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狗官與劊子手

整整三天,沒一個人進入到牢房中,李雷也知道那些餓死鬼是怎麽來的了,合着把犯人仍牢房裏就不管了,任其自生自滅!

現在極度後悔把酒撒的太多,只剩下那麽兩小口潤了潤喉嚨,無法下咽的劣酒也成了甜美甘露。餓得他前心貼後心,頭暈眼花的靠在牆角,感覺在這麽下去,不用千刀萬剮,也不用自殺,已經離死不遠了,就連傳來腳步聲都以為是幻覺,直到鑰匙插入鎖孔,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這才一激靈擡起頭。

上刑場的時候到了,能不能逃得一命的時候也到了,強打起精神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可自己現在這個狀态,怎麽能掙脫兩個衙役逃跑。看來的還是押送自己的那兩人,沙啞的開了口。

“哥們兒……臨死前能給頓飽飯不?就我現在的樣子,可抗不了幾刀就挂了,那狗屁玉郡主可是要把我千刀萬剮。”

“呵呵,你還真是廢話多,走咱們出去說,我最讨厭來這裏,每次都感覺陰森森的。”

還是那個給自己一皮囊酒的衙役在說話,另外一個仍是板着個臉顯得很木納,讓李雷意外的是他們并沒有押送自己,而是牢門敞開轉身就走,見他不動,那衙役還催促道:“傻站那幹嘛?想繼續住這裏啊?傻瓜,你不用死了。”

不用死了?莫非我沉冤得雪?精神頭立刻足了,不用想辦法逃跑這是最好的結果,拖着有些虛弱的身軀緊忙跟上,還看到那個相處了三天的厲鬼,竟然跟自己揮手告別。

“你小子有福了,新皇剛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戰天王一家滿門抄斬,還大赦了天下,不用再受那千刀萬剮之刑。也虧了我想起你在大牢裏邊,要不然就會跟別的犯人一樣,不是被賣礦山就是活活餓死。”

這話說得李雷只覺得身體周圍直刮冷風,那些餓死鬼還真是不給吃的餓死牢裏,想到自己空有浮空仙島,卻差點成了一個這樣的下場,立刻心中對這衙役充滿了感激。

走出牢外,陽光刺痛了眼睛,好久之後才恢複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向兩個衙役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就要離開。

“回來,你幹嗎去啊?”

被衙役叫住,李雷疑惑的轉過身:“大哥還有啥事?”

“我給你安排了個發財的好差事,跟我去見大人吧。”

“謝謝大哥的心意,可我不想在這個縣裏待了,想換個環境從新生活。”

這話讓那衙役臉一沉,“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做法嗎?我可告訴你,我家大人心眼小,你要不領這差事後果會很慘。別忘了,你可是戰天王府的家奴,滿門抄斬也有你一份。就算不殺了你,把你賣礦山,看你連點境界都沒,這身肉去了就會被活吃了。”

衙役的話讓李雷的臉也一沉,他最讨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可看到兩人手握住了刀把他笑了笑:“那就去看看。”

從牢房出來站在院落裏,他都沒看到其他人,如果只有這兩個衙役外加一個狗官,他倒是有點自信能逃出去。兩個衙役一前一後的夾着自己前行,像是在防備自己逃跑,可又不像是對待犯人,要是對待犯人,可就不是夾着走了,而是像剛來時那樣拖着。

還是那個大堂,一個有些尖嘴猴腮,臉上還有顆大黑痣,黑痣上張着一撮黑毛的男子坐在文案之後,穿着一身亮藍色綢緞官服,雙腿翹在案子上正在看書。看到李雷後就掃了一眼,懶洋洋的開了口,“把東西給他吧。”

說完就接着看,不時還發出淫笑,從翻過來的頁面上,李雷可以看到那只是簡陋的春宮圖,不由得在內心鄙視,“真沒見識,這玩意仍地球大街上都沒人撿。”

“給你,換上吧。”

又是那個衙役,手捧着一身疊好的紅衣服,衣服上還有把近一米多長的鬼頭後背大砍刀,藍汪汪的壓花刀身,加上那猙獰惡鬼頭顱的刀把,顯得很是猙獰又漂亮。

“給我的?”

不敢相信竟然是給自己的,這讓李雷驚訝萬分,這又給衣服又給刀的,到底什麽差事?難道也當衙役?

疑惑的接過,把刀靠在牆角,躲到個角落把衣服換上,穿上後他愣住了,不光上衣和褲子是刺眼的血紅色,連鞋襪都同樣如此,而且這上衣很不合身,還敞着懷,露出有些幹瘦的胸膛。

“不錯,果然人配衣衫,像個劊子手的樣子。這刀可是劊子手的福利,一品的靈器,羨慕死人了。”

提着刀心中膽氣十足的再次來到兩個衙役身前,迎頭就遭到對方的表揚,說是羨慕,可一品靈器只是最低級的,話語也讓李雷徹底傻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問:“我?劊子手?”

“哼……有問題嗎?中午開刀問斬,你要不想當,就去上刑場跟着戰天王一家一起被砍吧。”

文案後的狗官冷哼一聲,把書往桌子上一扔就出言恐吓,李雷笑了,沖狗官一抱拳,“謝謝大人提拔,殺戰天王一家簡直太好了,我做夢都想的事情,這劊子手我當了。”

又能報仇雪恨又能撈取靈魂之力,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只有腦殘才不會答應。

“那就好,丁四甲五,帶他下去吃點東西,随後跟本官一起去刑場。”

見他答應,這狗官才擠出一絲笑容,可到了廚房,原本想大吃一頓的李雷大失所望,一人兩個饅頭外加一碗能看到碗底的稀粥,連兩個衙役都是一樣的待遇,做飯的廚娘還一直罵罵咧咧說他們吃的多,加上李雷又多了張吃飯的嘴。

氣的李雷張嘴就要罵,卻被叫丁四的衙役拉到一旁告知,這廚娘正是主判官的老婆,比主判官還吝啬刻薄,他和甲五這幾年來也沒少受氣,可這年頭差事不好找,他們又沒地也沒一技之長,只好一直忍受着。

這狗官一家都是什麽玩意啊!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忍氣吞聲回到廚房,把兩個黃饅頭幾口塞進嘴裏,拿起粥就往嘴裏灌,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這拓麻那裏是粥,就是刷鍋水!可早就餓瘋了,還是硬咽了下去。

剛吃完,就見狗官邁着八字步來到廚房,一臉刻薄的廚娘立刻換了一副笑臉,從蒸屜裏端出一個大盤子,上面是個蒸熟的大肘子,聞着香氣李雷直咽吐沫。

“怎麽又是肘子?大早上的讓我吃這個,你就不會做點別的啊?”

“你等等,我還炖了條魚,馬上熟。”

廚娘在那賠笑臉,李雷只想罵大街,丁四甲五沉默的喝完粥,拉着他就往廚房外邊走。

“別看了,再看你會氣死。以後我和甲五兄弟還要仰仗你,之前要是有什麽言語不妥請多海涵。這年頭凡人命賤如狗,以後咱們三還要多幫襯。”

丁四的話很是客氣,李雷也不是什麽扭捏的人,哈哈一笑:“兩位把我從大牢裏撈出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三人相視一笑,互相拱拱手找個向陽處坐下曬太陽,為了多了解這個世界,李雷不由得問道:“咱們這裏仙人很多嗎?怎麽才能拜進山門?”

兩衙役一聽全都又笑了,還是丁四開口:“你是不是真被吓傻了?連天龍教只收靈士以上正式修士進外門都忘了?那天我壓你去大牢,感覺你連靈徒一層都沒到,你就別做夢了。”

“呵呵,我這陣子腦子是有點亂,境界怎麽分來着?”

正好以這借口多問一句,再多不敢一次問完,狗屁不懂難免會被人懷疑,笑看了他一下,丁四又開了口:“咱們靈修大陸分為靈徒、靈士、靈師、大靈師、靈宗、靈王、靈皇、靈帝、靈聖、靈仙。另外兩個大陸也差不多,只不過第一個字要換一下,除了這些還有些邪修。真羨慕那些邪修啊,用歪門邪道的方法也能提高境界,我要是有這麽一本功法,白癡才還幹着該遭天殺的衙役。”

“呵呵,他日兄弟我扶搖直上,你倆是想修煉還是想當大官,我都會全力支持。”

“哈哈……那我們兄弟就等着那一天。”

丁四根本沒當回事,甲五憨厚的笑笑沒說什麽,李雷疑惑間才知道甲五從小患病沒錢醫治患了口疾無法說話。

“咳咳……”一陣咳嗽聲傳來,三人扭頭望去,立刻就看到狗官用一塊饅頭擦着嘴角的油跡,扔掉後怒視三人:“你們吃撐了嗎?不該說的不要亂說,小心禍從口出,趕緊備馬,咱們去刑場。”

馬被一臉憨厚的甲五牽來,可只有一匹,一看就知道是狗官自己用的,三人跟在馬屁股後邊一路狂奔,李雷被靈魂之力改造了身體素質,但不覺得累,甚至比身為靈徒的丁四和甲五都要輕松些,讓兩人刮目相看。

沿途的一切都讓李雷很是新奇,酒樓,妓院,茶鋪,車行,看到最大最豪華的一棟建築是仙坊,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出了縣城就是官道,道路兩邊全是稀疏的樹林,狗官也不管後邊人的死活,催馬還加快了速度,等過了樹林就看到遠方有片很大的建築群,幾個人影從天空飛行而過落入到裏面。

第 5 章

“怎麽還不走?”小山在車廂裏嚷嚷。

我一臉抱歉地望着溫衍,他卻是笑意惺忪,“小山催的急了,你先回府也罷。”

“我……”惱小山鬧出這般忿事,着實敗了雅興。

“不礙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阿衍,你可真好。”我低着頭燙着臉,言畢便羞赧地上了車。

晏千山見我這番樣子,不由地嗤之以鼻,付之輕蔑一笑。

我見此心裏頭不是滋味,雖是憤懑但心裏亦是有虧,便好言相待:“為何不念我口占的句子?”

“若我真用了小夫子你的,才真是丢大了顏面。”

他竟是有這般骨氣,不吃嗟來之食,不念奉上之詞。我甚是欣慰,可欣慰歸欣慰,這不學無術的罵名卻還是鐵骨铮铮地落在了小山頭上,遺臭萬年還不止,更是牽連整個晏家上下老小。

誰料他諷刺道:“溫衍往我這兒瞅,恐是被他察覺,用你作的詩?我還是省省罷。”

心頭一窩火,這人怎麽不知好歹呢,虧我還将他捧上了九重雲霄,他卻将我狠狠地踢到了淤泥渾水裏頭,哪知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孺子不可教也!

我真真是瞎操這心了!

改日碰見了溫衍,又是向他賠罪了一番。他道他能體諒我這恨鐵不成鋼的心焦,而我又是抱怨這晏千山确實是寧頑不化難以應付,可一切全是我自找的。于是溫衍便教了我一些溫書的法子想着,是否能夠傳授于小山,或許還能起到些作用。

我連忙道了謝,而他卻說:“阿禾就這些?”

“啊?”我還是不太明白。

“空口無憑,謝意以何為證?”

唔,說清楚了就是要讓我請他搓一頓呗。這貪得無厭的家夥,原來是惦念着我的月俸。因我非但常住與晏家,被視為己出,更因我教導那小兔崽子,于是月俸還是相對豐厚。

“哦好。”我心疼昨日才方到手的銀子。

溫衍卻一臉雲淡風輕,好似渾然不知我一向來拘謹吝啬得緊。

哪知他為人甚是友善細心,幫我點了一桌子的我口饞的菜色,讓我又是肉痛又是歡喜,我還沒開口說差不多夠了,我朝天子不是剛提出基本國策,上下一律勤儉節約,不得鋪張浪費麽?

溫衍你再這般大手大腳,雖說很是俊雅逼人,那舉手投足的揮霍的奢靡簡直是揮毫的大氣,可我最後卻是飄飄欲仙□□,一臉笑容可心疼至心頭流血也不能聲張出去。我忍住心裏大聲呼喊:“君可知食之光盤?”

面上長時間的笑意略微僵硬,道:“阿衍啊,你點。”

溫衍終于是合上了菜譜,望着我這頗有趣味的神情,半是難忍,噗地笑了出來。

他彎着眉眼,輕輕淡淡道:“這賬,由衍來付。”

此句話恰在千鈞一發之拯救了我,将我從阿鼻地獄拖曳至了人間天堂,這溫衍,簡直是我的救世主!

可我忘了是誰提出那般的建議,将方才的我如此殘忍地摧殘折磨的了。

腦袋裏恨不得胡吃海喝一通,實則我是細嚼慢咽了一通,可故作淑女模樣不成,卻是往腹裏塞了不少。

果真是同溫衍差不離地将一桌菜全數吃進了我的腹中,人生頓覺完滿。

“想不到阿禾也有阿紫般模樣。”

“啊?”我谂知是自己胃口之大吓壞了他。

可聽他提及阿紫的名字時心口微縮,我抑是說不出何等感受,咬着唇,遮掩道:“見笑了。”

“說不得見笑,倒是可愛得很呢。”溫柔的眼底點着細碎的光,然那拂面的笑意如輕波浮萍,風漾袅娜。

聞言我驀然耳紅得發燙。

他卻是因此笑出聲。

我捧着碗碟,一時不作憂思他想。

次年我十六。

天街小雨潤如酥。

掀起簾布,方從書齋出,碰巧就遇上了溫衍,險些撞到他的額頭。

“阿禾?”他喚我。

“啊?好巧。”我抱着書,掩不住嘴角的一絲忻悅。

他回頭看了一眼廊外,唇角揚起不可察覺的弧度,“下雨了。”

雨絲在房檐下游走、滴落,猶若晶瑩,橋下水面卻是幾許煙霧朦胧。

我望向外頭的清風綿雨,小蹙眉頭:“可惜我沒帶傘,只能多等一會,待雨停歇。”

細雨如絲,空翠青青濕人衣,寒水澹澹生雲煙。

裙裾被青石板上的落雨沾濕,我一手提着裙子,卻問他言:

“所幸,衍也未帶傘。”

猛地擡頭,只見他笑意松融,化雨為霧,讓我愈發想辨清他的內心,卻被那唇角暖暖迷惑而忘了初衷。

所幸,他亦未帶傘。

便可與我多呆一些時候。

街上人煙稀松,五月的雨潸然,我壞心眼地想着讓這綿綿之雨莫要下盡了,怕這煙雨散了,夢便醒了。

回到晏府,落花入泥,庭間地面濕潮。

入眼便是一雙篙頭靴子,淤泥微沾。

我擡眼瞅他,“《楚辭》可有誦讀?”

他不答,僅是望着我。

或許以之不言即為默認,便道:“把《橘頌》背來聽聽。”

他默不作聲,将視線緩緩從我面上移到腳邊。我正等着他開口,他卻是從我身邊踱步而過。

“晏千山你如今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抹去了心頭所有的欣忭,氣極道。

“哦。”答得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小山依舊難以訓導,好似一頭倔強的牦牛。可說那牛應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但他卻是游手好閑,無事生非。比之從前的胡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便是學識略有所增長,可這少爺脾氣也随之增長。

我扶額,總寬慰自己有道是人無完人,他這般進步,也是極為不易的。

晏紫急沖沖地過來尋我,說是興起想去城東的蜜餞鋪子。我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卻是直接無視了她弟弟,拖了我就走。

我提醒她我手裏頭還有幾冊書,她便徒手抓了書直接往晏千山懷裏扔:“先放在小山這兒。”

晏千山再怎麽犟的性子,也拿他阿姊沒轍。

而這頭晏紫将我拖至永泰蜜餞鋪子,自己卻是草草選了幾樣便一副耐不住的模樣。我問她究竟要做甚。

她靈動的眸子忽閃,說:“我聞城東月老祠,月初初雨後許願最是靈驗。我耐不住性子,方才知曉,便想要一試。”

“那還這般鬼祟。”我撇嘴怪她。

“當着小山的面兒,我怎的好意思說。”

“阿紫想要破瓜了啊。”我打趣,一語雙關,指女子十六,亦是指其為婦。

“太羞人了吧。”晏紫睨着我道。

“彼此彼此啊。”

月老祠香火素來旺盛,來來往往的不過是一些有了心上人來求親的待字閨中妙齡姑娘與血氣方剛的含情少年們,或是愁着急着自家孩子到了适婚之年,卻還未找到歸宿因而來求姻緣的爹爹娘親們。

一株偌大的合歡樹上系滿了紅綢,随風而揚起,随風而止落。

廟祝一臉無精打采,坐在幹燥的紅漆門檻上打着哈欠。

我望着他,被此長長的困意傳染,也打了個哈欠。

晏紫并沒有在意我的不上心,沖在我前頭買了一捆香,分給我三支,道:“阿禾也來求求。”

“啊?我求什麽。”被她一句戳中心虛之處。

“我曉得你心上是沒得人,那就幫我來求求。”

“哦好。”我拎着一錦袋的甜膩蜜餞,有些失措。

在紅燭前将香點燃,煙氣袅袅,熏得我眼疼,望着月老的塑像,我卻是絲毫提不起勁兒來。

見一旁的晏紫合掌、鞠躬、敬拜,一臉認真與嚴肅,我也随着她照做。

幫她求姻緣?

我終歸是膽小如鼠,以為當着她的面兒,人心則皆知,就不肯做出有違她意願的事兒。縱是我有過動搖,但亦做不出那般傷人害己的舉措。默念道:

月老在上,但求晏紫能如願。

閉上了眼兒卻是一直浮現溫衍那張臉。想着着晏紫與溫衍兩個人的名兒的筆順如何寫,這樣便能許下姻緣相成的願了。

晏紫搖簽,嘴裏念念有詞,甩的時候,筒裏的簽子掉了一支在地上。

她撿起一瞧,是上上簽。

走出月老祠,我胸口被燃香染得有些悶,想往嘴裏塞了一顆蜜餞醒醒腦子。于是阿紫也讨去了一顆,她細眯着眼,彎着眉笑着說這還挺甜。而我咬了一口,滿嘴苦澀,卻未得她口中味甘甜。

坐在門口的廟祝一頭華發,發髻梳得老高,我一個不留神,他就一伸胳膊,用掃帚将我攔下。

而晏紫心裏溢着歡喜,因此她一人早已快了我五步遠,卻還未曾有發覺。

我低頭,卻聞這老頭子張嘴道:“年少離家多舛,命定之人為木。”

我倒是納悶,怎的這月老祠的廟祝還操起替人算命的行當了?面上一副故作玄虛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嘴裏幾句半真半假聳人聽聞荒唐的胡話,這怎的能讓人信?

可我還真就信了。

年少離家不錯,師父那山坳,也算是我半個故鄉。此句切中要害,俗話說算命的道士向來對已發生的事兒算得尤為精妙。

而命定之人這一說又是怎的回事?想我正值二八年華,這來日方長,往後卻是意為我得嫁根木頭?竟是找不到如意郎?

正要繼續追問下去,那廟祝卻是手往我眼底一攤,起初我還當玄機皆在他掌心,仔細觀摩了一番他手心的紋路溝壑與發黃老趼。可後來他瞅我無所反應,便是叉起腰來,用手比劃起了銅板碎錢。見此我便覺得他這分明就是騙人銀子,說人五行缺甚,使了票子方可化解,我卻還險些信了他的鬼話。

目不斜視,高擡腿跨過了他的手臂,頭也是不回地小跑幾步将阿紫追上。

而我日後将此事當成了趣聞同阿紫與府裏管事兒的小圓閑聊時說道,小圓卻是一臉大驚,告訴我說:“那廟祝分明是個啞巴。”

真真是見鬼了,晏紫硬要說定是我白日做夢夢糊塗了。

我也就順了這個臺階下,說一句或許真是我做夢時所見,卻同現實裏頭分不清了。

于是晏紫又開始盤算着如何惹得溫衍歡喜,商議着如何讨溫衍他娘親他爹爹歡喜。

我道是晏紫可定要一改那口不遮攔的壞毛病,卻是被她笑道是我小夫子作上了瘾,以為我當她是小山。

然而此時晏千山也正好經過,卻是被我們一群笑聲弄得面色冷落。

他常年面似寒霜,時而怒焰噴湧,這少年郎發育時的心性可真是難以捉摸,逆反得上了天去。卻是不太鬧騰,好似我們大衆皆入不了他的眼兒,多言一句嫌我們唠叨,少語幾句卻是更顯他之孤僻。

我是想讓他上一上層樓,可他卻從未有過為賦新詞強說愁,傷春悲秋。

愈發的自大妄為,由不得我們說他半句不好聽的話。

晏千山這般不冷不熱的态度直到是溫衍弱冠那年,方有所改善,卻忽的因為一件事兒冒到極致。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這篇文能不撲街QUQ

我卡文卡得厲害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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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鲛人公主

忽然這片純白的地方出現了閃閃發光的橋,橋上面站着一個美麗的姑娘,具體的說這姑娘眼睛很大,水靈靈的,櫻桃小嘴,小蠻腰,還有一個很好看的魚尾巴。

小金龍驚呼道:“鲛人公主。”

雖在神仙野史中談及到鲛人,他們生活在神秘的碧海,以非人非仙的形式存在于天地間,他們擁有很強的修複能力,也擁有着很長的生命,他們不輕易流淚,一旦流淚将會永遠的沉睡,他們的眼淚名為鲛珠。

“我叫阿離,在這裏等你很久了。”鲛人公主開了口

等我?我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你是蓮花池中最純潔的露珠,只有你才可以開啓這至純的碧靈珠。”說着她的手中出現了一顆很大,發着翡翠光芒的珠子。

小金龍再次驚呼道:“碧靈珠?”

阿離看着那顆碧靈珠,眼神中忽然泛起了一絲絲傷痛:“沒錯,這就是我父王流下的眼淚。”

鲛人流的淚不是鲛珠麽?我一時口快,不由問了一句。

小金龍解釋道,“碧靈珠可是鲛珠之最,它是碧海鲛人王的眼淚,擁有着無上的靈力。”

“把碧靈珠給你可以,但你必須實現我一個願望?”

“什麽願望?”

我母後曾是風茲國的一個郡主,曾經的她無憂無慮,本可以接受家人的安排,嫁給官宦子弟,安安逸逸的過完這一生,而我父王原是鲛人的王,本就在碧海中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擁有着萬年的壽命,可父王遇到了母後,一切都變了,我母後為了和父王在一起忍受了可以成為鲛人的離水之劫,從此也落下了病根,後來生下我更是體力不支,過了幾年就死了。

一向英勇神武的父王一夜白頭,甚至留下了自己的眼淚,可父王從未有過後悔,他是抱着母後入睡的,他對我們所有鲛人說,只有這樣他就可以永遠和母後在一起了。

可是我活了也快千年,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陪伴我的只有孤獨,我覺得我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他們在一起的結果注定是個悲劇,我為何不去制止這個悲劇的發生!這樣我的父王會一直是碧海最優秀的鲛王,而我母後仍是凡間風茲國最天真無邪的郡主。

“我該怎麽幫你?”

“改變我父王和母後的命運軌跡,只有你可以做到。”

“可是如果真的改變了,你會消失啊。”

“那又如何?我已經活了太久了。”說完,她已将碧靈珠放到了我的手上。“你走吧!”

“可我還沒有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你現在還沒有具備開啓碧靈珠的能力,等你具備了,我會去找你的。”

從碧落石出來以後,小金龍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其實我帶你來這,也是有私心的,龍族這次遭遇天劫,東南西北海水皆逐步幹涸,這是我龍族生死存亡之際,如借碧靈珠一用,可轉危為安。還有我在迷霧氣森林與你相遇并非偶然,只是在等那個能取碧靈珠的有緣人,我曾經發過誓,誰如果順利取得碧靈珠,就是我小金龍的主人。”

“這個好說,”我很爽快的将碧靈珠給了小金龍。

小金龍向我感激的眨了眨眼睛,破空而去,沒去多久,就回來了。

我詫異的看着它,“這麽快?我都懷疑你到底去了沒有?”

小金龍得意的搖着尾巴,“那當然,我的辦事效率一向都快,況且這關乎我龍族民生問題 ,能不快麽?”

它用爪子很奉承的拉了一下我:“主人,現在您老人家要去哪裏啊?”

“你以後叫我敏月吧,我們回花仙島。”

可是事情卻不能如我想象中那麽發展,原來師父口中所指的不平靜就是被不計其數的妖魔鬼怪追殺,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都是奔着碧靈珠而來,還打算跟他們讨價還價耽誤一點時間,可是他們個個面露兇光,都恨不得把我一口吞進肚子裏去,小金龍雖很忠心,一路帶着我過六關,斬五将,但畢竟能力有限,遇到那些小妖小魔,還能輕松松的應付幾下,可遇到重量級別的,它也只能拉着我飛了,然而那三個重量級別的大妖怪加了魔界的封印,此時此刻的小金龍空有心而力不足,怎麽飛都飛不起了,我安慰它道,沒事兒,不如我們跑吧!

小金龍附和道,好主意!

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仙子,自認為沒得罪過什麽妖魔鬼怪,更何況是重量級別的,為什麽我會無緣無故的被追殺,實在是分外惆悵。

小金龍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用它的爪子蹭了蹭我的衣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又得跑了。”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都跑了三天三夜了,再跑,我這條老命就沒了,我也仔細斟酌了一下,反正橫豎都是個死,不如等他們來了,問清楚了再死。”

小金龍見我幹脆靠到樹上去歇腳了,氣的哇哇直叫:“你想死,可我不想死啊,我可能上輩子沒做個好龍,這輩子才攤上你這麽個逃命都懶的跑的主人。”

我忙道:“他們都是沖我來的,我把碧靈珠交給你,你幫我給我師父便好。”

“你師父是誰呀,我又沒見過你師父,我哪裏找的到她啊。”

“我師父是花仙島的蓮花仙子,不懂不會問嘛!你這條龍也真是的,難道要我臨死前,還畫一張師父的畫像給你不成。”

小金龍忽然有些感傷:“我們龍也是有尊嚴的,要我抛棄你,自己逃走,會被龍族的兄弟姐妹笑話的,算了,反正我也活了萬年了,也沒啥遺憾的了,只是我實在想不通的是你怎麽可以這麽懶。”

我激動的站了起來:“我聽過一句古話,叫龍之将死,其言也善,為啥你的言語中還是透着一種惡毒?”

第 6 章 :小殿下

“殿下?”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聲喧沸了起來。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哪裏知道?竟沒有一點消息?”

“她……居然還活着。”

宋側嘆了口氣,他袖中的手不停顫抖,再難掩飾自己的恐懼與不安。

寧小齡怔了一會,忽然恍然道:“難道是她?”

寧長久問:“誰?”

寧小齡立刻解釋道:“傳說皇宮之中,只說殿下便知其人的,不是太子皇子,也不是某位公主,而是……一個娘娘的養女。”

寧長久愈發疑惑:“養女?”

寧小齡點了點頭:“相傳十多年前,先帝親征歸來,于城樓上遇到了一位神仙般的女子,他将這位女子接回宮,為其鑄造大殿,奉為神子,而這個女子身邊,據說跟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小丫頭,有人說那是她和皇帝的私生女,有人說那是她收養的孤苦孩子,總之一并養于深宮之中,而十多年前……”

寧小齡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十多年前,大殿剛剛落成,本當壯年的皇帝卻染了重疾,最終不治身亡。”

周圍人聲嘈雜,寧小齡說話間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氣。

寧長久想通了許多關節:“原來二十天前,死的便是那位娘娘。”

寧小齡瞪大了眼,愣了片刻才聽明白了他的話。

民間對于那位久居深宮的娘娘有許多猜測,雖然很多人說她是禍害趙國國祚的妖女,先皇的暴死定與她脫不了幹系,但是十餘年間,誰又敢真正動她?

這位娘娘雖從未露面,卻在趙國留下了很多故事,譬如乾玉宮萬裏飛劍斬妖,九霄之外蒼龍來朝……

在趙國,那位娘娘不管是神是妖,都算是傳說中的人物。

所以她也并未往那個方向去想過。

此刻寧長久一語點醒,她也一下豁然開朗,心道若死的真是那位娘娘,那作為她的女兒,那位殿下豈會善罷甘休?而這殿中衆人神采各異,多是驚恐畏懼,想來娘娘的死與他們都脫不了幹系。

難怪這般害怕……

寧長久道:“哪怕如此,他們為何害怕?既然敢殺那位娘娘,女兒為何不一并殺了?”

寧小齡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

所幸也沒有人注意他,因為外面隐約有個綽約人影穿過雨幕走了過來,人聲漸漸安靜。

寧長久立在門扉後的陰影裏,望了過去。

秋雨清冷,落木蕭蕭,青黃參半的院子裏,雪白裙裳,纖腰束帶的少女支着古舊紅傘緩緩走來。

她走過石階,于檐下收傘,少女握傘似提劍腰間,水滴自尖細的傘頭滴落,一聲聲清晰可聞。

她環顧了一圈殿內的衆人,最後落到了宋側的身上,少女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諸位……別來無恙?”

話語間恰好陰雲開裂,一束天光漏下,越過茫茫秋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此刻立在檐下,半身是光半身是影。

衆人這才一一反應過來,紛紛行禮,恭敬地說着參見殿下。

事實上,除了三年前那的一天,之後很少再有人見過她,今日一見,才知三年前那個在乾玉殿下階前立血的野丫頭,如今竟已長成這般模樣了。

寧小齡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很快收回了目光,低下了頭,心髒砰砰得跳着。

寧長久看了她一眼,同樣微微失神。

少女生得極美,未施粉黛卻眉目如畫,素衣白裙卻動人心魄。

寧長久看着她,似看着一朵黑白墨色的花,纖細成開在峭壁懸崖,于是萬物失了光彩,只剩下純淨的黑與白。

少女對上了寧長久的目光。

寧長久平靜地看着她,目光卻沒有絲毫的閃躲與避讓。

秋雨連連,寒風入殿,官員們依然躬身低頭,神像前那座焦黑的屍體混雜着腐爛與燒焦的難聞氣味,一片詭異的安靜裏,他們的視線便如此交彙着。

寧長久覺得她有些熟悉,追溯記憶,卻怎麽也想不起在何時見過。

或許只是少女生得太美,在他道心上濺起了漣漪,如今他終究是凡夫俗子的身軀,自然躲不過人間的七情六欲。

寧小齡不安地看着他們,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行禮道:“參見殿下,我與師兄随師父一道來降魔,師父不幸身死,師兄近來神思有些古怪,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寧長久稍稍回神,想起了這些世俗王朝的禮節,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少女微微一笑,清清冷冷的聲音猶帶幾分稚氣:“既是來宮中除妖,便是客人,我本就不喜這些繁文缛節,哪有怪罪之理?”

寧小齡退回了寧長久的身側,稍稍松了口氣。

“諸位見到我……”少女眸子微眯,輕聲笑道:“為何神色這般悲痛?”

衆人回過神,連忙紛紛跪下,直呼不敢。

少女擡了擡手,示意他們起身:“我剛才說了,我不喜這些繁文缛節。”

有些人立了起來,卻發現其他人依舊跪着,便又跪了下去。

少女目光緩緩掃視過四周,她嘆了口氣,聲音卻愈發冷淡:“諸位不願起,可是心裏有鬼?”

衆人視線偷偷交彙,無人應聲。

而這些人中,宋側官職最大,雀鬼的調查一事,也主要由他調查。

他輕聲嘆氣,首先起身,看着眼前白裙微擺,墨發披肩的少女,道:“殿下能平安回來,自是好事,我等……喜不自勝。”

“呵……”

少女笑了起來,她的嘴唇血色極淡,薄而微翹,此刻輕輕勾起,眉目也随之生動,她向前走了兩步,便似從畫卷中走出,來到了衆人之間。

“二十天前,鐵騎圍宮,曾在殿前宣誓效忠娘親的宋大人,當時在何處?”

宋側冷汗淋漓:“那日……那日太過混亂,滿城皆是火光血光,在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不知如何是好?”少女面容柔美,神色卻愈發冷厲。

宋側閉上了眼,不敢作答。

少女盯着他,語氣陡然露出鋒芒:“圍宮,放火,殺人,鐵騎踏殿……蓄謀這麽久,竟成了一句不知如何是好?你們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宋側悲道:“大勢如此,宋某綿薄之力能作為何?”

少女冷漠地看着他,沉默了一戶,問:“為什麽?”

宋側深深地禮了一身,随後一點點地挺直了自己的身子,盡力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娘娘不一直久居深宮,如果她能多看兩眼人間的苦難,聽聽萬民的請願,這一切,又何至于此?”

少女道:“娘親始終注視着趙國。”

宋側悲痛道:“可蒼生不知,我亦不知啊……”

少女道:“你們知不知,娘親不在乎。”

宋側盯着少女那稚美絕倫的臉,問道:“那殿下呢?殿下在乎嗎?”

少女沒有回答,平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繼續說話。

宋側喟然長嘆,眼神愈發堅定:“趙國國運已凋敝至此,前與瑨國戰,大軍節節敗退,後有榮國虎視眈眈,割讓國土無算,如今亡國之兆已現其形,瑨國又三番五次放出那種話,殿下久居深宮,不知我等日日夜夜都是承受着何等煎熬!如今事已至此,宋某有恨無悔,只求一死,還望殿下可以收手……”

“收手?”少女秀眉一蹙,旋即指着地上那具焦黑屍體,笑道:“你以為,他們是我殺的?”

宋側低頭不語。

少女平靜道:“我何時回宮,昨夜又在何處,以宋大人的耳目,不難知曉吧?”

宋側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沉聲道:“知道……昨夜殿下在乾玉殿前,跪了一整夜。”

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殺人者除了是她,還能是誰?難道真是那虛無缥缈的雀鬼?只是她在乾玉殿前跪了一夜,如何又能殺人?

少女不再多說,直截了當道:“我娘親的屍身呢?”

宋側答道:“不曾找到。”

“嗯?”少女輕輕挑眉。

宋側嘆息道:“但我确定,那日乾玉殿中,一個人都沒有逃出來。”

大火鐵騎弓箭法陣,加上那位神靈的出手,插翅難逃。

少女不再說話,緩緩擡起了手,那修長而雪白的手指自寬大的衣袖間探出,顯得愈發纖細。

那雙手搭在了宋側的肩上。

宋側渾身僵硬,渾身冷汗淋漓卻不敢動彈。

衆人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前,乾玉殿前,那個嬌小的小姑娘渾身是血卻面不改色的模樣。

宋側閉上了眼,已心存死志。

少女卻只是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衣衫,微笑道:“宋大人可要好好珍惜這身來之不易的官服。”

宋側愣住了,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身子依舊緊緊地繃着。

少女不再看他,視線望向了其餘衆人,她笑了笑,道:“我便在國師府中,諸位若有事商議,盡管來尋便是。”

“國師府?”宋側目光微異。

少女已轉身向外走去。

檐外秋雨未停,她重新支起了傘,聲音透過雨幕清冷傳來:

“先生重病垂危,做學生的,自當盡心服侍。”

微風徐來,臂側的裙衫上,一朵黃色小花在風中飄搖。

……

……

“國師府?她怎麽會去國師府?”

“國師是她的先生,如今也算是她唯一的親人,可是二十天前那場圍殺,國師可是選擇了袖手旁觀啊……”

“她會不會還不知道自己老師已站在了她的對面?”

“有此可能。”

“對了,那些刺客呢?瑨國派出截殺她的刺客呢?為什麽她還是回來了?”

“難道是失手了……怎麽會,據說瑨國排名第三的刺客都出手了,哪會無功而返?”

“看來只能看國師與巫主大人了,這勢不同水火的兩人可是難得一心,那小丫頭除非有通天本事,要不然定和她娘親一個下場!”

衆人議論紛紛,大抵也算是往好的方面想,一個聲音卻突兀響起。

“你們是真的不明白?那位姑娘的話語,不是擺明了已經挾持了國師麽?”

衆人循着說話聲望去,只見一個穿着道袍的少年疑惑地望着他們,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許多人回想起那少女方才的話,心中恍然,但他們心中本就憋屈非凡,如今又被一個少年點破,臉上多是怒容。

宋側忍無可忍,厲聲喝道:“你究竟想做什麽?這裏用不着你們,給我滾出城去,再敢多嘴,那筆你師父的安葬費,一分可都不給了!”

寧長久無奈地看着他,心想明明是自己好意提醒,為何此人這般不領情?

這便是山下的世俗世界麽?

寧小齡扯了扯他的袖子,近乎央求道:“師兄,我們走吧……”

宋側此刻心情極差,再懶廢話,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将他們押出去。

“等一等!”

人群中忽然有人走了出來。

宋側看了那人一眼,不悅道:“趙石松,你來添什麽亂子?”

那名為趙石松的人讨饒般拱了拱手,随後望向了那對少年少女,試探性問道:“不知小道長道法如何?”

寧長久道:“尚可。”

趙石松想了想,道:“實不相瞞,近來家中夫人亦染了煞氣,名醫請了道士也叫了,卻都束手無策,不知你們可願試試?”

顯然他是要死馬當活馬醫了。

宋側剛想斥責,寧長久卻已搶先開口:“可以。”

寧小齡被逼無奈,只好假裝自信地點了點頭。

宋側看了他們一眼,不再勸阻,拂袖離去,眼神愈發淡漠。

第 3 章 ☆、碧落石幻境

你還打算在我身上坐多久啊?

我睜了睜眼睛,只見周圍還是一片白,打了一個哈欠,這不是還沒到麽?到了就下來啊。

小金龍将我毫不猶豫的甩到了地上。

我從地上艱難的站了起來,狠狠瞪着小金龍,你這條龍是不是比我還路癡啊,碧落石明明應該有一個橋的,這裏啥都沒有。

小金龍沒有回答我,只見它的尾巴朝我打來,我啊了一聲,一道白光将我帶到了一個地方。

這裏很美,到處都是漫天飛舞的櫻花,櫻花樹下站着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像極了小時候的我,她的眼睛如星辰般閃爍着光芒,似乎被這櫻花所深深吸引,她發現了我,朝我這邊走來,我也不由自主的朝她那邊走去。

當我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居然迅速長大,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我頓時驚呆了。只聽她說道:“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誰,為什麽要等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仍處在震驚中:“那你為什麽要等我?”

“自然是要毀掉你,你說我會允許另一個我存在嗎?”

她的話音剛落,飛舞的櫻花瞬間凝固成鋒利的刀刃,朝我這邊飛來,我只能一味的跑,即便我用盡全力,也最終躲不開刀刃的速度,一片刀刃劃傷了我的腿,讓我跌落到地,另一個刀刃劃傷了我的頭,我只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其實半仙是不輕易流血的,流血只代表着靈力消失,等血流幹之後便會魂飛魄散,我想這次是必死無疑了,臨死前,我忽然喊了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天華。

就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白衣男子擋住了所有的刀刃,我還來不及看他的臉,就暈過去了。

你醒一醒啊?醒一醒!

我感覺有東西在拍我,很重,我有些吃痛的睜開眼睛,卻發現是小金龍正在用它的尾巴打我的臉。

別打了,我朝他吼道

小金龍似乎很開心:“你終于醒了。”

我氣呼呼的瞪着它:“你這條龍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我好歹也是一個女孩子,照你這麽打,我不死在幻境中,也被你的尾巴給打死了。”

小金龍一臉嚴肅:“如果我不用點力打,你現在能出來嗎?對了,你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可是她卻一心想殺了我。”

“這是碧落石幻境中的第一層,自幻境界,無論是誰處在這個幻境中,另一個自己會無比強大,而原本的自己卻處于劣勢當中。”

“原來如此,難怪我毫無抵抗能力,可是我居然從自幻境界中走出來了。”

“那是你心中強烈的求生意識戰勝了另一個自己,接下來的幻境是他幻境界,記住一點,一定不要回頭看,一直往前走就對了。”

雖不明白為什麽,可被一道白光帶進一扇門的時候,我看見一條直直的道路,并無阻礙,正覺好奇時,我聽到我背後的聲音:“你想知道你前世的記憶嗎?”

我忍不住點點頭

“那你到我這邊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雖然很想知道自己前世是怎樣的,但也并不會為了這就把自己小命給搭上去,所以我沒再理會,一直往前走着。

“你前世的記憶其實并不平淡,在你的生命中出現過一個深愛着你的男子,同樣,你也那般深愛着他,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我停下腳步,心裏噗通直跳,他到底是誰?

只要你回頭,便能看到他。

說真的,如果不是被小金龍提前警告,我還真想回頭看一眼,我咬着牙繼續往前走着。

背後的那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響起:“如果你不回頭看一看,你一定會後悔的,因為這世間,只有這裏才知道你前世的記憶。”

雖然非常動心,我的頭腦還是很清晰的,只要往前走,就可以沖破這個幻境,卻不曾想後面卻傳來一個很陌生卻讓人莫名心疼的聲音。

“我到處找你,幾乎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我每天都會想你,也怨過你為何如此狠心,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可結果呢,你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過着郎情妾意的生活,我原本以為找不到你是最心如刀割的事情,可如今我才知道比心如刀割更痛的就是看見你在別人懷裏笑顏如花。”

我的心忽然有些痛,痛得讓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喘氣。

我又聽到背後的聲音繼續說道:“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回頭看看我,我便是死了也值得。”

我的心已經不受控制的在劇烈跳動,它沖破了我大腦中殘存的一點理智,當我正準備回頭的時候,只聽自己的聲音在說道:“天華,你認為我們還回的去嗎?你說你不在乎,你當真不在乎嗎?”

我可以的。

天華,我累了,真的好累。

此時的我頭痛欲裂,有種心被抽空的感覺,我捂着胸口跌倒在地,眼睛也慢慢模糊,直到暈了過去。

我醒來之後,才發現小金龍很疑惑的看着我:“你到底聽到了啥啊,這麽痛苦。”

“南柯一夢。”

小金龍不依不饒:“講講嘛!”

我嘆了一口氣道,“背後的聲音說我前世愛過一個男子,可惜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那個男子究竟長得什麽模樣,他到底是高還是矮?是胖還是瘦?皮膚是天然白還是自然黑?長得是文質彬彬還是威猛偉岸?叫我不甚悵惘啊!”

小金龍一臉鄙夷的看着我:“先就為了這個,你就半死不活了。”

第 4 章

及笄之後,日子依舊有條不紊,晏千山雖是讓人費心,卻也不出什麽大亂子。興許還是少年郎,因而無甚沉穩的性子,若是待到少年長成弱冠之時,便或許有幾分樣子。

還如舊時,官學裏頭的藏書閣滿屋的青煙袅袅如霧。

聞說此間藏書閣新進了《樂》的拓本,失傳許久的六經終于齊全。我便也要來裝裝樣子瞅瞅這文人心之所向了。

一排排紫檀書櫃渾然散發出輕淡的木香,細膩而又幽長。線定裝的書冊,即便都被翻松了,墨字點點,依舊那般隽永。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拓本,踮着腳卻是夠不到那擺在上面的樂經,不忍心踩書将自己墊起,卻是硬要蚍蜉憾樹般的去取那冊子。手指終于觸摸到那冊書,卻是怎麽也摳不出來,用錯方向了力,那書卻是要往我的腦袋砸下來。

我一個驚慌失措連忙抱住自己的頭。

那臆想中的疼痛倒是并沒有不期而至,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替我拿住了這本冊子。而書架上籠罩的淡淡的黛青色的影子,卻是将我掩映。

我轉頭看去,少年淺淡如雲,好似一幅暈染的水墨。眉眼平潤似山水,水色滟潋,而聲音琅琅沉沉:“阿禾?”

“啊?”

完了。

被煞着了。

如玉似泉,蔚然而毓秀,我若是男子,也省得要為之斷了袖子。

幸好我是女子。

可惜,他卻是不能由謝禾亵玩的菡萏佳偶。

方才那刻,我這般不知趣的人兒也都被閃了糊塗了眼兒,稍許動了一份心思。

我一滞,鼻尖嗅的全是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他越是恣意接近,我越是局促屏息。

溫衍笑意似如酥細雨,“這拓本進了閣子許久,我本想尋來直接交給阿禾的,沒想到今日你竟是先來了。”

擡頭便能碰到他的下颚,一顆心惶惶忽忽地跳着,我低着頭說:“啊謝謝阿衍,從幼時起我便想讀此經了。”

他點點頭,“我知曉,”聲音如蜻蜓輕觸水面,将書拿下來,遞與我手上,“這下阿禾便終于能将六經盡覽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愣愣地看着他,爾後低頭咬着下唇按耐住壓在胸口的欣喜,怎的他會知曉關心?這點小小思量,不足同外人提,也不願同外人提。

為何偏執于六經?年少時總歸有這麽幾個畫面揮之不去。

其一便是師父将我抱到他膝頭,輕聲念着薄薄宣紙上的墨字,從四書到五經,從經史到子集。他素來不通師道,便此刻意而為之,倒是歪打正着。而他卻從未與我讀過《弟子規》,因而我只曉得“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衆而親仁”,卻不知如何孝悌,便成了這麽個不識好歹的姑娘。

師父每每與我感嘆連他也未有幸能讀到失傳的《樂經》的孤本,我便用手塞住耳朵紅着臉說師父不守師道,成日“月經”、“月事”地在我耳旁子邊上說,堂而皇之地對未成年小崽子宣淫,是為天下之大不韪。

其二則是師父窮愁潦倒,身無分文,在外卻又一副深山隐士的模樣,回到了家中便要欺壓我這不過總角的小姑娘,讓我站在板凳上為他煮粥吃。還記得他不知從哪兒買到了燒雞腿,吃了一只還不夠,還想從我這兒蹭點,我自然不肯,他便躺在榻上,背對着我假抹着淚說我是不孝子孫。

我答我哪有不孝,今後一定待師父“事死者,如事生。”他被我氣地下不了床,我惱着他又裝病,唬弄我不願洗碗。我便收拾好了碗筷,刷洗幹淨後,爬到榻上捏他的臉,說:“師父莫氣了,親愛我,孝何難?”

“哦,阿禾這還打起小算盤了,哼遲早你也要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哦,師父白養你了。”

我歪着頭笑着說:“對啊。”

其三便是師父體弱,他對我說的他要閉關,不過是身子撐不住,需要調息罷了。有時多看了一會兒書,便要睡過去。本我想讓他彈琴也最終沒再提起。而他向來逞強,不願我說他病弱。

“師父若是個病秧子,阿禾你臉上就有光?”

“可師父你通藥理,怎麽也不将自己治治好?你定是個庸醫。”

“胡說,你小時候的病可不都是我醫好的?”

“那是我身體強健,自個兒好的。”

“你、你、你這個沒有良心的!”

“嘻嘻。”

或是心疾無藥可醫,或是醫人難醫己。總之,他徹徹底底從我視線裏頭消失,想要淡出我謄寫的書裏。

我其實并不喜好讀書,也不知為何而讀。相較與枯乏無力的幹澀字跡,不若鮮活明晰的人來的更讨我歡喜。

恰如記憶中那早已褪去色澤的人兒,正如面前這方留下痕跡與光暈的知己。

“将這六經盡覽,阿禾可是心安得意?”

他向來通曉人心,曉得我也是個表裏附庸風雅,實則也非拳拳陽春白雪的人。

我點頭,滿頰羞赧,卻不能開口與他說個清明。

來此借書也都是我心頭作祟,只是想瞅一眼你。

總之我知曉自己錯得離譜,這般荒唐不适于如今的謝禾,不适于這個沒有師傅庇蔭的謝禾了。

我自然也不喜歡揣摩人的心思,也不願讓別人來揣摩我的心思,直來直去的,向來讨我開心。好似說話不留情面的晏紫,與心思昭然若揭的晏千山。前者是真性情,女子亦是坦蕩蕩,俗話稱作真漢子而非矯揉造作裝出來的女漢子;後者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便要裝一回合厚黑內斂,往心裏頭搭建幾座宮闕城府,內裏卻是個純白無害的臭小子,叫人一眼看穿。

因而晏紫交予我真心,我便不可辜負她的為人與情誼。

師父平日待我嚴苛,卻也是實意為我。不敏如我,也是懂得這番道理的。固然我嘴上怎麽說他壞話,心裏頭的想念總歸是多于忿恨的。

這麽一想耽擱地有些久了,方才取書發上落灰,我一時還是未有發覺。

溫衍見此幫我撣去發頂上沾染的塵,我卻是猛地回神忽地避讓,有些突兀地說:“于禮不和,阿衍你這般對我,有些不妥。”

他的笑意漸濃,我不明白為何在我如此唐突之後,他還能是這副模樣。溫衍卻是什麽也沒有說,稍稍退了一步,讓我重新呼息到除了他以外的空氣。

竟是未有如獲大赦的釋然,反倒是有了些許的眷戀與不舍。

我以為他生氣了,向來嘴硬的我卻是也不願出言寬慰和解,然而幸好的是他的優點之一便是寬容。在不知是他廣博的諒解,還是拘限的寵溺之下,我聞他邀約:“官學後日有詩詞雅會,學員夫子皆可參加,晏家小山畢竟上過幾天的官學,若他要來,也不失為增長學識的絕妙良機。”

“好啊。”我一個怔忪迷亂便是答應了下來,這麽一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不過我卻是絲毫未考慮過晏千山的感受。

嗚呼!師道之不複,可知矣。

兩日後的雅會,晏千山聞言自是不願參加,而我規勸他必定要去,要有所獲。若是不會作詩寫賦,可以婉拒,若實在推辭不了,還有我當槍手。他一臉不耐,而我的苦心孤詣實為假公濟私,明知自己這般下去是不對,卻寬以待己,嚴以待人。

“總之我便是那在座各位的笑柄。”

“我打聽過了,李大虎也在席位之上,你莫怕,有他幫你墊底呢。”

“李大虎可是佃戶之子,本身就無幾分涵養。”

“哦,那你是世家子弟,為何也這般丢人現眼。”我敲了敲他的頭道,“不可看輕他人,亦不可恃才傲物。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你若不怨天尤人,卻不在意課業,也終究是落人後三尺。”

他臉上鄙夷,嫌棄我教條繁瑣。

我不以為意,想到将要見到的人心裏頭樂得很,便又布置了一篇《子虛賦》讓他熟背熟讀。罪過罪過,我可不是個通曉陟罰臧否的好夫子。

允湖一色萬頃秋,湖光渺渺水長流。

秋令之夜,本就應吟詩行酒。

而這晏千山卻吟不了詩,亦是行不了酒,同我來了這雅會,卻是無事可做。

我體諒他沾不得半點酒,便是多往他碗裏頭夾了些肉,多倒了他幾杯茶水,卻是害得他連連上了數十次如廁之所。

如此還是讓他莫要牛飲,醞釀些詩詞也好。左右他不過是個不過志學的小兒,也不會怎的受為難。只不過在座各位良莠不齊,有少年英才恰似王勃九歲讀顏氏漢書,撰指瑕十卷。十歲包綜六經,成乎期月;也有小山般朽木不雕,秀玉不琢的廢柴在。

晏家雖然不為豪門望族,但也不甘低人三分。此家人士非富即貴,大儒大武者皆有,怎就百年一遇出了此山,才思空無。

遠處山色朦胧,近處湖亭躍然。融融燈火不知迷了誰的眼,

少年郎們多數還是謹言躬行,畢竟此非騷客大家大文豪流觞曲水,可以肆意恣意灑脫性情。都是些讀書人,也便來的文雅一些。

晏千山更是坐不住,往身後搗鼓着些草芥,拔了幾根又悄悄拿到桌下玩去。我見此也未多說什麽,只是想着法子如何幫他推脫不能飲酒。

正想至此,晏千山卻是被點到名兒,他慢悠悠地立了起來,答:“我不會。”

恰如我腦中所想,不差分毫,心裏一嘆,他不知何為婉拒,也卻是從未向我求助。我腦中詩句已成,亦在他身後輕聲而誦,投之以木瓜,他卻報我以閉目塞聽充耳不聞。

衆人曰:“罰酒!罰酒!”

他環着掃視了一眼:“我不會。”

有人嬉笑說:“這皮小子果真什麽都不會?”

有人打趣道:“倒是會喝花酒,不會行酒。”

晏千山恍若未聞,面無表情地坐下,我出面大喇喇地道:“嘲弄小山不若嘲弄風月,非議他人還需瞅清自己。”

我望見晏千山喉口上下一動,輕輕地皺了下眉頭,漆黑如墨的眼底裏卻盡是對我的憤恚與不滿。我霍然領會了他的嘲諷,不過是嘲自己已恁地出乖弄醜,潑水再難收;諷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事皆由我而起,若他不來,也便無這麽一出。

我谂知對他不住,而抱愧之情卻被溫衍化雪為無。由他出面将此雅會堪堪進行下去,倒也未讓我這麽坐立難安了。

可晏千山的面色卻并不怎麽好過。

本想借此機會讓官學的夫子們多多指點幾番,卻是反倒讓他出了醜。他之不悅,我也該領悟。

于是一結束便立馬回了府,連我也不能找借口繼續逗留。匆匆與溫衍致謝告別卻是被小山不耐煩的臉色幾次催促。

作者有話要說: 剛開學好像不是很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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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畫皮

第2章 畫皮

西南分局設在蜀地,在蜀地某個城市的郊區劃了好大一塊地建了個度假似的四合院。分局外有陣法保護,不是修士和異能者壓根就看不見西南分局的存在。

翌日早晨

胥清歌剛踏進西南分局就撞見了一臉高興的一隊隊長,她眉頭挑了挑,“陳隊今天心情不錯呀!怎麽老蘇給你漲工資了?”

陳問停下腳步,笑着回應,“七隊今天來這麽早?”

胥清歌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伸手要到,“少廢話,人我幫你審核了,我的報酬呢?”

陳問臉上的笑容更盛,“七隊放心,我已經讓人去給你買了,還特意叮囑他們每種都要一份。”

胥清歌點頭:“還好,不算白忙活。”

陳問今天心情特別好,這次幾個新人中異能天賦最好的兩個都入了一隊,高興過頭的他忍不住跟旁邊的七隊隊長嘚瑟炫耀道,“這次幾個新人的素質與能力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進我們隊的兩人。七隊覺得呢?”

胥清歌看了眼訓練場方向,給了陳問一個真誠肯定的回答:“啧,白送我都不要,也就你們能收留了。”

陳問:……對不起,打擾了。他就不該問!

多漂亮一個小姑娘,可惜長了張嘴。

“七隊,一隊,局長讓你們去會議室開會。”一位秘書打扮的女人過來說道。

陳問:“收到。”

胥清歌:“能不去嗎?或者我讓老莫去。”

秘書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微笑着說:“七隊,局長說了這次大家都要去。包括莫副隊。”

胥清歌嘆氣,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那走吧。”

進了會議室,胥清歌一眼就看到手裏端着杯枸杞茶,正一臉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中年男人。

她朝男人走過去,“喲,喝上枸杞了啊!”

蘇聞擺了擺手,準備招呼胥清歌在他旁邊坐下,結果根本不等他招呼胥清歌就已經熟練的拉開椅子坐下,并單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蘇聞不慌不忙的低頭喝了口枸杞茶,“我們年輕人比較注重養生,自然比不上前輩您。”

“上一個案子中,受害人以為你是我長輩。”清歌勾唇,眉尾揚起,“我當時還苦惱過該怎麽向人家解釋其實以我的年齡都可以當你祖奶奶了!沒辦法,都怪我長得太年輕顯小。”

蘇聞眼皮抖了抖,放下手裏的茶杯,熟練的從旁邊拿出一杯奶茶遞給胥清歌,照常與她談條件,“會不開完不離場。”

胥清歌接過奶茶,“行。诶,這怎麽是常溫?”

蘇聞:“喝冰的對身體不好?”

胥清歌靜靜的看了會蘇聞,最後了然的點頭,“老的比較快的人果然是與我們有代溝的。”

蘇聞:……

好好一漂亮姑娘,可惜多長了張嘴……

蘇聞環視一圈确定人都在後才起身清了清嗓子,“這次叫大家來開會的目的不止是為了總結。我先給大家介紹個人。”說罷蘇聞起身親自拉開會議室的門,“您可以進來了。”

随着蘇聞的話音落下,一位穿着黑色風衣的男子走進會議室。

會議室有片刻的騷動但很快就靜了下來。

蘇聞站在會議桌前,笑呵呵的介紹,“給大家介紹一下啊,這位就是我找來的顧問,沈星然沈顧問。”

顧問?

胥清歌的眉毛動了動,準備看一眼這次又是誰值得蘇聞給個顧問的頭銜。

她剛擡起眼準備好好看一看就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裏。胥清歌愣了愣,覺得對方很眼熟。

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颀長,眉目深刻精致,一雙桃花眼雖不含情,卻也潋滟。是一個好看到都能讓胥清歌贊嘆一聲“美”的男人,卻偏偏又讓人覺得他是一把浸了霜的寒刃,冰冷而鋒利,明明該是矛盾的兩種氣質在這人身上卻糅合出一種獨特的豔來。

沈星然一進會議就注意到縮在椅子,神情帶着幾分慵倦的胥清歌。她明明就坐在會議室裏,卻讓人覺得她離這裏,離這些人都很遠。

許是因為對方眉眼間天然帶着的清疏與骨子裏流露的淡然。

胥清歌皺眉,忽然就想起來了自己在哪見過他,雖然當時他不是這個形象,雖然當時光線比較暗,但她确定,他就是那個打翻她蛋糕的人。

“沈顧問,這位是我們西南分局的鎮局之寶,七隊隊長,胥清歌。”蘇聞拉着沈星然來到胥清歌的身邊介紹到。

沈星然低頭看她,黑眸中清晰的映出胥清歌的樣子和一縷沒怎麽掩藏的笑意。

他主動伸手,“鎮局之寶?七隊,久仰大名了。”

胥清歌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繼續窩在椅子上,伸手回握,“沈顧問?雖沒有久仰大名但還是恭喜你掉坑。”

蘇聞:?!?!

這是西南分局的鎮局之寶,說不得說不得。反正打也打不過……

“那沈顧問,我給你介紹介紹其他人?”

沈星然拉過胥清歌旁邊的椅子,動作優雅的坐下,“待會不是要做總結嗎?就不用麻煩蘇局長給我一一介紹了。”

其他隊長:得,又來一個祖宗。

他們分局也不知道是風水太好還是太不好,奇葩大佬一個還不夠這又來一個。不過大佬們的統一标準難道就是必須長得好看?

蘇聞端起枸杞茶,繼續笑呵呵道,“也行,那開始總結吧。陳問。”

蘇聞才不管下面的人怎麽想,大佬嘛,當然是越多越好。大佬脾氣怪怎麽了?脾氣不怪,長得不好看,那能配叫大佬嗎?

蘇局長告訴你,不配!

等其他隊說完自己的後胥清歌已經差不多快睡着了,她喝掉最後一口奶茶,餘光正瞥見旁邊的沈星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胥清歌看沈星然有點順眼起來,看來不止她覺得這場會議十分無聊。

“好了,六隊總結完了,那七隊?”蘇聞偏頭看向胥清歌。

胥清歌擡眼無語的看他,為什麽每次這種會議只要她在,蘇聞就會用充滿希冀和期待的眼神看她?她像是那種會起來配合的人嗎?

“咳!”一位穿灰色大褂的老頭站了起來,他用着一口流利的巴蜀話說着七隊總結,“上個月五號,四隊陷在惡鬼潭中,老大帶筱筱去搶救。六號,三隊不小心進了鬼将領地,被鬼将追着打,是我和老齊去救,十一號五隊追蹤信息有誤,是筱筱及時出現搶救他們。十六號,四隊接到警方委托,結果在電梯被下套,也是老大趕到。十八號………二十五號,喲,又是四隊,四隊,你們上個月求救次數刮多嘛!”

“就是啊,星期天你們隊怎麽回事!求援那麽多次,我們二隊上個月可是沒有求過援的。”二隊隊長李霠朝四隊周末嘚瑟道。

四隊姓周名末,外號星期天。

周末對李霠也絲毫不客氣,“呸!你可一邊去吧,就你們二隊厲害,上個月幾個輕松簡單的案子都被你們搶光了,說什麽給新人歷練,不能太危險。危險複雜的案子全都落給了我們。你厲害那下次再發現惡鬼潭你們去。”

清歌單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們吵,最後将目光移向二隊,“我就說這次新人的素質怎麽這麽差,連個紅衣厲鬼都收拾不了。原來是歷練放水了呀。”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會議室瞬間安靜。

其餘幾個隊的隊長:新人考核直接丢去打紅衣厲鬼,還是變異的那種。這種殘暴的事只有你們七隊做的出來好嗎?

莫老頭順勢接下胥清歌的話,“老大說的對,這次幾個新人娃娃确實很一般。”

幾個隊隊長:七隊果然人人都是奇葩,胥清歌說啥都捧,呸,舔狗。

胥清歌點頭,揚了揚下巴,示意莫老頭繼續。莫老頭意會,笑眯眯的伸手從随身帶着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翻了幾頁,最後對着李霠說道:“二隊,上上個月你們接了個私活,不小心惹了一位鬼王,是老大親自去救的你們。出場費到現在你都沒給哈,請你算一哈。”

李霠眼角抽了抽,“可那次我們的報酬七成都給七隊了。”

“我們老大說了,報酬是報酬,出場費是出場費,哦對咯,除了出場費,你還欠我們七隊幾頓早飯,幾頓下午茶,老大說筱筱和小雪最近胖了該減肥了,所以夜宵就給你抹了。不用太感謝我們老大。”

李霠:我特麽真的是謝你大爺啊!

其他幾隊:原來傳聞是真的,七隊真的人人都有小本本。惹不起惹不起。

他們又把目光轉向正低頭喝茶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到的蘇聞身上,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每次局長開會都要問一下七隊,咱不問不行嗎?搞得每次總結會都變成了七隊打臉各隊大會以及七隊的讨債大會。

“噗嗤……”身旁突然傳來男人低而緩的笑聲。胥清歌偏頭看向沈星然,眼尾揚了揚,唇角跟着一勾,“老莫,記着沈顧問欠我一個蛋糕。”

沈星然挑眉,幾絲未消散的笑意還殘存在他漂亮的桃花眼中,襯的眸光熠熠有別樣的潋滟色彩。“你記得?”

胥清歌無語,“當然記得。”

沈星然勾唇,眸子比剛才還亮,“那除了蛋糕以外呢?”

胥清歌:“還有你睡壞了腦子。”

沈星然:……

第 5 章 清北世界?

顏沖跟着0031來到了電梯間,一路來到了十六樓。

在這期間,他幾次想進行詢問,但還是忍住了。

0031将他領進了一間屋子,看起來像是一間小教室。

比較奇怪的是,裏面竟然還有五個人。

一個穿着西服好像企業高管的中年大叔。

一個穿着背心短褲人字拖,頭發好像雞窩一般,有些猥瑣的大學生。

一個身材魁梧好像運動員一般,但穿着打扮卻明顯帶有社會氣息的青年男子。

一個梳着波波頭,戴着眼鏡,正在玩手機的胖子。

以及一個身材、臉蛋、氣質都不錯的年輕姑娘。

“我還有話想要單獨問你呢。”顏沖對0031說道。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他父親的真實身份和生死狀态。

“不急,我先給你們統一講一下規則。”0031說道,“如果你能通過第一次試煉,有什麽問題到時候再問也來得及。”

“試煉?”顏沖奇道,“那如果通不過呢?”

“那你也就不需要知道什麽了。”0031說話的語氣毫無變化,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把顏沖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可是确實經歷過了一次《星之卡比》的世界,他知道裏面的兇險。

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誰知道這所謂的試煉會是什麽樣子?

在顏沖愣神的時候,教室的門已經關上了。

0031走到了屋子前方的講臺處,示意顏沖找空座位坐下。

顏沖沒有辦法,只能溜邊找個單獨的位置先坐下。

他打量了一下其他人,這些人互相之間應該也不認識。

從位置上看,沒有兩個人坐在一起,說明他們互相間也充滿了的戒心。

那三個年輕人心裏似乎都對那年輕姑娘或多或少有點意思,不是坐姿下意識地朝向她,便是有意無意地擡眼看她。

而他們三人之間則充滿了競争者的敵視,互相用背包和手臂撐起了精神壁壘。

見到了新來的顏沖,自然都把他當成是了假想敵。

那個胖子甚至還發出了嘲笑的聲音:“呦,這孩子是cos索隆呢?”

顏沖:“!!!”

你以為我是故意留這發型的嗎?

但是那年輕姑娘卻似乎不喜歡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坐得離他們遠遠的,顯得有些害羞。

倒是顏沖進來之後,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頭,臉上還騰起了一片緋紅。

顏沖心裏不由得一凜。

他雖然歲數不大,但是也在情場中打過滾。

這年輕姑娘這種似害羞卻有情的模樣,最是能激起男人的憐惜。

這是個高手啊!

而在那三個人明顯對她有意思的情況下,她竟然流露出了對顏沖的好感?

你這是憋着要弄死我啊!

怕引起其他人公憤的顏沖趕忙把頭轉了過去,不敢看她。

全場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那個中年大叔。

他坐在了屋子的正中心,好像上位者一般睥睨着這些人,似乎他們只是地上的蝼蟻。

顏沖越發覺得這屋子裏的人不簡單。

0031見大家都坐好了,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大家注意,然後開口道:“歡迎來到清北世界!”

大家的目光全都被她吸引了,靜靜地聽她下面的話語。

“清北世界……什麽鬼?”顏沖讨厭這種好像上課一樣的氛圍。

要知道,他可是逃學跑出來的,怎麽到了這裏還要上課呢?

還好,課程的內容并不算枯燥。

清北世界是清北基金會多年以來一直在運行的一個項目,選取有資質的人,在各個副本世界裏面穿梭、培養,獲取資源,基本就跟無限流小說中描述的一樣。

被選取的人被稱為輪回者,他們中有的天賦異禀,有的通過其他輪回者推薦,還有的幹脆就是機緣巧合。

但他們全都是厭煩了原本的生活,想要改變,自願參加的。

即使是另有目的的顏沖,也已經厭倦了原本的生活。

而他能知道這裏,也是因為“他父親”留下的GBA。

這應該算是其他人推薦的類型?

清北世界的穿梭形式有些類似于無限世界裏的主神空間,但是他們的運行方式要更人性化一些。

與主神空間對參與者的殘忍剝削,動不動就抹殺不同,每一個輪回者都是清北基金會的重要資源,清北基金會會對他們進行最大限度的培養。

哪怕是通不過新手試煉,也只是消除掉相關的記憶,送回去繼續原來的生活罷了。

這也是0031說顏沖現在問問題沒有意義的原因。

但是只要能通過新手試煉,在後續的副本裏,任務引導、技術支持、技能傳授、裝備兌換,清北基金會将提供齊全的服務。

而且人的發展方向不同,只要按照任務指引積極行動,即使主線任務失敗,也不會遭到抹殺,頂多就是獲得的獎勵少一些罷了。

甚至有一些輪回者,已經經歷了十幾個副本了,卻連一場戰鬥都沒遭遇過。

當然,0031也坦誠地告訴大家,沒有什麽事兒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随着副本難度的增加,總會出現一些危險,但是難度越高,獎勵也越好。

聽說這裏相當于是一個主神空間,甚至有可能會死掉,那個精神小夥不幹了。

“我不想去了。”他突然站了起來,“來的時候,你們只說這裏有錢賺,也沒說會送命啊!”

0031停下了講解,一臉微笑地看着他。

精神小夥見沒人阻攔他,便走過去拉房間的門,但是那扇門卻被關得緊緊的,即使身材魁梧的他也根本拉不開。

“沒用的。”那個中年男人開口道,“從那扇門關上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開始了傳送。現在已經沒辦法阻止這個進程了。”

“什麽?不可能!他們工作人員一定有辦法讓這東西停下!”精神小夥生氣了,過去想拉0031的手,讓她開門。

但是他驚奇地發現,他的手從0031的身體中劃過,卻根本沒有碰到任何的東西!

“怎麽回事?”精神小夥被吓得差點坐到地上。

“他們這些引導員都是全息影像合成的人工智能,不是人。”中年男人說道,“他們只會按照固定的模式行動。我建議你還是乖乖地聽她把話說完吧!”

第 6 章 ☆、破曉

林子裏響起了第一聲鳥叫,叫聲粗粝,聽着像是烏鴉。章合總愛養這種鳥,倒不是因為他多愛這種鳥兒,就是圖這鳥叫得難聽。護軍日常訓練繁重,通常寅時過一刻就得叫起。章合養這種鳥就是專為叫我們起床的,他寅時就起,然後在院子裏放出數十只烏鴉,任那鴉聲陣陣,遮天蔽日。随後他伴着烏鴉叫先練上一套拳法,等收拳罷手之時,我們基本都已經被那幾十只長着翅膀的鬧鐘給折磨醒了……

我搖搖頭,怎麽剛逃出國都,就老是想起那個叛将。

“一大早上的就不吉利,居然是烏鴉破曉。”老人的聲音驚了我一跳,看過去,老人卻依舊是那個姿勢,連身都沒有翻一個。大概是不滿于早晨第一聲鳥叫是烏鴉,老人一直等到其他鳥兒開嗓,才起身。

老人沒看我一眼,目不斜視地出了廟門,我心裏略一思忖,起身跟了上去。

老人出了廟子,走了大概一裏半的路,出現了一條山澗,老人就着那山澗稍加洗漱,然後用水囊裝了滿滿一囊袋的水,轉身就走。

我終于忍不住叫住他:“老先生……”

我的話沒說完老人就擡手制止我:“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別跟着我了。”老人腳步不停,我不死心地跟上去,追着道:“老先生,您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但請您聽我一言好嗎?”

“老頭子與你沒有話說。”老人很固執。

“老先生與我有話說!事關容六,就是那個小女孩,老先生你聽不聽?”

老人腳步一頓都沒有頓,冷笑一聲,道:“我與那娃娃萍水相逢,為何要聽她的事?”

“因為她與您的女兒有淵源!”

老人終于停下了步子,審視一般的盯着我,片刻後道:“你的小聰明會害了你的。”

我搖搖頭,道:“可若我沒有這一點小計倆,我便存活不下去。”

老人轉開了目光,道:“你生或者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說那個女娃娃的事。”

我鄭重地看着老人,問道:“老先生可願意收留那孩子?”

老人盯了我半晌,問道:“為何?”

“老先生心知肚明,為什麽還要問呢?不管我是否是孤星煞神,容六跟着我們,肯定得吃不少的苦頭,那孩子還小,卷進這場風波,何其無辜。”

老人搖搖頭,道:“你這話說晚了,那個女娃娃,她的命早就和你們拴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法全身而退的。”

我着急了,急切問道:“現在都不行了嗎?”

“不行。再說,那孩子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外表弱不禁風、不堪一擊,但認定了的事就是鐵打的,沒商量餘地。這孩子的性格,就是太像桂喜他妹妹了,所以我才那麽擔心,她又會步她的後塵。”老人擡眼看我,道:“老頭子能力不夠,推算不出你們的命數,只能告訴你,一定要好好看住那個男娃娃。你們的旦夕禍福,全系在他身上,而他的命數,最是深不可測。”

“沒有其他出路了嗎?”

老人看着我,眼周的紋脈深如樹輪,道:“是有一條路,但你走不了。”

“什麽路?先生請明示。”我抓着這一線希望,誠懇地問。

老人擡頭看了看天,陰郁的天空泛着青白的日光。老人看了許久,才指着國都的方向,道:“若你們,終身不再踏入那片土地,那麽你們的命數,或能改變。”

我登時愣在原地。不再踏入國都?我和容六暫且不提,讓主子不再踏足國都,也就是說……讓主子放棄複國?是這個意思嗎?那麽我們千辛萬苦逃出來是為了什麽?我們忍辱負重是為了什麽?我們茍且偷生是為了什麽?誠然,為了保全主子的性命我無論做什麽都不足惜,但是讓主子放棄複國的事我做不出。我了解主子,讓他放棄複國,就是讓他放棄尊嚴,放棄生存的意義。放棄了複國,即便我們的命數得以更改,又有什麽意義?

“所以,這條路你走不了,女娃娃走不了,那個男娃娃更走不了。你們的命是注定了的。好生保重吧!”

老人搖搖頭,轉身走了,我頓足在原地,一籌莫展。

回到山廟,是一派熱鬧的景象,老人一家正在生火做早飯,容六圍在老人兒媳身邊鬧騰,主子則是坐在一旁看着廟子裏的佛像出神一般。

容六見我回來,蹦蹦跳跳的就迎上來,問道:“阿九姐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

我搖頭沒有回答,揉揉她的腦袋。

我嘆了口氣,對她說:“收拾一下,咱們出發吧。”

“出發?這麽快?”她有些不舍地看着老人一家。

“總是要走的,早晚而已。”

“走?”老人兒媳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忙說:“吃完飯再走吧,已經做了你們的份了。”

容六轉過頭眼睛閃閃的哀求着我,我受不住她這樣的目光,只好點頭。

吃完早飯,我們各自收拾行李,別于山廟門口。老人把三個拇指長寬的小木牌送給了我們,道:“這是請道長開過光的,你們帶着,也許能避過一些妖邪。”

“爺爺……”容六眼中泛着淚光,老人拍拍她的手,道了聲珍重,就轉身帶着兒子媳婦走了。

我捏着木牌,朝着老人遠去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

容六将我和主子的木牌編進了她未完成的草繩裏,然後将那草繩綁在我們的手腕上,說:“這個草繩是爺爺教我編的祈福繩,加上爺爺的木牌,效果加倍!”

我看着手腕上的編繩,擡頭看容六,她滿臉天真的望着我。

“容六,你跟着爺爺走吧,現在還來得及。”

容六睜大了眼,眼淚咕嚕嚕的冒了出來,看着我卻不說一句話。

我心裏針紮一樣疼,摸摸她的頭,說:“對不住,阿九姐不該說這種話,阿九姐錯了。走吧。”

容六猛地就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說:“容六知道自己沒用,什麽事都幹不成!阿九姐你不要趕容六走!容六沒家了!容六只有阿九姐和主子了!”

我摟過容六的腦袋,擦幹淨她的鼻涕眼淚,說:“阿九姐知道,容六很好,阿九姐不會丢下容六的。”

容六抓着我的袖子哭得停不下來,我拍拍她的背說,走吧。

前面是條怎樣的路,誰都不知道,但回不了頭了。無論是我,還是容六,還是主子,誰都回不了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 章 忘恩負義

葉桦鄭重地将那本修仙錄放回了櫃子并把櫃子合了上去。接着右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火機,左手拿着冥幣,“啪”,葉桦打着了火機,小心翼翼地将火迎向了冥幣,噗的一聲,冥幣瞬間就點燃了,來不及反應的葉桦手被燙了一下,連忙把手抽回,而冥幣化為了灰燼掉落在地。葉桦緊張地看着灰燼,呼吸幾乎停滞,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轉眼間,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了,可還是沒有什麽變化。“看來,那個鬼差是死了吧,畢竟這麽多年都過去了。”葉桦失望地看着那一點灰燼,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那一點灰燼突然原地打轉起來,像臺風吹過一樣,灰燼越轉越快,越轉越多,原本一點的灰燼變成了一團,而屋裏的電燈好像受到影響一樣,一眨一眨的。而在這時,灰燼突然爆開,從裏面露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通身黑色,但身體卻是是透明的,過了一會,他的身體漸漸凝實,赫然是一個身體有些枯瘦,背有些彎的老人,這個老人長相醜陋,穿着一件黑袍,漂浮在空中。

看到這老人突然出現,葉桦雖然早有準備,但仍被吓得臉色蒼白,手心流汗。這時,枯瘦老者那無情冷酷的雙眼看向了葉桦,那雙眼透露着無情,吓得葉桦倒退了一步,後背發麻。葉桦狀着膽子學着上那樣對着老者叫到:“前輩,在下葉桦,祖先葉龍,如今遇到困難,想請前輩出手。”

聽了這話,老者臉上浮起一個笑臉,雖說是笑臉,但卻非常瘆人。“啧啧,終于找我了嗎?都幾百年了,我還以為葉龍早把我忘了,不屑我的報答呢。”這個鴨子一樣的聲音讓葉桦頭皮發麻,但葉桦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怎麽會呢?只是因為祖先葉龍死了後,我們一直把您的這個承諾當成了傳家寶,如果不是因為遇到困難,也不敢勞煩前輩您啊。”

聽了這話,老者卻哈哈大笑起來,“哦,傳家寶?哈哈哈哈,看來葉龍死了後你們真是沒落了,當初我可只是個鬼差,葉龍卻把我當成寶。”葉桦對着老者說道:“不瞞前輩,我家族現在确實沒落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哦,是嗎?就剩你一個,那也太可欺了吧。”老者聽了之後瞬間變臉,冷笑道.

葉桦聽了這話頓感不妙,問道:“前輩,您這話什麽意思?”老者嘴角的幅度變得更大了,說道:“沒什麽,既然你把我叫出來了,那你想好給我什麽酬勞了嗎?”葉桦驚愕地看着老者,問道:“酬勞?……當初不是因為我祖先救了你,所以你把這張冥幣送給我祖先并承諾願辦一件事當作報恩嗎?”

老者嘲諷地看向葉桦,說:“當初?我可沒說是免費的,而且,你不也說了是當初了,現在你家族剩你一個,還講什麽當初,太天真了吧!而且,這事也過了這麽多年,你當承諾是沒有期限的嗎?”聽了這話,葉桦感到非常憤怒,右手拳頭緊握,他也沒想到這鬼差如此勢力。

葉桦似乎被怒火燒了頭,狀了膽子對老者喊道:“你無恥,你這是忘恩負義,當年若非我祖先救下你,你早已經死了。”老者對于葉桦的憤怒毫不在意,冷笑道:“忘恩?我也沒記得恩啊,當初只不過看你葉家家大業大,而我只是一個鬼差,想借此攀個關系而已。至于救我?我可沒強求葉龍救我啊,只是他自己自作多情,非要救我,哈哈哈哈。”葉桦憤怒地看着老者,但心中充滿一種無力感,感覺希望落空了。

“而且,你可知道,當年那殺我的那混蛋現在落個什麽下場了嗎?”老者對着葉桦說道,聽到這話,葉桦望向老者,“在末法時代,又有何人比得上我們冥界,那老東西死了以後還不是要歸我們冥府管,我親自去把他的魂魄拘來,并且把他送進了地獄,現在的他,每天都遭着折磨之苦,生不如死啊,哈哈哈哈哈哈。”

葉桦聽了這話,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心中一片惡寒,沒想到這老者如此狠毒,竟想折磨他的敵人永世。老者又接着對葉桦說:“小子,看在你祖先的份上,我允許你雇傭我幫你做一件事,只要你開得出酬勞。”葉桦強壓這心中的憤怒,對着老者說:“不知前輩想要什麽?”“靈石,武器這些都可以。”老者回答道。“前輩,您說的這些我都沒有。”葉桦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沒有?什麽都沒有你想要我幫你做事?”老者的聲音變得有些大,這時,葉桦突然想到一個東西,對着老者說道:“前輩,還有一個東西,是我家族留下來的修仙功法。”“修仙功法?”老者摸着下巴說道,“哼,雖然你家族的功法很厲害,但是我一個鬼修要它作甚,且在末法時代,靈氣只剩下幾個地方才有,少得可憐,你那功法值幾個錢?”老者不滿的對着葉桦說道。

“前輩,我就只剩下這個功法了,人間的錢幣你看不看得上?”葉桦現在的心十分沉重,感覺要老者出手是不可能的了,而單憑自己恐怕也無法報仇的。果然,老者聽了這話之後臉上浮出嘲諷之色,說道:“人間的紙幣在我來看只是廢紙,我要它幹什麽?”葉桦無奈地說:“那我沒什麽東西了。”“沒什麽東西?”老者眼珠子轉動着,好像在思考着。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東西,嘴角一下子彎了起來,醜陋的臉上浮現笑臉讓他顯得更驚悚,對着葉桦說到:“罷了,看在你祖先的面子上,我就再行行好。”葉桦心中感到不妙,他不相信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老者會好心幫他。

“這樣吧,我幫你解決困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老者笑眯眯地對葉桦說。“什麽條件?”葉桦警惕地問道。“沒什麽大條件的,就是最近我缺一個奴隸,想讓你幫我補個位置。”老者的微笑在葉桦卻是惡魔的毒藥,他想起了在電影中與惡魔的交易就是用靈魂進行交易,和眼前自己面臨的事實何其相似。

“怎麽辦,給別人當奴隸,一生都毀了。可是,父親的仇我又怎麽不報,憑自己的能力怕是報不了仇。”葉桦心中想到,他陷入了兩難的狀态,眼神中露出掙紮,而老者呢,看到葉桦如此神色,嘿嘿一笑,對着葉桦說道:“當然,這是一個交易,你也可以選擇不要嘛,看來你的困難也不是很大嘛。”

“如果報不了父親的仇,那怎麽對得起父親的養育之恩。”心中想到,尤其腦海中閃過父親教育他的畫面,心中頓時十分難受。最後,葉桦終于下定了決心,咬緊牙關,眼神堅定,對着老者說:“可以,不過我要有一個期限。”

“期限?呵呵,你可要搞清楚,現在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你可以不答應啊。”老者眼中閃過冷光,堅決不讓步。“現在真是在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啊。”葉桦悲哀地想到,對着老者說:“好吧,如你所說。”

“這就對了嘛,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麽事?”老者問道。“我父親被殺,我要你幫我報仇。”葉桦眼中仇恨之色湧現,“報仇?誰殺的?”老者問道。“我也不知道是誰殺的,但我要動手的人和幕後的人付出生命代價。”“好吧,這很容易,你父親屍體在哪?”“我也不知道,出事了我就直接來這裏了。”葉桦回答道。

“既然這樣,那你在這裏等着吧,我去去就來。”老者手中一揮,一道光鑽進葉桦身體,口中喊道:“血脈尋親。”只見一道紅光從葉桦體中飛出,直接飛出屋外。而老者跟着這道光一起飛往屋外,遇到牆的時候竟直接穿過。而葉桦看着老者飛走後,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今天的事對于葉桦打擊很大,一天之內從一個年輕有為的富二代變成一個喪家之犬,最後堕落到淪為別人的奴隸,變化相當大,而葉桦只是個二十歲的青年,之前一直活在幸福當中,這一切對于他來說相當殘酷。

他看向窗外,此時月亮已經出現,月光通過窗戶射進屋內,而在屋內剛好能夠看到屋外那月亮,皎潔明亮,卻只有一半。“月亮代表思念啊,父親,我想你了。”眼淚從葉桦眼中流出,滴落在地,月亮與眼淚映射,每一滴眼淚都成了一個月亮,同時每滴眼淚都寄托一份思念。

老者從葉桦的祖屋出來後,跟着紅光一直來到火葬場的停屍處,其間他穿過擁擠的大街,卻沒有人看到他,仿佛不存在一般。至于葉浩的屍體,在警察以自殺結案後,他的屍體就被送到了火葬場,等待火化。紅光閃過,直接進入了葉浩的身體,而老者停在葉浩旁邊,看到紅光進入葉浩體內,心中想到:“看來,這就是那小子的父親了。”老者看着葉浩屍體,手中施法,只見老者手中藍光閃耀,右手伸向葉浩的頭顱,口中念道:“搜魂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