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
林飄遙心裏打了個突,揉揉眼睛望過去,只見那人影盤腿坐在水邊,破爛爛的褲腿吊浸在水中,濕噠噠一片。他埋着頭,頭發四散而下遮住了臉。雖是緊挨着水,卻就像是幾萬年沒洗過頭一樣,整顆腦袋亂蓬蓬的。
林飄遙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也不知到底是人是鬼,憋了半天,忍不住問道:“喂,你是救了我?你是人還是鬼啊?”
那人仍是低着頭,喉頭裏發出一陣痰聲,似乎想說什麽,卻說不出口。
林飄遙心中奇怪,暗暗猜想:莫非是被人割了舌頭?他剛剛見到一個挖了眼睛的女鬼,現在咋一見到說不出話的人,自然而然的便以為他是沒了舌頭。林飄遙道:“你說不出話是吧?那我問你,你只需要點頭搖頭就可以了。”
那人‘赫赫’了兩聲,似乎是在笑,跟着腦袋輕輕一點。
林飄遙見他聽得懂,似乎也沒什麽惡意,膽子立刻大了起來。說道:“你是人嗎?”
那人呆了一呆,林飄遙又開始害怕起來:問你是不是人你都需要考慮這麽久麽?莫非又是個妖怪?但見那人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林飄遙松了口氣,心想:多半是腦筋不清醒了,反正不管你為什麽會想這麽久才回答,總之不是妖魔鬼怪就好。又問道:“剛剛是你救了我?”
那人又點了點頭。“這裏要怎麽樣才能出去?只有靠水底游回去啊?”那人想了想,擡起手指指頭頂。林飄遙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原來頭頂洞壁上還有個小黑點,似乎是個洞穴,也難怪這裏還能透氣,那自然便是另一道出口了。不過生得太高,估計就算有根夠長的竹杆,林飄遙也是不敢爬上去的。
他吐了吐舌頭,繼續問道:“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你來多久了?”話一問出口,才想起這些問題是無法用簡單的點頭搖頭來回答的。果然,那人把頭擡高了些,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林飄遙心頭氣悶:好不容易才見了個人,居然是個啞巴,連和老子溝通下都不行,這可不是整人麽?他暗暗着惱,腦子裏難免便會胡思亂想,突的想起一事,跳起身來,幸喜道:“你是不是個絕世高手?訛,就像那種武俠小說裏的落難高人,恩,那便該教我點絕世武功之類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那人又‘赫赫’了幾聲,喉頭裏吐出口痰來,終于發出了一個音符:“訛、訛、我,我”聲音斷斷續續,結結巴巴,但怎麽也不像是個被割了舌頭的人。林飄遙吓了一跳,跑到他跟前蹲下,仔細望着,說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那人伸出手,把遮面的頭發扶到一邊,顯出一張幹閹的臉孔來。那是張蒼老、幹皺、閹巴巴的臉孔。從高挑的眉目和銳利的眼神間,依稀可辨得他往日的風采,但眼下,卻只能用糟糕的形象來形容他。
林飄遙看得眉頭暗皺,心想:傳說中的那些落難高人,個個都能神功護體,長生不老永遠不死的。這個人現在如此衰相,多半沒什麽大本事。他嘆道:“哎,看你也不像是那種高人了。”
那人臉上的肌肉微微動了動,表示在笑,嘴巴輕輕張了幾下,隐約似在說:“是的。”
林飄遙大失所望,坐到他身邊,拍了拍他頭,說道:“不是高人就不是高人吧,反正我也學過那個什麽狗屁天烈五劍的,原先打僵屍還排上了些用場,也算不錯了。”
那人混身一震,眼睛直勾勾的朝林飄遙看來,面容扭曲起來,嘴巴急張想要說話,無奈,這一緊張之下,卻更是說不出話來。林飄遙拍他頭時,沾了一手的灰泥,皺眉道:“算了算了,你反正也不會說話,還是別說了的好。看你這頭發亂得像個雞窩,居然比老子還不愛幹淨。如果讓我老娘看到了,估計得把你好生蹂躏一番。”他心想:這書上都說,要想當大俠,那救命之恩是絕對不可以辜負的,老子估計也幫不上這家夥什麽忙,白白欠他人情卻是大大的不妥當。他想了想,說道:“恩,你好歹是老子的救命恩人,這般不管不問的,似乎也說不過去。老子就免費幫你洗一次頭,算是先給你點救命的利息。”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抓那怪人的腦袋,想要按到水去。
那人把頭一偏,眼睛只管望着林飄遙。林飄遙不耐煩道:“哎哎哎,我林大俠可是第一次幫別人洗頭哈,就連翠蘭妹子和小倩乖乖我都沒幫她們洗過,你要不願意,可是人生一大損失哦。快點伸過來,老子過期不侯!”
那人喉頭又咕咕了幾聲,似乎微微一嘆,便乖乖的把頭伸了過來。林飄遙一把将他按到水去,忙手忙腳的往他頭上澆水,嚷嚷道:“看你這破腦袋髒得!要不是你救過我命,就算給我一百兩銀子,老子也肯定不幫你洗。”
洗了半天,水潭被他搞得一團渾濁,林飄遙把他的頭發一鼓腦挽了個圈、打了個結聳在頭頂上。雖然顯得不倫不類,但總比原先要好看了許多。林飄遙仔細端詳了半天,忍不住便想笑:這、這個頭式,簡直就像小寶嘛。
那人對着水裏看了看,臉上露出些許笑容。林飄遙笑道:“這個頭型不錯,如果走到街上,多半能把全部少女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那人聽林飄遙說了一會話,嘴巴也漸漸活動起來,說道:“染、然喉,九、酒吐”
林飄遙仔細辨認,才聽出他說的是‘然後就吐’,不禁大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家夥還挺幽默的,恩恩恩,不錯不錯,比那個逍遙兒子可強得多了。”
那人‘呵呵’一笑,說道:“逍、逍、”他說了幾聲,接不下去,幹脆抓了塊硬石在地上寫道:“逍遙兒子?”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林飄遙認識的字本就不多,看了半天,楞是沒認出逍遙兩個字來。但是兒子這兩個字他還是認識的,再見他前面兩個寫得龍飛鳳舞,倒還真的頗有點逍遙的味道,隐約便猜到前面寫的是逍遙二字。一擺手,說道:“反正告訴了你,你也不認識,還是別說他的好。”
那人點了點頭,伸手把地上的字跡抹去。林飄遙想起書中大俠們的對話,心想:老子可是個大俠,不能失了風度,學着書中問道:“對了,還沒請教恩公大名?”說話間想抱一下拳,但考慮到場景不符,又沒外人看着,心想:這樣馬馬虎虎就行了吧?
那人飛快的在地上寫了三個字:出塵子。這兩個字林飄遙是認識的,“出塵子出塵子?”他歪着頭念了幾遍,皺眉道:“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倒像個道士一樣。”
出塵子伸手在字跡上一扶,畫了個叉,繼續寫道:“不是。”
林飄遙奇道:“這種名字只有道士才會用,若說不是道士,又還有什麽人會起這種怪名字的?”
出塵子微微一笑,又寫道:“蜀山劍派。”
這四個字雖然複雜,但卻是林飄遙看得最多的幾個字。他當然認識,頓時便跳了起來,驚道:“你是蜀山劍派的大俠?大劍仙那種?!好啊,剛剛問你,你還說不是高人,這下露出本來面目了不是?!”
出塵子神色一黯,手微微一顫,猶豫半晌,又寫道:“不是。”
林飄遙哪裏還管這些?只當他是敷衍自己,急急抓住他手道:“大劍仙!看來小子我虛心好學、聰明伶俐、熱心助人、甚至還在沒有附加條件的情況下,幫你免費洗了一次頭的份上,你就把那些絕學都教給我吧!”
出塵子呵呵一笑,伸手示意他坐好,又寫道:“我已經不是蜀山劍派的人了,再不能提談本門絕學,就連自己也不能用,更別說将之傳與外人。”
林飄遙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他寫的什麽,急道:“那不就結了?反正你都不是蜀山劍派的,那還怕什麽哦?”
出塵子想了想,在地上寫道:“你不懂的。”林飄遙怎肯罷手?只管纏住他不放,哪知出塵子的耐性竟是出奇的好,任憑林飄遙磨破嘴皮子,卻生死都不再吭一聲,也不再畫一個字出來。
林飄遙鬧了一陣,沒個結果,悶悶不樂的坐到一邊,出塵子木瞪瞪的看着他,也不來搭話。兩人沉默一陣,終是林飄遙耐不住寂寞,移過來挨着他,把顆頭歪在一邊盯着出塵子。
出塵子被他看得混身不自在,寫道:“你看什麽?”
林飄遙一拍手,說道:“我知道了!”
出塵子一奇,寫道:“知道什麽?”
林飄遙哈哈大笑出聲,說道:“你又不教我武功,那我也不告訴你,害你幹着急!”出塵子呵呵一笑,兩人又對望起來。望了一陣,林飄遙先是困了,倒頭睡去。
…………一只熱熟熟的雞腿在林飄遙眼前直晃,他張口想去咬,哪知這雞腿竟像生了翅膀一樣,跳跳着飛開。林飄遙急了,心想:老子堂堂林大劍俠還會敗給一只雞腿?看我的抓腿龍爪手!伸出雙手便想抓去,誰知剛想到動手,卻發現手不見了。他越發大急,墊起身來去追,結果兩條腿也跑不動。只見那只雞腿在空中亂晃,一會又便成那個雙目流血的女鬼,一會又變成那個帶着瓜皮帽的僵屍林飄遙吃了一驚,咋的醒了過來。
一個聲音結巴道:“你、你醒了。”
林飄遙習慣性的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望過去,只見出塵子正看着自己。他楞了楞,應聲道:“醒了。”話音剛落,肚子不争氣的咕咕直叫。他摸摸肚子,不好意思道:“這家夥怪我虐待它,一整天沒給它喂東西吃了。”
出塵子笑道:“恩,你、你沒什麽內、內力,餓、餓是自然的。”
林飄遙點了點頭,清晨起床那會兒,總是一個人最為迷糊的時候。他又發了會呆,猛的想起一事,朝出塵子望過去,驚聲道:“你會說話了?!”
出塵子點了點頭,又說道:“我、我練了一晚上,差不、不多能說了。”
林飄遙跳起身來,搬着他腦袋仔細研究一番,嘆道:“天啊,你難道不感謝我?若沒有我,只怕你怎麽也學不會說話的。”
出塵子笑了笑,說道:“給你弄點吃的?”
林飄遙急忙點頭:“快,我是快餓死了,真可惜了在客棧裏的那碗牛肉面,我還沒吃完就被逍遙兒子給弄翻在地了。”
出塵子吸了口氣,從地上揀起一塊小石子掐在中指和大拇指中。只見他擡頭望着洞壁,猛的伸手一彈,聽得‘咻’的一陣破空聲響,緊跟着‘吱’的一聲厲叫,肥大的黑老鼠從天而降,落在了兩人面前。
林飄遙吓了一大跳,指着那只老鼠道:“你、你不是叫我吃這個吧?”
出塵子道:“不吃這個、吃什麽?在這裏,只、只有老鼠,可以吃。”
林飄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整張臉擰到了一堆。那老鼠似乎是從高空的洞中被打下來的,跌到這地上,早已是粉身碎骨,摔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醬泥。一眼看去,就和原先見到瞎眼女鬼的身體沒什麽兩樣。
老鼠本身就是種十分惡心的玩意,再加上那陣惡臭,林飄遙不禁打了幾個幹嘔,捏着鼻子道:“你每天都吃這個?”
出塵子說道:“我十、來天才打、一只下來吃,不然洞裏的、的老鼠早就被吃完了。”
林飄遙驚道:“十天吃這麽一點東西?還好沒餓死你!”
出塵子笑道:“若是、再過百十年,恐怕、我都已能、能白日飛升了。現在、也可以辟谷不食的。”
林飄遙白了他一眼,心想:最好飛死你!說起來這麽厲害,卻一點也不肯教老子。他想着想着,肚子又叫起來,艱難的朝地上那灘血肉看去,再想象一下夢裏的雞腿,只感覺想哭。他趕緊想岔開話題,說道:“再過百十年?那麽說起來,你似乎已經住在這裏很久了?”
出塵子擡頭望着被水波殷殷碧光蕩漾着的石壁,嘆氣不語。林飄遙趁機離開那只死老鼠,坐到一邊,說道:“你不說就算了,反正老子也不稀罕知道。”
出塵子望了他半晌,突然問道:“昨天你、說天烈五劍?你會使?是、是誰、誰教你的?”
林飄遙翻眼道:“你都不教我武功,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他轉過頭想不理出塵子,心下卻道:這、這似乎也不好,那些大俠什麽的可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媽的!他暗暗罵了一聲,又轉過頭來,說道:“算了,看在你救過老子命的份上,老子就吃個虧,不和你計較,告訴你得了!其實我學這個劍法也是學得稀裏糊塗的,我莫名其妙的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給了我一本莫名其妙的劍譜;最後我就莫名其妙的練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劍法。那書上說這個是天下最厲害的武功,可以練到鳳凰都出來跳舞,結果老子練了半年,除了能發出點火花,連只麻雀都沒飛來過!他奶奶的,不提也罷,多半是被騙了!”
出塵子伸手過來在他手脈上一搭,點頭道:“你、真氣太、太弱,使、使不出來的。那個,給你劍譜的人是誰?”
林飄遙恨聲道:“告訴你這麽多已經超過極限了,就算是救命恩人也要懂得保護我的隐私權!最後回答你一聲,那個人自稱是什麽石頭長老!好了,多餘的我什麽也不說了!”
出塵子又問道:“他、他和你是什麽關系?”林飄遙心想:昨天老子求你教我武功那會,你能發半天呆。今天你要想問老子,那老子也能發半天呆!想到這裏,便別過頭去,狠了心再不開口。出塵子問了半天,沒個答案,只得做罷。
兩人幹坐一陣,林飄遙突然哭出聲來:“他媽的,存心要餓死我啊!老子想出去找吃的!”
出塵子呵呵一笑,用手拉着林飄遙,指了指地上的死老鼠,林飄遙趕緊搖了搖頭。出塵子道:“要想出去、其實也很簡單。”
林飄遙精神一震,問道:“哪裏有出去的路?”
出塵子指指頭頂上的那個小洞,說道:“我就是、是從那上面被扔下來的。”
林飄遙道:“昨天你就指給我看過了,可惜那裏太高,我上不去。”
出塵子指指自己,說道:“我能幫你上去。”
林飄遙大喜,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真的嗎?恩公,你真的能幫我上去嗎?”
出塵子呵呵一笑,拍掉他的手,說:“是的,但是你得、得先告訴我,那個、石頭長老是、你什麽人。”
林飄遙聽得能逃出這裏,哪裏還會考慮其他?趕緊道:“他說我是什麽少主,然後就自稱是老奴了。”他撓了撓頭,又道:“反正搞得我自己都是稀裏糊塗的。”
出塵子呆了一呆,閉目沉思。林飄遙急去抓他手道:“恩公、大爺,你不是說只要我告訴你,你就幫我出去的麽?怎麽睡起覺來了?”
出塵子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又問道:“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林飄遙道:“本來我和小倩是準備去蜀山破那個武林陣的,結果到了這小鎮上,就遇到逍遙兒子那個老王八蛋。然後就遇到了天下紅雨。逍遙兒子死活把我和小倩拽來這裏,說是要為民除害,結果不但不管我死活,把我一人丢在外面,還把我的小倩給拐跑了!這老家夥簡直就是畜生!豬狗不如!”他說到逍遙子,不免想起這一日來所受的委屈,仔細考慮下,确實都是因為這個逍遙子的關系。他心中氣悶不過,只罵了這不痛不氧的幾句還算是口下積德了。
出塵子猛的緊張起來,一把抓住他手道:“天、天下、紅雨?!”
林飄遙奇道:“你也關心這個?這關你什麽事哦。反正就是下紅雨了,還把整座小鎮裏人的靈魂都吸了去!”
出塵子‘啊’的一聲,兩手一松,慢慢吊了下來,雙目呆滞的看着水中,口中喃喃道:“終、終于還是讓他們找、找到了。”
聽得這話,林飄遙雖是好奇,但卻還是遠遠趕不上逃出去對他帶來的誘惑力。急道:“好了好了,大恩公,我知道的都給你說了,其他的我可不怎麽清楚,你還是先幫我逃出去吧。再待一會,估計我就得餓死了!”說到這裏,他又想起小倩,心下暗暗揣測:也不曉得小倩那丫頭現在怎麽樣了,應該吃不了什麽虧吧?他奶奶的,現在就算出去了,我又還能上哪裏去找她?
出塵子發了一通呆,轉頭看着他,說道:“你撒謊。”
林飄遙一楞:“我撒什麽謊了?”
出塵子說:“你是、妖魔道的?還是鬼衆道?天烈五劍不可能讓、一個人類學的,何況你連那個石頭、石頭長老都不認識我絕不能幫非人類、的忙。你就和我一直、住這裏吧。”
林飄遙急了,抓着他的手朝自己臉上摸:“你摸摸看!摸摸看嘛!我哪裏不是人了?我正正經經的良好人類一個,如假包換!”
出塵子道:“那、那你可敢接我、接我一記天師符?”
林飄遙把手往腰上一插,道:“怎麽不敢?老子又不是鬼,還會怕你的符了?!”
出塵子點了點頭,伸手從懷裏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張幹巴巴的符紙。林飄遙笑道:“你那符都皺得不成樣了,估計就算我真是鬼,你那符也起不了作用。”
出塵子皺眉道:“這可是張、天師遺留世間的、的五張靈符之一,豈會因為幹皺就失去了效果?”他把符放到左手,對準了林飄遙的臉,說道:“你可小心了。這符的威力不、不比一般,若是你現在承認,那還來得及。”
林飄遙滿不在乎的道:“來來來,老子怕鬼、怕娘、怕小倩,就沒聽說過我林大俠還會怕一張符的!”他把手往褲兜裏一伸,潇潇灑灑的站直了身。
只見出塵子嘿嘿一笑,左手猛的亮起一陣金光,把整個洞穴都印得通亮無比!林飄遙被那光晃得雙眼生痛,下意識的閉了眼。只覺有許多針尖從那光線中刺過來,弄得全身發麻。正覺不爽,那金光陡然一收,洞內又恢複了原樣。
林飄遙睜開眼,說道:“這樣就檢查完了?”出塵子卻搖搖頭。林飄遙急道:“那你幹什麽停啊?快點快點,幾下檢查好,然後你送我出去。”
出塵子看了他半晌,突然說道:“你真的不怕?”林飄遙簡直快被他折騰瘋了,吼着道:“老子怕什麽?本來就是人,還會怕你胡說八道?随便你用張天師的符也好、還是李天師的符也好,你總不可能把我一下變成個怪物!”
出塵子嘆了口氣,把符又收了回去。林飄遙問道:“不檢查了?”
出塵子點了點頭,說:“不用了。這張符本就早已年久失效了,本是想吓吓你,結果我剛剛不過是用簡單的探射術看了看你本體,看不出個名堂,便相信你吧。”
林飄遙大喜道:“就是嘛,我本來就是人的。好了,大恩公,這下該救我出去了吧?是不是想來一招天外飛仙把我扔到那洞口裏?”
出塵子笑道:“哪有這種招術?那洞口又窄又小,若是扔你上去,多半扔不準。不過若是你肯讓我做做實驗,我倒是很樂意扔你一扔。”
林飄遙自覺的閉上了嘴巴,心想:老子給你做實驗?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就算是老子願意,那你也不能答應啊!不行,什麽老子願意了?打死老子也不幹!
只見出塵子在懷裏摸了一陣,掏出一對金鋼镯來,他遞給林飄遙遙道:“這玩意叫做乾坤甲。”
林飄遙接過手來,疑惑的看了半晌:“這個明明是手镯嘛,還叫什麽甲?這又有什麽用?難不成它還會帶着人飛上天?”
出塵子微微一笑,打了個手勢,示意林飄遙帶上。說道:“這是蜀山七寶之一,只需念動口訣,便可化形為甲護住雙腿,然後奔跑起來迅疾異常。并且是順着路跑,遇牆上牆遇崖下崖。”出塵子擡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小洞,又說道:“這洞口微微傾斜,也并不算很高,你一鼓做氣直往石壁上跑,以這乾坤甲的速度慣性,定可直跑進那小洞裏去而不跌下來。”
林飄遙順着他眼睛看去,吐了吐舌頭,說道:“這麽高的地方,你要我跑上去?不是做夢麽?萬一跑到半中央沒勁了,那豈不是會和那只老鼠一樣跌個粉碎?”
出塵子道:“不會的,你不相信,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寶甲的奇妙之處。”說着又從懷裏掏出一柄短劍,說道:“這是寶劍魚腸,眼下我留着也沒用,便送與你防身吧。”一并遞了過來。
林飄遙幸喜的接過,突道:“你連那蜀山七寶什麽的都給我了,幹脆就連着武功一并教了吧!”
出塵子笑道:“給你了?哪有這般好事?現在将寶甲只是暫借與你,你脫身後需得盡快将它送往蜀山交還給現今掌門才對”
林飄遙聽得一楞,不滿道:“還以為揀到寶了,原來是被你使喚成了跑腿的!你幹嘛不自己送去?”說到這裏,他才想道:這出塵子既然有如此多的法寶,而且瞧他那模樣兒,估計武功也是厲害得不得了。他怎麽不自己出去?反而還呆在這裏?
出塵子輕輕的截開破破爛爛的褲腿,林飄遙順眼望去,但見他自大腿以下,盡齊根而斷!露出兩只光禿禿的肉棒。林飄遙抱歉道:“訛、訛、原來是這樣,誰給你弄的啊?”
出塵子說道:“我的事你不用管,只望你能幫我辦妥兩件事情。”
林飄遙點頭道:“別說兩件,就是兩百件也成。”心下卻在猜想:這老兒多半是憋得慌了,想要老子出去找個小妞進來陪他!靠,老子哪裏找去?他胡思亂想,隐隐覺得小鎮上那幾個賣笑女似乎頗為合适。
只聽出塵繼續道:“第一件自然便是需得好生把乾坤甲交還到蜀山劍派。”見得林飄遙連連點頭,出塵子心中微微一嘆,又說道:“第二件事這次小鎮上下紅雨,你可知道是什麽原因?”
“那還能不知道?當然是有人在用個什麽招魂陣收取別人的魂魄咯!”這話他本是聽逍遙子和小倩說的,料來不會有錯,正好賣弄一番。
果然,出塵子點了點頭道:“确實是招魂陣,但你知道那壞人招魂來做什麽嗎?”
林飄遙一撇嘴道:“我哪裏知道這麽多?”心中暗叫不妙:糟糕!這老兒別是要老子去幫他調查才好!那洞裏這麽多鬼,老子可不敢再去亂竄了。
出塵子道:“那是為了吸收民衆怨憤之氣,再通過血陣彙集成魔力,好使一個大魔頭複活。”
林飄遙聽得不知所雲:“什麽大魔頭?複活?那它就是已經死了的哦?”
出塵子點頭道:“它叫蚩尤,早在幾千年前那魔頭就已經死了。他的元神被封在哪裏無人得知,但身體被黃帝用九儀天尊之劍砍成了骨、筋、皮三份,分藏在三個不同的地方,這卻是妖、鬼、仙三道俱都知道的事情,只不過不知道确切地址而已。而這裏,”出塵子的神情嚴肅起來:“我們所在的這個渡風山,就是埋葬蚩尤骨的地方!若是等怨靈集聚到一定的程度,蚩尤骨就能沖破黃帝所下的禁制,從禁墳裏脫身而出。那招魂陣現在是由妖道的人在主持,蚩尤骨若是真的脫身了,那便會被帶走。等将骨、筋、皮三份都收聚到一起後,再找到它的元神,蚩尤便能複活,從此天下必将大亂也。”
林飄遙似懂非懂,哪裏肯去管什麽蚩尤不蚩尤的?說道:“這又要找什麽骨又要找什麽筋的,多半一年半載也弄他不完,我們倒是不用慌。”
出塵子正色道:“這種事情豈有不慌之理?蚩尤複活是一件大事,萬不能容魔道有絲毫的機會。雖說十年八年的時間對于人類來說尚且寬裕,但又怎能有點點的松懈之情?對于妖魔道,十年不過是彈指一刻而已。”
林飄遙不想和他争辯,只求快點出去,說道:“那你的第二件事是什麽嘛?總不會讓我去破那個什麽陣吧?我可沒那本事!”
出塵子笑道:“你當然不行,我只需要你将這個消息帶給蜀山劍派現任掌門就行。其他的,你概不用管。”
林飄遙心想:這倒不吃虧,說來說去,兩件事都只消跑跑腿就成了,說道:“那倒好辦,行!快,大恩公,你先教我用這個什麽镯!不是要念口訣的嗎?”
出塵子道:“你把兩只乾坤镯搭到一起,只需念動‘奇門遁甲,急急如律令,出鞘!’就行了。”
林飄遙迫不及待的念道:“林家奇門遁甲,急急如律令!給我跑起來!”
沒反應。
林飄遙皺眉道:“你騙我!”
出塵子笑得直拍腦門:“教過無數弟子,只有你才會把口訣給改成這般亂七八糟的東西!”林飄遙的臉上一紅,準備再好生念一次。出塵子道:“先別慌,收法的口訣我還沒教你。若是你就這樣跑了,那一輩子也停不下來。”
林飄遙吓了一跳,趕緊朝他望過去,心想:還好老子沒跑出去哩!出塵子道:“叫聲‘收’,那便可以了。”
林飄遙急忙去試。只聽他認認真真的念道:“奇門遁甲,急急如律令,出鞘!”雙手一合,那對镯子猛的裂了開來,分成四個方塊,緊跟着分成八塊、十六塊、三十二塊、六十四塊,直到滿天都發散着張張碎片也不過是眨眼之間,那些碎片七七八八的朝林飄遙身上飛聚過來,凝成一堆粘在他身上,形成一件頗像盔甲的服飾。這些都只在一瞬間內完成,林飄遙只覺除了臉以外,竟是全身都被包裹在其中,還來不及欣賞一下此時的造型,猛的感覺有兩根木筒正夾着他的腿飛快運作起來。他心頭大慌,人已跟着跑了出去。但見眼前景色飛快旋轉倒退,根本分不了南北東西。他腦子被攪得七暈八素,隐約間似乎聽得有人叫他停住。他來不及細想,急喊道:“收!”那些碎片咋的分散開來,又瞬間合成兩只手镯帶在他手上。
林飄遙甩了半天頭,好不容易才從剛剛的恐懼暈旋中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已是身處在另一個地方了。
這是個小洞道,離自己不遠處有個口。林飄遙心想:該不會是已經跑上來了吧?他急急朝那洞口跑去,果然見得下面就是自己呆了一晚的水潭石臺。出塵子坐在潭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飄遙興奮的對着出塵子大叫道:“哎哎哎,大恩人,我真的跑上來了!”
他站立這裏離出塵子坐的水潭邊又是甚遠,也不知那家夥到底聽到了沒,只見他的頭似乎微微動了動,沒聽他吭聲。
林飄遙滿臉的激動,摸着那兩只手镯,心想:這個東西竟然這樣厲害!反正蜀山派的人也不曉得老子有這種奇緣,老子就是悄悄藏在身上不交出來,他們也拿我無法!轉念又想:不行,老子堂堂一代大俠,豈可言而無信?答應了給他送回去那就一定得送回去不過,什麽時候送回去就得老子來說才算!他如此一想,心中便釋然。扭頭想要離開,眼光卻瞄到了出塵子一眼。
但見他孤孤單單的坐在水邊,就好像是一只無家可歸且受了傷的孤雁。想起出塵子救過自己命,還送了兩樣好東西給他,林飄遙突覺這老頭子似乎也挺可憐的。他轉頭望了望四周,只見得小洞穴內布滿了些幹枯柴木。林飄遙心頭一動,順手抱了一把,用衣服将柴木捆做一堆搭在背上,施展開乾坤甲的變型,又一溜煙跑了下去。這次他已經對乾坤甲的速度有了心理準備,便沒了上次那般慌手慌腳。
出塵子似乎沒料到他會回來,驚訝的看着林飄遙滿背柴木,問道:“你又回來幹什麽?”
林飄遙得意的将柴木一放,取了衣服,說道:“老子可是個重情重義的大英雄,豈會就這樣一走了之?這不,看你在水邊凍得慌,給你送點柴火下來烤烤。”說着他将柴木堆做一堆,再想點火時,才發現自己并沒有打火石。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訛、訛,沒有火這個倒是出乎了本大俠的意料之外。等我找根木棒,使我的火靈劍法來點火!”
出塵子哈哈大笑,說道:“我倒是沒看錯你。”只見他随手一揮,那堆柴火立刻就着了。
林飄遙看得目瞪口呆,嘆道:“老子還以為點火是我的個人專利,你這家夥居然比我還厲害!不用劍也能點着!”
出塵子笑道:“點火不過是個小把戲,這算什麽本事了。”
林飄遙突的心想:老子專門送火下來,這總該夠誠意了吧?現在氣氛正好,說不定這會兒求他教我武功,他多半便會答應。想到這裏,林飄遙說道:“既然是小把戲,那便教教我!”
出塵子微笑道:“原來你小子送火下來并沒安好心,是想套我東西來了。”
林飄遙原本拾柴的時候是沒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