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許諾

“難怪呢,我說我從來沒聽老爺提起過。”呂夫人一笑,覺着這件事确實沒什麽可利用之處,因心下暗暗惋惜,不過面上卻仍是滿面春風的。

一直到戌時末,顧明陽方滿臉喜色的回來,呂夫人忙要人去廚房傳飯,結果就見丈夫擺手道:“不必了,在宮中用了禦宴,這會兒飽着呢。”

“賜宴不就是那麽回事?老爺從前又不是沒吃過,往年萬壽節,不是說到了你們跟前的菜都涼了,不過吃一兩口應應景。回來還要吃東西呢。”

呂夫人替丈夫脫了大衣裳,小丫頭捧了銅盆手巾在那裏等着,顧明陽便洗了臉,然後笑道:“從前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原來這晚上賜宴和中午不一樣,都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只在春陽殿裏,不到百人,二三十張桌子就妥當了,我們都坐在桌子後,菜色湯水都是熱的。我又敬陪末座,根本沒人注意我,皇上也很少說話,大家都在吃,這樣我還不趕緊混個飽?”

“原來是這樣。”呂夫人也笑了,從顧明陽手裏接過手巾:“妾身聽呂管家說,老爺特意派人送信回來,說是榮親王今兒成了太子,難怪您那麽高興,我聽了這消息,都替大姑娘歡喜呢。”

一說到這事兒,顧明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哈哈笑道:“可不是?當時群臣們都驚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不過當今聖上向來喜歡出其不意,這事兒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兩個孩子的親事,榮親王今日還和我說了兩句話呢。我能留在賜宴的名單裏,應該也是他特意吩咐了的緣故。不僅如此,蕭将軍和江北也留在晚上賜宴了,皇上當着衆人的面兒,誇江北是青出于藍勝于藍,說他是國之棟梁,還許諾說,若将來他能立下更大的戰功,就封他做侯爺呢。”

“這是真的?”

呂夫人被深深地震驚了,同時心中痛得滴血:“怎麽會呢?皇上那是金口玉牙,這樣承諾怎麽會輕許?咱們大夏朝要得個爵位多難啊,如今京城統共還沒有十個侯爵呢,都是開國時跟着太祖征戰四方的那幾個大将的後人,那孩子才多大?他老子都沒有爵位,皇上就要給他封侯?”

“呵呵,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京城中人人都說那孩子是殺人魔王,這名聲可不是空穴來風,但關鍵就是,他殺的都是鞑子。今兒皇上說起我才知道,原來這孩子從十五歲起上陣殺敵,三年間共斬首鞑子一千二百餘人,北匈左平王就是死在他手裏,你看看,他殺鞑子的數目比得上一場大戰了,這樣功勞,若不是他年紀太輕,這會兒就該封爵的,皇上大概也是想再磨砺磨砺他,又怕如此功勞不給重賞會傷他的心,所以才許下封侯承諾。”

顧明陽耐心解釋着,說完只聽呂夫人驚呼道:“哎喲,好在他現在回了京城,這若是還在邊疆,豈不是立個功勞就能封侯了?真這樣,他可是咱們大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侯爺了吧?”

“可不是。”顧明陽走到座位上坐下,丫頭送上茶來,他接過喝了一口,忽地又微笑道:“不過你說的也不一定,北匈這兩年聽說天氣還好,他們也沒怎麽侵犯邊境,只是狼豈會變成綿羊?所以早晚有一場大戰,到那時,或許就是江北那孩子建功封侯的時候了。”

說到這裏,他見呂夫人怔怔出神,便放下茶杯喚了一聲,卻不見對方反應,連喚了三聲,呂夫人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強笑掩飾道:“我實在是太震驚了,這真是多虧老爺英明,之前為大姑娘定了這門親。若是放在如今,哪裏還輪得到咱們家和蕭家攀親啊?”

“那是自然。”顧老爺也覺着自己這件事做的實在英明之極,但很快就又往呂夫人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說起來,這事兒還是要感謝夫人啊,所以說咱們家真正英明的是你才對。”

“老爺莫要打趣我了。”呂夫人扭過頭,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把一泡眼淚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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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兒晚上父皇的話你也聽見了,我料着邊關過不了兩年,必然還有一場大戰,到時便是你建功封侯之時,呵呵,大夏開國最年輕的侯爺,不,說不定是從古至今最年輕的侯爺,這個風光你可一定要得到手才好。”

太子府的書房內,新晉太子殿下看着坐在下首的小舅子,笑呵呵的說道。

“封侯也該是封我爹。”蕭江北微微皺眉,顯然對太子的提議并沒有多熱切。

“功勞是你立的,你父親自然可以跟着沾光,卻不能将爵位封給他。想來他心中也不會在意這種事,兒子風光,不比他這個老子風光還好?可憐天下父母心,等你做了父母,便知道這份心意了。”

太子殿下不以為然,想到自己的岳父性子随和,他忽然便想起之前在禦書房聽到的趣事,于是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趣的盯着蕭江北問道:“聽說你把從左平王那裏得的短刀送給了那顧家姑娘。怎麽?就這樣中意她?為什麽?”

“因為她很好。”蕭江北努力想了想,卻只迸出這麽句話。

太子頓時氣結,沒好氣道:“廢話,我當然知道她好,我就是問你,你初回京城,怎麽就知道她有哪裏好?莫非在此之前你們曾經見過面?”

“沒有。”蕭江北緩緩搖頭,接着将那日酒樓上顧绮羅替自己辯駁的話複述了一遍。

難得這冷冰冰的小舅子一下說了這麽多話,太子自然聽得格外認真,聽完後沉吟良久,方緩緩點頭道:“這女孩子确實不錯,當時她恐怕也是深受流言之害,對你懷有厭惡恐懼之心,在這樣情況下,她尚且能幫你說句公道話,足可見品性高潔,非是那些人雲亦雲的閨閣千金可比,最難得是她這份見識,女孩兒中竟也有這樣的奇才?須知就是朝堂大臣們,又有幾人能說出‘除非将來兩國可以平等合作互通有無,這卻要先把鞑子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與你言和’這樣的話?那些個老大人,倒也不是沒有才,但能看透這連年戰事真正終結之道的,還真沒有幾個,這女孩兒了不得,有機會我倒要見一見。”

蕭江北聽身為太子的姐夫也如此誇獎顧绮羅,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總算多了一絲溫暖笑意,忽聽太子又笑問道:“邊關十五載,如今終于回京,你這幾日就沒到處走走?可逛得開心麽?開心也沒什麽,但千萬別讓京城繁華迷了心,那就沒出息了。”

“不開心。”

出乎太子意料,小舅子竟露出了一副氣哼哼的模樣,他詫異之下,連忙問怎麽回事?卻見蕭江北沉吟片刻,方生氣道:“我不願逛,爹和姨娘又不許我去接她出來走動。”

“你說的是誰?”太子滿頭霧水,見小舅子指控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像是在說自己明知故問,他又想了想,方猛地醒悟過來,驚訝道:“不是吧?你想接顧家姑娘出去走動?胡鬧,真是胡鬧,哪有這樣的事?難怪連你爹那樣的好性子,都不肯答應你。”

“這些所謂規矩真是煩人透頂。”蕭江北冷哼一聲撇過頭去,卻聽他姐夫冷笑道:“你就知足吧,當日膽大妄為闖了人家的後院,這才見了那顧家姑娘一面,你知道多少夫妻都是在新婚之夜才知道彼此長相的?就連你姐夫我貴為皇子,都不能例外,你小子還有什麽好不滿的?”

“邊關就沒有那些規矩。”蕭江北還不服氣,硬邦邦頂了一句。

“可這是京城,達官貴人雲集的京城,行事最講規矩的京城。”太子加重了語氣,見小舅子的“嚣張氣焰”終于被自己壓了下去,臉上卻添了幾分黯然,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怎麽?就這樣喜歡?幾天不見面罷了,就相思起來了?”

蕭江北重重點頭,卻不說話。

“罷了罷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規矩很煩人。看在你駐守邊疆十五年的份兒上,讓姐夫幫你一把。嗯……姐夫在玉蘭山下有個莊園,裏面有幾個溫泉池子,不如我就把這莊子送你,反正我一年也去不了一趟。如今正是冬天,泡溫泉的好季節,你不如帶着你弟弟妹妹,再邀請了顧家人,一起去那裏盤桓兩日如何?到那時,怎也有機會見面的。”

見小舅子面上難得露出一絲雀躍表情,太子忙擺擺手,冷哼一聲道:“先別高興的太早,這其實也很胡鬧了,你那未來岳父可未必能答應呢。反正啊,姐夫就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手段。”

“多謝太子殿下。”蕭江北站起身:“我這就回去和姨娘弟妹們商量。”

“急什麽?等着,我讓人把那莊子的地契找給你,那周圍還有好幾百畝的良田呢,便宜你這小子了,不是看在你戰功卓越的份兒上,我肯把這樣鐘愛的地方給你?哼!”太子喚住蕭江北,接着對身旁丫頭道:“去和太子妃說一聲,将玉蘭山下那處溫泉莊子的地契拿來。”

第 13 章 (2)

在成德的指引下,她踏進內室,就見在宮裏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容湛,穿着一襲淡紫色的便袍,墨發束在腦後,插查了一根做工精致的玉簪,一手握着一把象牙白骨扇,悠閑的靠坐在房間的白玉床上,慢條斯理的翻着一本書

他給她的感覺和上一次有些不同

身穿龍袍的李容堪威嚴霸道,給人一種睥睨天下的高貴之姿

而眼前這個身穿便服的李容堪,卻像極了一個貴公子

穆環貞一對之間有些傻眼,沒有學過太多宮廷規矩的她,倒是忘了見了天子就要下跪磕頭這個禮節

等她想起來應該給皇上跪拜的時候,李容堪已經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輕笑道:“免禮吧,朕并非迂腐之人,而且這裏并非皇宮,有些規矩不守也無妨”

穆環貞愣愣的盯着他良久

他笑道:“六王妃肯定在想,朕為何要用這種方法将你帶到這裏來見駕吧?”

“這的确是我目前很想知道的事情”

聞言,李容湛朗笑幾聲,優難的搖着扇子,肆無忌憚的打量着眼前這個身材嬌小、長相可愛的女人

丙然和上次在宮裏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在她看向他的對候,目光中沒有畏懼、沒有膽怯,态度大方坦蕩、直言不諱

而且上次在宮宴之中,她當衆質問董天養的那一幕,深深絡印在心裏,就是現在回味起來,也覺得甚是有趣

這樣的女子,他從未見過

人性就是這樣,對于新奇的事物總有一探究竟的,就算他責為一朝天子,仍舊會不擇手段的,想把自己未知的事物打探得明明白白

“今日突然派人将六王妃帶到适裏的确有些冒味,而這麽做主要是因上次六王妃在宮裏戲耍禮部大臣的那一幕,讓朕對你印象深刻

“雖然朕居于宮中,可仍舊聽過關于穆府大小姐的一些傳聞,譬如膽小怯懦、身體嬌弱可幾次與你接觸後卻發現,那些傳聞與事實有些不符,所以……!李容堪勾起笑容,“朕忍不住想要親自驗證一下,傳聞中的穆家小姐,和朕眼前所見識到的六王妃,究競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不否認當初給老六送老婆的對候,的确用了些異樣的心思

對于這位穆小姐,他曾派人仔細打采過她的情況,如果不符合他的要求,她是不會有機會被送為老六的妃子,嫁進六王府的

可是這位穆小姐嫁人前和嫁人後的性情居然相差這麽多,這就讓他産生懷疑,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才導致今天這樣的後果

穆環貞被他的問題問得一怔

事實的真相她可以向李容欽坦白,卻沒法向外人透露

而且皇上費盡心機将自己帶到這裏單獨問話,是不是也太勞師動衆了?

還有,穆大小姐的性情是好是壞,是柔弱還是潑辣,又與他有何關系?

看來當初皇上為自己的弟弟送老婆對,的确是用了心機的

這讓穆環貞開始擔憂起來,面對李容堪的詢問,她只能小心作答

“皇上這問題可真把我給問倒了,不過傳言既然會被稱為傳言,內容自然往往與事實真相不符”她笑了笑,“就比如六王爺,在我嫁進六王府之前,也曾聽說六王爺的一些事跡,很多人都說六王爺乃不祥之身,克妻克母,可是事實的真相卻并非如此

“皇上,您貴為一國天子,對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感到好奇,實在令人感到萬分不解另外,您突然派人将我從六王府擄到這裏,如果被王爺知道了,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皇上和李容欽之間的關系如今已經是如履薄冰,如果再讓他知道皇上暗中将她帶到這裏,說不定一怒之下……

她不敢去想那後果

李容欽表面上看來雖極不正經,又以捉弄人為樂,可一旦被人給惹毛了,他肯定也是不一個好說話的主兒

假如兩兄弟真因為自己而發生争執,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的皇上,萬一在一怒之下真要了李容欽的命,怎麽辦?

似手看出她臉上的擔憂,李容堪調侃道;“莫非你在擔心,老六知道你被朕私下請到這裏一聚後會吃醋?”

“我不該有這些擔心嗎?”她反問“畢競我現在的身份是六王爺的妻子,皇上無緣無故将我從王府帶到這裏,若是被王爺知道,到底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言下之意是——您就快些命人将我送回王府,免得兩兄弟真因此而起了什麽争執可就不太好了

沒想到她不馴的姿态,更加引出了李容堪幾分的好興致

天闕王朝皇帝的後宮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雖然穆環貞的姿色并非最上乘,可是比起他的那些妃子,卻別有一番味道和風情

男人的通病,看到有趣的女子,總會不由自主的受其吸引

可是沒等李容堪開口說話,外面隐約傳來一陣打鬥聲

兩人同時一征

不多對,就見一個年輕的護衛一臉慌張的闖進來,跪倒在外,“皇上,大事不好,行宮突然闖進不少東夷殺手,皇上此次微服出宮的行蹤暴露,那些東夷殺手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已經将行宮團團包圍”

李容堪一怔

他這次出宮,因為不想聲張,所以只帶了十幾個貼身護衛和太監成德,沒想到竟會暴露行蹤,被東夷殺手阻截了個正着

那護衛神色凝重的說:“屬下等人已經讓陳五回宮去召集救兵,可是皇上,再過不久,東夷殺手就會殺到這裏,為了皇上的安全,您現在就從後門離開,屬下等人會誓死護皇上周全”

正說話間,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近

穆環貞被這種情況吓了個半死

她也太歹命了吧,居然遇到前來刺殺皇上的刺客?!

可眼前的情況根本不容許她再多想,外面越來越近的打鬥聲提醒她,如果再不離開,她很有可能就會變成那些刺客刀下的亡魂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她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李容堪,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晚,低聲道:“同朕一起走”

說着,在幾個護衛的掩護下,兩人跑向後門

讓她意外的是,這行宮的後門外居然是一片荒郊野嶺,當一行人從後門出來的時候,就見眼前埋夥着十幾個黑衣打扮的殺手

幾個護衛見此陣勢,急忙道:“皇上快走,屬下會盡力攔住他們……”

說話間,兩夥人已經打在一起

李容堪扯着穆環貞躲過那群黑衣人的追趕,拐進了一片小樹襪

可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射出了一支冷靜,正中他的右腿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穆環貞踉跄了一下,就見他的右腿上插着一支利箭

她心裏一驚,有心想不理這個強行把自已擄到這鳥不拉尿的鬼地方,又害自已被追殺的人,可從小接受的教育,卻讓她沒辦法眼睜睜把他扔在這裏等人來宰

幸好那幾個黑衣人被護衛絆住,尚有餘裕幫他,她小跑過去,一把将李容堪扶了起來,焦急的問:“皇上沒事吧?”

李容堪的右腿受了靜傷,行動受到阻礙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上滾下,身體只能借着她的肩膀來支撐重量

“朕……暫時還死不了”

穆環貞見他五官揪成一團有些難受,心知必定是極疼,他額上才會大顆大顆的掉下汗珠

她使盡吃女乃的才氣,扶着他穿過樹林

幸好不遠處有一個山洞,為了避免那些黑衣人太快找到他們的位置,她拖着受了傷的李容堪躲進山洞

裏面有些潮濕,可現在是午時,陽光充足

穆環貞将他扶到一處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地方,慢慢讓他坐下

由于李容湛的右腿插着靜,這讓他坐起來有些麻煩

他死咬着下唇,指着腿上的靜,強顏歡笑道:“知道六王妃有沒有膽識,将朕腿上那礙眼的東西給撥掉?”

“皇上确定信任我嗎?別到對候把皇上弄疼了,您就治我一條罪……”

“你這女人心眼還真多”他強忍痛意,坐得有些難受,“好了,你拔吧,朕并非不講理之人,就算你真将朕的腿弄瘸了,朕也不會怪罪于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當年雖然主修心理學,可最基本的醫學知識也略知二一

慢慢揭開李容堪的袍子,此時鮮血已經染紅了褲管,如果再不止血,她擔心後果會更加嚴重

可是硬生生掉那支箭,一定會痛得他死去活來

四下梭巡了一圈,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

最後,她低頭,一把将自己的外袍撕下來大半塊,工工整整的摺好,送到對方嘴邊

“張嘴,用牙齒咬着,免得待會兒疼極了,皇上再誤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李容堪背靠着山洞的岩石,看着她遞來的布科,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他沒有吭聲,接過來,輕輕咬到嘴裏

穆環貞投給他一記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那些東夷人為何要刺殺皇上?”

自從來到這個朝代,偶爾閑聊時也從李容欽的嘴裏聽說過一些天闕王朝之外的幾個小柄家

東夷位于天闕之東,是一個注重軍事的小柄

由于天闕與東夷邊境長年駐守天闕軍隊,所以一般情況下,東夷人不敢輕易闖入天闕的地界

“我天闕周邊有很多小柄,唯有東夷,始終不肯歸降天闕……啊——”

正含混不清的說着,李容堪突地慘叫一聲

因為就在這時,穆環貞一把拔去他腿上的利靜,鮮血頓時迸出

她急忙又将外袍撕下一片,小心翼翼的包住不斷流血的傷口

李容堪的心裏忍不住升起幾分微妙的變化原來她剛剛和自己講話,是故意分散他的心思

眼前這小女人,認真為他包紮傷口的模樣,竟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他無法形容內心深處的感覺

大概是從小到大,凡是與他接觸的女性,都帶着謙恭和卑微,就算是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妃嫔,每次見了自己,仍是都用極盡讨好的語氣來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話

他知道那些女人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不外乎地位和權勢

後宮之中原本就沒有真情存在,上百個女人共侍一夫,私底下的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場無聊的笑話,做為被争奪被讨好、被極盡奉承的角色,他一直冷眼旁觀,任那群女人争得你死我活

可夜深人靜之時,內心深處又不免升起幾分孤獨

沒有一個女子能真正走進他的內心,只因在複雜的深宮之中,每個人都戴着面具活着,一個個的都為了自已的家族和将來,使盡手段費盡心機,這樣的人如何能談真心?

可眼前的穆環貞卻與那些人完全不同

幾次相處,他發現這個女人對自己雖然有敬意卻并不奉承

救他,對她來說仿佛只是一種責任和義務

他想,如果此時受傷的是路邊一個普通的人,她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對方就此死去,而是同樣會伸出援手,盡心救治

認認真真的将李容堪的褪傷包紮好之後,一擡頭之際,就見眼前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已

她表情一征,唇瓣微微張着,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才好

就在這對,外面傳來腳步聲

穆環貞剛想起身,就見山洞口驀地出現一個高大挺拔的黑影

那人繃着俊容,眉頭緊鎖

他背對陽光,她一時之間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覺得那人渾身上下布滿了戾氣,一股恐飾而黑暗的氣息,在那人周身萦繞着

當他一步步的向山洞裏走來的時候,她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是李容欽!

一個她從來都沒見過的李容欽

少了平時的玩世不恭,他臉色凝重,幽籃的雙脾迸發出駭人的光芒

她被那兇狠的眼神吓壞了

記憶中的李容欽,從來都是笑口常開,就算是那雙被外人傳成是妖瞳的雙眼,也總是帶着戲谑的笑意

可此對此刻,笑意不複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殺意的陰狠

這樣的李容欽讓她沒來由的害怕,心底忍不住想,那果然是一雙能把人活活吓死的妖瞳

他就像從地獄走出來的使者,手提鐮刀,陰森恐飾,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揮起手中的武器,将一切惹怒他的人變成他的刀下亡魂

李容欽徑自走到兩人面前,陰着俊臉,居高臨下的看着穆環貞

當他的視線不小心落到滿地污血的時候,臉色變得更加猙獰可怕

“你受傷了?!”

他語氣十分駭人,下一刻,她就覺得自已被他打橫抱在懷中,力道之大,她還以為自己的骨頭會被捏碎

“沒有,受傷的那個人是皇上……”

李容欽冷冷看了腿上包着布料的李容堪一眼,幽藍的瞳孔微微縮緊幾分

當他确定穆環貞只是扯壞了衣袍而并非受傷時,隐約呼了一口氣

“不準再有下一次,否則,本王就将你鎖在王府裏,一輩子都不準你再看到外面”說着,他沒看受傷的皇帝一眼,就這麽抱着懷裏的女人,轉身離開

第 15 章 武者本色

“倒退三步,收腹!”

血蝠王洪蝠的聲音,及時在洪淵腦海裏響起。

雖然一向申明不會出手相助,聲音聽起來仍然冷冰冰的,嚴酷無情。但生死關頭,在洪淵就要遇刺身亡的瞬間,及時指點,用另一種方式幫助洪淵躲閃致命的刺殺!

“呼!”

剛剛挺起腰身的洪淵,來不及多想,毫不猶豫地執行血蝠王的指令。

上身不動,甚至來不及看一眼來勢兇猛的殺手,腳尖發力,身體鬼魅般突然後退,腹部深深地凹下去。只聽嗡的一聲,眼前寒光一閃,鋒利的十字刺擦着腹部呼嘯而過。眼前這個殺手攻擊淩厲,實力驚人,可惜,再次功虧一篑!

“昂頭,身體後仰!”

血蝠王冷冰冰的聲音,再次響起。

洪淵身體剛剛後仰,近在咫尺的十字刺就向上一劃,差之毫厘地貼着鼻尖劃過。

化身一只小蝙蝠站在左肩上的血蝠王,給洪淵的提示絲毫不差,似乎提前預判到了殺手的下一個動作,讓洪淵再次躲過了致命一擊。

“咦……”

實力強大的蒙面殺手再次一聲驚叫,不可思議地看着只有凡武二重實力的洪淵。

以他經驗和實力,本以為這次任務手到擒來,可以輕而易舉地刺殺洪淵這個小雜役。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武府記名弟子,竟然如此棘手?

一而再,再而衰,衰兵必敗!

蒙面殺手雙眼一聲冷哼沒有繼續追擊,萌生了退意。一擊不中,遠退千裏,這永遠都是殺手的準則。接連三次失手後,行蹤已經暴露,銳氣已經衰竭,再戰下去也許就出現更多不可控制的變化了。

“回旋轉身,力破千軍!”

血蝠王的聲音,猛然在洪淵腦海裏響起。

洪淵心如明鏡,明白血蝠王的目的,霍然回旋轉身,施展國破山河掌第一式,看都不看就徒手一掌拍出去。從被動躲閃到反擊,一個呼吸的時間都不到,攻防轉換的速度任誰都意想不到。

“嘭!”

洪淵這一章勢大力沉,狠狠拍在了蒙面殺手的背部。一擊得手,立馬倒退,避過呼嘯而至的十字刺。

緊跟在,在血蝠王的提示下再次一個搖擺回旋,出現在蒙面殺手的正面。兩指岔開,指尖發力,猶如兩杆紅纓槍一樣戳中蒙面殺手的眼睛。一聲慘叫後,措手不及的蒙面殺手眼前一黑,眼前一片黑暗,雙眼鮮血淋漓。緊跟着,迎來了洪淵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國破山河掌,力破千軍!”

“大力金剛手,強力暴擊!”

……

洪淵輪番施展國破山河掌和大力金剛手,這個時候,不必血蝠王指點,就向蒙面殺手發起了兇猛的攻擊。來來回回就這兩招,但攻擊越來越淩厲,越戰越勇!

號稱奪命閻王的一個頂級殺手啊!

連這樣一個高手都殺了,同等境界內的武者,誰與争鋒?還有誰能阻擋自己的鋒芒?

洪淵戰意澎湃!

天地是囚籠,身體是囚籠,眼前的這個殺手也是一個囚籠,或者說,一座原本只能仰視的高山!

殺了這個強大的殺手,就翻過了一座大山,刷新自己的極限。實力的增長倒還是次要的,關鍵是斬殺強敵後鑄就的信心、勇氣和銳氣,那将是踏上修煉巅峰的奠基石!

“嘭嘭嘭!”

雙眼失明的蒙面殺手接連中掌,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憑着敏銳的聽覺躲避洪淵的重擊,邊戰邊逃,企圖遠走高飛。但随着腦袋中拳,耳朵一陣陣轟鳴,感應不到洪淵的位置和攻擊,情況越來越不利,只能被動地防守,傷勢越來越重。

滿懷信心而來,本以為這次的任務輕而易舉;如今,卻是撤退無望,身臨險境,從一個殺手淪為洪淵的陪練!

“說,是誰派你來的?”

洪淵一拳擊退身受重傷的蒙面殺手,語氣冰冷。

自己和妹妹寒小妖來到落葉城的時間并不長,和周圍的人無冤無仇。在這裏,如果非得說有什麽仇人,那只有兩個。一個是飛揚跋涉,前不久在武府廣場被自己當衆羞辱了一番的惡少葉飛;另一個,就是鎮守武府煉丹閣的武府大弟子步風雲!

步風雲實力強大,年紀輕輕就突破到凡武五重,號稱無情骨大師,在武府年青一代的弟子中罕逢對手,自視甚高。就算找到了自己頭上,恐怕也是光明正大地挑戰,而不會偷偷摸摸地請人刺殺。

這樣一來,幕後的主謀已經是呼之欲出了。但殺了這個蒙面殺手之前,洪淵還是要再确認落實,早作打算。

“哈哈哈,殺了我吧!想要我供出幕後金主,絕無可能!”

蒙面殺手哈哈大笑,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渾身鮮血淋漓,站都站不穩。

然而,就在洪淵以為他要倒地不起等死的時候,突然間,這個蒙面殺手一聲怒喝,一把扔出鋒利的十字刺,毫不猶豫地轉身落荒而逃。視死如歸和奄奄一息的樣子,全都是幌子,想要麻痹洪淵的警惕死裏逃生!

“找死!”

洪淵目露寒光,腦袋一偏,閃過呼嘯而至的十字刺,跟着一腳提出,把面前的一塊石頭踹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蒙面殺手的後心。“啊……”,已經躍到了圍牆上,脫困在即的蒙面殺手一聲慘叫,身體晃了晃後轟然倒地。

這一次,沒等他站起來再使詐,洪淵就幾個箭步沖了上去。掌心血光蕩漾,猛地一掌拍在蒙面殺手的腦門上,咔嚓一聲,後者腦袋崩裂,身體萎縮,渾身的力量和血肉精華化作一抹血光沒入洪淵體內,伴随着無數陰暗的念頭和滔天的戾氣。

“幹得好,該出手時就不能有絲毫猶豫,殺機果斷方為武者本色!”

血蝠王搖身一晃,化身一個黑袍人落在地面上。

也不知他從哪裏摸出一包藥粉,撒一點在蒙面殺手身上,後者的屍體就迅速化作一灘血水滲入地下消失不見,連一根骨頭都沒有留下。

往日在落葉城家喻戶曉的號稱奪命閻王的這個殺手,兇名顯赫,如今卻死得無聲無息,只留下十字刺這柄獨門武器和一本小冊子。封面上,寫着‘暗十字’三個大字。

第 12 章 收個師妹吧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夢了好久終于把夢實現!”在回武館的路上,高大壯興奮地哼着一首老歌,手上則拎着八個滿滿的大袋子,窮了這麽久,終于可以爽快地買一次東西,渾身都湧動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快感。

“你好,請問一下,你知道葫蘆裏怎麽走嗎?”看着快步走來的高大壯,李穎激動地走上前,趕緊問道。

在這條路上來回轉悠了幾圈,李穎都沒找到那個什麽葫蘆裏,而且路上來來往往都是的士,行人看不見一個人,真找得她有點煩躁了。

“知道啊。”高大壯有點納悶地看着眼前的美女,看她這身穿着打扮,絕對屬于白領人士,怎麽要去葫蘆裏呢。

“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好嗎。”聽倒高大壯的回答,李穎頓時歡喜無比地說道。

“哦,小事一樁,不必客氣,我就住葫蘆裏,你跟我一起走吧。”高大壯對美女并不感冒,擡擡手說道。

兩人一邊走,李穎一邊問道:“對了,你住葫蘆裏,我想和你打聽個人。”

“打聽誰?”葫蘆裏總共就4戶人家,高大壯個個都認識。

“有沒有一個叫劉辛的啊?”

“誰?”

“劉辛!”

“哈哈,難道你也是來拜師學藝的?”一根筋的高大壯雙眼滴溜溜地繞着李穎上下掃視了幾遍說道。

“拜師?”李穎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當然了,不是為了練武強身,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來找我師父幹嗎?”高大壯理所當然地說道。

“恩,你這身子骨的确挺柔弱的,不過你放心,只要能安心跟着咱師父後面練武,保準你能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

聽了高大壯這番話,李穎心裏泛起了小嘀咕,咦,不對啊,今天上午這個劉辛明明是說賣玉等着急用,現在聽他徒弟這番話,他居然還開了個武館,日子過得挺滋潤啊,那裏像缺錢的,難道,真像爺爺說的那樣,他是個高人?

“那個,你師父是不是還在快遞公司幹過?”李穎生怕自己搞錯人,想了想問道。

“對啊,你怎麽知道,哈哈,看來你真有心,還找去快遞公司。”高大壯樂呵呵地說道。

看來這個劉辛就是上午賣玉佩的,高人,肯定是個隐世高人!李穎眼神裏閃過一絲激動,俗世之中的修真高手,那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

要知在這俗世之中,一無靈材仙草,二靈氣稀薄,所以無論是名門正宗,還是魔門邪派,都寧願待在仙山名府裏潛心修煉,一心想着能夠舉霞飛升,哪裏有誰吃飽了撐着,願意來俗世晃悠。

不過那些門派還是比較樂意收些俗世中名門望族的記名弟子,一來可以提供雄厚的財力資源,二來也能夠幫他們物色一些資質過人的弟子。

作為交換,他們也傳授給那些弟子簡單的修真口訣,讓他們能夠延年益壽,對俗世中人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好處。

李穎家族就是百年前,被一大修真門派看上,成為其附庸,同時也知曉了一些修真界的玄妙之處,因此總是想能夠有所突出,真正成為名副其實的修真者。

李穎自幼就開始修煉心法,現在已經達到納氣後期,也算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一旦達到固基,就算真正踏入修真的門檻。

原本一個能夠加快修煉進度的玉佩被李穎買到,已經夠幸福了,可現在居然有人告訴她,後面還有個隐世高人,李穎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己,這可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啊。

低調,一定是他喜歡保持低調,不然絕對不會這麽默默無聞的,正所謂大隐隐于世,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吧。

“喂喂,你楞着幹嗎?走啊。”看到李穎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發傻,高大壯吆喝了一聲。

“你,你師父收不收女弟子呀?”李穎思來想去,弱弱地問了一句。

“收啊!”

“那有什麽要求嗎?”僅僅是納氣後期的李穎,可沒能耐看出別人的修為高低,不過在她眼裏,高大壯此刻俨然也是一同道中人了。

“放心,我師父人非常好的,只要你誠心想學武的話,就算沒有學費,他都會收。”高大壯寬慰地說道。

“不過,你可得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堅持,特別能鍛煉才成,如果只是三心二意的話,師父肯定會讓你走人。”高大壯又補充說道。

這個高人真是太有才了,居然能想到在鬧市之中開武館,該不是想讓弟子先苦心智,勞筋骨,餓體膚,然後再傳授玄門訣竅吧,李穎已經完全陷入自我遐想中。

“到了,這就是我們武館,師父就在裏面。”在前面帶路的高大壯停了下來,沖裏面努努嘴說道。

“崆峒派”

李穎突然感覺有種莫名激動,心裏像裝了只小兔子般蹦蹦亂跳,原本只是來給一百萬支票,順便幫助一下弱勢群體的她,此刻居然無意中猜到對方是個修真高手,極大的反差讓她簡直不知道待會該說什麽。

“走啊,跟我進去吧。”高大壯推開大門,沖李穎說道。

“哎哎,先等等,你看我這樣子,沒什麽不妥吧。”李穎理了理頭發,拉了拉衣服說道。

“很好很漂亮。”高大壯實話實說道。

說完,高大壯轉過沖裏面吼道:“師父,我回來了!”

“回來了,那趕緊做飯去。”

高大壯也是認定這女孩是來武館拜師學藝的,直接吆喝道:“師父,我還給你帶了個徒弟回來。”

“讓他走人,師父我最近要閉關,暫不收徒!”劉辛毫不客氣地說道,原本收徒是為了維持崆峒派的香火,打打拳,練練腿就成,不過現在能夠煉丹,那以後收徒可得嚴格點,不能馬虎,不然以後混修真界時,豈不是要被人家笑話。

“師……師父,你不收徒了?”高大壯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要知道以前劉辛是眼巴巴盼着有人上門,怎麽轉眼就不收呢。

“啊,你不是說他來者不拒嗎,怎麽就不收徒了?”聽到裏面這麽一說,李穎趕緊扯了扯高大壯說道。

“別急,我進去幫你說說,在師父面前,我還是有點地位的。”高大壯俨然以大師兄自居,拍拍李穎的肩膀說道。

“師父啊,人家很有誠意的,特地來這找你,你就收下吧。”高大壯進了裏屋,看到劉辛正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趕緊湊過去說道。

屋外的李穎,則打量了一番四周,突然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目光落在那塊朱紅色的牌匾上:崆峒派。

從來沒聽說過俗世之中有什麽門派啊,今天居然開了眼界,看到個從未聽聞過的崆峒派,乖乖,這下搞大了,難道那個劉辛,還是一派掌門?

李欣心裏更加是彷徨不安,自己居然那麽俗,只花了三十萬就買人家掌門的東西,真是太寒碜人了,真是太對不住人家了。

“大壯啊,收徒弟也是要看天賦的,不是說收就收,你師父我現在要嚴把徒弟質量關,不是随便阿貓阿狗都能進我們崆峒派的,你讓他回去吧,等我閉關好了再說。”劉辛睜開眼,義正詞嚴地對高大壯說道。

“可……可是,師父。”高大壯扭扭捏捏地嘀咕着。

“可是什麽?有什麽話你爽快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劉辛喝道。

“這次是個女孩哦!”高大壯黑黑的臉上飄起了兩朵隐隐的紅暈。

“女孩?”劉辛還真有點詫異,自己武館也開了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來的。

“師父!你就收我為徒吧!”

清脆的話音從門口響起,劉辛目光一轉:“咦,是你?”

“是我,師父,你就收下我吧!”走進來的李穎很是誠懇地說道。

“呀,師父,原來你們認識啊。”高大壯在一旁嘀咕到。

看來以後不能随便扯淡,下午剛說是中了大獎翻身,現在立即就來了個拆謊的,劉辛心裏暗道,不過這丫頭來找自己幹嗎,難道真是拜師學藝?

李穎見劉辛似乎沒有收徒的興趣,趕緊上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李穎一拜,以後無論什麽苦我都能吃,悉心聽從師父教誨,絕無半句怨言”

汗,這小丫頭是不是腦殘的武俠小說看多了,居然來這一套,劉辛眉頭微微皺起。

“師父,你看李師妹态度這麽虔誠,姿态這麽端正,你就收了她吧,如果你閉關沒空指導,我來負責也成啊。”高大壯對李穎是頗有好感,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要是有個小師妹一起練武,那日子肯定滋潤。

“師父,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聽到高大壯幫自己說話,李穎是暗暗高興。

劉辛剛要說話,目光正好落在李穎胸口那塊玉佩上,心念一轉,難道說,這丫頭也是個初涉修真門道之人,知道自己有靈材異寶,能夠煉丹不成?

不對,自己那些好東西都丢在乾坤戒指內,別人根本無法察覺,而崆峒派也從修真界歷史中已經被淡忘了上百年,沒幾個人還記得這個曾經名列一流門派的丹修大派。

那她到底意欲為何,莫非真是想練武強身不成?恩,這丫頭态度還不錯,看起來也順眼,貌似還蠻有錢,如果收到門下,倒是可以讓我省了不少心,何況以後煉丹還得燒錢,倒是可以……

沉吟了片刻,劉辛看似深沉地說道:“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入我門下嗎?”

“我無怨無悔無條件願意!”李穎立即回到。

“那好吧,看在你高師兄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你這個徒弟了,你也別跪了,趕緊起來吧。”劉辛擡擡手說道。

“快快,起來吧,還不謝謝師父啊。”高大壯趕緊扶起李穎說道。

“謝謝師父,我一定會努力的!”李穎俏臉漲得紅撲撲地說道,沒想到找個高人拜師,居然這麽簡單。

“大壯,你來跟小師妹介紹一下我們武館的情況,以後她的練武輔導,就先由你負責,還有那個學費,你待會收一下,你小師妹可是很有錢。”劉辛說完,就閉上眼睛,下午淬煉鐵晶,鍛造丹爐可是讓他大費精力,可得好好調息調息。

高大壯識趣地帶着李穎退了出去……

第 10 章

第10章

原之瓊這一番話正戳中了張浮碧的心思。

她眼睛亮起來,稍帶着些怯,但總體仍是欣喜更多的。

張浮碧猶豫一下,問道:“可臣女不曾做過生意,也不曾自己照管過中饋。如此,也可以做女官嗎?”

原之瓊笑道:“誰又是天生就會做這些的?你肯用心學,那總是有人會教你的。”

張浮碧聞言忍不住笑起來。

比起圈在家裏學什麽掌管家事,做什麽刺繡女工,穿着華而不實的衣裳跳舞彈琴,能出去走遍河山、見慣衆生,顯得有吸引力多了。

誰說女孩兒家就非要困在深宅大院裏的?

張浮碧十分堅定道:“郡主,臣女願意的,勞請郡主為臣女舉薦。”

原之瓊笑了笑,心底已然十分滿意,口中卻故意道:“不再想想?”

張浮碧認真道:“不想了!”

原之瓊爽朗道:“好膽氣!既如此,我自會為張姑娘引薦的。張姑娘等信就是。”

周鳴玉在一旁聽着,沒料到張浮碧這樣快就應了原之瓊。

張浮碧如何做原與她沒什麽關系,聽到此處,心裏雖微微一嘆,面上卻不露聲色,仍是含着禮貌的微笑,仿佛是真心為她開心。

“張姑娘入了宮,可不能如此沖動,萬事三思。就是去做外女官,不常在宮中,也不能這樣跳脫的。”

她委婉地提醒張浮碧。

宮中豈是那樣好待的地方?

原之瓊把張浮碧送進宮裏,張浮碧眼見得是要對原之瓊感恩戴德,來日若是遇到什麽事,頭一個就要想到來搬原之瓊的救兵。

原之瓊倒是舉手之勞,還不知要張浮碧如何去還。

周鳴玉與張浮碧相識不久,除了去張府量體制衣,倒也不常相見。只是張浮碧性情開朗單純,又從不以自己的出身鄙薄旁人,見面都喚她姐姐,倒也是十分讨喜,讓周鳴玉生出些親近之意。

既有此意,今日提醒了她,也不算眼睜睜瞧着她跳進圈套。

張浮碧此刻正興奮着,未聽出周鳴玉的意思,不以為意。

倒是原之瓊,臉上的笑意又變成了那種意味莫測的虛僞表情,轉過頭來瞧周鳴玉。

“周姑娘性情穩重,走一步想十步,張姑娘是該聽聽。”

張浮碧回過頭來對着周鳴玉笑:“多謝周姐姐提醒,我聽說宮裏規矩森嚴,若真去做了女官,自然小心翼翼。我膽子小,不會生事的,周姐姐放心。”

張浮碧仍是見的少,想的也少。

可原之瓊此刻在場,周鳴玉也不便多言。

原之瓊滿意地見周鳴玉住了口,這才提議道:“這河邊曬得很,咱們往林子裏走走罷。我正累了,想尋人說說話,今日一見如故,倒很想與張姑娘聊聊。”

張浮碧欣然稱是。

周鳴玉又哪裏能拒絕?

她駕馬走在二人身後,心裏想,她這回出來沒帶弓箭,馬上除了一個水囊什麽也沒有,張浮碧也是一樣。

這裏只有原之瓊,尚有弓箭匕首。

此地是密林邊緣,不會出現什麽大型野獸,最多也就是些鳥雀,不算危險。

但周鳴玉心裏仍然不安。

原之瓊顯見得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指不定今日是故意來找她的。不知楊簡昨天殺的是什麽人,若是原之瓊想利用她給楊簡下套,那她跑都跑不掉。

周鳴玉提起十二分的戒備,一直無聲地注視四周環境。

原之瓊一直在前頭與張浮碧說話,倒是沒搭理她。

遙遙的,林深處傳來幾聲鹿鳴。

原之瓊聽見了聲音,轉頭問:“張姑娘馬術如何?能跑嗎?”

張浮碧愣了一下,道:“能跑,跑不快。”

“能跑就好。”

原之瓊興奮地拿起長弓,執起缰繩道:“走,我聽見鹿鳴了,今日打只鹿回去,正巧求皇後娘娘一個恩典。”

言罷潇灑地一夾馬腹,往聲音來源的方向跑去。

張浮碧只得跟上,緊緊地攥着缰繩壓低重心,動作十分緊張小心。

周鳴玉嘆了一口氣,跟在張浮碧身後,道:“三姑娘認真看路,我在你後面跟着。”

張浮碧下意識回應,口中道了句好,只是聲音不大,傳到周鳴玉耳邊時都快要散了。

周鳴玉心裏十分警惕。她們走的地方不深,聽見鹿鳴本就奇怪,如今原之瓊當先過去,她們自然不能落後。可是這樣手無寸鐵地貿然追進去,絕不是什麽好事。

原之瓊一身明豔的绛紫色騎裝沖在最前,娴熟地找過去,停了下來安撫馬匹,緩慢地步步逼近,盡量放低聲音。待看見那山坡後露出了一只雄鹿的身影,便立刻彎弓搭箭。

張浮碧沒什麽圍獵的經驗,沒有提前喝馬,聲音驚動了雄鹿。那鹿轉身便跑,原之瓊的箭擦過它身體,只射中它後腿。

雄鹿哀叫一聲,拔腿就跑。

原之瓊臉色黑下來,面露不快,但沒回頭說張浮碧什麽,只是駕馬就追。

張浮碧更是腦袋昏昏漲漲,一時沒反應過來,也駕着馬追了上去。

周鳴玉心裏暗罵該死,緊随其後。

那雄鹿慌不擇路,為了甩脫原之瓊到處亂竄,期間鑽進一片灌木密林,不知是勾動到何處,惹得那一片灌木荊棘都晃動起來。

原之瓊的馬追的緊,被荊棘撲到臉上,吓了一跳,瞬間就揚起了馬蹄,不受控制起來。

原之瓊死死勒住缰繩,拼命想要控制,馬兒卻已經受驚,原地撲騰幾下,帶着原之瓊狂奔而出。

張浮碧在後頭跟着吓了一跳,周鳴玉趕忙一抽馬鞭追上張浮碧,一把拽過她缰繩,硬是将她喝停。

“快回去找人!”

周鳴玉匆忙留下一句,一甩馬鞭,匆匆順着原之瓊遠去的方向跟過去。

張浮碧吓得心髒砰砰,看着兩人都走了,原地反應了一下,便掉馬回頭,飛快跑去。

祝含之所用皆非凡品,如今周鳴玉所騎這匹寶馬,更是足下生風。

原本幫張浮碧勒馬的功夫,原之瓊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如今順着馬蹄痕跡,竟硬生生叫周鳴玉追到了原之瓊。

原之瓊止不住馬,只得牢牢勒住缰繩,伏低身形,盡可能将自己的身體穩住。

她聽見有另一道馬蹄聲,伏在馬上,回頭看向來路。

周鳴玉見她還敢如此,忙喊道:“郡主看路!我跟着郡主!”

原之瓊回過頭,專心禦馬。

周鳴玉一邊追,一邊思考辦法,她們這一路是往山上跑去,這邊山勢陡峭,前面還有一處懸崖,若是真跑到了那裏,便回天乏術。

周鳴玉思索着手邊能用的東西,但手邊別無一物。

周鳴玉費力追着原之瓊:“郡主,用箭!刺馬!”

傷了馬不要緊,傷了人,那就是大事。

原之瓊聽見了,空出手去夠箭筒,險些被甩下去,連忙又回過來拽住缰繩。

周鳴玉一看如此,也顧不得旁的,使盡催動馬匹追去。

眼見着追上了原之瓊,周鳴玉飛快拔下自己頭上的發簪,直接插進原之瓊坐騎的後臀處。

那馬吃痛,哀叫一聲,步伐未停,卻更亂了。

周鳴玉失手,沒将簪子拔出來,反被甩脫距離。

她眼看着前頭密林漸疏,眼見着絕壁就在眼前,也顧不得其他,趕忙追上,摸到原之瓊身後的箭筒,拔出一支箭,狠狠紮進馬腹,又借力翻到原之瓊馬上。

駿馬吃痛揚身,周鳴玉借力攬住原之瓊的腰,帶着她從馬上滾了下來。

動作太急,吃不住力。周鳴玉帶着原之瓊在地上連滾幾圈,順着斜坡向下滾落。

斜坡不長,再向下就是懸空峭壁。周鳴玉眼見不好,也顧不得其他,伸腳想要勾住旁邊樹木緩沖。

她腳踝重重磕在樹上,一陣劇痛瞬間傳遍全身。

二人仍舊向下滾去,卻因周鳴玉這一下緩沖,到底是停了下來。

周鳴玉疼得呲牙咧嘴,整個後背和四肢都疼痛不已,但此地危險,一時也顧不上呼痛。

她一時間動彈不了,只得保持着躺平的姿勢,伸手扶住原之瓊手臂,問:“郡主如何?”

原之瓊借力坐起身,一身的髒污,臉上也都是灰,還帶着周鳴玉手上擦過她臉頰時沾上的馬血。

她用一種很複雜的神色看着周鳴玉。

周鳴玉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傷了,擰着眉又問了一遍:“郡主傷着了嗎?”

原之瓊道:“沒有。”

周鳴玉松了一口氣。

原之瓊頓了頓,伸手扶上周鳴玉肩膀。周鳴玉以為她是要扶自己起來,想着自己不知傷到了何處,正要說不必,下一刻便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震驚地看着原之瓊。

那一瞬間其實很快,原之瓊的身影一下子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見。周鳴玉的耳邊唯餘下呼嘯的風聲,冰冷地掠過她的身體。

但她仍然看清楚了,原之瓊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只留下了冰冷到極點的溫度。所有的猶豫和複雜情緒烏雲滾墨一般翻湧,最後全都消失不見。

她将周鳴玉推下了這座山崖。

原之瓊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身體上的痛意這時候才遲鈍地刺激到她的大腦。

她坐在原地停滞了很久,直到突然聽到一聲鳥鳴,才驟然回過神來。

她扶着旁邊的樹木和雜草,仔細地觀察完腳下的地勢,緊緊地纏住一旁的粗壯藤蔓,這才十分緩慢而謹慎地向下滑動了一些。

她摸出腰間的鷹哨,重重地吹了一聲。

這只鷹是她在封地騎馬時,端王命人從北地得來的,特地馴化好送給她。她這次出來圍獵特地帶着,還想着要好好打一匹獵物,在上京出出風頭。

卻不料,用在了這個時候。

她的鷹很快飛了過來,在她頭頂盤旋驚唳。很快,原之瓊便聽到有馬蹄聲傳來,停在她頭頂斜坡之上。

“我在這裏!來者是誰?”

她偏首向上看去,卻并不能完全看見。直到那人拉着繩子滑下,她才看清楚是誰。

原之瓊的嘴角撇了撇:“怎麽是你?”

楊簡不意外看到她這副神色,平淡問:“郡主傷了嗎?”

原之瓊沒好氣道:“擦傷,死不了。”

楊簡嗯了一聲,将繩子給原之瓊綁好。

原之瓊以為他要讓人拉她上去,他卻并沒有動作。

他一手拉着繩子,一手攥住她腰間的繩扣,明明是孤立無援地立在懸崖絕壁上,動作仍舊賞風望月般的潇灑,只是勾在繩扣間的手指,讓原之瓊心裏生出幾分危意。

他開口,嗓音微沉,一字一頓。

“敢問郡主,周鳴玉人呢?”

第 11 章 散熱

第11章 散熱

秦妙言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李扶光是把自己給閹了。

等她一把提起李扶光的手臂,把他從水中拉起來之後,才看到他只穿了一條短褲,而濕水後布料緊緊貼身,該在的都還在,頂天立地呢。

而染紅了半個池子的血,并非來源他的命根子,而是他的腿。

他一雙大腿的內側,遍布着多道不規則的傷痕。

秦妙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眉頭死死皺緊,她向來風流放.浪,葷素不忌,卻絕對沒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她對着猙獰的傷口無法興奮,尤其是那血還浸透了李扶光身邊的池水,此刻也在不斷地擴散開來。

而且打眼一看,他腿內側上的傷,又何止那幾處?

靠近大腿內側的皮膚,更是新傷疊着舊傷,這兩處分明是身體上比較細膩的皮膚,卻簡直瘢痕叢生,沒幾塊好肉了。

平日裏他好好的行走坐卧,是看不出來的,但這會兒他就挂着一條搖搖欲墜的短褲,自然是什麽暗傷都遮不住了。

秦妙言深吸一口氣,盯着他眼睛問:“你這到底是在做什麽?自殘嗎?”

李扶光被那十七根靈鹿鞭弄得精神恍惚,只覺得熱意帶動的沸騰血液,不僅僅是傳遍全身,簡直快要沖破他的腦袋,從口鼻流出來了。

他被秦妙言扯着一條手臂拉出池水,卻渾身綿軟地無處着力,他很快癱軟在秦妙言的腳邊,半身又泡回水中。

他張了張嘴,卻像是一條擱淺多時瀕死的魚。

“我在……散內熱。”

李扶光自下而上,一雙眼水霧迷茫,一頭長發狼藉地纏在身上,

他的鼻子眼睛都紅透了,紅色自眼尾蔓延到耳朵,像一片燦爛的霞光,高挺的鼻梁之上水汽蒸騰,他分明是個人,是個端肅正氣的長相,此時此刻那雙飽含了懵懂和無處宣洩的欲望的眸子,卻比秦妙言養的那半蛇還透着妖異之感。

“尊上……”他張開嘴,紅舌抵在齒間,“我好熱……散不掉。”

他從十幾歲便時常內熱,一開始只需要像他父親教他的方法散去就好。

但是時間久了,便不怎麽管用。

父親又說,适當用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比如痛苦。

當然他父親的原意,是要他刻苦修煉,自然就能沖淡消解欲.念。

可他卻是天生優越且精純的木系靈根,生機非常人能比,自然那種生物本能的需求也是茂盛到如同夏季郁郁參天的大樹。

苦累都無法消解,父母也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秘境之中更是無人能與他匹配,便沒有教他任何關于男女之間的事。

只當他是精力旺盛,便只給他找一些消磨精力的方式。

于是李扶光只能按照他父親說的去做,以清心術壓制,不頂用時,偶然發現疼痛可以轉移注意力,能夠“散熱”。

他腿上不會輕易被人察覺的劃痕,寸寸條條,都是躁動的幾年間,他自行散熱的證明。

他抓住秦妙言的腳腕,身上半挂的中衣化為蒜皮貼在他身上,仍然蓋不住他蓬.勃.精壯的身體。

他的手從手背開始,鼓起用力過度的青筋,一路蜿蜒到側頸、到額角,正突突跳動。

他的手掌從秦妙言光裸的腳踝,撫到她的小腿,超出人族正常體溫的熱度,像一把燒紅的巨鉗,鉗住了秦妙言。

“尊上,幫幫我!”

他眼中滿是乞求,手掌卻停留在秦妙言的小腿處,沒有再向上。

他太熱了,覺得自己已經是炸掉的水壺,眼前都是連天的白霧蒸汽,連疼痛都變得遲緩。

他急需一個宣洩的出口,卻苦于連安撫自己都不懂。

他想着尊上一定是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的,因此他抓着秦妙言,在池中翻身,緩慢地爬到她腳邊。

手中細膩的肌膚卻讓他更熱,更難捱,可他卻不能松開,他将臉貼上去,先是用她光潔的腳背解熱,可想而知是杯水車薪。

“救救我,我快疼死了……”李扶光将脊背躬起,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獸類,他若是生着獸毛,此刻必然是盡數奓起的。

秦妙言看着他濕漉漉血淋淋的爬行樣子,卻只想後退。

她可不喜歡弄得一身髒兮兮。

李扶光卻不由得她後退,整個人爬上岸,在她的腳邊佝偻起來,斷斷續續地乞求她幫忙。

“尊上,幫幫我,我怎麽辦,怎麽辦……好熱啊……”

秦妙言垂眸看着他,神色複雜,更多的是覺得荒謬。

他就算是年歲小,在凡間也是個快要及冠的男子。稍微懂事成熟一些的,哪怕沒成婚,也說不定将身邊的婢女收用了幾個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父母,能将李扶光養成這樣一種狗屁不通只會胡來的性格?

“是誰教你這樣散熱?”

秦妙言看他痛苦的眼珠子都紅透了,弓着背趴着,側臉因為咬緊牙關,繃出凸起的弧度像一把抵在側頸的刀鋒。

秦妙言語氣簡直帶着些許憤怒,“誰教你用放血來應對狗屁的內熱啊!”

李扶光抱着秦妙言的小腿,臉緊緊貼着她的皮膚,聲音簡直像從牙縫搓出來的,“我爹……”

“我爹說我這樣,是因為靈根……不純。”

秦妙言簡直氣笑了,“原來你爹不是一條魚,是個傻缺。”

她皺着眉,彎腰一把拉起了李扶光,他那麽高的身形,卧在那裏像頭蟄伏的猛獸,秦妙言把他扯起來,卻輕松得像拎只小狗崽。

一道清潔術施下來,血氣和水汽盡除,秦妙言撐着李扶光的手臂,将他朝着屋子的方向扶去。

她今天準備好要體驗一下“舊夢重溫”的快樂,誰料那一池血腥,數道傷痕,讓秦妙言那點心思徹底沒了。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的境遇。

她曾有多少次,為了保持清醒,自傷自毀,修行之中走了多少的彎路,又有多少次命懸一線。

誰來救她?

無人救她。

秦妙言是對李扶光産生了憐憫嗎?

不,不是的。

她是覺得在這種對方什麽都不懂的情況下的交.合,同牲畜無異。

她可以趁人之危、威逼利誘、可以引導、可以強迫。

但她可沒興趣對着一個用自傷來“散熱”,遏制人欲的傻子,來滿足自己的欲望。

她把李扶光扶回屋子,讓他躺在床上,雙手飛速結印,一個醒神陣壓進李扶光眉心靈臺。

李扶光抽搐了一下,只覺得渾身的熱度都被迅速抽離,他非常溫順地放平了四肢,昏死過去了。

秦妙言把他晾在床上,搬開腿,檢查了一下傷勢。

啧。

很慘烈,看上去不像是用刀劃的,更像是……用什麽鈍器。

秦妙言想起了沐浴池旁邊的那些浮雕。

秦妙言蹙着眉查看了李扶光的傷勢,幾乎确定這傷就是那些浮雕的鈍角造成的,縱使是她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傻小子,竟對自己下手如此之狠。

秦妙言起身,在屋內書桌的地方手中結印,而後第一次打開了她的私庫。

這處是一個芥子空間,裏面珍寶無數,幾乎盡攬當今修真界的至寶。

她到一個架子前面,拿了一瓶子膏藥出來。

回到床邊,壓着李扶光的腿,給他傷口上藥。

一邊塗一邊嘀咕,“小孽障,算你運氣好,這玩意我自己都沒用過幾回……”

秦妙言的指尖慢慢在李扶光傷口撫動,這瓶傷藥,是以鲛人身體煉制出來的鲛人油。

這東西喪心病狂,需要将活生生的鲛人,以靈火烘烤,像烤鴨那樣,鲛人為了自保,會逼出身體之中所有的水分甚至血液自保,而後鲛人身體外面會凝成一層白色的脂膏。

那便是鲛人油。

這玩意的效用沒有活死人肉白骨那麽神奇,卻無論什麽樣的傷,只要塗了,便能飛速愈合。

連妖魔留下氣息的傷處也不例外。

像這一瓶,需要烤上百只鲛人才能得到,秦妙言也養了一池子的鲛人,但是她不是用來煉油的,是用來玩的。

這鲛人油,是她在曾經的無間谷谷主,她昔年師尊手裏搶來的。那老賊偏好一些慘無人道的邪術和手段。

秦妙言弄死老賊,後來便不再受傷了,也就用不上鲛人油了。

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脂膏确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再輔以秦妙言的靈力,擦過的傷處竟是在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

不僅如此,秦妙言在其他舊傷疤上面也塗了一些,靈力催化之下,那些傷疤也漸漸脫落,肌膚恢複如新。

竟是比其他地方的皮膚,更嬌嫩白皙了許多。

秦妙言收了脂膏,把李扶光的腿放下,順便手指彈了他下。

他昏死的很徹底,無知無覺,秦妙言看着他恢複的傷處,笑了笑。

她早感覺到了李扶光男女之防時有時無,比如看見她沐浴會閉眼避諱,卻随意在她面前裸.露身體。

也知道他不谙世事,被養得人事不懂,沒規沒矩,對前輩也沒有半點敬畏之心。

但是秦妙言卻沒想到,他竟是一丁點也不懂男女之事。

對這方面,簡直稚嫩如孩童。

以傷痛和血液來散熱,她一點也不懷疑,要不是他那玩意尿尿要用,他不知道切了後怎麽尿,說不定真的會切了了事。

這世上,竟會有如此……她簡直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用愚蠢都不準确。

現在想來,他看到她洗澡知道閉眼,卻在她面前不避諱身體暴露,想來是他父母只告訴了他,不能看女子的身體?

也是奇了。

她這是出去一趟,撿回一塊包裹在頑石裏的璞玉。

靈根精純,生性單純,連思想都是一片純白。

秦妙言盤膝坐在床上,抱着雙臂看向昏睡的李扶光。

不得不說,她今天沒能吃成,本來是掃興的,但這會兒看着他乖巧睡着的樣子,又開始

琢磨其它新花樣。

李扶光父母不教他,那她打算親自給傻小子上一課。

等他什麽都知道了,什麽都懂了,她倒要看看,那時候他會怎麽選擇。

還會堅守底線,不受勾引?

秦妙言腦子裏閃過各種各樣的辦法。

最簡單的是帶他去看她養的那些“魚”。

鲛人這玩意,獸類的本性還未完全退化,只需要用上一點點的手段催化,就能讓李扶光看上一池糜亂無比的繁衍大戲。

她可是記得她養的魚兒們,有好幾對鲛人愛侶,還生了幾條魚崽子呢。

第 5 章 無聊

無聊

葉棠迷迷糊糊醒過來,揉着睡意朦胧的雙眼。

瞧着周圍的樣子,是在魔族的房間裏面,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服飾還是最開始穿的白色紗裙。

疑惑開口,說出:“亓官淨澤。”

難道那樣清晰的感受,都自己做了一個夢,那個夢是不是太過奇怪了。

而且她為什麽會記得亓官淨澤這個名字?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指尖上沒有小小的朱砂痣。

笑容滿面,難道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個夢?

葉棠起身下床,打開門,想要出去透透氣,畢竟她在這裏呆了挺久。

還未等她開門,便聽到了喧鬧的聲音。

葉棠推開門,趴在門後,露出一個小腦袋,她看着院中多出來的人,她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一個進入院中的人。

人一多,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間一女子邁着大步走到葉棠門前,甩着頭發說道:“我前兩日怎麽沒見過你,你是那個宗派的人?”

葉棠眼睛睜大,怎麽會是兩日沒有見到她?她明明只是淺淺的睡了一覺啊!

時間是不是過的太快了?

那女子看葉棠反應慢,又重新問道:“你是那個宗派的的人?”

葉棠推開門,挺直腰板說道:“我是千華宗——葉棠。”

“葉棠?”那女子說的含糊,打量着葉棠說道:“千華宗這個大門派我是聽過的,但是你這個小姑娘的名諱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葉棠知道她的名字定然是不會被外人知曉的,畢竟連修仙的根基都沒有,怎麽能說出去。

要是被外人知道,這不就是折損千華宗的名聲嗎?

葉棠笑着說道:“姑娘長得如此好看,我還不知道姑娘的名諱和宗派呢?”

那女子開口道:“你聽好了。穆臨宗——榮忻。”

榮忻的行為舉止一點都沒有女子的模樣,直言開口道:“我們互相介紹了名字,我們就像當于認識了。以後我當你大哥,你做我小弟怎麽樣?”說完伸手就攬過葉棠。

葉棠嘴角微微向下,她腦中想着拒絕的話語,可是還沒有組織好,也不知道說什麽?

榮忻說:“你看,如今我們也算是相識,在這魔尊互相有這照應也算是好的。”她神秘兮兮湊到葉棠耳邊說道:“而且知道的消息不知道要比你多靈通,你就不想知道魔族現在發生了什麽嗎?”

葉棠被說的有些心動,但是臉色如常,還隐隐的表現對榮忻說的話沒有一點的興趣。

葉棠長的乖巧,眼睛認真看着榮忻更加乖了,她聲音淡淡道:“榮姑娘說的事情對我,興趣不大,但是你要是想與我交朋友,我很願意認下你這個朋友的。”

葉棠沒有告訴我她,她是第一個想要和自己成為朋友的人。

葉棠善意伸出手,榮忻不情願與葉棠的手握在一起。

榮忻的手骨骼分明,比葉棠的手大了一圈,葉棠也發現她的手,一點都不軟,沒有女子的纖細。

可是,榮忻看的樣貌是多少女子都沒有,最重要的還有胸前的豐腴也是其他大多數女子都沒有的。

葉棠着榮忻不知道要比自己高出多少。她想,是不是榮忻長得比一般的女子要壯,所有手大是應該的?

榮忻本身就是有很多不願意,看葉棠眼神在自己身上觀看,多少覺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她眼前的姑娘真的好乖,讓人都不忍心拒絕。

榮忻不自然的聳了聳肩,語氣有些強硬道:“怎麽?我是哪裏有什麽問題嗎?”說完之後又不自然的摸了摸鬓角處的頭發,“你這個朋友我就算是認下了。”

葉棠嘴角含着笑意,點了點頭。

她的眼神中透露狡黠,甜甜道:“榮忻,你剛才想要和我說什麽事情,雖然我剛才沒有興趣,但是我現在有了,你可以說給我聽嗎?”

葉棠笑着看人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讓人不忍心不答應。

榮忻小心翼翼看向四周,确定沒有其他人之後,便湊到葉棠耳邊說道:“聽說魔族的魔尊蘇醒了!”

葉棠在她的話傳入耳邊的時候,她的眼睛不自覺的睜大,眼神似疑惑看向榮忻,在質疑她言語的真實性。

這個消息怎麽出現在這樣及時,夢見一個男子醒來,現在幾聽到魔尊也醒來了。

兩者不會有什麽關系吧?

她有點不太敢多想。

葉棠嘴角的笑意散去,扯着榮忻的衣袖小聲問道:“榮忻姐姐,你的消息那樣靈通,那你知道魔尊長什麽樣子嗎?”

她只曉得樣子都是騙小孩的沒有一點真實性,還不可靠。

榮忻蹙着眉,努力想着,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不過聽說魔尊長得約有古稀之年,胡子都變成白一片。”

榮忻狐疑問道:“你打探魔尊的樣貌做什麽?”

葉棠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去了,聽着榮忻說的這個長相還覺得挺靠譜的,她讪讪說道:“沒什麽?我不也就是好奇嗎?畢竟到了魔族都是好奇魔尊的長相是不是像宗門口中傳言。”

對于魔尊的長相她可是一點都不好奇,她現在最好奇的是夢中的男子是什麽人?

要是說夢境,夢境中的人都是看不到樣貌的,可是那夢中的人在她的腦中太清晰,太清晰。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男子的樣貌,還有不斷的回蕩在腦中他的名字。

葉棠有問道:“榮忻姑娘,我還想向你打聽個人?”

榮忻道:“很重要?”

葉棠搖了搖頭,重要嗎?她自己都不确定,磕磕巴巴道:“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他。”

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這個世間,還是自己夢中幻想出來的名字與男子。

榮忻最不喜歡看人優柔寡斷的樣子,急切問道:“你說吧。我聽聽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真的認識呢?”

她可是真的不是吹,只要在仙門中叫的出名字的她基本上都知道,認識的人多,朋友也就多。

所以說不定她真的認識。

葉棠眼眸瞬間流過光亮,擡頭認真說道:“亓官淨澤。”

“他叫亓官淨澤。”

語速飛快,口中帶有期盼。

亓官淨澤,

這名字榮忻覺得好奇怪,姓氏什麽的更是前所未聞,她蹙着眉頭看葉棠瞧自己認真的表情,才沒有問出口,她這個名字是不是自己編的。

榮忻說:“這名字,你不覺得和你奇怪嗎?”

奇怪,葉棠從來沒這個名字很奇怪。

這個名字為什麽奇怪?

榮忻解釋道:“在所有的修仙門派就沒有人是這個姓氏。”要是有她不可能沒有聽過,她繼續說道:“你還是忘記這個名字吧。”

聽着就是很奇怪,她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從哪裏知道這個名字的,要是被什麽妖族人或是魔族騙了可就不好了。

葉棠有些失落,“謝謝,榮忻姐姐了。”

榮忻只覺得小姑娘不會被什麽壞人騙了感情吧。

兩人正說着,葉棠便看到爍禾來到自己面前,只有自己一個人,身邊好像是少了一個姑娘。

葉棠越過榮忻,走到爍禾的身邊,說:“爍禾大人怎麽會來?”

爍禾臉上挂着禮貌的微笑,:“都說了姑娘不必叫我大人,幾日為來看葉姑娘,不知道葉姑娘對這裏都生活還是否習慣,住着可還舒服?”

葉棠笑着點頭,“很好,住的很舒服。”要不是知道這裏是魔族,葉棠真的很想一直生活在這裏。

爍禾說:“那就好,葉姑娘喜歡就好,我沒什麽事情就是想要來看看葉姑娘,葉姑娘一切安好就好。”

爍禾當真只是看看,在離開之際眼神用警告的意味看向榮忻,兩人眼神中較量。

爍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并沒有把她當回事。

榮忻不喜歡爍禾的眼神,好似再說自己離葉棠遠點,不可以靠近她。

榮忻說:“葉棠剛才那是魔族的人,為什麽對你如此關照?”

葉棠說:“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他們很和善。”每次看向她的時候眼中從來沒有看到過壞意,除了那個叫央茵的姑娘眼中閃過厭煩的眼神,其他的都是對她恭敬有禮的。

葉棠也覺得他們是在有意的關照,但是要說是為什麽,葉棠自己也不知道。

現在這個庭院中,都已經有了五六個家世好的女子,都是一頂一的修仙門派。

榮忻說指着那些女子住的房間說:“也是奇怪,這裏面好像只有你見過魔族的人,還會對你客氣。”

葉棠本以為榮忻想要說什麽不好的話,就聽她繼續說道:“這沒什麽不好的,在哪都有熟悉的人,也算是對我們的這一種幫助。”

畢竟現在她們在魔族可是對哪裏都不熟悉,重要是有認識人的。

她們被放到魔族無意是家中的棄子,既然魔族先要人,仙宗就給。

不就是在懼怕,魔族嗎?

但也有忠誠之士,将自己家最看好的女子趁着這個空隙,放到魔族來當卧底,裏應外合的。

但是葉棠和榮忻她們兩個現在應該是被排除在外的。

葉棠回到屋中,打開窗戶,看到的是好幾間房間都有了昏黃的燭火。

葉棠時不時,還會想到那男子的樣貌和名字。

她有時候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要不然怎麽會對一個夢中的人有點念念不忘。

她現在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現在什麽事情不用做,就是單純的無聊閑的。

所以才會想七想八的。

雖然生活很好,可就是很無聊,她們可以随便走動的區域實在是少的可憐。

更是無趣了。

第 13 章

葭音的心“咯噔”一跳。

何貴妃不僅要當着鏡容的面殺雞、殺兔子、殺梅花鹿,還要當着他的面,殺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宮女泣不成聲。

何貴妃咬定她偷了一串珊瑚耳墜,要将她處以極刑,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娘娘,貴妃娘娘,奴婢真的沒有偷耳墜子,求求娘娘看在奴婢往日盡心盡力服侍您的情分上,饒奴婢一命吧……”

大太監惡聲聲:“住嘴!說你偷了你就是偷了!來人,上刀子——”

另一個太監雙手捧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呈至何貴妃面前。

偌大的後院,好些人圍觀着,宮女太監站了一排,其中不乏有魚那名宮女交好者,面對何貴妃和那把刀子,也只能低下頭,默不作聲。

葭音終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替那宮女求情:

“貴妃娘娘,您先莫動手。葭音看這其中似乎有些誤會,不若先交給慎刑司,好好調查一番。再者,即便是這宮女偷了珊瑚耳墜,偷盜之罪,也不該動千刀萬剮之刑。”

葭音還記得先前在棠梨館時,也有人偷了沈星頌的東西。

館主只命人打了二十大板,将其趕出棠梨館。

千刀萬剮之刑,簡直……太殘忍了。

“哦?”

何貴妃抱着胳膊,懶懶地挑了一下眉。

“本宮教訓下人,何時竟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伶人來指教了。這倚桃宮,本宮就是王法,本宮就是天。鏡容法師,您說是不是?”

女人一邊說,一邊轉過頭,朝鏡容擠了擠眼睛。

佛子垂下眼睫,聲音平靜:

“她罪不該死。”

“本宮自然是知道,她罪不該死。”

何貴妃冷笑一聲,“但本宮也希望鏡容法師知道,在這皇宮裏,本宮殺一個人,就跟殺一只雞、殺一只兔子一樣簡單。即便是她沒有罪、即便是她什麽也沒有做,本宮殺死她,要賜她千刀萬剮之刑,她也無處申冤。”

“在皇宮裏,除了皇上,本宮之意,就是天意!”

她一邊說,一邊邁開步子。眉目含情,走到那佛子面前。

鏡容一襲青衣,紅色袈裟披身,站得端正,如一棵高聳入雲的青松。

“不過——”

葭音站在一邊,看見何貴妃臉上堆滿了媚笑,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些不舒服。

貴妃拖着聲音,“今日,本宮聽你的。”

她指着癱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只要法師您的一句話,本宮就立馬放了她,好不好?”

她靠得極近,近到,幾乎要貼着鏡容的耳朵。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也長得很妩媚,眉眼婉婉,一雙眼中,仿若含了碧綠的春水,如今正噙着笑,依依朝他望來。

嬌柔的聲音裏,含着幾分示好,幾分蠱惑。

他心中隐隐反感。

聞着她身上飄來的暗香,鏡容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瞬的不虞。他的臉色很冷,看上去卻不兇,眼睫微垂着,朝那地上望去。

小宮女淚眼漣漣:

“法師,法師救我……”

身側的少女,亦是緊張兮兮地看着他。

與葭音對視時,鏡容抿了抿唇。他回想起來,她似乎很怕血,方才那太監殺雞時,他清楚地看見,小姑娘的肩膀抖了一抖。

她在害怕。

怕血腥,怕生死。

少女眸光怯怯,咬着發白的下唇。

葭音看着,鏡容稍稍一垂眼,面色依舊未變,清澈的眼底鍍上一層慈悲之色。

何貴妃沒有食言,放了那宮女。

看着鏡容抱起琴,往外走,葭音連忙快步跟上。

經過後院裏那一遭,她仍有些心神不寧。

她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可以這樣草菅人命。

葭音前腳剛追上鏡容,後腳就聽到怯怯一聲:

“鏡容法師——”

是剛剛的那名小宮女。

鏡容頓住腳步,轉過頭來。

那宮女也認出葭音來,激動地“撲通”一聲跪倒在他們兩個面前。

“奴婢凝露,謝過鏡容法師、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二位恩人的大恩大德,凝露定會永記于心!”

葭音看了一眼鏡容。

他依舊面色清平如水。

葭音知道,鏡容做這些事,是不求任何回報的。

她走上前,欲将那名叫凝露的宮女扶起來,誰料,她居然長跪不起。

身子抖得如同個篩糠。

“鏡容法師,鏡容法師……”

她小聲啜泣着,喊着鏡容的名字,“奴婢在倚桃宮待不下去了,還望聖僧收留奴婢。奴婢願為法師當牛做馬……”

葭音看向鏡容。

面前的宮女着實可憐,兩淚漣漣,哭得不成樣子。

“求求鏡容法師,收留收留奴婢,奴婢什麽都會做,洗衣做飯燒水打掃庭院……”

鏡容斂了斂眸,聲音冷靜,不摻雜任何感情:

“梵安寺不收女弟子。”

這是寺裏的規矩。

凝露愣了愣,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垂下頭。

“叨……叨擾聖僧了,聖僧與姑娘的救命之恩,來日……若有機會,凝露定當湧泉相報。”

看着那宮女漸行漸遠的背影,葭音有些唏噓。

鏡容此人,仁慈是真仁慈,冷靜也是真的冷靜。

守禮恪道,從來不逾越任何規矩。

正往前走,忽然,葭音眼尖地瞧見面前那一灘殷紅色。

只是愣了片刻,她立馬想起了什麽,撲上前。

一把捂住鏡容的眼睛。

他很高,高了她整整一個頭還不止。

小姑娘努力地踮起腳尖,雙手護住對方的雙眼。

鏡容一怔。

“怎麽了?”

“別看……有、有血……”

前面好大一灘血!

葭音暈得兩腿都軟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踮着腳尖,把男人的眼睛緊緊護住,聲音發抖:

“鏡容,你別看。我們繞過去就好了。”

定又是何貴妃故意為難他們的!

葭音咬了咬唇,在他耳邊,溫聲細語地安慰。

鏡容愣了愣,下一刻,就感受到從她袖口處傳出來的幽香。

清甜,幽冷,随着清風,拂在他臉上。

她的小手很軟,指尖很涼,像一塊玉,輕輕地罩在他的眼上。

一陣癡怔,待她把手放下,佛子這才回過神來。

其實他很想同她說,他沒有那麽嬌弱,并不是不能見血腥。

葭音剛把他帶到院外,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

“小心。”

鏡容扶住她。

她差點兒一頭栽進他懷裏。

葭音握着佛子的胳膊,強行站穩腳跟,這一回,對方居然破天荒地沒有甩開她,而是任由她扶着。

“你暈血麽?”

他看着她發白的雙唇,回想起院中她瑟瑟抖動的雙肩。

“嗯……”

鏡容一陣沉默。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看了她許久。

“怎麽了,”邁過那一大攤血,葭音還有些後怕,“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感動了麽?”

嬉皮笑臉。

鏡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自己暈得這麽厲害,還要……”

還要捂住他的眼睛。

葭音沒想到對方會糾結這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她笑起來很俏皮,眉眼彎彎的,嘴角邊有兩個小梨渦。

“其實我也沒有那麽暈,鏡容你看我,不是已經自己克服了嗎?”

剛說完,她忽然跑到一棵大榕樹前,扶着樹幹,彎腰幹嘔起來。

鏡容一時無言。

前面有一方小小的水池,葭音坐在水池邊,掬了一捧清水。

洗了洗臉,她這才感覺頭腦清醒了些。

轉過頭,對方站在水池邊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鏡容。”

她坐在臺子上,晃着小腳丫。

“我沒爹沒娘,全家在我很小的時候被殺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家被滅門,但從那以後,我看見血就害怕。”

少女垂下眼眸。

她的影倒映在池面上,随着清風,微微搖晃。

“我也不知道那時我幾歲,我躲在稻草堆裏,看他們殺光了院子裏的人。血流了一整個院子,腥紅的血,腐臭糜爛的屍.體,屍骨如山的場景,這輩子我都不會忘。”

鏡容的睫羽如小扇一般,輕輕扇動了兩下。

一向波瀾不驚的眸光中,隐隐有情緒流動。

然而,他仍是什麽話都沒說,走到少女身邊,一言不發地坐下來。

他眉眼安靜,春日的風帶着和煦的陽光,在佛子袈裟上籠一層金粉色的光暈。

葭音側過臉,用手托着頭,沖他笑。

“還好呀,我遇見了沈星頌。”

棠梨館的館主。

鏡容看着她,當她說到沈星頌時,眼底多了幾分明媚的笑意。

“沈哥哥他對我很好,他把我帶到棠梨館,教我唱戲。我當時什麽都不會,因為家裏的變故甚至吓得都不敢開口說話,是他手把手教我。”

“他教我學戲,教我唱曲,教我彈琵琶。鏡容,我的名字就是沈哥哥給我取的。因為我喜歡唱曲兒,他喚我阿音,後來啊,又在前面添了個‘葭’字。”

葭音,佳音。

“他希望,我這一輩子能少受些苦難,所遇件件事,件件是佳音。”

鏡容靜靜地看着她。

看着她講,她和她的沈哥哥。

原來她們口中的沈館主,叫沈星頌。

說到這兒,少女不禁回想起之前那一晚——二姐姐和妙蘭帶着一大幫人,氣勢洶洶地闖入萬青殿。一邊喊着要捉拿她,一邊說那些不堪入目的話。

——你真是不知廉恥,在館裏就勾.引館主,如今進了宮,竟将主意打到了鏡容法師身上!

——我沒有勾引館主!

——你當我們都不知道你在棠梨館做的那些龌龊事?你若真未對館主做什麽,館主能這麽袒護你,竟叫你如此無法無天!!

忽然一陣風,吹皺了眼前的春湖。

湖面之上,泛起陣陣漣漪,二人的倒影在湖面上粼粼舞動。

葭音扭過頭,小心翼翼扯了扯對方的袖子,小聲道:

“鏡容,我跟沈哥哥真的不像妙蘭說的那樣。我從來都沒有做她們口中那些龌龊事。”

她唯恐鏡容誤會,同他解釋着。

葭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這些,換作以往,她向來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任憑妙蘭春娘如何說,如何罵,她都不在乎。

而如今……

佛子垂下眼,看着她抓住自己袖袍的小手。

少女有些膽戰心驚:“鏡容,你信嗎?”

緊接着,她就聽到他堅定的回答:

“嗯。”

作者有話說:

前天是鏡容護着音音,今天換音音保護鏡鏡啦~

這一章是鏡鏡的初心動喔!

第 14 章 暗鬥

寧妃柔笑上前,握着景妃的手并肩前行笑道:“指教可談不上,妹妹所受恩寵天下皆知,倒是本宮該跟妹妹多多讨教才是。說起承寵,妹妹即便是自己無子,膝下好歹還有三皇子。不像我,偌大安寧宮冷冷清清,唉…”言罷頗有深意的看着景妃。

景妃輕笑一聲,婉轉道:“姐姐哪裏的話,我倒是羨慕姐姐遺世獨立般的生活,得閑自在。”微頓續道:“前幾日皇上不是才去了姐姐那,想必這子嗣也是遲早的,姐姐莫要着急才是。”

寧妃聞言,臉色微顯尴尬。當日皇上雖是去過安寧宮,可當夜盛怒而去之事怕是早已在宮女太監之中傳的沸沸揚揚。這景妃豈有不知之理?心下冷笑,面上仍是柔笑道:“妹妹說的是。不過到底還是妹妹機緣好,若是當日良妃姐姐的小皇子能活下來…”笑看向景妃。

“怕是皇上也會送到妹妹那養育吧。妹妹賢德,自然能幫皇上調教出像樣的皇子,即便是良妃姐姐在天之靈也會感謝妹妹把自己的兒子調教的如此出衆。”還未待景妃開口,寧妃便以帕掩口,笑言續道。

景妃腳步微頓,玉手微握,纖纖玉指骨節微微有些發白,可見是心中之氣。衆所周知,自己多年承寵未有子嗣已是宮中笑柄,而收養三皇子之事雖然有利卻也不免有弊,到底是雙刃劍。而這寧妃素來與自己不合,往日也不敢如此明顯。今日不過是自己晚來了些,便與太後一唱一和,現在還特意叫住自己揶揄一番,當真可惡。

景妃回接到:“姐姐如此說來當真是折殺了顏兒,若說起賢德…”凝視寧妃輕笑道:“放眼六宮誰比得上姐姐。雖是跟着皇上一路行來,卻從不霸占皇上,這才讓我等姐妹有了雨露均沾的機會。說到這點,顏兒實在是汗顏,雖然道理也懂,私心裏難免有些偏頗。”

說完,微微擡頭看了看天色,朱唇輕啓續道:“瞧我,與姐姐這般投緣,一時間忘記了時辰,待會兒皇上下朝看不到顏兒又該拿那些個下人發火了。顏兒這便先回去了,若是姐姐哪日得了空閑到我璟琮宮坐坐,與皇上與顏兒三人品茗談天亦是人生一大樂事。”

鳳眸微眯注視景妃軟轎遠去,寧妃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見,換上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竟比這數九寒天還讓人心裏發涼。身旁的映雪見自家主子這般,微笑上前恭謹道:“外面天涼,娘娘莫要凍壞了身子,還是早些回宮吧。”

寧妃冷哼一聲,看了一眼身邊的映雪,轉身提裙上轎。走了沒幾步,冰冷的聲線自轎內傳出,低聲道:“映雪,你不必跟着了,準備些東西去留意一下我爹上次提的那個女子,若是太過愚鈍還要早作籌謀。”,“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映雪聞言領命轉身離去。

寧妃坐于轎中,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父親所帶來的消息,說是有人進宮,希望自己接應一下。可自己見皇上一面尚且難上加難,更遑論推舉別人?希望這回真是能來個有用之人,也好幫自己出了如今這困境。心中輕嘆卻一時間也沒什麽好辦法,只得雙目輕阖後靠于轎內。

慈寧宮內。

見衆人陸陸續續離去,宮女魚貫而入收拾桌上茶杯物事。南琴為太後輕捶雙肩,時光靜好。

待衆宮女收拾完畢,只見太後停下了手中一直撚動的碧玉佛珠,雙唇輕啓慵懶道:“你們都下去吧,留南琴一個人伺候就行了。”衆人躬身退下,慈寧宮正殿之內只餘太後與南琴主仆二人。

一聲冷哼傳入耳中,方才的寧靜祥和換上了一絲急眉厲色道:“這狐媚子愈發大膽了,不過仗着自己得了些寵愛竟如此無法無天。皇上不過是随口一說,竟還當了聖旨拿來壓哀家,真真是可憎!想當年哀家深受先帝隆寵也未這般恃寵而驕。”鳳眸微眯回憶着。

南琴笑道:“太後才真堪當得上母儀天下,現在後宮的妃子有幾個能比得上太後當年?放眼盡是浮華造作,太後也莫要為了這些人動氣。皇上年紀也大了,就随着他的性子去吧。”邊說邊為太後捶肩,手法輕柔而熟練。

太後餘光瞟向身後南琴,伸手輕拍了拍南琴的手,心中悠悠一聲嘆息。想先帝當年育有七子兩女,後宮衆妃雖多,卻難得對自己真心相待。先皇後賢德,深受先帝敬重,天妒紅顏,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子撒手人寰….

想到此處,太後眼神不禁瞟向窗外,零星的雪花自空中紛紛飄落。每每看到落雪,均會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楚墨的情形…

建元二十五年,深冬。

“媛卿,這孩子便托付給你了…”高大魁梧的武陽帝楚格非身着明黃龍蟠龍袍,外罩青狐皮裘,晶瑩的雪花在皮裘上凝成顆顆露珠。結實的手臂抱着一個粉琢玉砌的小娃娃,濃密的睫毛在瓷白的小臉上煞是好看。

“皇上,如此重任臣妾怕是擔當不起。”柳眉淡掃,美眸輕垂,那時的太後還只是武陽帝最為寵愛的菁貴妃。“媛卿,朕也知平陽與安陽剛剛出世,你自己的身子也尚未複原。可墨兒他是皇後給朕留下的唯一骨血,朕實在是不忍看他受苦。”

一世英雄的武陽帝想起亡妻,剛毅的面龐也不免帶上一絲苦澀。微頓複道:“況且皇後這一走,墨兒今後在宮中必為衆矢之的。朕即将親征,衛國路途遙遠,若是在這期間出了什麽事,讓朕如何面對皇後。”

菁貴妃秀眉微蹙,她亦知這七皇子是皇後唯一骨血。自出生便備受矚目,不過皇後一死,再貴重的身份說到底還是個沒娘疼的孤兒。自己初為人母,也不忍見心愛男人的子嗣飽受欺淩。可若是接下這孩子,怕這衆矢之的便成了自己吧。

擡眼看向皇上手中的孩子,生的清秀可人,讓人一見便打心眼兒裏喜歡的緊。微微躊躇片刻,丹唇輕抿一下,笑道:“皇上可否讓臣妾抱抱七皇子。”楚格非見菁貴妃眼中母愛之情漸濃,不由得滿意一笑,将孩子遞到菁貴妃手中。

要說來天下無巧不成書,菁貴妃與楚墨也确實有緣,卻說這菁貴妃方一接過楚墨。本來還在熟睡中的楚墨忽的睜開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的菁貴妃竟咧嘴笑了出來。翻了個身又安穩入睡,如同在自己父皇母後懷中般沉穩。

兩個大人看着這孩子可愛模樣,都笑出聲來。

就這樣,楚墨便留在了菁貴妃宮中安穩度過了童年,直至封王完婚才離開了菁貴妃身邊。可這回楚墨奪位回來後雖奉菁貴妃為太後,卻有着不同尋常的可怕與冷漠,讓自小帶大他的菁貴妃與南琴姑姑也自內心而覺得陌生。

聽着太後的嘆息與久久不語的沉默,畢竟主仆二人多年,南琴亦明白太後心中所想,只得勸慰道:“皇上還是個孝順的孩子,若是不孝順又怎會尊您為太後,想想廢帝那幾年咱們過得日子…”

“孝順…墨兒是個孝順的孩子,怕只怕那是以前了。真是沒想到那件事給他這麽大的打擊,竟讓他奪位,人也變得如此…唉,作孽啊,求佛祖保佑我楚國可是在平平安安的,莫要再出什麽岔子,哀家真是經歷不起了。”

“您一片苦心為了皇上,終有一天皇上會明白您的心,您也莫要操之過急。”,“但願吧,願佛祖保佑。一切是緣也皆是命啊!”太後苦澀答道。

主仆二人又唏噓了片刻。慈寧正殿,只餘太後誦經念佛之聲。

第 66 章 誰重要?

“母後一時盛怒,責打婉容二十大板,想必舅舅心疼女兒,對她必定心懷怨恨”。

皇上喜形于色,想來這就是因禍得福最好的表現。

母後想偷走飛龍在天,讓他在壽誕之日無法交待,卻恰恰讓雲歡借此事,引起她和舅舅之間的矛盾,得不償失。

母後,自從雲歡進宮,你似乎做了太多白費力的事。

看來葉先生說的對,雲歡其實是個福星。

“這不挺好!”雲歡笑。

“的确挺好,現在前朝舅舅沒以前壓的緊,朕的部署也順利了,加上你師傅的相助,若是即刻對上母後一族,誰輸誰贏也不一定”。

冥思片刻,皇上睜開眼,又如數家珍道,“舅舅京中護衛兵三萬,母後的飛騎八萬,皇弟在寧城天高皇帝遠,朕估摸步兵加騎兵至少十六萬。而朕手中自有的禦林軍七萬,雲彥收編歌城三萬,還有你師傅為朕勸服的駐守京都的威武大将軍顏成彪,他手中護衛京都的兵力大約有十二萬。其他對抗中,朕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皇上,一旦對戰,朝中分立兩派,站在朕這邊的一定比三弟多”。

“這麽一算,雖然你手中兵力比太後少五萬,但綜合下來,整體實力相當”。雲歡側目。

皇上點頭,“沒錯”。

不過雲歡有些疑惑,“我大哥怎麽只有三萬兵力,還有我父親呢?”

這是怪自己娘家不幫他?這算護夫嘛?

皇上輕笑,“你父親和你大哥終年鎮守歌城,對抗外敵,一刻不能松懈,只能調出三萬兵力到京中護朕,若是大軍出動,外敵趁機入侵,到時就算朕贏了母後又如何?豈不将江山拱手他們”。

“這倒也是”。雲歡輕嘆,不過還是不放心,“可是大臣站隊是不定的,你手中能調集的兵力比三弟整整少了五萬,勝算還是太小”。

皇上頗為無奈,“原本你師傅答應借兵八萬給朕,但…”

師傅借兵?他一個山中歸隐高人,哪來的兵力?

“我師傅如何有八萬兵力?”雲歡急問。

皇上皺眉,看來葉先生并未将他真實身份告知雲歡,既然他自己不願告訴她,那他也不便透露,“嗯…你的師弟豈非龍鳳!他護你心切,愛屋及烏,為朕厚着臉皮向他們借的兵!”

雲歡思索,師弟們?八師弟是臨屬小國,平遠國的皇太子,再如何,他拼死勸他父皇,八萬兵力應該還是能抽出來的。

“估摸是我八師弟”。

皇上僵硬答應一聲,想着再說下去,只怕說多漏多,趕忙另起話題,“明日便是母後壽誕,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壽誕你辦的遠比朕想的好”。

難得誇她!

雲歡有些得意,“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徒弟,不過說到功勞,主要在司禮監,這我可不能貪功,我接手此事的時候,許多事情他們已經采辦的差不多,我只是順手接功”。

“嗯,如此,等母後壽誕後,朕褒獎他們”。

“皇上,君無戲言?”

想着魏掌印在這個月當真為她辦了不少事,若不為他請功也說不過去,何況這個人她以後也還有用,只想馬跑不喂草,當然行不通,她揪着皇上,一定要他答應。

皇上順勢将她摟進懷中,勾起她下颚,四目相對,他淡淡一笑,“朕保證…為了你的美色,一定”。

“放屁!”

雲歡推開他手,嬌嗔怒道,“說的好像我是魅惑君王的壞女人一樣”。

訾宜再笑,“嗯,難道不是?哦,不對,只是朕這個唯一瞎了眼君王被你魅惑而已”。

一個就夠!雲歡心下一甜,暗想。

“娘娘,娘娘…”

“快來看啊,娘娘…”風靈失控的聲音傳來。

訾宜暗暗皺眉,似乎這個丫頭跟了雲歡後,經常一驚一乍。

“什麽?”雲歡回頭。

風靈聲到人到,面上是欣喜若狂,“你培育的白玉蘭開花了!”

想到主子花在這白玉蘭上的心思,用天竺國進貢的種子,命人特意去宮外挑的山泉水,從禦花園最肥沃的一塊地上擡回的土,每日按時搬出曬太陽。

如此細心呵護,既然開花,想必主子定是歡天喜地,所有她才立刻奔來相告。

“當真!”雲歡起身。

“開了,不過只是一朵”。

聞言,雲歡一個箭步沖上去,繞過風靈,疾步往景陽宮後花園而去。

一朵花至于這麽高興?

突然被冷落,皇上微微不滿,也起身緊随雲歡,他倒要看看。

剛踏入後花園,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雲歡大喜,這就是白玉蘭的香味,花蕾時長,隐而不發,待到花開,便像忍耐太久一般,肆意揮發香氣。

雲歡欣喜圍着白玉蘭,像是看不夠。

可惜五個花蕾只有一朵開花。

“這便是白玉蘭?存活低,培育細,開花難,這麽費力養着,竟帶着孤傲之氣,如此風骨,倒也不妄你這麽久精心打理”。迎面看到白玉蘭,青白獨立枝頭,淡然肆意姿态,皇上贊嘆。

“這是師傅的最愛,也是師傅僅中意的一種花,以前在風雲山,師傅也培育過一次,後來死了,師傅再嘗試幾次不活,他便不再養花,進宮之後,我無意得知天竺國獻的種子,就想試試,想不到真的成功了?”。雲歡有些激動。

為葉陌種植的!

皇上眼眸微閃,“朕也挺喜歡,這盆給朕吧,你再培育一株給你師傅”。

雲歡擡眉,“想的美!”

一旁宮女皆低頭淺笑。

見狀,雲歡再道,“下回再培育一株給你”。

落人之後,看來他不及她師傅重要!訾宜甩袖,“不要了”。

沖着皇上頗怒的背影,雲歡吐舌,不要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