準備什麽奇怪藥材,也沒吩咐府裏下人去藥鋪抓什麽奇怪的藥

小六子被穆環貞帶到了一間幽靜的房間裏,她讓人準備了一把搖椅,吩咐小六子坐上去

那小六子見屋裏王爺也在場,這情況只有他跪着的份,哪有他坐着的份?

所以小六子看到那張舒服的搖椅後,站在那裏不敢坐

穆環貞回頭瞪了非要跟自己進來的李容欽一眼,眼神中全是對他的抱怨

他笑了笑,對小六子道:“既然王妃讓你坐,你就坐吧,本王赦你無罪”

所以說古代封建禮會就是讓人無語,同樣都是人,卻僅僅因為階層不同,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那些小老百姓就要承受這樣不公平的待遇穆環貞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小六子沒敢再吭聲,戰戰兢兢的坐在那搖椅上

可李容欽大搖大擺的坐在那裏,讓小六子的心理壓才實在很大,不管穆環貞怎麽讓他放松心情,他都沒辦法控制內心深處對主子的恐懼

最後,她朝李容欽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你能不能先避開一下?

李容欽沒有為難她,起身,晃到屏風後面,暫對進開

小六子的眼裏沒了主子,心情果然放松了許多

穆環貞再拿出之前準備好的一個系了紅繩的玉墜,在小六子的眼前晃了幾下

随着搖椅的緩緩搖動,她輕聲細語道:“小六子,試着想一下,你現在正身處一片寧靜的海灘上,海面平靜,陽光溫暖,你光着腳,踩在細致的沙灘上……”

當她聲音輕輕響起的時候,小六子在那玉墜的晃動下,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躲在屏風後的李容欽,慢慢走出來,看着搖椅上的小六子,表情寧靜而平和

穆環貞慢慢收起玉墜,在他耳邊小聲的引導他回憶,“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麽?”

小六子閉着雙眼,無意識的回答,“娘,妹妹,砍柴……”

“你娘和你說了什麽?”

“娘說,她要去城裏賣菜,讓我帶着妹妹上山砍柴,砍完了柴,再帶着妹妹回家做飯……”

躺在搖椅上的小六子,在搖椅有規律的搖晃下,似手進入了一種深度睡眠狀态,不斷回憶着幼時的一切

爹每天出海打魚、娘去城裏賣菜,他帶着小自已兩歲的妹妹,去山上砍柴

妹妹個性調皮搗蛋,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躲起來,每次都害得他在山裏找上小半個時辰,那丫頭才會突然跳出來,吓他一大跳

當小六子說到自已妹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

他的雙手無意識的握成了拳,眼皮微微抖動,好像在抗拒某件事情的發生

“不要、不要!不要傷害我妹妹!你們這群畜生、畜生……”小六子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十分緊張

李容欽看着睡夢中的小六子,不由得皺起眉頭

就在這時,只見那小六子像是受到了某種沉重的打擊,他猛然睜眼,眼底原本的懼意和畏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昨天晚上,那個兇殘可怕的形象

他倏地起身,表情猙獰的一頭撲向李容欽,一邊打一邊罵,“你們這群畜生,膽敢傷害我妹妹,我和你們拚了、拚了……!

他發狠的揮拳、踢腳,仿佛李容欽就是自己畢生的仇人

穆環貞低叫道:“他已經完全轉換成第二人格,快把他打昏不然他不僅會傷到別人,也會傷到自己”

本來閃躲着的李容欽擡起手掌,對着小六子的後頸一掌劈了下去

小六子眼前一黑,整個人就這麽暈死過去

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李容欽慢慢皺起眉頭,不解的問:“什麽是第二種人格?”

穆環貞上前,将小六子扶到床上躺好,對他道:“等他醒來之後,他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半個時辰後,小六子醒來,對于自已被催眠後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印象

在穆環貞的誘導下,他慢慢說出塵封在內心深處的一件傷心往事

原來小他兩歲的妹妹,在幾年前與他上山砍柴時,遇上歹人而被強暴了

身為哥哥的小六子,從小性格就軟弱無能,當時妹妹不見了,他一直以為妹妹在和自己玩捉迷藏,也就沒放在心上

後來隐約聽到妹妹的呼喊聲,他順着聲音跑過去一看,就見妹妹正躺在野地裏,被人剝光了衣服,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對妹妹行無恥之事

小六子當時被吓傻了,躲在暗處哭着卻沒敢出聲

他很害怕,怕自己一旦沖出去,那些歹人會連他的命也一并要去

他就那麽一直死忍着,也不知忍了多久,那群男人在一逞獸欲後,終于揚長而去,他妹妹就這麽被人活活給害死了

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爹娘始終不肯原諒他,有事沒事的就狠狠罵他一頓

小六子心裏有愧,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便會幻想着,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勇敢一點沖出去,說不定就能救回妹妹一命

這種幻想越來越強烈,直接導致他的第二人格産生

這個第二人格如果沒有遇到劇烈的刺激,基本不會出現

而小六子之所以會開始在夜半之時做出擄拐府裏丫頭的事情,還要追溯到半個月前

當時府裏一個剛來不久的小丫頭,因為模樣長得十分俊俏,被一個長工看中,那日傍晚,長工将小丫頭牲在後花園一處無人的角落,對小丫頭又模又親,把小丫頭吓得臉色慘白

偏偏這一幕被小六子盡收眼底,往日妹妹被人欺負的畫面驀地出現在眼前

潛藏在他體內的第二人格,就這麽被人給喚醒了

每到深夜之對,這第二人格都會主宰小六子的身體,把府裏那些年輕丫頭當成是自己的妹妹,只要落單被他遇到,他就直接把人打暈扛走,藏到王府後院的倉房裏

仿佛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護妹妹的安全

小六子泣不成聲的把自己隐藏在心底的往事說出來,他整個人都崩潰了

妹妹的死對他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他無法原諒自己當時的懦弱所以這些年來,他想盡辦法刻意将此事遺忘

沒想到遺忘的結果,間接促成了第二人格的出現

王府上下對于這樣的結果都有些無語

雖然他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什麽叫第二人格,什麽叫人格分裂,但厲鬼纏身一事,總算是不攻自破

李忠仍舊有些不服氣,可不服氣歸不服氣,王妃身後有王爺給撐腰,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只能乖乖聽話

事後,穆環貞讓人将府裏的大夫找來,把小六子目前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開了些安神的湯藥,按時服用仔細調理一陣子,平日裏盡量減少刺激小六子的情緒,他的第二人格,就不會再度出現

直到事情都安排妥善之後,許久沒吭聲的李容欽才一本正經的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如果本王沒記錯,穆家大小姐自從出生之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與人來往,所以能不能給本王解釋一下,你剛剛所說的那番理論,是從哪學來的,為何本王之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被他門得一征的穆環貞貶巴着大眼這要她如何解釋?

難道告訴他,自己是從另一個時空穿過來的?

他會相信嗎?

別說他不會相信,如果兩人身份對調,站在李容欽的立場,她也很難相信穿越時空這種事情真的存在

“娘子,為夫正在等着你的解釋”

穆環貞被他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好半晌後,才編了一個非常蹩腳的藉口

“如果我說,這些知識都是我從書上學來的,王爺會不會相信?”

李容欽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本王餓了,先去用膳吧”說完,他轉身向屋外走去

看着他挺拔修長的背影,穆環貞心裏暗惱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