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狐女

第一章 狐女

遼闊荒地,渺無人煙。

一眼望去,這片蒼黃的土地上,除了雜草灌木,便是随處可見的灰白色石頭,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驕陽懸空,炙烤着大地,漫空都是黃色的粉塵,紛紛揚揚。

渾黃的天地間,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漸漸清晰,奮力朝着前方疾跑。

這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鵝黃羅衣上繡着朵朵淡粉梅花,一頭烏黑頭發绾成了雙髻,一雙靈動大眼黑溜溜地,小巧瓊鼻下小嘴嫣紅,襯得整個面龐細致清麗。

女童右手緊緊攥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撥浪鼓。

這撥浪鼓應該有些年月了,兩側鼓面有些泛黃,上面繪着幾條青蛇圖案,連着雙耳的兩枚彈丸上下翻動,不時落在鼓面上,發出幾聲輕響。

女童年紀不大,身形卻是頗為靈動,幾個起落,便出現在了一處齊人高的雜草叢前的空地上。

許是跑得急了,她雪白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左頰上一條汗水流淌下來,直流入bái nèn的脖頸中。

她伸出左手擦了擦,緊繃的圓圓臉蛋紅撲撲的,猶如熟透的蘋果,腳步卻沒有停下分毫。

“妖孽,哪裏跑!”

就在此時,後方遠處驀然傳來一聲男子厲喝。

女童聞言身子一顫,吓得臉色“唰”的一下都白了,抓住撥浪鼓的右手擡起,奮力一轉,嘴唇翕動幾下。

鼓面頓時泛起一層淡淡青光,随着彈丸落在鼓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一道青光從鼓面飛出,落在身前的一簇雜草之上。

雜草表面頓時泛起一層青光,但青光只是一閃即逝,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女童右手接連轉動幾下,一道道青光随着撥浪鼓的兩枚彈丸落下,從兩側鼓面一一飛出,落在周圍的雜草之上,泛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青光。

做完這一切後,女童臉色蒼白了幾分,但其顧不得休息,忙不疊的一頭鑽入前方的雜草叢中。

就在女童身形沒入雜草叢中沒多久,後方十餘丈外一陣塵土飛揚,一個身影疾馳而至,出現在了這片雜草叢前。

身影主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虬髯大漢,身材高大,單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樸刀,看起來頗有幾分兇神惡煞之感。

其目光落在前方草叢前留下的纖小足印,身形一動,正欲提刀沖入。

結果就在此時,前方草叢一陣青光亂晃下,一下射出五六條青色長蛇出來,紛紛蛇口大張的朝虬髯大漢狠狠咬去。

虬髯大漢先是一怔,繼而左手飛快摸出一張符朝身上一拍,一層白色光罩浮現而出,同時右臂再一抖下,手中樸刀嗡嗡聲大響,沖前方一劈而出。

嗤啦!

一道數尺長寒光從樸刀中卷射而出,青光閃動下,當即便有三條青蛇被從中一刀兩截的被劈飛,接着“砰砰”兩聲,其餘兩條青蛇也被大漢身上的白色光罩彈了開來,并在大漢刀光一個翻卷下,同樣被砍成兩段。

這些青色長蛇一個照面便被虬髯大漢擊潰,并就此現出原形,竟是幾簇綠色雜草所化。

虬髯大漢哼了一聲,正要繼續沖入草叢,突然面色一動,将樸刀一收的站在了原地。

身後沙沙之聲傳來,兩個身影聯袂而至。

其中一個瘦瘦長長的青年道士,一身灰色長袍看起來有些破爛,手裏一把白馬尾拂塵,另一人卻是個短小精悍的馬臉男子,臉上有幾處淤青,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

“兩位道友沒什麽事吧?”虬髯大漢回頭看向二人,問道。

“這妖孽不愧妖狐之女,當真狡猾得緊,剛剛我和齊道友追的急了些,不小心着了道,沒什麽大礙的。倒是燕道友怎麽停在了這裏,那妖孽如今何在?”馬臉男子擺了擺手,有些疑惑的問道。

虬髯大漢沒有說話,朝眼前齊人高的雜草叢指了指,草叢前的纖小足印依舊清晰可見。

“那還等什麽?我等這便一鼓作氣,将之擒下吧。”馬臉男子見此,便要沖入草叢。

“此妖這般逃了一日一夜,怕是也快山窮水盡了,不過其擅使木屬性幻術,在這片草叢中可謂如魚得水,貿然追進去,怕是不妥。”齊姓道士眼睛微眯了一下,說道。

“難道就任其這般逃走?這妖孽小小年紀便如此狡詐,任其成年還不得遺禍蒼生。”馬臉男子略一遲疑,倒是停下了身形,不甘的說道。

“我等正道之士,除妖降魔自是義不容辭,這妖狐既被我等三人尋到,自不會再縱虎歸山。”虬髯大漢正氣凜然的說道。

“燕道友言下之意,看來已有所對策了?”齊姓道士眼珠一轉,問道。

“這片草叢面積不小,若是我等三人這般盲目追入,雖最終也能将此妖手到擒來,但恐怕還要花費不少功夫。聽說馮道友前不久購入了一張火雲符,而齊道友的引風術可謂爐火純青,兩相配合下,這片草叢自将蕩然無存,此妖也無所遁形了。”虬髯大漢緩緩的說道。

“火雲符……也不是不行。不過抓住這只妖狐後,皮毛歸我,其他我什麽都不要,如何?”馬臉男子沉吟了一下後,道。

“不行,這妖狐必須活捉。”虬髯大漢搖了搖頭,幹脆的拒絕道。

“燕道友這是何意?我這火雲符可是初級中階,花了我不少身家。”馬臉男子面色一沉,聲音驀然一寒。

“馮道友稍安勿躁,若我沒猜錯話,燕道友應是血刀會外堂弟子,不久前會中可是下了任務,若能活捉此妖狐,不僅可成為內堂弟子,還能獲一枚叱血丹和一千靈石獎勵吧。”齊姓道士大有深意的望了虬髯大漢一眼,說道。

“沒想到齊道友消息靈通,對于我們血刀會之事倒是知道不少。明人不說暗話,兩位若能助我活捉這只妖狐,所有靈石獎勵給兩位平分,如何?”虬髯大漢面不改色的沖二人上說道。

“燕道友這般說了,貧道自然沒有意見。”齊姓道士将手中拂塵往胳膊上随意的一搭。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動手吧。”馬臉男子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符,有些肉疼的看了一眼後,往前方一抛,并念念有詞起來。

那符表面頓時泛起一層紅光,繼而爆裂開來,化為一團赤紅色烈焰,猶如一片火雲一般,朝下方雜草叢壓下。

呼!

下方齊人高的雜草叢在火雲觸及之下,立刻洶洶燃燒起來。

齊姓道士見此,口中一聲無量天尊後,驟然将手中拂塵朝外猛地一甩。

剎那間,“嗚嗚”聲大作,數股白蒙蒙狂風憑空浮現,并呈扇形的朝着前方擴散而開。

風助火勢,火借風力,如狂濤駭浪一般沿着雜草叢迅速蔓延開來,半空中黑煙滾滾,草灰橫飛。

虬髯大漢三人目光盯着前方的火海,眼也不眨一下。

“在那裏!”突然,齊姓道士一聲呵斥,身形已如箭矢般彈射而出,朝着前方某處疾掠而去,手中拂塵一抖,塵須表面泛起青光隐隐。

虬髯大漢和馬臉男子聞言,俱是精神一振,緊随齊姓道士身後沖了出去。

只見前方二三十丈處,正被火海侵蝕的草叢中驀然竄出一個嬌小身影,赫然正是此前遁入草叢的那個女童。

只是此刻的她,身上鵝黃羅衣已多處破損,白皙臉蛋上更是被熏得烏黑一片。

她此前匿入這片面積頗廣的雜草叢,為了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的在其中改變着前進方向,聽到身後沒有聲響傳來,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竟用火燒來逼自己現身。

女童小臉緊繃,神色間滿是驚惶,二話不說的朝前方狂奔而去,有些慌不擇路的樣子,小口中不住咳嗽。

結果其尚未逃出多遠,只覺身後涼風習習,密密麻麻的青絲浮現而出,朝着其背後一卷而至。

幾乎是同時,女童頭頂處傳來“嗤嗤”聲響,一張丈許大小的漆黑大網,朝下方一罩而下。

女童眼露絕望之色,但緊接着,其目光落在了前方十餘丈外的一棵有些枯槁的小樹,眼睛微微一亮,狠狠一咬自己舌尖。

“抓住了!”

馬臉男子身形最慢,但看到前方被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聯手封住去路的女童後,頓時面露大喜之色。

只見大片青絲橫跨數丈的往前方一個倒卷,将女童捆的結結實實,同時上方漆黑大網也随之罩落。

但就在此時,無法動彈的女童身影青光一閃的潰散開來,化為了一株枯槁小樹。

“木遁!”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身形落下,望着眼前的變化,面色一沉。

“在那裏!”馬臉男子忙朝着前方不遠處一指。

只見原本那裏的一株枯槁小樹一個模糊下,化為了一個手持撥浪鼓的女童,回頭望了一眼後,便轉身朝前方奪路而去。

“追!”

或許是因為催動木遁的緣故,女童此刻臉上絲毫血色也無,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跑的跌跌撞撞,速度自是大減,與後面三人的距離飛快縮短。

“哎喲!”

女童驀的一聲驚呼,一個不慎的被足下一塊石頭絆倒,整個人往前飛撲出去,撞在了斜前方一塊足有丈許來高的灰白巨石上,并重重的跌落在地。

“繼續逃啊!”

虬髯大漢等三人見此,倒是放緩了腳步,成犄角之勢緩緩合圍上來,馬臉男子更是舔了舔舌頭,陰測測地說道。

三人聯手之下,追了此女差不多一日一夜,一路上還吃了對方不少暗虧,此刻心中自然有些怨憤難平,尤其是馬臉男子,更是為此搭入一張火雲符。

女童身子本就嬌小玲珑,此刻在三人步步逼近下,整個人更是緊貼着身後巨石蜷縮成一團,但一雙眼睛中,此刻卻滿是怨恨神情。

看到女童臉上神情,三人自然毫不放在心中,反而馬臉男子往前一步跨出,擡起一只手,陰沉說道:

“雖然不能殺你,但今日也要好好教訓你這妖孽一番!”

就在此時,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只聽“喀”的一聲!

女童緊靠的那塊丈許高巨石表面,竟一聲脆響的裂開無數細縫,不少小石子簌簌滾落而下,灑落在女童身上頭發上,讓其身子一個激靈。

“咦”

馬臉男子見此,口中輕咦一聲,擡起的右手也懸在了半空沒有落下,虬髯大漢二人的注意力也暫時從女童身上移開,看向了其身後的巨石。

“喀啦”

在虬髯大漢三人目睹下,巨石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迅速擴散,不少石片從巨石上剝落,墜落在地。

“啊”

女童顯然也沒料到身後的巨石會出現此等異樣,吓得一下閉上了眼睛,雙手抱着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轟”的一聲,巨石終于在一聲巨響中寸寸碎裂開來,大塊石頭四濺飛開,落在地上,掀起一片黃土飛揚。

虬髯大漢三人均被吓了一跳,臉帶警色的稍後退了幾步,但雙目仍盯着巨石方向。

“這……這是什麽?”馬臉男子臉色一動,有些愕然的叫道。

透過漸漸落定的塵土,可以發現原本的巨石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身影。

此人一身青色衣衫,頭發和臉上蒙着一層灰蒙蒙的石灰,似乎此前便身處巨石中的樣子,依稀可辨其面容普通,皮膚微黑,雙目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看起來有些木然遲鈍,但整個人比虬髯大漢還要高上一個頭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女童和虬髯大漢三人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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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魔法水晶球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恍惚看錯了,牆上的髒漬竟然能動?

“魏少,這麽大的房子,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玲玲神往的擡臉挪着步子,緩緩在屋子裏游覽。

“呃…是的,爸媽在國外有公司,一個月回來也住不上幾天,我又沒兄弟姐妹,只能獨守空房了,”小魏無奈的攤手苦笑。

“哦,”玲玲微微點點頭,神情愈發輕松了。

江明的目光順着玲玲的腳步移動,他吃驚的發現,在客廳的圓桌下面…竟然堆放了許多肮髒長毛的骨頭,一團小小的肋骨觸發了他恐怖的回憶。

那沾滿灰毛毛的肋骨,跟他昨晚吃的燒雞的肋骨很像,當時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但也沒細想,現在…他似乎明白過來了,到底哪裏不對勁兒了!

思維仿佛魔鬼的爪子在無底線的延伸,而一切又合情合理……哇的一口,他實在忍不住吐了出來,渾身的毛激顫的抖。江明眼珠子都紅了,惡心,恐懼,後悔,絕望,複雜的心緒快要把他撕裂了。

他不停的幹嘔吐着,引起了玲玲的注意,扭頭更加厭惡嫌棄的看着他。

“魏少,這貓是不是有病啊,你把野貓帶回家,弄回傳染病來咋辦?”玲玲撅嘴道。

小魏有些尴尬的看着江明,眉頭微微皺起。

“滾到桌子下面去!”肥老鼠的恐吓聲傳來。江明像是觸電一樣片刻不敢耽擱,哧溜一下鑽到了桌子底下。

似乎…它也擔心懲罰江明會露出馬腳,并沒有對他施暴。

江明躲在桌子下面挨着那些令人作嘔的穢物,靈魂已經凍結成冰……

“行了行了,不過是只小貓而已,何必跟它過不去,你等等,我去老爺子的房間拿水晶球,”魏少笑道。

“诶呀,你還真有女巫的水晶球啊,咯咯,我還以為你是逗我的呢?”玲玲笑的花枝亂顫。

“啧啧,我怎麽會跟你開玩笑呢,真的!真的是女巫的水晶,特別靈驗,”小魏一本正經的說。

玲玲臉都笑紅了:“你別告訴我,你家這麽大的家産,都是水晶球求來的。”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稍等,”小魏苦笑了一下聳聳肩,然後大步流星的上了樓。

江明窩在牆壁角落的桌子下,繼續觀察外面的情況,他心底閃過一絲念頭,想跑過去告訴玲玲,趕緊逃,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弄巧不成還會把自己推進無盡的深淵,這個女人傲慢,勢力,她…不值得自己這麽做。

更何況……

餘光瞥見,那牆上的污垢似乎又動了一下,像是凝滞的煙微微缭繞一般,江明驚得心又是一抽,定睛觀瞧,污垢好像又靜止了。

“噠,噠,噠,”橡木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江明看見,小魏抱着一顆長滿卷發的頭顱走了下來,像是一顆外國女人的頭,吓了一大跳!然而再仔細看時…..長長的嘴,尖尖的耳,這不是什麽人頭,而是一顆…..和人類腦袋同比例的,老鼠的頭,褐色的卷發包裹着,像是動畫片裏的狼外婆一般!

天吶!這…這什麽鬼東西?那巨大的鼠頭上,還化了妝,紅嘴唇,長睫毛,眼影兒,粉黛……

接連不斷的恐懼已經讓江明有些麻木了,再看見這些惡心的存在…心裏也不會起多大的波瀾,只是默默的為自己悲傷,為眼前即将倒黴的女孩感到惋惜!

“呀,好漂亮的紫水晶啊,這麽大!”玲玲吃驚的看着那顆卷發的老鼠頭,眼裏滿是驚異的光。

小魏很莊重的把那顆卷發鼠頭放在了客廳奢華的圓桌上,搬來了兩把椅子,讓玲玲坐在自己對面。

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小魏莊重神聖的表情讓玲玲不敢怠慢,規規矩矩的坐好,癡迷的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

小魏也端正的坐下,雙肘支着桌面,撫着下巴,閉目做沉思的祈禱狀。江明驚駭的看見,那一绺绺打卷的老鼠頭發,發絲竟然像是特斯拉靜電一樣……飄逸了起來,宛如菌絲般的向周遭顫抖的延伸着……

此時的畫面驚得他心提到嗓子眼兒,那菌絲般的長發,飄飄縷縷,有些甚至鑽進了玲玲的鼻孔裏,還有耳朵眼兒,像是毛細血管一般…跟玲玲“連接”在了一起!

“魏少,這水晶球…果真有魔力,我盯着它看…….感覺腦袋有點兒暈,”玲玲輕笑着,扶了扶自己的頭,感覺…那如煙絮般的發絲已經被她吸進了肺裏。

“那客魯多,卡帕卡帕,斯拉多斯……”小魏嘀嘀咕咕着,江明的毛都豎起來了!他…竟然也會這些魔法咒語?

“魏少,你說啥呢?”玲玲有些困倦的問。

小魏不回答,繼續念着法咒,但見那發絲缭繞的纏住了玲玲的脖子,繼續鑽進了衣服裏……

“天吶,怎麽可能?好漂亮的項鏈!”玲玲捧起纏繞她頸部的老鼠頭發,眼神中滿是無限驚異的光。

此時的鼠發在玲玲眼中盡是珠光寶氣,江明恻隐神傷,和自己昨晚一樣,把燒焦的嬰兒當成了燒雞……

玲玲又羞又驚的站起身,不可思議道:“魏少,你真的會魔法?這晚禮服你是怎麽給我穿上的?”

小魏長出一口氣,陽光溫柔的對玲玲說:“親愛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富貴不過是過往雲煙,我都是你的了,你還在意富貴嗎?”

他說的玲玲羞澀的咬了下嘴唇,甜的猶如浸在蜜裏。

“魏……”

“噓,坐好,我在實現你最後一個願望,永葆青春,”小魏的嘴角咧出了一絲邪魅的笑。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見識了他的手段後,玲玲将信将疑的坐好,她在想…小魏可能還是個專業的魔法師,在自己面前展示“才能”。

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出現了,但見那些和玲玲偶聯的發梢開始像根須血管一樣……拼命的抽吸着她的血,滴滴熱血順着長發灌入了老鼠的頭顱,而那棕色的頭發…也似乎一下子變成了金黃,在饕鬄的享受着這個年輕的生命。

玲玲僵直的看着小魏,一動不動,她的皮膚開始褪色,泛出了一片片兒像是白癜風一樣的斑,到了最後覆蓋了整個皮膚,明亮的大眼睛,焦紅的嘴唇,在白色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突兀,只不過…那種紅和黑,像是油漆塗上去的!說不出來的惡心和邪性!

吸血的過程很快,不到十幾秒的時間,那流在頭發上的已經不是鮮血了,而是黃色的…發粘的組織液,江明清晰的看見…那鼠頭的下巴,微微的張啓了下,散發出紫色的煙霧,像是吃飽了,正在打嗝兒!

天吶!若非親眼所見,江明絕不會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可怕的怪物!用頭發吸人的血!

直到不再有液體流出,那些發絲才從玲玲的身上黏黏的滑落,留下了一灘灘肮髒的痕跡。令人恐懼至極的是,玲玲之前穿的衣服,被發絲裹過以後,也像是被硫酸燒過一般,化作了一灘灘黑灰殘渣支離破碎,似乎…它吸收的不僅僅是鮮血。

衣服殘片被拽落,玲玲徹底的成了一個塑料人,江明的眼珠子抖顫,他全明白了……這屋子裏的試衣模特都是從哪裏來的?

慘白的塑料模特上都是黃漬髒痕,本以為抹的是鼻涕或者屎漬,卻沒成想…江明惡心的又要吐了,姑娘啊!你為啥這麽好騙呢!

玲玲成了一個塑料模特,黑黑的大眼睛,彎彎的眼睫毛,窈窕的身材,朱紅的嘴唇,潔白的皮膚,她确實做到永葆青春了,但…失去的卻是生命。

“呼呼呼~~”屋內突然刮起了一陣風,江明清晰的看見,屋內某一處的牆壁上,似乎又多了一抹塗鴉的黑漬。

正在他毛骨悚然,眼珠狂顫的時候,別墅的大門傳來了輕微的推門聲……

第 3 章 章

第 3 章

白薇薇早上的通告是去一個劇組當客串。

這個劇組雖然是個網劇,投資不大,但是劇本特別好,當時白薇薇一看見劇本的時候,就答應了導演的邀請,過來客串一個單元的主角。

這部劇是一個刑偵劇,每個案件都由不同的演員擔任該單元的主角。

而白薇薇則飾演了一個被家暴的女人。

白薇薇看了劇本之後覺得這個題材寫的特別的好,對自己的演技也有一定的要求,難得建一個好的本子,白薇薇就在之前給她投遞的有限的本子裏選中了這一部。

到了片場,白薇薇掏出劇本,開始看了起來。

其實最近白薇薇爆紅了之後,導演有一些擔心。畢竟當時定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小龍套。

現在變成了火遍全網的女演員,粉絲激增,可能已經看不上他們這個小劇組了。

不過今天白薇薇一來,導演看到他認認真真的,坐在一旁看着劇本,雖然不怎麽說話,但周圍的氣場十分柔和,一看就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現在白薇薇熱度大漲,今非昔比,特地去打了個招呼。

這個單元的主角客串不需要拍很久,但也需要一個星期左右。

導演走上前來,熱情的說道,“白老師好,白老師好!”

白薇薇聽到導演叫她白老師,趕緊站起身來,客氣的說道,“劉導好,老師談不上,劉導叫我薇薇就好了!”

看着白薇薇謙虛的樣子,劉導心裏更加滿意了。

很快,随着一聲“開拍!”,白薇薇就正式開工了。

第一場就拍的是白薇薇飾演的彤彤握着一把染血的刀,軟倒在一具模糊的屍體旁邊。

只見彤彤回了回神,顫抖着雙手,往屍體門口上抹了一把血,僵硬的抹在了自己的臉和脖子上。

然後把屍體上的刀,握住屍體的雙手,對着屍體狠狠的捅了下去。

彤彤一邊捅,一邊淚流滿面。直到捅了好幾刀之後,彤彤才回過神來,一把扔掉手中的刀。開始尖叫起來!

很快鄰居就發現了這幕凄慘的景象,急忙報了警。

警察一來,就見彤彤癱坐在一旁,一看見警察就顫抖的說道,“是我,是我殺了他,是他先想殺了我的!我沒有辦法,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彤彤驚恐的樣子,警察們對視了一眼。來了,女警先帶着白薇薇到一旁休息。

警察們收集完現場的信息,就把彤彤一起帶去了警局做筆錄。

通過現場的勘察,民警們初步判定,這是防衛過當,畢竟在彤彤的脖子上有着死者的手掌印,而兩人在死者生前,經過了打鬥。

随着一聲“卡”,今天早上的戲就拍完了。

白薇薇麻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見周圍還是靜默一片。

過了一會兒,導演才大聲喊了一句,“演的真好!”

對着白薇薇豎起了大拇指,白薇薇連忙說到,“沒有沒有!”

剛才一起搭戲的男演員,從地上坐起之後,也對白薇薇的演技表示了認同。

“你演的真是太好了,感覺我好像沒有遇見過演技跟你一樣好的演員!”男演員誇張的說道。

白薇薇趕緊擺了擺手說,“哪裏哪裏!還是前輩們演的比較好!”

白薇薇對現場的工作人員都道了一聲,辛苦了。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場的大家看着白薇薇認真又謙虛的樣子,心裏對她的好感度蹭蹭的往上漲。

片場的場務小姐姐簡直是要被白薇薇圈粉了,只覺得她和其他女明星不太一樣,沒有架子不說,還特別認真好相處,忍不住發了條微博,【小姐姐人太好了吧,好溫柔啊,演技也好棒,我宣布,從今天開始粉她!】

回到座位上,白薇薇這才松了一口氣。想起之前剛拿到劇本的時候,對這個角色完全沒有頭緒。

剛好那個時候正在拍攝《雲夢安陸》,所以特地向沈清和取了取經。

正好拍《雲夢安陸》的時候,沈清和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每天除了自己的戲份以外,都雷打不動的在片場從早待到晚,就為了看別的演員怎麽演戲。

沈清和看她這麽努力,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主動上前,和她對起了戲。

就這樣,兩人就一個教一個學,這麽度過了《雲夢安陸》的拍攝時光。

但是前一段劇組通知要開拍了,白薇薇特地在上演技課的時候,下了課對着鏡子演了一遍。錄了發給沈清和看。讓他看看自己演的怎麽樣,哪裏需要改進!

【你看我這樣演行不行?】

沈星和正忙着拍另一部劇,畢竟像他這樣的一線男明星,還是有許多片約在身上的。

兩人之間的時間差,最大可以達到24個小時。

到了深夜,沈清和才給他回了消息。

【我覺得你這邊的處理不大好,可以在細膩一些,好好想想如果你是她,你會有什麽反應?】仔細的講解了這個角色,她應該怎麽分析,做出什麽反應!

白薇薇起床了之後,認真的聽着沈清和的語音,聽完若有所思,然後一遍一遍的念着臺詞。

對着鏡子照着演,一些細節她都會拍視頻給沈清和看。

直到沈清和覺得她表演的還不錯,得到了認可之後,白薇薇的心中才有了那麽一點底。

坐在片場,看着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白薇薇不由的想起了以前。

白薇薇出生在海邊的一座小城裏,生活非常樸素。每天就幫着父母做些事情,像是家裏打掃,做飯,照顧弟弟。都是白薇薇的活兒。爸爸媽媽雖然嘴裏不說,但心裏都是更偏向弟弟,白微微心裏清楚,自己是比不上弟弟的。

“來來來,小偉要多吃一點,才能長高長壯,來多吃個雞腿!”看着媽媽把兩個雞腿都放到弟弟的碗裏,白薇薇心裏一陣酸澀,在父母的眼裏,自己就和他們一樣是要為弟弟付出的那個,而不是作為他們的孩子,被疼愛。

在農村生活和城市裏仿佛是兩個世界。

白薇薇高中成績不好,畢業了就早早出來打工。和他們村裏的每一個年輕人一樣。

她先是在本地找了個工廠,每天兩班倒,今天對着的都是工廠的流水線,和工廠那個昏暗的頂棚。

白薇薇覺得難道這一輩子就在這昏暗的廠子裏度過嗎?

白薇薇心裏總覺得不甘心,她想要試試,自己能不能有別的出路,換一種活法。

所以就把工廠的工作給辭了,找了一個酒店當服務員。

工作之後才發現,這裏和工廠并沒有什麽兩樣,就是每天上班,下班。仿佛時間就從指縫裏流走了。

在酒店大堂端着盤子,白薇薇的心裏還是一陣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是怎麽樣的,難道就和父母一樣,一輩子就活在這個小縣城裏嗎?

白薇薇躺在床上,腦海中突然想起之前在廠裏上班的時候,一起上班的大姐看她長得漂亮,就說,“诶,妹兒,你長得那麽好看,幹嘛不去搞那個什麽,就是現在抖音裏播的那個,叫啥子嘞?”

旁邊的大姐聽了插了一句,“嘞個叫直播,你咋這都不知道!”

“哦對對,直播,妹兒長得這麽漂亮,咋子不去搞搞直播那啥的,我聽說那個老掙錢了!”

白薇薇心裏一動,不過想想自己,又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哎,算了吧,像我這樣的哪裏配得上啊!”

看她搖頭,大姐覺得她太小看自己了,“哪裏會咯,你看看你長得,和那個電視上的明星也差不離嘞,而且搞這些的好像文化也不高,不去試試哪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薇薇沒有再接話,不過這段話在她心中也埋下了種子,等待着生根發芽。

第 2 章 靈源生萬物

混沌初開時,盤古以身體化作天地萬物,六界尊神太虛、混沌魔君魌臾應世而出。

兩人本情如手足,後天地之間慢慢孕育出生命,那時的第一批人類修成正果,六界形成,都以太虛為六界之首。

太虛與鸾鳳之神若兮兩情相悅,尊為六界之母……

魌臾則以混沌魔君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終究敵不過高位的誘惑,兩人終是反目,最終以太虛封印魌臾勝出。

聽說,後來鸾鳳之神若兮難産以身歸混沌,太虛神尊便放棄六界之主的寶座,交與坐下唯一弟子戎桀,成就了如今的天帝陛下。

自從太虛神尊封印魌臾,至今二十萬載,天族這些年也算太平…

我,就是這掌管這萬物靈源的靈主——葉落。

自打出生到現在,已是七萬多年,也沒什麽說得出口的大事跡,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兩萬歲之時,天宮大擺盛宴,被莫名灌上‘無雙美人’這個頭銜,本不是什麽壞事,倒是也沒讨着什麽好,更是招來了許多仙娥的妒忌…

自從母親将這些精靈從天帝陛下手中救下,便留在了迷霧森林,因此,賜了靈界之名,我,好歹也能算個一界之主了。

我自小被天帝撫養長大,在這天宮,倒是小有名氣,與誰都算合得來。

這裏,是風鈴幻境,是當年母親所造的一片樂土,這裏滿地的風鈴花,都是每一個想要托生成人的精靈。

只要将靈元注入這風鈴花種,等待發芽,綻放,那一刻,便能投胎托生成為一個普通的凡人。

不過我一直不明白,她們為什麽要放棄長久的生命,去做一個只有短短幾十年壽命的凡人……

在風鈴幻境正中央,有一顆萬年老樹,不得名,卻生的長久,我常會靠在樹下,聽着樹上被他們挂上寄予希望和祝福的風鈴,時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也是奇怪,這樹生命雖然頑強,但卻不見一朵花,一片葉子,也不知道,這樹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在這樹下聆聽風鈴之聲,正樂得自在,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靈主,天帝陛下送來個人,封了個什麽靈神,說是…與您同住幻靈殿,讓您…多多關照。”

哎,見怪不怪,這天上地下,但凡是有個什麽小功勞的,都往我這送,我那迷霧森林如今倒是熱鬧非凡…

我漫不經心道:“送就送吧…”

嗯?幻靈殿…

我頓時清醒,我的寝殿,與我同住…

“你說什麽?讓他住在幻靈殿?有沒有搞錯啊?”

“奴婢…奴婢也不知,天帝陛下只說讓您好生照看…”

我不由得發問:“這次這個人,有什麽大功勞啊?”

“聽…聽說,是協助封印魌臾…”

魌臾…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距離上次太虛神尊的封印,已經七萬年了。

可…魌臾是什麽人,混沌魔君啊,看來這人有些不簡單呀。

我腦中一團亂,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說話也變得不完整:“他…不是…幻靈殿…憑什麽啊…”

不行,我得去找他,往日裏,什麽人都往我這兒塞,我那迷霧森林都快塞不下了,如今,又往我幻靈殿塞…

帶着滿肚子怒氣,我急匆匆去了天帝戎桀的帝華殿。

“參見靈主…”

“讓開!”

“是!”

倒是識相,不過,也從來沒人敢攔着我。

看到我,他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哦?小落來了?”

“天帝伯伯,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他一臉若無其事,道:“這個…你是說,新任靈神夙堯?”

“夙堯?你送來的那個人叫夙堯?”

他似笑非笑:“是啊,小落,這個人,你替我好生照看…”

堵在心中的一口悶氣,還是沒能如所想那般發洩出來,我故皺眉頭:“天帝伯伯,我好歹也是一界之主,幻靈殿可是我的寝宮,你…你随随便便讓一個人住進來,都不經過我同意,憑什麽啊?”

他看起來似有些動容,卻又在片刻收了回去:“小落啊,就當賣本座個人情,來個人給你作伴了,好不好?”

看來,他這主意是定下了…

說再多的話不過是不想麻煩的說辭,算了算了,就當我委屈一下,也不知道,這個靈神,是個老頭,還是個小孩啊…

我要不要現在回幻靈殿啊…不行不行,萬一,真是個老頭,那不尴尬死了…

“落落?”

在我糾結之際,那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送去微笑,那個身穿淺金色錦袍喚我名字的,是天族二殿下——雲淙。

他生得一雙桃花眼,與雕塑般的輪廓相得益彰,長發到腰間的位置,頭頂束一個金色發冠,更像一個風流倜傥的少爺。

天帝膝下兩子一女,長公主昭陽,二殿下雲淙,三殿下翼風。

雲淙與昭陽同為天後鴻鸾所生,而翼風則是天帝與一個仆婢所生,因此,兩人便有了隔閡。

待翼風出生,天後便将自己鎖在落霞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與雲淙倒是一同長大,他便像我的親兄長一樣,可惜可惜,終究,沒有這層血緣關系,不過越長大,倒與他越發的生分了。

“雲哥哥,這是…從哪兒來啊?”

他向我走過來:“剛從東海舅舅那兒回來,帶了些好吃的,來嘗嘗?”

看他手中提着的,是東海的特産,不過,他一直不知道,我極不愛吃這些,不過,既然送來了,我也就收下了…

“額…謝謝雲哥哥,不過,最近,龍王都還好吧?”

“他挺好的…”

這天後娘娘與龍王是兄妹,有這一層關系,讓東海龍王九天成為四海之首,而雲淙常常往東海跑,更加穩固了九天的地位,你說他不好,倒是奇怪了。

我也不知我這麽問目的何在,但就是沒話說了,也不知怎麽的,五百年前一場大病,我仿佛感覺少了些什麽東西,可就是不知道少了什麽,對雲淙,越發的生分。

“額,雲哥哥,我…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拿着他帶給我的東西,還是沒與他多說幾句話,曾經無話不談,到底,是怎麽了…

第 2 章 章

第 2 章

杜斯年願意留下來,這事兒在杜淵夫婦的意料之中。因為提及要來這邊的,實際上就是杜斯年。要不然以他的臭脾氣,就是杜淵好幾頓武力恐//吓,他也不見得會聽。

自打放暑假,杜斯年經常在外玩到十點都還不回家。徐媛雖然是做校長的,但真到管自己兒子,卻沒轍了。

就在上周一,在外出差四天的杜淵終于回家了。剛一進門,就見徐媛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聲哭泣。杜淵吓一跳,趕緊走上前去,問道:“怎麽了老婆?小年呢?”

提到杜斯年,徐媛怨恨地看了眼杜淵,道:“你還知道回來?你那兒子就跟你一樣,整天不着家。現在暑假了,更是見不到他人了。”

杜淵一聽,氣得火冒三丈。“這臭小子,簡直無法無天了,”若再這麽下去,怕是真就廢了,“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還用得着你來打電話?他早就關機了。”徐媛在一旁嘆道。

杜淵怒氣難消,攥着手機在客廳來來回回走,“要不這樣,我托個朋友打聽下他在哪兒,把他給帶回來。”

杜淵所說的朋友,其實是警局一個當差的。沒多久,便在一家臺球館找到了杜斯年。杜淵去的時候,杜斯年也沒在玩球,正躺在一沙發上打游戲。見他這副樣子,杜淵才被朋友勸下的怒氣又爬了上來,他一陣怒吼,“杜斯年,你給我滾過來!”

好歹是當了幾年兵的,在場的半大小子都被杜淵的氣勢給鎮住了。唯獨杜斯年,這個被吼的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手插着褲袋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您回來了啊。”

杜淵真想踹他一腳,但還是顧忌着孩子的自尊心,語氣放緩和,道:“走,跟爸爸回去吧。”

杜斯年也沒讓他老爸難堪,在這裏吵架,就是給別人看笑話,當即跟着父親走了。倆父子坐在車上,都悶不做聲。直到回到家,杜斯年把書包一甩,準備上樓去。

“站住!”杜淵低吼道。

杜斯年轉過身來,稚氣的小臉蛋,挑釁地看着他爸,“有事?”

杜淵一看他這樣子,那火氣又噌噌噌地往上冒,臉色陰沉地脫下了身上的西裝,撸起了袖子。徐媛吓得趕緊抱住杜淵的腰,喊道:“小年,快快快,快回房間!”

杜淵轉頭吼道:“徐媛你放開。今天我非得打死這小子。”

徐媛氣着也喊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你要是敢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

“你……你這兒子再這樣寵下去,就完蛋了。”

杜斯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這一幕,“行了,爸。你別把我媽弄摔着。”

杜淵和徐媛被杜斯年的這句話給弄一愣,像是清醒了過來。兩人整了整衣衫,杜淵道:“好了,兒子。過來跟爸媽談談。”

杜斯年倒也不是真想把他爸媽氣吐血,走了過去,“說吧。”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最終由徐媛來發表,“寶貝,你跟爸爸媽媽說,你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嗎?”

“沒有。”杜斯年面無表情道。

“那你為什麽在學校不好好學習?現在還每天回來得這麽晚?”

杜斯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選擇了沉默。

杜淵又開始生氣,道:“你看看你謝叔叔家,你曉影姐姐自小沒有媽媽,但人家多懂事多聽話。你再看看你,不愁吃穿,生活富足,你要什麽爸爸媽媽不給你買?可你呢?你就不能跟你曉影姐姐學學?”

杜斯年最煩聽他爸說這話,切了一聲,道:“您說得是。可是謝曉影再好,又不是你女兒。”

“你……”

杜斯年看他爸氣得又想揍他,快速說道:“這樣吧,要不您把我送到謝曉影家吧。她不是高考結束了嘛,您既然覺得我不好好學習,為何不讓我這個學霸姐姐教教我呢。”杜斯年覺得他想得這個主意簡直絕妙。一方面不用整日聽他爸媽啰唆,另一方面,還能為自己找個新的樂子。

杜斯年的話,顯然讓杜淵夫婦心動了。兩人晚上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送杜斯年過來……

*

幾人出了飯店後,杜淵一直握着謝愛國的手,道:“明天下午公司還有個重大會議,我待會兒得坐飛機趕回去。愛國呀,小年就拜托你父女倆了。要是他敢瞎胡鬧,你想怎麽教訓就怎麽教訓!”

謝愛國笑了笑,道:“哎呀,你就放心吧。你再客氣,那飛機可就趕不上了。我開車送你們過去,讓曉影帶着斯年打車回去。”

杜淵還是覺得太給謝愛國添麻煩了,他兒子什麽樣他大致還是清楚的,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心裏很不好意思,客氣話又說了一堆,最後道:“這樣,等曉影開學去臨大讀書,也別在學校住了,就住我家。”

徐媛也覺得這個主意挺好,她沒有女兒,杜斯年又是個不聽話的渾小子,謝曉影文文靜靜的,她怎麽看怎麽喜歡,遂也跟着說道:“是呀。反正我們家住得離臨大也近,曉影到時候就過來住,家裏卧室多着呢。”

什……麽?!!!

謝曉影站後面聽到這段話,差點石化。

杜斯年也皺了皺眉,偷摸看了眼謝曉影,見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好在謝愛國沒有當場答應,道:“你這主意是不錯,不過離開學還早,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麽安排的,給不給外宿?之後若方便的話,咱們再談這事。”

杜淵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謝曉影,道:“行。反正曉影你要是想來叔叔家住,随時歡迎。”

謝曉影憨笑了兩聲,“好啊,謝謝叔叔阿姨。到時候再看學校規定吧。”

送走杜淵夫婦後,謝曉影拿出手機開始叫車。杜斯年不跟她說話,她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麽。雖然在謝曉影眼裏,杜斯年還是個小屁孩,但這個小屁孩心思好難猜,謝曉影索性什麽也不說,默默地看着來往的車輛。

杜斯年見謝曉影不搭理他,心裏不高興了。怎麽他父母一走,他這個“好”姐姐就露出真面目了?杜斯年眯了眯眼,把手裏的行李箱推了過去,苦着臉道:“姐姐,我今天坐車坐了好長時間,有些累,你幫我提吧。”

杜斯年這麽好聲好氣地說話,謝曉影有些詫異,這是突然轉性了?或許也是真的累了。畢竟他也就十二歲,再怎麽心智早熟,始終還是個小孩。于是欣然接了過來,“好。我幫你提。”

杜斯年見謝曉影笑得一臉溫柔的傻樣,嘴角扯了扯。不過夜色濃深,謝曉影顧着看車,也沒注意到。

很快,網約車到了,司機師傅幫忙提了行李。

謝曉影打算坐前面的,杜斯年卻提前鑽到了後座,車門也不關,對着謝曉影道,“姐姐,快上來。”

嗯?

謝曉影用食指撓了撓右邊的臉頰,心下疑惑:杜斯年怎麽突然這麽熱情了?難不成是因為要住在我家裏,寄人籬下,所以這是在讨好?

“快點啊,姐姐。”杜斯年眨了眨眼催促道。

“嗯,來了。”謝曉影坐上車後,故意離車門很近。她身材本來就偏嬌小,又刻意往邊邊坐,顯得後座的空間愈發空大。

眼下也沒別的人,杜斯年毫不掩飾地歪着頭打量她。謝曉影感受到他奇怪的目光,很不自在,道:“怎麽了斯年?”

“你很讨厭我嗎?”

杜斯年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表情,那張稚嫩的臉看不出更多的情緒了,就連語調也很平靜。

謝曉影尴尬地笑了笑,道:“沒有啊,怎麽會?”她一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扣扣撓撓,剛剛是撓臉,現在又緊張地扣着坐墊。

杜斯年聳了聳肩,道:“好吧,姐姐。你剛剛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不歡迎我呢。”

……

謝曉影對于杜斯年的直言不諱毫無招架之力,反倒生出了一些愧疚,“嗯……如果讓你覺得不舒适,姐姐跟你道歉。”

杜斯年哼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很小,而後拿出手機低頭開始打游戲,淡淡說道:“那你道吧。”

……

對于他的情緒轉變,謝曉影是領教過的,前一刻乖巧得很,下一刻就在算計人,即便上過當,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你怎麽這樣?”謝曉影有些生氣。

其實她脾氣挺好的,但總能被杜斯年惹生氣,這小魔王肯定是故意耍她的。

杜斯年目不轉睛地玩着游戲,不怎麽在意道:“我哪樣了?是你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謝曉影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道:“斯年,你眼睛離手機遠點,小心近視。”她話剛說完,杜斯年的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來兩個字。

“勝利!”

這游戲這麽簡單的嗎?!

杜斯年轉頭看向她,“那給你吧,要不然我忍不住。”

謝曉影沒那個幫他保管手機的想法,但見杜斯年神色認真,不解道:“真的?”

杜斯年點了點頭,“騙你做什麽?姐姐幫我保管吧。”

又來了! 謝曉影都不知道咋辦了。但既然杜斯年接下來要在她家住上一個多月,那她就不能一直這麽忍讓他。

幾秒心理交涉後,謝曉影正色道:“行,那我幫你保管。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娛樂的時間,但是娛樂時間一過,你就得把手機自動上交給我。”

謝曉影說完後,車廂裏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前座的司機師傅都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了過來。

“小弟弟,你姐姐說得對呀。你這個年紀不能太沉迷于游戲,聽話啊。”

謝曉影沒料到司機叔叔會突然開口,緊張的瞳孔睜大,果然就見杜斯年臉色變了。大叔啊,你真是……他連他爸的話都不聽,你怎麽還來摻和?!

杜斯年一臉陰沉地将手機扔了過來,而後背靠着座椅,閉上了眼睛。

謝曉影小心端量了他,這是……生氣了?

司機叔叔可能也知道自己多嘴了,沉默地開車不再說話。

謝曉影也是無可奈何了,把杜斯年的手機拿了過來,默默地裝進了包裏,轉頭看向車窗,心裏連連嘆氣。

怎麽才和這小子相處幾個小時,就這麽心累呀?她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選擇去打暑假工呢。

第 5 章 內鬥(修) 這個女人娶來就是要利用的……

音晚後退了幾步,離得他遠一些,靠在妝臺前,道:“您手握重權,當然不怕。您睿智多思,也該看出來了,那些繡娘根本不受我差遣,她們有大伯父撐腰,往來傳遞消息也不是我指使的。”

“本不關我什麽事,何必要來為難我?”

剛才那繡娘命懸一線,跪在音晚床邊說得是什麽?

——“王妃救奴婢,奴婢可是大老爺給您的陪嫁,對您忠心耿耿的。”

彼此心中明鏡似的,關鍵時候還得把大伯父搬出來壓她。

蕭煜當初被囚在西苑十年,人人都以為他沒有翻身之日,卻還是能一朝騰起,橫掃朝野,成了謝氏最大的政敵,靠的是何等奇謀韬略,會連這點隐情都看不破嗎?

他分明就是全都看破了,故意在欺負人,在為難人。

她把話說得這麽坦誠透徹,蕭煜倒不好繼續裝糊塗了,坐回席榻,飲了半盞涼茶,似是覺得有趣,低低一笑:“你倒是痛快,把你大伯父賣得這麽徹底。”

音晚只是在剛才那一瞬把事情都想明白了。

精明如大伯父,未必真的指望這些破綻百出的莺莺燕燕能在蕭煜眼皮底下傳遞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只是他深知蕭煜脾性,忌諱謝家至深,以音晚陪嫁的身份把這些繡娘送進王府,日日夜夜給蕭煜添着堵,就別指望蕭煜能善待音晚。

他們夫妻不和,大伯父也就放心了。

世人眼中,這門婚事是謝家與淮王聯姻,可關起門來,還是能分出個親疏遠近。

淮王娶的是謝家三房的姑娘,不是大房二房的,他的岳父也只有一個人,尚書臺右仆射謝潤。

父親這些年走的是文官清流的路子,廣交賢士,平步青雲,在朝中幾乎可以和大伯父平起平坐。

要論聲望人緣,甚至還隐隐勝過大伯父,大伯父忌憚他不是一天兩天了,做夢都害怕父親勾連這個位高權重的女婿,取代了他謝家族長的位置。

在音晚看來,大伯父絕對是多慮了。

憑蕭煜對謝家的恨意,他不可能去勾連任何一個謝家人。雖然明面上他夜夜流連中殿,與音晚琴瑟和鳴,甚是情篤,但那不過是做戲給外人看的,真關起門來是什麽樣,彼此心中都有數。

所謂權貴世家裏的兄友弟恭,所謂王府高牆內的恩愛夫妻,都不過爾爾。

音晚扶着妝臺,謹慎地說:“我先将今日這一關過了,大伯父那裏改日再去賠罪。”

蕭煜轉頭看向音晚,目光沉沉,酽如深淵。

音晚強撐着不在他跟前露怯,可被他冷眸一掃,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哆嗦,趔趄着後退了幾步。

蕭煜從把她娶進來就想着馴服她,欺負她,可當真把她吓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卻沒覺得痛快,反倒有些無趣。

也許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無趣的。

他們是奉旨成婚,皇帝和太後知道蕭煜叛逆不羁慣了,又實在厭惡謝家,不想娶謝家姑娘,硬逼着結的姻緣,怕他在新婚之夜鬧出什麽,損了皇家臉面。當夜看賞的內宮女官就沒走,一直候在回廊上,緊盯着蕭煜進的新房。

皇家子嗣要緊,女官們盯他皇兄盯慣了,床榻上這點事,能盯出花來。

蕭煜向來煩這些宮闱裏的碎嘴舌頭,當夜只管為堵她們的嘴,和謝音晚稀裏糊塗入了洞房。

他年少時忙着走雞鬥狗,只覺得女人麻煩,還沒等到開竅,就被冤屈定罪,關進了西苑。在西苑的十年裏,皇兄和謝家恨不得他早死,那時候全副心神都得用在活命上,更沒心思想什麽女人。

這一朝被逼着娶妻合卺,雖然娶的是仇人家的女兒,但感覺卻是挺微妙的。

說不出具體滋味,好像有點舒坦,有點痛快,宛如豪飲後的酣暢淋漓,渾身筋骨都通了。

後來皇兄問蕭煜感覺如何,蕭煜竟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兄弟兩雖只相差三歲,但人生境遇天壤之別。皇帝坐擁三宮六院,嘗遍了人間殊色,是個中老手,只一眼便看透蕭煜這新兵蛋子。

皇帝笑道:“音晚可是豔冠長安的大美人,連朕的妃嫔都比不過,這也就是命好,生在權勢滔天的謝家,尋常人不得染指。若她是個平民女子,少不得要引出些風浪争鬥,讓男人們為她荒唐瘋癫,紅顏禍水可不是說着玩的。”

蕭煜嗤之以鼻。

不過是個女人,還是個姓謝的女人,他腦子壞了才會為這麽個姓謝的女人瘋癫。

皇帝大約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麽,話鋒一轉:“你心裏有數,不為女色所惑是好事。但不管怎麽樣,一切要依計行事,務必讓外人相信淮王夫婦甚為情篤,還有,最遲今年夏天,音晚的肚子要有動靜。”

這是蕭煜和皇兄早就商定好的對付謝家之策,也是他們暫且放下宿怨,結成同盟的原因。

蕭煜要利用謝音晚扳倒謝家,還得讓謝音晚給他生個孩子,去平當年他和善陽帝惹出來的亂子。

這個女人,從娶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把她從頭到腳利用得徹徹底底。

蕭煜覺得沒意思極了,他沒再說什麽,起身走出了中殿,臨走時朝內侍擺了擺手,他們把繡娘的屍體一同拖走了。

望春緊跟蕭煜出來,問:“殿下不是原打算要将王妃和死人關在殿中一宿,好好吓一吓她嗎?”

蕭煜上了步辇,閉目養神,随意道:“她害怕了,今夜就算了,以後再吓吧。”

望春低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原就是要吓人的,害怕就對了,若人家本來就不怕,那還吓個什麽勁。

但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問出口。

春夜幽靜,月輪高懸,皎皎銀輝潑灑入院,勾勒出影翳中的水榭樓閣。

蕭煜踩着月光下辇,剛走了幾步,驀地停下,問望春:“你說,當年謝潤機關算盡,不顧一切往上爬,口口聲聲是為了自己的兒女。若他早能料到,終有一日他女兒要如履薄冰、可憐兮兮地在本王手底下讨生活,會不會後悔曾經背叛過本王?”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望春也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蕭煜想聽什麽:“謝大人一定早就後悔了。殿下當年視他為知己,他如此背信棄義,實非君子所為。”

蕭煜卻不似少年時那般容易被取悅了,站在廊庑下,宮燈疏影落在他臉上,顯得極陰晦,他默了許久,道:“本王不需要他後悔,本王只要他們一個個都付出代價。”

兩人剛進殿門,蕭煜的近衛陸攸就迎出來,道:“常铮先生到了。”

蕭煜終于一掃沉郁,俊秀的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悅色。

他快步入內,見殿中站着一男子,約莫三十歲,穿一襲薄錦青衫,以銀箍束腕,身形颀長,脊背挺拔,頗有些江湖人的氣度。

“含章,幸不辱命,人已帶回京城,不日便可完璧歸趙。”随着走動,腰間環佩輕鳴。

蕭煜含笑點了點頭,謝過之後,又問:“伯暄可還好嗎?”

常铮笑道:“自然好,一天能吃五碗飯,小身板健壯得很,一口氣能爬三棵樹,掏五六個鳥窩。”

蕭煜嗤道:“就知道不能讓他總跟你混在一起,野的越發不像樣子了。明兒我就派人把他接過來,文武先生早都請好了,拜過師奉過茶,就開始念書,耽誤了這麽些日子,功課都要荒廢了。”

常铮哀嘆道:“可憐的小伯暄啊,這一下就要進狼窩虎口了。”

兩人少年相識,互損慣了,蕭煜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潦草問了他來長安的一路見聞,便讓他去歇息。

常铮猶豫了少頃,端袖揖禮:“來的路上聽聞淮王殿下已于三月前大婚,來得匆忙,未備厚禮,只能口頭道一句恭喜。”

蕭煜譏诮道:“那你沒聽聞我娶的是誰嗎?有什麽可恭喜的。”

常铮勉強笑道:“好歹是謝潤的女兒,總比是謝家旁人的女兒強。那謝家姑娘幼時便是個小美人胚子,長大了一定也很美。”

少年時,蕭煜、常铮、謝潤便總混在一起,謝潤最長,也最沉穩,那兩人若惹出亂子,便總是謝潤在背後替他們收拾爛攤子。

一晃十多年,鬥轉星移,物是人非,憶起往昔種種,恍如隔世,總令人唏噓。

蕭煜大約也是想到了往事,臉色倏然暗下去,沐在昏黃的燭光裏,顯得沉沉森然。

“常铮,世人皆知我恨謝家,可是無人知,我對謝家所有人的恨加起來也不及對謝潤的恨。你知道為什麽嗎?”

常铮默然。

蕭煜臉上卻浮起淡淡的笑:“因為他與旁人不同,我們私交甚篤,我曾經很相信他。哪怕謝家害我入獄,在最初,我也從未遷怒過他,可是後來,他是怎麽做的?”

常铮猶豫少頃,道:“也許……他有苦衷。”

“什麽苦衷?”

常铮低下頭,不說話了。

蕭煜道:“我的十年,恐怕不是‘苦衷’二字能抵過的。”他轉身坐到榻上,脫掉外裳,斜身躺倒,漫然道:“所以,我至今都沒有掐死謝潤的女兒,已經很仁慈了。不然,我該把她的頭擰下來,裝盒送給謝潤。”

常铮再無話可說。

将常铮送走,蕭煜便吩咐侍從把那繡娘屍體和餘下十幾個繡娘連夜給謝玄送回去。

事畢,他獨自宿于寝殿,想着此事的玄機,謝家內部的争鬥,動了些腦筋,三更時才入睡。

依照約定,第二日大清早派出去的車駕就要接伯暄回淮王府的,奈何伯暄這些日子跟着常铮混出一身不受拘束的野性,日日要睡到巳時才起,還要梳洗穿戴,直等到蕭煜下朝回了王府,都還沒見伯暄蹤影。

蕭煜大為惱火,将常铮自被窩裏揪出來,一通數落,押着他到門口等,預備等伯暄到了,兩人一同教訓。

常铮倚在王府門口,打着呵欠瞧着蕭煜的背影,覺得他變了許多。

十多年前,他永遠是最野最瘋癫的那一個,視一切規矩如煙雲,豪放跳脫,堪比脫缰野馬、籠外瘋狗,若是哪一日高興起來,恨不得把天戳個窟窿。

常铮實在想不到,當年風華絕世,牽動京城萬千少女心的鮮衣怒馬少年,有一日會像當初他所鄙夷的老古板,板着臉教訓別人沒規矩。

好些事經不得細想,一但往細裏探究,滿篇都是凄涼血淚。常铮想起了蕭煜這十年間的遭遇苦難,有些不忍,不想惹他生氣,正要上前說幾句軟話,突聽一陣馬車辘辘聲傳來,銅鈴“叮當”,馬蹄踏塵,穩穩停在王府跟前,車幔被掀開,走出一個美極了的小仙女。

小仙女捧着手爐,穿着白狐裘衣,将腦袋縮在絨領裏,慢吞吞下車。恍然見到蕭煜站在門前,吓得立馬想往馬車裏縮,被侍女硬拉出來,這才不情不願地挪騰到府門前,朝蕭煜施了一禮。

那些繡娘音晚早就想趕走了,她們是大伯父的人,其心有異,根本留不得。

可這事總得有個交代,免得被大伯父抓住把柄,又挑動宗族為難父親。

因而她清晨向蕭煜請求回娘家一趟,本以為蕭煜會很難說話,誰知他把她拘在書房裏,給他磨了半硯墨,就放她走了。

想着這些事,馬車戛然停下,就見蕭煜站在府門前。

音晚硬着頭皮走到他跟前,低着頭,輕聲道:“還沒到午時,我沒回來晚……”

蕭煜淡掠了她一眼,一下就看見她雙眸腫着,戲谑:“過關了?”

第 6 章 洞口

佑洺正想出手撈人,看到馮笙穩當的挂在樹上。

馮笙倒吊着,一腿一手各纏着一上一下的枝丫,翻着白眼看自己上面的大蟲,咳咳,雖然它在下面。

馮笙幹咳一聲,谄媚的笑:“虎兄,我其實沒想要騎着你……”

大蟲踱步一個來回,吼的一聲震天響,猛越上來!

感到自己拼命攀着的樹枝狂顫不已,馮笙碎碎念,師父徒兒對不起你,我挖了你窖藏在竹林邊的好酒,送給碧書師妹做菜了。師姐對不起,是我——

“啊!!!”

佑洺好笑的看着師妹碎碎念。

馮笙腳軟的癱在旁邊看着師兄,緩不過來勁。

倒吊時眼睛受到壓迫太大,自發的沁出些液體,此刻一雙眼睛濕意朦胧。

佑洺搖搖頭,嘆嘆氣:“你也真能惹麻煩。怪不得師叔說可以用非常手段。”

馮笙翠生生的看着佑洺,一動不動,腦袋沖血過多,有點迷糊。

佑洺看師妹可憐兮兮在那裏發愣,無奈的淺笑:“不怪你的。在這林子裏它也算王,我們還是不惹為妙。山中總有守護者,我們不能得罪了,否則自己麻煩。”

“可我們吃了兩只兔子。”馮笙木讷的回答,眼睛總算不再發酸。

“師叔囑咐過我你不能餓肚子,兩只兔子,若山主如此小氣,也只能認了。”佑洺溫和的朝馮笙伸來手。

馮笙搖搖不再發漲的頭,束了一下淩亂的黑發,高傲道:“雖然我跳遠很差,師兄你也不要這麽小看我!”

佑洺看馮笙恢複正常,也就彎着嘴角一躍飛遠。

太陽西斜時我們還是沒有翻過山。

甩了大蟲,就可以走在了地上。

佑洺的臉色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嚴峻。最後眉頭幾乎都皺在了一起。

山上居然霧氣越來越嚴重。

“我們還是招惹了山主?”馮笙好奇的問。

“師妹不怕?”佑洺握緊手中的劍,将馮笙拉近了些。

馮笙嚼着吃食,含糊道:“我巴不得把沒見過的全見一遍。”

佑洺疑惑的看過去,馮笙正一臉天真的看着他,手裏拿着粉色的桃花糕,嘴裏噎了整口。

“你哪來的糕點?”

“碧書師妹做的啊,我讨了些來。”

馮笙将手中的全塞進嘴裏,又伸進袋子裏拿出一塊,送到師兄嘴邊,“黑哼,和哎類诶虧。”(師兄,你也來一塊。)

佑洺僵硬的用手接回去,放入口中。

入口香甜,不膩不幹,桃花的味道尤其顯著。

“幸虧是用防水的袋子裝的,”馮笙津津有味的慢嚼,“不然全糟蹋了。”

“那你先前為什麽不吃這個?”

“啊?”馮笙驚異的看着師兄,“點心怎麽可以做主食。再說您親自上陣,我哪有拒絕的理由。”

突然想到就是烤兔子引來了大蟲,額,馮笙放慢咀嚼的速度,那這會算也是我帶來的衰運?

不對不對,進山的都會打獵作食,我們肯定不是第一人。

馮笙偷偷瞄瞄師兄,上次那樹妖看中師兄的皮囊,這等容貌氣質,難道這次是個女妖要擄作壓山良人?

“師妹。”佑洺若有所思的輕喚。

“啊!”馮笙心裏一驚,教陣法的夫子說過,霧氣顯著可能會是幻境,幻境中一切都真實無比,卻又是海市蜃樓,處處蘊藏殺機!

那這個師兄,是真是假?

因着吃桃花糕,佑洺放開了馮笙,此刻馮笙也不敢貿然去拉。心裏七上八下。

“師妹怕是闖了紅雨臺吧。”似笑非笑的隐隐無奈。

“哪有!”馮笙下意識的反駁,手抖了抖。一定要死不承認,不然關禁閉可不是好玩的,二師伯那麽兇悍的女人,指不定怎麽折騰我呢。

“咳咳,”馮笙眼角挑一挑,看師兄沒再計較,心中放下大石。

緩慢移動,霧大的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了。馮笙拉着師兄的衣角,心裏有點小怯。

畢竟在門中有恃無恐,這裏可就說不定了,萬一出來一只惡鬼。

“啊!”

突然手中布料一沉,竟從手下滑走了!眼前原本還模模糊糊的身影全歸于濃霧。

馮笙努力剎住腳,心裏暗道:“好險好險!”念頭一轉,不知道該哭該笑。

佑洺長嘆一聲。

馮笙蹲下摸到了洞的邊緣。師兄就這樣掉進去了?真是靠不住。

“師兄!兄——你還好嗎?好嗎—嗎——”回聲挺大。聽起來毛骨悚然,馮笙忍不住搓搓胳膊。

“還好。”佑洺回答,語氣鎮定,只是頗有些嘆息的味道。

“那個,”馮笙撓撓頭,“要不我也跳下去吧,咱們做個伴?我一個人,也挺——”

看着陰森的環境,隐隐的聲音,馮笙頭皮發麻。說罷便打算立刻實施,“接好我啊!”

“別!”佑洺驚呼,腳下有股異常的吸力,有點強勁。

馮笙忙收回腳,底下難道有毒蛇異獸?

慌亂中把洞口邊的散土踢進洞中不少。

“咳咳。”佑洺無語的看着眼前飄落的灰塵。

聽到隐隐傳來呸呸的聲音,馮笙淡然的拍拍粘上土的衣裳,默念了一句:“玄之又玄!”

“師妹你,”佑洺停下呸了兩口,語氣緩和,“站遠一點,我在空中,怕是撐不住你,我這就上去。”

馮笙暗自反思,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圓滾滾了。默默退後兩步,席地而坐。

“呼。”佑洺擰緊眉毛,下面是什麽?

錯覺嗎?馮笙好像聽到了洞中回聲的下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馮笙搖頭晃腦的輕聲背着,壓抑周圍的聲音。

“呵呵~”耳邊傳來非常好聽的笑聲,好似夜莺的啼叫。馮笙心中立馬想出了一個嬌媚女子的形象。

不過在這種地方,當真奇怪。

馮笙悄悄站起,向發聲地挪了幾步。

一個慵懶的男聲隐隐約約的附和相笑。

“你居然敢來,不怕,沒了性命?”低沉的男聲中透着深深的玩世不恭,确實沒什麽威脅力,起碼馮笙這樣覺得。

“奴家來搏一搏啊。”

真好聽!清脆悅耳,這聲音真該配個絕世美人的坯子。

“看您,是比較饑餓,還是比較饑渴?”

“呵。”

霧氣有些稀薄了,馮笙隐隐看到了前方幾個影子。

“你倒是膽子大,我在這裏受罰也有一段日子了,是挺無聊,不如,你來陪我玩玩?”

視線越來越清晰。

紫衣男子背倚樹幹,青灰色的發卻顯得很富生機。丹鳳眼流波婉轉,慵懶的面容帶着嘲諷的氣息。俨然傾城的絕色。

馮笙有點發愣,修仙的人都絕塵,在山上從未見過這種氣質的人。

大多都是師兄那類,看起來清冷無欲溫柔疏遠的,也有很多活潑文靜的男女孩,犯懶也都是小小氣氣的。

從未見過妖媚如此,又懶得優雅,渾然天成的,男性。

馮笙細細的看着他,有些恍惚,竟平白生出了些女兒家的羞怯。

女子的邁步聲在寂靜的夜晚略有突兀。

馮笙這才轉去眼光,女子窈窕的身影配得上那天籁的聲音。

男子嘴角微微曲起,馮笙還愣怔間,身邊風刀亂舞!

感覺腰間異動,馮笙忙伸手抓住被風刀劈離的冰竹。剛剛抓穩,手上一陣裂疼,打上一大股濕意。

馮笙張口呼氣,不過一瞬間的時間!

看着手背上的大口子,馮笙心裏有些怒意,倔脾氣也就上來了。

“偷聽不是好習慣,小姑娘!”男子轉轉手中的狹長葉子,不甚在意的輕笑。

聽着自己因為男子而嘭嘭的心跳聲,馮笙覺得就像是當初嘗到碧書師妹做出好吃的點心時的悸動。

長這麽大沒見過長成這樣的男人。

馮笙直愣愣的僵腿站着,逞強:“什麽偷聽?我就一直在這,你們沒看到罷了!”

男子饒有興趣的眼神映着姣好的面容,有股說不出的魅惑。

馮笙的底氣随着話語一起降到了地下,又往土裏磕了磕。

男子眯起眼睛看馮笙手背的傷口,眼中厲色一閃再閃。

雖然美色當前,但還是小命重要。馮笙盡量隐晦的收回左手,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男子,用右手手心捂住傷口。

佯裝無意的轉轉攥在左手心的冰竹。然後咬着嘴唇将滿腔熱淚用一個大大的笑臉代替。

妖大多嗜血,夫子說的一點沒錯。現在怎麽辦?難道就像書上說的,用女子獻給山神以保村鎮安全?

男子收回眼光,不屑:“山上有禁制,天亮解開你們就可以下山了。”

女子嫣然一笑,上前挽住了男子胳臂。嗯,是個嬌俏女子。

看着兩人離開,馮笙才意識到那句話是同自己說的。手背很疼,可是馮笙只是失落的看着漸漸隐去的身影,後悔沒有問一下男子的名字。

還沒惆悵完,模糊中聽到女子的問候越來越遠:“羽深,什麽時候禁閉——”

馮笙悄悄将悸動埋在心底,聽到後面傳來些動靜,才拍着大腿想起來,師兄還在爬洞呢!

馮笙将佑洺拖上來時,把男女子的事情講給師兄聽。

佑洺皺着眉撕了布條替馮笙包紮傷口。這個深洞并不尋常。

看着手法娴熟的師兄,又想起他烤肉時的場景,馮笙忍不住好奇的問:“師兄你什麽都會,下山很多次嗎?”

“是,”大師兄手下不停,“數都數不清了。”

“為什麽呀?平時弟子下山很難的。”

佑洺平淡的把馮笙的手放回她自己的懷裏:“長大了機會才多,連半仙之體都沒有,拿什麽資本下山。”

第 2 章

“如果你要跳下去,麻煩請等我離開再繼續”一個淡漠的女聲,在身後響起他一愣,回首,看見一個女人他是有聽見她進來,但他沒有注意,人類不值得注意,直到她開了口

“妳說什麽?”他瞪着她,擰眉

“如果你要跳下去,麻煩請等我離開再繼續”

她重複,一個字不漏

有那麽一瞬,他懷疑自己聽錯,但她已經再說了一次,字正腔圓

那,讓他莫名啞口無言

眼前的女人,綁着頭巾、穿着清潔公司的咖啡色圍裙,胸前戴着一張名牌,套着塑料手套的雙手,甚至還拿着一塊抹布,和一瓶玻璃清潔劑

他是有請清潔公司來打掃,一個星期三次,但他從來沒遇見過;他不想和人說話,所以都會離開這裏,等時間到了再回來他忘了今天是清潔人員來這裏的日子

“我不想當目擊證人,很麻煩的”她揮了揮抹布,“每次出這種事,那些記者都像蝗蟲一樣,趕都趕不走不過你放心,我動作很快,我只須擦一下玻璃,換掉床單,清洗浴室,收走垃圾桶裏的垃圾,和洗衣籃裏的衣服,馬上就走”

她快速的交代着,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不自覺地轉身面對她,無法置信的看着站在落地玻璃門前的女人照她的說法,她以為他要跳樓,卻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還希望他這個她以為打算要自殺的人,稍事等等?

“妳要我,等妳打掃完後再跳樓?”他難以自抑的月兌口問

“十分鐘就好”她眼也不眨,抆着腰精确的說,不忘補充道:“反正你已經要死了,但我還得繼續讨生活,那些狗仔記者會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追在我身邊,幹擾我的生活和工作說不準我要是再倒黴一點,搞不好還會被當成推你下樓的嫌疑犯,被警方收押起來,問個沒日沒夜,直到我丢掉所有的工作”

他眨了眨眼,但她氣也沒喘一口,有如機關槍般的吐出串串的字句

“所以,麻煩你等我十分鐘,讓我做完這次的工作,順利離開這裏,回到公司,領到之于你十分微薄,但之于我非常優渥的薪水,好繼續我貧困但還算可以的生活;除非你不介意我把消息賣給八卦周刊,補貼一點家用”他傻眼,再次啞口

“當然,”見他無言,仍赤着腳站在外頭的邊牆上,她嘆了口氣,無奈的聳了下細瘦的肩“你要是很介意等這幾分鐘的話,我也可以現在就走不過請你好心點,一會兒往下跳時,別砸到我,等我走遠一點再說,我最近實在有點衰”

她直視着他,用那雙冷冷的、眼尾微微上翹的丹鳳眼

當他還是沒有答話時,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穿過被推開的玻璃門,走回寬敞的屋裏

她月兌掉塑料手套,摘掉頭巾,把清潔工具收到廚房的工具櫃中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跳下了邊牆,走進屋裏

看見他進來,她停下動作

這個男人,走起路來,有一種如貓一般的優雅,無聲且輕靈

或許是因為他結實的肌肉太過陽剛,她從未見過有誰能将真絲衣料穿得如此自在又不顯陰柔,更遑論他還留着一頭烏黑如墨的過腰長發

只可惜他也像貓一樣憂郁他并沒有走到她面前,而是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吧臺那邊“我沒有要自殺”

她看着他,停了一秒,跟着十分客氣禮貌的開口:“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這女人不信

她眼也沒眨一下,但他知道,她不信他說的話,不過她一點也沒牽動臉上的表情

她認為他想死

他想死?幾乎擁有一切的他會想死?

多可笑

“妳可以留下來打掃”看着那自以為是的女人,他感覺有趣的開口應許

“謝謝”她看着他,淡淡丢出這一句,态度不亢不卑

然後,她閉上了嘴,不再理會他,只是重新打開工具間,綁上頭巾,套回清潔用的塑料手套,拿出清潔工具,開始打掃

她的動作真的很快,迅速确實又利落,從上到下,從外到內,依序清掃着這間超過上百坪的屋子

她先擦掉玻璃外的灰塵,換掉他卧室內的床套,收了廁所的垃圾和換洗衣物,還快速的刷洗了他的浴白和洗臉臺,擦掉鏡子上幹掉的水漬,最後才用吸塵器吸地,把所有因清潔而掉落灰塵毛屑的地方,清潔幹淨當她做着這些工作時,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她工作她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沒有多久,她打掃完了,重新收拾好工具,再一次摘掉手套和頭巾,關上工具間的門

她花了不只十分鐘,不過老實說,也沒有超過太多

這女人,瘦得像根掃把

他估計她只有二十幾歲,頭上卻盤了一個老姑婆似的圓發髻,臉上也沒有半點脂粉和唇彩

她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冷淡又刻薄的感覺,活像剛從山上岩壁上掉下來的石頭,每個角都無比尖銳,不曾被山水磨圓

原以為她會在收拾好一切後,匆匆朝他點個頭,安靜的帶着那些垃圾和髒衣服,轉身就走,留他繼續被打擾的跳樓興趣

但她轉過身,從櫥櫃裏拿出他從未用過的鍋具,裝了水,和米

天知道,他甚至不曉得他的屋子裏有米她洗了米,切了兩片姜,把鍋子放上爐具,開火煮滾他很久沒吃東西了他對食物早已沒了興趣,無論吃什麽,都味如嚼蠟他應該要阻止她,可他沒有一種奇怪的情緒,讓他盤腿坐在沙嶺上,看着那女人玩弄他嶄新的廚具

起鍋前,她打了一顆蛋進鍋裏,灑了點鹽,關火,盛進碗裏,再放了根調羹進去,然後端到他面前的桌上,彎腰放下

“這是什麽?”

“雞蛋粥”她直起身子,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道:“有時候,你只是餓了吃碗熱食,退一步想想,就會找到事情解決的方法不然,就算要死,至少也吃完再死,別當個餓死鬼”

天啊,就連骷髅精都比她圓滑

她轉過身,停了一下,又轉回來看着他道:“有個人告訴我,人生在世,就是要從錯誤中不斷學習,這一世犯下的錯,若沒及時更正,下一世必要重來一次我不信鬼神,但如果真是那樣,就太痛苦了,我寧願這輩子就一次搞定”

他不相信這女人竟然對他說起教來了

“我沒有要自殺”他不爽的重複她看着他,兩秒“那很好”在那短暫的停頓之後,她眼也不眨的開口,還不忘道歉,“抱歉誤會你”

這女人的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謝謝你讓我打掃”她再開口

沒等他回答,她轉身走開,洗了鍋子,擦幹料理臺,晾好抹布,離開廚房,走到玄關,拿起自己放在玄關桌上的背包,坐在玄關椅上穿好鞋子

然後,起身套上外套,拎着衣袋和垃圾開門走出去,再靜靜的把門關上

屋子裏,再度陷入寂靜

可惜,世界還是吵雜

他聽到她按了電梯,安靜的等着電梯上升

眼前的雞蛋粥,冒着袅袅的白煙,飄散着米飯香

看着那碗粥,他冷哼了一聲,不懂自己是怎麽回事,竟讓她在他面前如此嚣張

他拿起那碗粥,打算拿去洗碗槽倒掉

但潔白的米粒,開着小小的花,在燈光下散散發亮

米飯的香氣,竄入鼻端,鑽入心肺除了姜和蛋,還有些許的鹽,她沒有加入多餘的東西那香氣,有種懷念的感覺不自覺的,他拿起調羹,舀了一口入嘴

電梯門開了,她走了進去

米粥清甜,蛋花滑女敕,入胃暖極

他聽到她疲憊的靠在電梯裏,嘆了口氣

慢慢的,他再舀了一口雞蛋粥,入口

好暖

那暖熱,在空寂許久的胃裏擴散

莫名,撫慰了他

走出電梯,她穿過一樓大廳,把垃圾丢到垃圾箱裏,拎着衣袋和管理員及保全人員點頭招呼,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推開玻璃門,離開這昂貴的豪宅華廈

外頭,冷風刺骨

她拉緊了幾乎要開始月兌線的圍巾,走路到附近的捷運站搭車

我沒有要自殺他低沉的嗓音,在耳中回響那家夥剛剛明明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鬼才信他說的話為了以防萬一,她在人行道上擡起頭,仰望那頂樓的住房

那一層的燈火,仍亮着

邊牆上,沒有任何想往下跳的人影

既然她剛剛出來時,地上沒有任何屍體和血跡,那或許表示,他已經開始吃起那碗粥

她不應該多管閑事,她應該假裝沒這回事,在發現他時,轉身離開,然後打電話報警,這才是明哲保身之舉

但當她看見他站在露臺邊牆上,一臉痛苦時,她實在很難當作沒看到

她認得那種絕望虛無的表情,她也曾被逼得站在高樓之上,痛苦得只想一躍而下,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應付其它

終究,她挺住了,沒往下跳

她不懂,像他這種有錢有勢,臉又帥得能去當電影明星的猛男,有什麽好過不去的?她拉回視線,繼續往前走雖然不懂,但她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都有自己的困境與煩惱她希望他吃了那碗粥,然後擡頭看看天,發現每一個死胡同裏,其實都還是有出口,只是太心急了,才忽略了它

天上皎潔的月,已經完全被雲遮蔽

她在寒風中行走,穿越在聖誕夜中游行狂歡的人潮

希望那家夥不要再想不開,他是個很好的客戶,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那間屋裏,只住了他一個人,要維持那間豪宅的幹淨非常簡單,簡單到讓她每個月去領那一次四小時,一個月八次的打掃薪水時,甚至會因此心虛起來

多數的時候,平常她要花四個小時才整理得完的豪宅,都可以和今天一樣,快速的清掃完

如果他挂掉了,她會非常遺憾

但也就這樣而已,她盡力了,如果他吃完粥還是想死,她也無能為力,只能祝他幸運

她的心腸并不好,日行一善的額度就只有這樣,她無暇顧及百萬富翁的生與死,她還有自己的生活要繼續他要真死了,也不幹她的事

他吃完了那碗粥,關燈躺上幹淨的床不知為何,靈敏的雙耳仍自動追尋她的蹤跡她坐上捷運,再轉公交車,然後下車走路,瑟縮地穿過市街,走進沒有電梯的公寓,辛苦爬了數十個階梯,抖着手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她替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打開一個塑料袋,開始咀嚼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

在那瞬間,才發現,那從剛剛她在屋裏時,就一直不斷出現,渺小又不規律的聲響,是她肚子餓的聲音

她餓了,卻仍替他煮了粥,然後才離開

忽然間,他明白她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

如果她真的無情,當她以為他想跳樓時,她其實可以轉身就走,但她沒有,她反而開口叫住了他

雖然字字語帶譏诮,但那個女人确實讓他走下了邊牆她甚至還讓他吃了東西那碗粥在他胃裏,仍是暖的他閉上眼,在黑夜裏,靜靜傾聽,她的聲音她吃得很慢很慢,彷佛手中的食物是稀世的珍饑,每一口都舍不得吞下肚裏

他可以聽見她在城市另一頭活動的聲音,吃飯喝水、洗臉、刷牙、沖澡,然後關燈上床蓋被

有些聲音他無法辨認,但多數時間,他清楚知道她正在做什麽,彷佛她就在隔壁,彷佛她離去時,留下了一條無形的線,讓他可以追尋

他懷疑自己為什麽要傾聽,卻無法切斷這小小的聯系

他可以輕易讓其它聲音掩埋掉她,這個世界無比吵雜

但她身上有種奇怪的寧靜

他忍不住,想要傾聽

可能,是因為她不看電視,也不聽收音機,他甚至也沒聽見她打開計算機的聲音

然後,他領悟到,她也沒帶着手機

輕輕的,她又嘆了一口氣

好像背上一直壓了重擔千斤,直到躺下這時,才能休息那放松的氣息,大聲的就像在耳邊輕響沒有多久,她便沉沉睡去聽着她規律的呼吸,他懷疑自己出了什麽毛病

不過是個低賤的人類

但,注意安靜的她,讓他忽略了其它聲音

不覺中,他翻身側躺,在無比吵雜的二十一世紀,放松下來

她不見了那規律的呼吸聲,已經失去蹤跡他猛然睜開眼,才發現天已大亮,那又是一個讓人錯愕的驚奇

無法置信的緩緩坐起身,他抹着臉,瞪着窗外明亮的天光,發現他會失去她的聲音,是因為他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而且至少睡了好幾個小時

他都已經忘了上回睡着是什麽時候幾十年?幾百年?上千年?他忘了他早就忘了該如何休息,更遑論入眠曾經,他為了不能睡覺而大發脾氣,他不想一直醒着,不想一直聽到那麽多聲音,卻沒有辦法控制過去,他也曾呼朋引伴,飲酒作樂,只為轉移那些煩雜的吵鬧,但那只能暫時轉移他的注意力,而這個方法,同樣也無法讓他得到安靜

餅去一兩百年,機器發出的噪音更甚

他想過把一切都毀盡,卻也不想待在全部都是魑魅魍魉的世界,神族也不會允許他消滅世界

況且,他倦了,也厭了

不知怎地,總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所以他任那些噪音繼續演進,也放棄了好好安睡,直到今天…

窗外灰雲濃重,低得像是要壓到眼前來

他下了床,站到窗邊

大街上,人來人往,那些渺小的人影,如蝼蟻一般,來回忙碌着

夜晚的妖魔都已躲到暗影裏,等待夜晚他還以為,他再也無法好好睡上一覺了原來,只要把注意力專注在一個人身上,忽略其它聲音就行他幾乎要笑了出來,只覺神清氣爽沒想到,答案竟然這麽簡單

便利商店的報架上,擺放着一疊報紙如果他死了,電視上就算沒有報導,報紙上應該也會有,像是“神秘百萬富豪,跳樓自殺身亡”之類的

再過兩天,她必須再去他那裏整理,她只是不想白跑一趟、

“然姊!”

一只小手,拍上了她的肩

她回過頭,看見那個嚼着口香糖,笑意盈然,才剛滿二十歲的女孩

“買報紙嗎?我以為妳不看報紙”女孩和她穿着同樣的清潔公司圍裙,一臉嘻笑

看到這女孩,教她突然想到,若那人真死了,公司應該會通知她“沒,只是看看”她轉過身,舍棄了購買的沖動,跨出便利商店的自動門

“說真的,然姊,妳要不要考慮去辦支手機,我剛找妳好久”女孩将手插在圍裙口袋裏,大步跟在她身後“有了手機很方便的”

“方便讓別人二十四小時騷擾妳嗎?”她拉開公司大門,提着昨天收回來的衣袋,一路往洗衣室走去

“話不是這麽說,妳要不想接電話時,可以把手機關起來啊”

“我不想”她淡淡的拒絕

“那如果有人有急事要找妳,怎麽辦?”

“他們可以留言在公司況且,現在這種年代,誰的事不急?我只有兩只手,再急的事,我也只能一項一項做”

“若妳剛好有急事要打電話呢?”那打工兼職的女孩,不甘心的追問

她繼續往前走,邊問:“妳有手機嗎?”

“當然有啊”女孩獻寶似的,從圍裙中拿出一只貼着滿滿的水鑽,閃亮到讓人眼快瞎掉的粉紅手機“還是最新款的呢,有實時影像,還可以看電視上網喔”

“借我打通電話”她朝女孩伸手

女孩毫無心機的把手機拿給她她接過手,卻沒打開,只是停下腳步,把手機還給她“咯,就是這樣做”

“哈?”女孩愣了一愣“如果我有急事要打電話,和旁邊的人借就好了”女孩張着嘴,微呆

她幾乎要笑了起來,搖搖頭,拎着衣袋,走進專業的洗衣室,把需要換洗的衣物,交給其中的工作人員

對方用計算機打了張單子,敲下衣服種類件數型號,然後将其打印出來,一張給她,一張貼在洗衣袋上

她轉過身,發現那女孩仍站在身旁,張嘴又問

“如果妳旁邊的人剛好沒有手機呢?”

“就去附近店家借電話”

“那要是沒店家,在荒山野嶺呢?”女孩不死心,有如啄木鳥般,咄咄不停,“然後妳心髒病發,非得要打那通電話求救呢?”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的命”她一聳肩,滿不在乎的重新推開公司的大門,

朝下一個工作地點而去

女孩看着那離去的身影,翻了個白眼有時候,她真不知道這女人是豁達還是偏激

“只是個手機而已嘛……”她聽到女孩在合上的門內,傳來的嘀咕,好氣又好笑的想着是啊,只是個手機而已,又不是命,真不曉得大家為何要這樣視之如命的帶來帶去

天上的灰雲凝滞不動,但空氣很幹

她希望晚點也不要下雨

她喜歡幹爽一點的天氣

搭上捷運時,她已經完全忘了那想不開的富豪

她忙了一整天,清掃了三間昨晚開過PARTY的屋子;每回假日的第二天,到處都是杯盤狼藉

這是個焦慮的城市,人人都需要狂歡來忘記現實的處境

她快速的收拾髒亂的房間,還給客人一片潔淨

雖然這不算是個輕松的行業,但她發現自己還滿喜歡這樣的工作

她待的這間清潔公司非常專業,專門服務高級客戶,進來的工作人員都得接受身家調查和專業的清潔及家務訓練,當然因為服務的客戶有一定層級;相對的,領的薪水也比一般清潔人員高上許多身為公司裏最專業的A級清潔人員,她并不需要太高明的手腕和人事應對,她不管閑事,身家清白,做事确實,也不會和客人攀親帶故,更不會去妄想自己能嫁入豪門、飛上枝頭當鳳凰

雖然平常難以聯絡這件事,的确讓她喪失了不少客戶,她也曾被投訴臉色太難看,但多數客人喜歡她安靜、迅速又能幹的做事方式

他們把她當成會自動把家事做好的影子,她也甘于當個不需要和人交際應酬、對答如流的影子

她替那些陌生的臉孔打掃、買菜、送洗衣物,她不認識他們,也不想認識

她賺的錢,夠她生活,夠她吃飯,這樣就好

她也只求這樣

清潔公司大樓中,女孩握着閃亮亮的手機,看着門外那漸行漸遠的削瘦身影,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但她真不喜歡面對自己造成的後果這些年來,她不斷試圖彌補她所造成的錯誤,有些錯,已經更正,得到原諒,有些則還沒有以前,那個女人,擁有清澈的心靈、溫柔的靈魂她會變成現在這冷漠孤僻的模樣,都是她害的

她懷疑,眼前那個如冰似雪的女人,還記得溫柔是什麽

因為她,那個女人,已經不再相信人

幾年前,她找到了她,試圖改變她的命運,撫平她心中的傷痕,但不管她怎麽做,都沒用

那個女人被傷得太深,沒有辦法再學會信任

她不肯愛人,寧願孤獨一生

她已經失敗好幾次了

可惡,原本她是想,不要讓這女人痛苦下去,只要她能愛人,任何一個都可以,只要她愛上其中一個,她就可以收工了

但無論她放哪個極品男人在她面前,那女人都視而不見

在沒有辦法之下,她只能引導她和那讓她害怕的家夥見面

然後,等着被恨

真讨厭

一個男人,來到身邊“你确定那家夥不會一個不爽,就把她宰了?”她悶悶的問

“我不确定”他一聳肩,“但我觀察他很久了,我不認為他會傷害她”

看見她不以為然的表情,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當時,妳是趁其不備,利用他的弱點,才會成功但這幾千年下來,他的心志已經沒當年那般脆弱,不用我說妳也知道,妳親眼看過,雖然想不起來,但他下意識裏知道自己缺了什麽”

雖然和那妖怪是敵對的,他依然忍不住同情起那可憐的家夥

“而且妳試過其它人了,沒用不是嗎?那女人的靈魂被傷得太重,所以不肯讓傷口愈合頑固的家夥我見多了,這種時候,只能賭賭看啰”

她悶哼,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她會對他敞開心胸?那家夥之前只是個不上不下、膽小又沒用的笨蛋;搞不好,她當年只是同情他”

“老實說,我的确不知道,這種事沒有百分之百的保證,要是有,我就不會那麽累了”他苦笑,回問:“但除了試試看這個方法之外,妳還有別的辦法嗎?”

她為之啞口,不甘不願的吐出兩個字

“沒有”她想不出來別的辦法了,能試的她都試過了

“我也沒有”他只想得出這一石二鳥的方法“況且,這是妳欠他的”這一句,讓她臉色一沉發現自己踩到她痛腳,他幹笑兩聲,趕忙補充道:“如果能趁此消掉這筆業障,妳也能一舉兩得,對不對?”

“這招最好有效”她咕哝着

“如果沒效,我就只好去收妖啦”

那個男人,嘻皮笑臉的說着,她卻懷疑他不是在開玩笑

她睨着他,冷聲威脅,“你要是設計我,害我越桶越大洞,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小澪妹妹,我是真的想幫妳,妳怎能以妳小人之心,度我這君子之月複?”他一臉委屈

“幫我?是想偷懶吧,哼”

她掉頭走開,決定去找他哥,雖然可能會被念一頓,但若是出了事,至少秦無明還可靠些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先找绮麗當靠山好了

第 5 章 】

翌日,是黎依依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洛珩拗不過她的糾纏,只好載着她一起去公司,不過在距離公司大樓還有一條街的距離時,就把黎依依扔下車。

“做人也太不厚道了。”眼看快遲到了,黎依依只好用沖的沖進公司,一早就把自己搞得大汗淋漓,幸好今天穿的是低跟的鞋子,讓她得以在遲到前一分鐘準時報到。

被人知道他們兩人認識是有多丢臉的事嗎?也不曉得他一個大男人在害羞什麽。

至于洛珩,他上午待在辦公室處理工作,中午有一場商務聚餐,因此中午休息時間一到,特助便準時到總經理辦公室提醒他該準備出發了。

洛珩的特助魏書宇是他的大學回學,當他接下總經理的位置後,就将有意從前公司離職的魏書宇給挖角過來,比起讓個陌生人來當自己的左右手,不如選個和自己有默契的老同學。

總經理辦公室前就是秘書室,經過移書室時,他發現幾名秘書竟然還沒去吃飯,而是圍成一圈不曉得在聊什麽,平常體息時間一到,秘書室裏只會剩下自己帶便當和訂外送的職員,但那群圍着的人明顯不是在用餐。

“聽說財務鄄來了個美女新人,他們一群人在讨論要不要繞去財務部看看。”雖然洛珩沒說半句話,但魏書宇已經注意到他的視線,主動開口解釋。

“這點小事也能讓他們興奮成這樣?”洛珩回目光,沒太大的興趣,邁開步伐和魏書宇一起到電梯前等電梯。

現在是體息時間,員工要聊天還是吃飯,他都管不着。

財務部的美女新人?等等,黎依依不就是去了財務部。

他是不确定財務部今天是否只有黎依依一個新人,但莫名地覺得八九不離十,就是她沒錯。

小丫頭不過才來公司半天,名聲已經傳到距離好幾層樓的秘書室來了,但不可否認,黎依依的确是生得很美,至少走在路上是個會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的美女。

“難得有聊八卦的機會,大家當然感興趣,不僅男人對美女感到好奇,就連女人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美貌能讓這麽多人議論紛紛,總經理不好奇嗎?”

就魏書宇對洛珩的了解,洛珩絕對不會把職員當成交往對象,秘書室也曾來過幾個面容姣好的女秘書,但只要對總經理起了戀慕之心,後來都是留不住的。

“沒興趣。”洛珩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幾天每天都對着那位傳言中的美女,他還恨不得眼不見為淨,有什麽好好奇的。

不過黎依依能夠好好的待在財務部工作嗎?她才來半天就幾乎讓整間公司都認識她了,不會又做出什麽更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吧?

下午回公司時,洛珩并沒有直接回到位于十八樓的總經理辦公室,而是按下了十樓。

“總經理要去財務部?”魏書宇面帶疑惑,十樓正是財務部的所在樓層。

“待會不是沒什麽事?去巡視一下各部門。”洛珩回答地相當自然。

魏書宇笑而不語,臨時起意去巡視部門,卻跳過樓下幾層的部門,直接從十樓開始巡視,這也太不合理,某人不是說對財務部的美女新人不感興趣?

不過只要不耽誤之後的工作行程,上司要做什麽他都不會加以幹涉。

“經理,監視器都拍到副理騷擾我的畫面了,這下證據确鑿,事情真相很明顯了吧!”

兩人踏入財務部就聽見争執聲,財務部裏鬧哄哄的,亂成一團。

洛珩馬上就認出這是黎依依的聲音,走進一瞧,黎依依身旁還站着財務部的經理和副理。

其它職員雖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顯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視線都看向争執的源頭。

“發生了什麽事?”洛珩朝財務部經理問道,原本只是有點不放心,才想繞過來看看黎依依的工作情況,沒想到她還真準備了一份大禮迎接他。

“總、總經理,您怎麽過來財務部了?”蔡經理原本就已經因為新進職員和副理的紛争感到頭疼,偏偏在這個時候還攤上了總經理這尊大佛,整個人吓得冷汗涔涔。

黎依依看見洛珩走來,差點就開口打招呼,這才想起他說過要裝做兩人不認識,連忙将想說的适給吞了回去。

“總經理和我過來巡視部門。”魏書宇解釋道,看來他們來的時間點很剛好。

“讓總經理見笑了,也沒什麽大事,只是新進職員黎依依和錢副理起了點争執。”蔡經理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不過是幫忙調解糾紛,不想害得自己也惹禍上身。

“喱?那黎小姐說說為何會和錢副理起了争執?”洛衍望向黎依依。

一旁的魏書宇略感訝異,他還以為洛珩不會插手管職員的事,畢竟職員衆多,真要管起來根本管不完。

“讓我說?”黎依依眨了眨眼,疑惑地指着自己,照常理來說,不是應該讓職位較高的副理先說嗎?

“不然呢?”

黎依依心裏感到納悶,她是無所謂,不過說要裝做不認識的人不是他嗎?這樣不會有偏袒的嫌疑嗎?

“剛剛我和錢副理在茶水間裝水,錢副理騷擾我,說我若是和他婚外情,他就可以讓我在公司裏混得風生水起,如果拒絕的話,就要讓我在公司待不下去。”黎依依長那麽大,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騷擾,畢竟她一直到前陣子才稍微有一點身為女人的自覺,再說,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騷擾她等于不要命了,有色心也必須有那個色膽。

至少到目前為止,認識她的人都還挺愛惜生命的。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先勾引我,還扭傷我的手!總經理,錢叔叔是從你小的時候就看着你長大的,你了解錢叔叔的為人,一定要替我做主。”錢副理拿起自己被黎依依扭傷的右手,到現在還隐隐作痛着。

錢副理在洛書建設待了二十多年,是洛珩的姑姑婆家那邊的親戚,嚴格說起來還算是洛家的遠房親戚,他仗着自己和洛家多少有點牽扯便理直氣壯起來,根本不認為洛珩會為了個的菜鳥和自己過不去。

“你先伸出鹹豬手碰我,我才反擊的好嗎?監視器全都拍下來了還想抵賴,而且我瞎了才去勾引你,你的年紀大到都可以當我爸了,我爸可能還沒你老呢!要勾引也是勾引……這種。”黎依依說着說着,伸手指向洛珩的方向。

在場的人除了洛珩之外,差點都笑噴了,黎依依意然敢當着總經裏的面說這種話,不過也沒錯,總經理有財有貌有能力,的确是比較有勾引的價值。

魏書宇然失笑,老天,這個新人也太逗了。

洛珩臉色鐵青,笑不出來,他果然擔心太多了,以黎依依這個樣子根本不怕被欺負,她只是扭了對方一只手根本算不上大事,沒把對方打成豬頭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總經理別這樣看着我,會害我以為您當真了,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一個小小菜鳥,沒那種膽子。”黎依依馬上堆起笑容。

洛珩忍着想把她扔出去的沖動,全世界就她膽子最大。

一旁的魏書宇饒富興味地打量着洛珩和黎依依,好友的模樣明顯就是氣炸了,但他竟然忍住怒氣沒發飙,看來好友對這個新進職員的态度不一般。

“總經理,你看她連要勾引你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其心可議。”錢副理氣到手都開始抖了,第一次看到這麽不識好歹的職員,他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氣,她不接受就算了,還反咬他一口。

洛珩沒有理會錢副理的話,而是冷冷地朝蔡經理問道:“經理,你請人調閱監視器畫面比對過他們兩人的說詞了?”

“是,黎依依說錢副理騷擾她的時候,我就請人調出錄到的畫面了。”蔡經理不曉得自己為何突然被點名,渾身冷汗直流。

“既然已經知道實情如何,為何吵這麽久還沒解決?”

“總經理的意思是……”蔡經理小心翼翼地問道”

“蔡經理,總經理是要你依看到的事實處理。”魏書宇見上司沒有要響應的意思,他主動做翻譯機,雖然他和洛珩都沒看到監視器拍到的畫面,但只要依據實情處理就好。

“那、那……錢副理,不好意思,公司有正當理由辭退你,而黎依依若是想采取法律途徑的話,公司也會盡力配合。”蔡經理咽了咽口水。

由于錢副理和洛家有遠親關系,而黎依依聽說是某個高層安插進來的,兩邊他都不敢輕易得罪,才會一直僵持不下,這下得到了洛珩的回意,他也就有辦法處置了。

“你們不能開除我!總經理,看在錢叔叔的面子上,快幫我說句話,你的意思不是要開除我對不對?”錢副理原以為會是處置黎依依,一聽到是自己要被開除,急忙向洛珩求救。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洛珩嘴角揚起。

錢副理露出得救的眼神,他就知道洛珩不會不顧親戚的面子。

“看在錢副理的面子上,我代表公司告知你,你因在職場上性騷擾女職員而被開除了,恭喜你,現在是‘前’副理了。”他嘴角帶着笑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在他眼裏沒有皇親國戚這種東西,只要犯錯、沒能力,就沒有資格繼續留在公司當害蟲。

“我要去找董事長,董事長會幫我的!”錢副理繼續做着垂死掙紮。

“盡管去吧!離職手續辦一辦,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洛珩露出讪笑,以他父母疼黎依依的程度,如果知道有人騷擾黎依依,就算他父親不追究,母親也不會輕易饒過那個人。

洛珩将後續事情交由蔡經理處理,自己則是和魏書宇搭電梯上樓,回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不是要到各部門巡視嗎?”魏書宇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看着好友。

“光一層樓就逛飽了。”洛珩別開視線。

“你和剛才那個新職員認識吧?”魏書宇的第六感告訴他,洛珩和剛才的女職員之回的關系沒那麽簡單。

“看來你的工作不夠多。”竟然有閑功夫八卦他。

魏書宇笑了笑,心裏已經有了底,洛珩沒有正面響應,也就是默認的意思。

洛珩才剛回到辦公室,就收到黎依依傳來的訊息。

沒想到總經理不僅英明睿智、能力出衆,而且還公私分明(崇拜臉)。既然如此,剛才小女子所說的話,英明睿智、能力出衆、公私分明的總經理肯定不會計較的,對吧?

洛珩深呼吸了衛氣,感覺遇到黎依依之後,他的血壓飙升不少,遲早有一天會失手掐死她。

下班時,洛珩想将車開到早上黎依依下車的位子等她,卻在路上就看到黎依依和一名男子有說有笑地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對方看起來應該也是公司職員。

她才上班第一天就找到護花使者了?看來也不需要他這個車夫,若是讓員工看到黎依依上了他的車也不好,于是他直接從他們身旁駛過。

也是,以她今日在公司引起的騷動來看,只要一開口,多得是自告奮勇想送她回家的人。

這念頭一出現,洛珩心裏不由得感到一陣煩悶,這股情緒來得毫無理由。

他開了一段路,卻開始猶豫着就這樣丢下黎依依真的好嗎?如果她一直在原地等他該怎麽辦?

幸好車子還沒開多遠,他将車子調頭往公司的方向開回去,果然看見黎依依獨自站在路口處的人行道上。

看來剛才和黎依依一起走的男人已經先行離去,他為自己不成熟的情緒感到懊惱,幸好有再繞回來,否則她不曉得要呆站多久。

黎依依認出洛珩的車牌號碼,當他打了燈,将車靠在路邊臨停時,她馬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上車。

“下次如果等很久就別等了,我也不是每天都一定準時下班。”洛珩找了個連自己都覺得蹩腳的借口為自己開脫。

“沒關系,提早和我說一聲,我可以決定是要等你一起回去還是自己乘車回去。”黎依依大概站在路邊等了七分鐘而已,以為他是因為有工作而耽誤了下班時間,也沒放在心上。

洛珩家到公司的距離其實很近,捷運搭個一站就能到達,就算用走的也能走到,她能夠自己回去。

洛珩為了方便工作時外出洽公,通常都是開車到公司,不然搭乘捷運應該比尖峰時段開車還快,而黎依依只是想增加相處時問,才會纏着洛珩載她一程。

車子還在行駛中,洛珩的手機響了起來,不過聽見鈴聲便知道是誰打過來的。

“幫我接,是我媽打來的。”

“好。”黎依依從他的公文包中翻出手機,他就這樣直接把電話交給她接,反倒讓她覺得有些奇怪,畢意兩人目前還不是什麽太親密的關系……雖然她很希望是那樣,不過既然是洛伯母打來的,她幫忙接聽應該也沒關系吧?

“兒子,今晚帶依依一起回家吃飯,我準備了很多你和依依喜歡吃的菜,我問過書宇了,你今晚沒其它行程,你若是敢拒絕,我就——”電話一接起,方雪翎就先開口說了一串話。

“洛伯母,我是依依……”黎依依不好意思打斷洛伯母說話,可是再讓對方繼續說下去,她就沒機會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依依?怎麽是你接電話?你們兩個現在在一起嗎?難道你們已經——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們?”方雪翎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自行猜測了不少畫面,語氣越講越興奮。

“他在開車,我們剛下班,正要回去。”黎依依連忙解釋,轉頭盯着窗外行駛而過的街景,就是不敢看向洛珩,明明他也沒聽見洛伯母剛才所說的話,可她就是覺得有點難為情。

“那也沒關系,你們倆一起來家裏吃晚飯,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工的日子,想幫你慶祝一下。你回臺灣後,我和你洛伯伯都還沒好好招待過你,我們也都很想看看你。”除了慶祝黎依依第一天上工之外,其實方雪翎對黎依依和自己兒子目前的相處情況更感興趣。

“好,我和洛珩說一聲。”黎依依還沒挂斷電話,直接對着身旁正在開車的洛珩說道:“洛珩,洛伯母要我們今晚去洛家吃飯。”

“我們直接開車過去。”洛珩應了聲,他也有一段日子沒回家看看了。

方雪翎和丈夫洛想準備了一泉子的菜,基本上遠遠超過四人份的量,當黎依依看到滿泉子的菜肴時着實瞪口呆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又收回震驚的表情暗自竊喜,她今晚有借口多吃飯了。

平常和洛珩一起吃飯時,為了不被發現自己食量驚人,她都是躲回房裏吃零食,或是趁洛珩回房之後再偷偷去冰箱找食物吃。

洛珩若是已經睡了,她有時還會自己煮面當宵夜。

她已經想好天衣無縫的借口,今晚她可以說不想浪費洛伯伯和洛伯母的愛心,所以才吃那麽多。

用餐時,洛桓向黎依依問了她被錢前副理騷擾的事,原來錢前副理事後真的跑到洛桓面前申訴,洛桓聽了差點被活活氣死,根本不打算顧念這幾乎沒什麽交情的遠房親戚,再說,他的姊姊也不會因此就在婆家感到有壓力。

方雪翎也不斷問黎依依有沒有怎樣,夫妻倆都深怕她受委屈了。

黎依依再三向洛家夫婦保證自己并沒有因此心靈受創或是被吓到,而且洛珩後來也有出面幫忙處理,這才讓他們安下心。

吃過晚飯後,方雪翎讓洛珩帶黎依依到附近走走,散散步,正好可以當做飯後運動,還對黎依依眨了眨眼,明顯就是在幫他們兩人制造相處機會。

“剛才我媽跟你說了什麽?”洛珩雙手插在口袋,母親在吃過飯後就神神秘秘地拉着黎依依到房裏,也不曉得兩人說了什麽,從房裏出來後就硬叫他跟黎依依出門散步。

“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就問了些近況。”黎依依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她能說洛伯母剛才問她,她和洛珩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有沒有沒發生點什麽事情嗎?

“我爸媽他們偏心偏得真嚴重,平常我媽很少下廚的,三餐都是家裏的廚子負責,偶爾我爸也會下廚,這回聽到你要過來吃飯,他們夫妻倆都卯足全力煮了一桌的菜,差點以為要過年了。”

從小父親就告訴他,身為洛家的男人,絕對要會下廚,洛珩認為那是因為父親疼老婆才會這樣要求。

眼下父母根本就疼黎依依疼到骨子裏了,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認為黎依依才是他們的女兒。

“洛伯伯和洛伯母的手藝都很好,還做了很多我喜歡的菜。”黎依依摸了摸自己吃得圓滾滾的小肚子。

“你有什麽食物是不喜歡的嗎?”洛珩一想起她今晚吃下肚的食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個小丫頭平常的食量果然都是裝出來的。

她半夜跑到廚房找東西吃,當他不知道嗎?家裏冒出這麽大一只“老鼠”,他瞎了才會沒發現。

食量稍微大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洛珩不曉得她為何不老實說,不過每個人總有一些難以啓齒的事,他也就裝做不知情了,只是若有準備飯菜的話,他都會再多做一些放在冰箱裏,讓那只大老鼠半夜能夠偷溜出來填飽肚子。

“嗯……蟲子?”雖然她不挑食,但有些地方的人會吃蠶蛹之類的昆蟲,這些她就不敢吃了。

洛珩後悔自己幹麽問她,昆蟲根本沒多少人敢吃好嗎!

兩人往附近的公園走去,夜裏的公園路燈亮着,有不少人在慢跑、散步或是遛狗。小的時候他們常常在這座公園玩,黎家移民之前也是住在附近,房子雖然還沒賣掉,不過已經租給別人了。

黎依依許久沒來過這座公園,公興建了不少她沒見過的設施,和她記憶中的模樣有些差距。

兩人沿着步道走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沒想到走着走着,竟然還遇到了熟人。

“洛珩?”一名身穿休服的男人牽着一只哈土奇,朝他們迎面走來。

“至翰,好久不見。”洛珩一眼就認出對方是童年玩伴莊至翰,他和莊家兄弟一直都保持聯絡,兩兄弟現在都在他們自家的證券公司上班。

聽他喊對方的名字,黎依依瞪太眼,沒想到十幾年沒見,莊至翰倒是變得挺人模人樣的。

在她的認知裏,莊氏兄弟一直都是小霸王,她一向對他們沒太多的好感,以前總覺得把洛珩和莊氏兄弟這兩個幼稚鬼擺在一起,根本是在襯托她的洛班哥哥有多麽成熟穩重、善解人意,使得洛珩在她童年裏的形象更加高大。

“還想說你怎麽會突然回家了呢,原來是帶女朋友回家。你好,我是莊至翰,和洛珩從小就是好朋友。”莊至翰向站在洛珩身旁的黎依依問好,并沒有認出她。

至于他牽着的哈士奇則是興奮地跑到黎依依腳邊,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想找人玩的哈士奇。

“你家這只色狗還真是死性不改啊……”洛珩望着一直往黎依依腳邊蹭的哈士奇,無奈地搖了搖頭。

“抱歉,奇奇比較喜歡女孩子。”莊至翰尴尬地向黎依依道歉。

“沒關系,它很可愛。”黎依依站起身,露出甜美的笑容。

莊至翰整個人都看傻了,心髒不由得一緊,難怪自己家的狗會那麽興奮,她的笑容美得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可惜對方是洛珩的女友。

“莊至翰,你現在還尿床嗎?”她臉上還是帶着甜美的笑,但說出口的話語卻讓莊至翰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至翰,她不是我女友。”洛珩突然覺得自己當初乍見黎依依時會吓傻不是沒有理由,瞧莊至翰整個人都愣住了,自己當初的反應可能還算內斂了。

“哈啰!我是黎依依。”黎依依發現莊至翰挺有趣的,都傻愣了老半天還沒回過神。

“你是黎依依?!”莊至翰搖了搖頭,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那個打架比男人還厲害的男人婆,竟然穿着裙子巧笑倩兮地站在自己面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莊至翰才終于按受眼前的女人是黎依依,這世界太玄幻了,原來女大十八變是真的!

被晾在一旁的洛珩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莊至翰方才明明還一臉傻樣,現在竟然兩只眼睛死死黏在黎依依身上,不斷找她攀談,當他是死了啊?

而這小丫頭也不曉得是傻還是遲鈍,眼前這一人一狗都一副色眯眯的模樣,明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竟然也沒察覺。

“奇奇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喜歡我。”黎依依微彎着腰,一邊撫摸着從剛才就一直往她腳邊蹭的哈上奇,一邊說道。

“也許它是明白主人的心意,依依,你現在住哪?不如我們交換個聯絡方式吧!改天一起出來吃頓飯,我弟看到你應該也會很高興。”莊至翰拿出自己的手機。

不管她是不是黎依依,總之不能錯過讓他産生好感的女人,反正她也不是洛珩的女友,不存在“朋友妻,不可戲”這道難關。

聽到這裏,洛珩的臉黑到不能再黑,莊至翰這話已經不是暗示,是明示了,黎依依竟然還傻乎乎地和對方談笑風生!

“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先回去了。”洛珩迳自拉起黎依依的手,不讓莊至翰有機會繼續開口。“還有,她現在和我住。”

黎依依連聲再見都還來不及說,就被洛珩拉着離開公園。

“我還沒給他電話啊……”對方才剛拿出手機,他們就直接離開,這樣不太好吧?

怎麽覺得洛珩好像在生氣?雖然她平常也沒少惹過他,可是她剛才沒做出什麽惹怒他的事吧?這怒火看起來竟比平時的還可怕,他是吃了炸藥嗎?

“你們還有機會聯絡嗎?沒機會就別點用手機儲存空間。”洛珩冷聲說道。

黎依依覺得自己無辜至極,怎麽又火上加油了,如果她這時說句“一組號碼根本不會點什麽空間”,會不會被活活掐死?

為了自己的脖子着想,這個時候還是先別說話好了,多說多錯。

“莊至翰以前那麽讨厭你,剛才卻大獻慇勤,擺明有詐,以後能離他多遠就離多遠,現在社會上不懷好意的人太多,你的眼睛要睜亮點,別被一些花言巧語給騙了……在公司裏也一樣,別理那些主動獻慇勤的職員,省得、省得以後給我惹麻煩,我還得替你收拾爛攤子。”

洛珩也不曉得自己做什麽氣成這樣,就算黎依依被人騙了,那也不他的事。

他說服自己之所以會那麽火大,只是因為看不慣黎依依對男人太沒防備,若是哪天被壞男人給騙了,他不好對父母和黎家雙親交代。

都怪這丫頭,沒事把自己打扮得那麽有女人味做什麽,像小時候那樣穿着T-shirt、短褲、拖鞋,不修邊幅到處亂跑也挺好的不是嗎?

“好,我知道了。”黎依依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洛珩,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聲音聽起來就還在氣頭上,不管他說什麽也都只能先應好。

意識到洛珩還牽着她的手,手腕處傳來的熱度讓她心裏一陣羞赧,洛珩似乎沒注意到,她忍不住不争氣地想,如果惹他生氣就能讓他主動牽自己的話,她其實不介意再多惹火他幾次。

走了一段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剛才怎麽跟莊至翰說了我們倆住在一起?”不是他自己千叮咛、萬交代,說絕對不能把他們回住一個屋檐下的事說出去嗎?剛才他意然自己先說了,這種雙重标準讓她很難拿捏。

“……我只是在響應他!”洛珩英挺的俊臉上出現一閃面過的難為情,不過很快又收了回來。

剛才他只是看不慣那一人一狗對黎依依露出色眯眯的模樣罷了,既然他們現在同住一個屋檐下,那麽他就要好好審視她的交友情況,避免她遇上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到頭來他還要出面幫忙解決。

首先,那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臭男人,第一階段就出局!

第 4 章 看熱鬧的“神獸”

燕九化作一陣殘影,幾下閃爍後消失在原地。

燕九走的太過匆忙,甚至還沒有來的及和燕十一告別。

“姐姐……”燕十一擡起的手臂,失落的垂下。

“怎麽就走了哪?”

她小口小口的咬着手中所剩無幾的糖,近乎貪婪的汲取其中的甜蜜。

“下次,可能就見不到了哪……”

暮色四合,已經有侍從開始在廊檐上挂燈籠。一盞盞高高挂起的大紅燈籠,為這所冰冷偏僻的園子,添了幾分煙火之氣。

有打着燈籠的侍從遠遠靠近,口中高聲呼喚着:“十一小姐,十一小姐,你在那啊?別玩了,快跟婢子回去吧”……

燕十一聽見尋找自己的聲音,起身躲向身後的花叢。

燕十一蜷縮在花枝茂密的深處,緊緊的抱着自己的雙腿,尖細的枝葉帶着刺灼的疼痛,紮在她驚慌失措的臉上。她只想将自己深深的埋藏起來,不被任何人找到。

燕十一将頭絕望的埋在膝蓋裏。

太陽一落山,黑暗就來了……

燕九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自己的居所。

還沒等她來的及喘口氣,她就趕忙啓動了院子裏的防護法陣。

當半透明的防護法陣,開始籠罩起整座庭院時,燕九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驟縮水”。

頃刻間,就剩下一堆散落在地的衣物。而燕九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突然,那堆掉落的衣物,聳動了幾下。

緊接着,聳動的幅度開始加大。

片刻後,從那堆衣物的縫隙裏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老鼠”腦袋。

那是一只毛茸茸圓乎乎有着蓬松大尾巴的“白老鼠”。

只見那只“白老鼠”十分人性化的噓了口氣,

用“老鼠”的身軀,做這種艱難的運動,簡直就是累死。

燕九用自己短小的胳膊,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

燕九眨巴着綠豆大的小黑眼,一會看看自己蓬松柔軟大尾巴,一會又瞅瞅自己短小的小爪子。她一屁股坐在身後的衣服上,四仰八噠的躺下,抱着自己蓬松大尾巴,在這張“豪華大床”上撒歡的滾來滾去。頭頂上的小耳朵随着燕九的動作機敏的擺過來,搖過去,看上去又蠢又萌。

剛穿過來時,面對燕九的就是這種處境。

穿成一只松鼠近親——白化版花栗鼠鼠妖。

你知道這是多麽驚悚,多麽駭人聽聞的一件事嗎!不管這只老鼠有多萌,看上去有多可愛,但都改變不了她是老鼠的事實。

不要說出花栗鼠不是老鼠,鼠妖和人差不多這種話。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一樣愛打洞,一樣食譜廣泛,一樣貪吃。

只不過一只是普通花栗鼠,另一只是半人半妖的燕九。

知道看見蠕動的蟲子就饑腸辘辘,想要大快朵頤的的那種感覺嗎?

簡直讓人崩潰!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最讓燕九頭疼的還是自己所穿的這具身體。

在中洲大陸只有妖族才能變成妖身。

而妖族則是依靠傳承血脈的多少,來決定子孫後代的等級。

當然也有傳說中的隔代遺傳,不過此種幾率太小,可以略過不提。

所以在燕九的父母裏,至少有一位擁有妖族血統。而且等級應該還不是太高,別問自己怎麽知道的。一只鼠妖能高級到哪去!

而燕卿顯然不是給自己妖族血脈的那一位。如果燕卿是妖的話,那現在學堂裏就不是一群“數字孩子軍團”,而應該是一群毛色各異的“小老鼠”。

只要一想到,一群老鼠坐在那裏乖乖聽課的場面,燕九就忍不住一陣想笑。

所以,帶有妖族血統的應該是自己的母親。

那位聲稱難産而死的母親。

可是《中洲大陸風雲志》提過,妖族是一種身體素質高,繁衍能力強的種族,怎麽會存在“難産”這種幾率低到不可能的事?

燕九忍下了一想事情,就忍不住舔爪子的沖動。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電視裏不都是這樣演的嘛:上輩子的恩怨情仇,總會在某個契機下揭開。

諸如你不是我的親生孩子,XX才是你真正的爹什麽的。

燕九将衣物收到了自己的儲物袋裏,然後把和自己臉差不多大的儲物袋,塞!進!了!嘴!巴!裏!

燕九對此表示,多看幾次就習慣了。

一開始自己也很難為情的,可是耐不住它實用價值高啊。

燕府統一發放的都是低階儲物袋,這種儲物袋不能滴血認主,誰拿了就是誰的。

還是放在嘴巴裏好啊,既不用擔心丢失,也不用怕用起來不方便。

雖然看上去有礙觀瞻,但只要接受了變身花栗鼠,然後往自己嘴巴裏塞東西的這種設定後,感覺自己簡直就是萌萌噠~~

這簡直就是防偷!防盜!防遺失!的不二之選!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帶上“妖”字的動物都有一項很牛的技能。當然了,很多人叫這種技能為天賦神通。

反正自己這只花栗鼠妖,除了在跳躍、打洞、貪吃這些鼠類的天性外。燕九最滿意的就是花栗鼠的天賦神通——自帶空間。

這一項技能直接就讓無膽鼠類,成為媲美神獸一樣的存在。

那感覺就像在自己的嘴巴裏,裝了一個異度空間傳送機。

燕九有時候都覺的,如果自己胃口好的話,簡直就可以分分鐘吞下一個燕府,還不帶打飽嗝的。

燕九“咂摸咂摸”嘴,一個小小的儲物袋,當然不在話下。

別說,一想到吃,還真有點餓了。燕九揉揉“咕嚕嚕”直叫喚的白肚皮。她拿出一瓶聚靈丹,縮起鼻子輕輕的嗅了嗅。靈氣充沛,藥香怡人,這應該是燕卿今天給自己的那瓶中品聚靈丹。

“這種好東西用來充饑太浪費了,還是換一瓶吧。”

“吧唧”,燕九又吐出一瓶聚靈丹,靈氣一般,藥氣微澀,這瓶下品聚靈丹正好,用在填飽肚子再好不過。

燕九倒出兩顆下品聚靈丹,放在嘴裏炒豆一樣“嘎嘣嘎嘣”的嚼着。

丹藥一入腹,瞬時化作一股溫暖的熱流,奔散于經脈之間。

燕九放松的閉上眼睛,呼吸漸漸綿長,蓬松豎起的大尾巴,将她輕輕的圍繞在中間,只露出警惕豎起的小耳朵。

空氣中漂浮的靈氣顆粒,仿佛受到了召喚,從四面八方游離而來,卻在燕九四周停滞不前。只有那些沉穩的蜜色土靈氣,依然堅定不移的朝着燕九繼續邁進。

那些土靈氣顆粒一接觸到燕九,就紛紛化作燕九經脈裏的靈氣大軍,按着燕九指定的軌跡周而複始,流轉不息的緩緩流淌。直至運轉了二十四大周天,方才漸漸停歇,那蜜色的顆粒也變得更加光亮,更加凝實。

燕九吐出口中濁氣,有一絲灰色汽霧狀的煙氣散于四周。

那是那兩枚下品聚靈丹所含的丹毒濁氣。

是藥三分毒,丹藥也是如此。尋常丹藥裏除了蘊含修煉所需要的靈氣,還有煉藥時産生的有毒物質。這些東西長年累月的積累在體內,就會成為丹毒。

丹毒若是爆發,輕則修為減退,重則性命不保。

一般來說丹藥品階越低,所蘊含的丹毒越多,所以高階煉藥師才會如此受人追捧。

普通人是逼不出丹毒濁氣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鼠類抵抗力高的原因,這些不被吸收的有毒物質,總能在自己修煉完成時,彙聚到一起輕松吐出。

這也算穿成花栗鼠的福利之一了。

“噌”!

燕九彈出指間尖銳的利爪,微微碰撞間發出金石相撞的清亮金屬摩擦聲。

燕九扭了扭圓滾滾的腰身,現在,肚子飽了,終于可以繼續“大業”了!

燕府,某園子,地下五米處……

揮手如電,出手如飛,手指的每一次揮舞都能切割下一大塊泥土。燕九十指飛快的變換,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堅定而孤獨的挖掘着。在她身後,一條長長的隧道逐漸成型……

一個時辰後,燕九停下了挖掘的步伐,她收回指間的利爪,随意的呼扇着酸軟的胳膊。

當花栗鼠不易啊,當一只有理想的花栗鼠更不易。

燕九看着身後的長長的甬道,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從自己察覺到燕家的不尋常後,自己就一直在找一條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後路。

選擇來,選擇去,自己還是挑了身為花栗鼠的老本行——打洞來實施。

自己的目标很明确,挖一條離開燕家的地道,用來逃命脫身。

即便是自己多疑?猜測錯了,也可以把這項工作當做磨練爪子的任務。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燕九忽略了最大的一個問題,燕府的面積。

即使是善于挖掘的花栗鼠,即使有身為妖的加成,可自己即使努力了三天,也沒有把這條隧道挖出燕府,挖向世界。

燕九揮出利爪,氣沉丹田,雙手交錯,狠狠的揮向頭頂上的泥土。還是挖個小洞,出去透透氣吧,順便觀察觀察,看看挖到那裏了。

燕九從小小的洞口裏探出頭,不同于地下的潮濕陰涼,地面上的空氣十分清新,吹來的風裏還帶着隐隐的花香。

燕九跳出洞口,抖抖身上的長毛,甩掉沾着的土屑。瞅瞅潔白如雪的皮毛,燕九滿意的點點頭,這樣順眼多了。

燕九跳上身旁的一棵古松,開始站在高高的樹梢上,打量這所園子。

沒有自己的園子大,除了幾棵高大的古松怪柏外,種植的都是一些芍藥、牡丹類的普通花卉。

所以自己這是挖到普通人住的園子了?看規格,似乎還是家主夫人級的。

燕九撓撓下巴,所以,自己這是又挖偏了?

看來,自己挖了三天還沒有挖出燕府,其中挖偏也占了很大的比例。

燕九故作輕松的想到,這也是難免的嘛,畢竟地下一片漆黑又沒有參照物,挖偏也是很正常的。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音傳來,燕九頭上的耳朵警惕的豎起。燕九透過松樹的縫隙,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那是一位年近六十,手提食盒的婦人,但與年紀差不多的學堂師傅相比,這兩人簡直就像祖孫一樣天差地別。

腳步沉重,沒有修士的輕靈,應該是個凡人。再看她身上的穿戴,應該是貼身嬷嬷之類的角色。

燕九拍拍“砰砰”亂跳的心髒,吓了一大跳!還以為被發現了哪!看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洞裏比較安全。

燕九剛想跳下樹梢,回去繼續挖洞,就聽見一陣摔砸聲傳來。

燕九動動耳朵,有女人氣急敗壞的尖利說話聲隐隐傳來。

燕九眼前一亮,似乎有好戲可以看啊……

身為大****的一員,燕九完美的繼承了大****看熱鬧的特性。

燕九跳下樹梢,幾下起落後,就蹲在了一棵枝桠虬結的柏樹梢上。

燕九愉快的搖搖尾巴,此處視野開闊,正對着那間燈火通明的閣樓,從半開的雕窗裏可以清晰的看見屋內的情形。

燕九從來沒想到,自己這臨時起意的看熱鬧,還能扯出一樁駭人聽聞的秘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