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7 章 :逆命

天地昏昏沉沉,似永遠醒來。

朱雀與趙襄兒立在三千世界的邊緣,眺望東方,東方那抹淡淡的魚肚白也被抹去,轉而化作一道平整的蒼白之線,線條的上下端,世界皆顯現着壓抑的黑色。

黑暗如水,将三千世界的火焰撲面,恐怖的高溫飛速地冷卻,兩襲凰裙于冷熱流動的風中翻飛。

與她們一樣,陸嫁嫁、司命、邵小黎、寧小齡……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望向了東方,看着這不尋常的天象,意識到了什麽。

哪怕是綿延如山岳的蹄山,也将身子掙出了些裂縫,他的目光從裂縫中滑出,望着遠方,滿是滄桑之意。

“暗日不是神話,蒼穹之上的君主要降臨了。”

朱雀看着天空,嘆息般說道。

趙襄兒盯着上空,她可以看到,整個氣層似乎都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她們像是置身在一個沙袋裏,此時此刻,一個拳頭淩空揮下,重重地砸到了沙袋之上,于是整個世界都在震蕩中彎曲了。

朱雀繼續道:“八年前那一戰确實轟轟烈烈,将那位君主短暫地驅逐出去亦堪稱偉績,只可惜,也正是這樣的舉動‘激怒’了它,它本該在溫和中滲透,而不是現在這樣,于暴怒中降臨。”

三千世界與西國中的火焰徹底熄滅,昏暗亦籠罩了她們。

風迎面而來,吹起了少女的發絲,袖間,她的骨關節因拳頭的捏緊而蒼白。

“反正都是毀滅,有何區別呢?”趙襄兒說:“現在毀滅和數十年後毀滅有何區別?這不是一人一家之慘禍,它是蒼生之不幸!如果沒有這八年,我們将沒有一點勝機。”

朱雀微笑不語,她說:“那八年過去了,它要來了,你們又能如何呢?”

“你們……”趙襄兒看着朱雀,收起了眼眸中的淩厲,“為什麽不是我們?”

朱雀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遙望着遠方:“這一戰,已經開始了,襄兒,你一向自視甚高,但如今大勢臨頭,你能做什麽呢?”

趙襄兒盯着她,冷冷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朱雀微笑道:“我剛剛說了呀,娘親想要陪你看一場日出。”

趙襄兒銀牙緊咬,雪頰間隐隐翻出青絡,傘劍随着她的手一同纏着,似随時都要出鞘。

朱雀卻輕輕覆上了她的手,令其平靜,柔聲道:“不要急,這才剛剛開始,這會是一場很美的日出。”

趙襄兒哪裏能如她一樣,眼睜睜地看着暗日降下。

她知道,只要奪得了世界權柄,就可以開啓雷牢神國,這是如今唯一的鑰匙,而這柄鑰匙就在她的身邊,我是唯一有機會改變這一切的人。

三千世界之力發動,少女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幾乎同時,她在朱雀的身後出現,已然淩空躍起,宛若飛鳥展翼,刀刃無鳴卻已出鞘,火鳳之靈從身軀中噴薄而出,随着白刃一起,以斬首式斬向朱雀的秀頸!

嘩!

勁風撲面。

刀刃上的火焰被瞬間吹散。

趙襄兒的傘劍距離朱雀的秀頸不過半寸,但那半寸她卻無法逾越。

劍還在急速橫切着,但卻像是進入了一個無限遠的世界,無論如何也斬不至盡頭。

這裏是西國,是朱雀神主的國。

這八年裏,神主們被一個接着一個地宰殺,人們逐漸忘記了神國的威嚴與可怖,而今神國再啓,在這個暗主構築的,由權柄支撐着的絕對法則世界裏,神主所向無敵!

朱雀不急不徐地轉身,她的禮節真像是從深宮大院中熏陶出的,一絲不茍,舉手投足間盡是典雅之美。

她看着淩空握刃的趙襄兒,少女凰裙飛卷,露出了其間殺手服似的黑衣勁裝,她眉目似劍,薄唇似劍,無一不反射着淩厲的殺意,但朱雀的眼眸中非但沒有半點對這殺意的不悅,反而更加溫柔,好似在欣賞一個絕美的瓷娃娃。

“如今的我們,都是籠中雀呀。”

朱雀輕聲說着,不由憶起她初來人間時的模樣。

那時的她還沒有具體的形體,她走遍人間,想要尋找一個适合自己的身軀。

後來,她在一片沙漠中,目睹了一場圍獵。

那是一頭紅色的九尾大鳥,它被追殺了許久,一路逃至沙漠,不飲不食數月,身體終于到了極限,它墜倒在了沙漠裏,随後,被緊追的魔修一劍刺入心髒,活生生剖出了妖丹,取走。

大鳥修為不俗,它雖然失去了妖丹,卻還是沒有死去。

它的身軀價值連城,但沙漠太遠,難以搬運,魔修也不得不放棄,他們看着奄奄一息的大鳥,将其翻過了身子,将那雙翅膀用劍釘在了石頭裏,讓它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着再也不可企及的天空,被烈陽慢慢地曝曬至死。

那頭鳥至死都看着天空。

朱雀雖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她依舊清楚地記得,當她探查那紅鳥的識海時發現,于它而言,無法再振翅翺翔似乎比死亡更痛苦。

那時的朱雀便認為,飛翔是所有鳥類永恒的夙願。

但後來,她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許多自幼關在籠中的鳥雀,甚至沒有任何對飛行的概念,哪怕打開籠子,它們也只是撲棱幾下翅膀,甚至用纖細的雙腳行走,而忘了,自己本該是天空的精靈。

朱雀後知後覺,發現只有去往過天空,才能明悟天空的美與自由。

但後來,又一只小鳥改變了她。

她游歷人間時遇到了一個豢雀者,喜歡豢養各種兇惡的魔鳥妖雀,但某一日,豢雀者卻一改習慣,養了一只可愛的金絲雀,金絲雀被關在籠子裏,每日被一雙雙醜惡而兇殘的眼睛注視着。

小金絲雀就在這樣戰戰兢兢地長大,從未出過籠子,因為它一旦出去,很有可能就會被其他惡鳥啄死。

有一日,一頭獵鷹與金絲雀交談,金絲雀說:“我很羨慕你們。”

獵鷹覺得理所當然,道:“你羨慕我們的什麽?尖爪利喙?通天妖力?殺戮手段?”

金絲雀卻搖了搖頭,“我羨慕你們可以飛。”

獵鷹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來,笑聲引來了許多其他鳥,大鳥們圍了過來,一同嘲笑着它。

“你這籠子裏長大的小鳥怎麽會明白天空的恐怖……這個世界,生存才是永恒的需要,飛行不過是生存的手段之一罷了,唯有殺戮才能讓我們活下去!”

“嗯,要不然,絕不出一個時辰,你就會被其他東西殺掉。”

“外面有句古話,燕雀安知鴻鹄之志?此言倒是有理,哈哈哈……”

金絲雀聽着它們的話語,雖也恐懼地發抖,但它對于天空卻更渴望了。

燕雀不知鴻鹄之志,但鴻鹄也無法理解燕雀的心願。

它從未去到過天空,卻不妨礙它向往天空的美好。

她不是從天空中來的。

她來自更浩瀚的太虛。

在世人眼中無邊無垠的天空,于整個太虛而言,也不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個薄片罷了。

如果鳥類因向往自由而向往天空,那她又該向往哪裏呢?

那一夜星河璀璨,朱雀躺在當初紅鳥死亡的沙漠上,仰望着星空,柔軟的沙子開始流動,一點點将她的身體淹沒。

即将被沙子徹底埋入時,她伸出了手,似指着夜空中的某一顆星星,也似指着一整片夜空。

“我要去那裏。”

再度從沙土中爬起時,她已是荒河龍雀。

她來自一顆十五億年前被稱為‘土星’的星星,土是她的宿命,但她向往天空,向往那個無塵的世界。

趙襄兒的利刃還在她的世界裏切割。

朱雀的眼眸裏,恍惚間映出了當年滿天星辰的影。

一切如夢如閃電,人間幾易,道心不改。

朱雀的唇勾勒出笑。

她看着趙襄兒,以纖指抵住了她斬來的劍鋒,将她一點點推出了自己的世界。

她說:“你這女兒怎這般不乖呢?陪娘親看一場日出的願望都不能實現麽?哎,這般驕橫,能嫁出去可真不容易呀。”

朱雀捏住了劍鋒,世界的法則之力宛若枷鎖,紛紛壓在了趙襄兒的身軀上,一點點卸去她的力量。

趙襄兒動用三千世界的權柄,跳開了枷鎖的範圍,可又很快被朱雀趕上。

“不許躲了,小襄兒,你要再這樣不聽話,娘親可要打屁股了哦。”

朱雀的手伸入了趙襄兒的發間,将她秀麗的長發一把抓起,這一幕宛若當初臨河城時白夫人做的那樣,只是,此刻朱雀的眼中,除了慈柔的責備,并未任何憎怨之色。

趙襄兒宛若一只小鳥,被她單手拎起。

趙襄兒冷冷地盯着她,沒有絲毫妥協與退讓的意味。

朱雀溫柔地笑着,倒有一種看着親生女兒功成名就歸來時的欣慰,這荒誕的一幕在沒有日出的荒誕黎明發生着,反倒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和諧。

朱雀抓着她的長發,将她的頭扭轉過去,對着東方。

“你看天空,暗主已經盛怒了,它正在瘋狂吸收吞靈者中的靈氣,等吞靈者中的靈氣被吸幹,它就該對它種下的先天靈動手了……不得不說,飼養暗主是個不錯的計劃,只可惜,現在寧長久本該已在張弓搭箭,但雷牢神國不開,他現在估計還是一只蝴蝶。”

朱雀笑着說:“八年心血,毀于一旦,襄兒,你有何感想?”

……

三千世界裏交談聲短暫。

時間的齒輪不會因為她們的交流而停止轉動。

北國,陸嫁嫁與司命已率先馭劍騰空,來到了高處。

墟海與虛境的隔閡間裂紋無數,湧動着黑紅色的細浪,每一道‘細浪’都有數萬裏長。

大師姐、二師兄、三師兄……不可觀的衆人亦陸續趕到了。

他們皆立在了最強方,看着天空中翻騰的黑浪,驟緊了眉頭。

“師父呢?師弟呢?他們還沒出來麽?”

大師姐望向了陸嫁嫁與司命,疾聲發問。

“沒有。”司命搖首,也問:“不是還有三個月才到八年麽?”

大師姐咬緊了唇,她環顧四周,最後将目光落到了西邊。

朱雀……

“這裏由我先擋着!你們去西國,去找朱雀,去找趙襄兒!雷牢神國今日務必開啓,否則一切都完了!”大師姐當機立斷。

大師姐的話語宛若驚雷,衆人這才意識到,原來最後的時刻已在猝不及防間到來了。

大師姐也沒有給她們任何反駁的機會,她與兩位師弟對視了一眼,直接一甩拂塵,沖天而去。

司命、陸嫁嫁、邵小黎也沒有半點猶豫,施展全速向着西國掠去。

劍閣裏,柳珺卓亦手持昆侖而出。

柳希婉尚在一旁嘗試着勾連寧長久的意識,柳珺卓卻已毫不猶豫地掏出了劍閣的劍令。

當初寧長久走時,曾将這塊閣主之令交予她,并囑咐說,若有朝一日暗夜襲來,希望由她來號令人間萬劍。

柳珺卓不知道這一刻是不是他口中說的‘暗夜襲來’,但她看着壓來的天空,已無法克制拔劍的沖動了。

她一手握着劍令,一手握着昆侖。

柳珺卓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拔劍的時候,那時的她看着如水的劍刃從古老的鞘中抽出,宛若見到了人間最美麗的藝術,完完全全陶醉其中,喝醉了般以手去觸,手指割出血才後知後覺。

“拔劍!”

簡短的兩個字。

柳珺卓驀然怒吼,舉起了劍令。

劍令亦似一道權柄。

柳珺卓的怒吼聲被劍令擴張開來,響徹大地。

修士們在經歷了短暫的驚慌後,紛紛拔出了劍。

他們所修的,皆是寧長久為他們寫下的心經,這是共同的氣運,哪怕平日裏再如何不和,再如何互相看不起,但大敵當前,人們之間看似千瘡百孔的裂隙自然而然便彌合了,大地上,一道道劍光拔地而起,宛若高樓層廈,它們相互連接,形成了一塊堅不可摧的鋼板。

一道道劍光沖天而去。

許多五道巅峰的修士身前,更是出現了一塊塊若有若無的石碑。

那是天碑,這八年裏,他們聽過了數百場不可觀五先生的講課,各辟蹊徑,苦心孤詣,皆寫出了屬于他們的天碑。

他們都在等待最後一刻,一同完成各自的天碑。

而此刻,烏雲之海裏,身軀被炸爛了半截的泉鱗從海水中騰起身子,她想要爬出,想要化身人形隐匿起來,但她剛從海水中直起殘破的身軀,便看到大浪翻騰的無運之海一側,雪發銀裙的身影正臨風而立。

“泉鱗,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啊?”

白藏冷冷地盯着她,眼眸如雪。

泉鱗感受到了難言的恐懼,若是平日裏,她當然有自信與白藏一戰,可此刻她的身軀剛被隕星摧殘,力量更被消耗了許多,哪裏是白藏的對手?

“如今暗主降臨,你當以大局為重!”泉鱗聲音尖銳。

白藏卻搖了搖頭,道:“你方才說過,我是一只沖動暴怒的貓,既然你這般說了,我當然不能讓你失望,另外,我也想想,自稱不為奴婢,不向任何人俯首稱臣的泉鱗神主,骨頭到底有沒有那般硬。”

泉鱗恐懼地看着她,她知道,白藏是要殺自己了。

她當機立斷,身子潛入了海水中,朝着海底瘋狂逃竄。

但她哪能逃掉?

白藏已展開了她的神話形态,化作了真正的白虎,撲入了大河之中,利爪如刀,如刮魚鱗般撕開了泉鱗的鱗甲,将她的身軀死死摁住,一路壓至了大海之底。

鮮血染紅了海水。

兩位神主在海底大戰着,海床破裂,海洋亦被攪得繁複。

白藏贏得很快。

重傷的泉鱗漸漸地停止了掙紮,她被塵封的權柄釘死在了碎裂的海床上。

“饒了我,我願意追随你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為奴為婢,哪怕做你的坐騎……總之……不要殺我……”先前的泉鱗還在虛境大放厥詞,此刻卻已像一條搖首乞憐的狗。

白藏聽着她卑微到骨子裏的話語,想起了當初姮娥折磨自己的場景,那時的她被壓制了數月,終于熬不住開口,喊着她主人,任由她将象征恥辱的鎖鏈套在自己的脖頸上。

但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沒有太大的恨意。

“你若早點向寧長久這般求饒,他或許會見色起意将你收為婢女。”白藏淡淡地說着,舉起了利爪:“但我不會。”

“不要!不要!不要!”泉鱗撕心裂肺的喊着,她自黃泉而來,但比任何人都要畏懼死亡,“對!寧長久……把我當做婢女獻給他吧,他一定會接納的……這樣,這樣也算作是你的功勞對不對?”

寧長久的口碑果然世界一致啊……白藏心中感慨。

白藏問:“虛境上時,你有想過此刻麽?”

泉鱗哭腔道:“是我說錯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白藏問:“你願意投降?”

“願意!”泉鱗斬釘截鐵道。

話音未落,慘叫聲響起,鮮血在花水中散開。

泉鱗妖冶的臉在冰冷的海水中慢慢僵冷,她的脖頸已斷,臉上盡是痛苦與震驚的扭曲之色。

我明明都投降了啊……

她像是在這麽說。

白藏說:“這就是投降的下場。”

……

“襄兒,看到那些劍光了嗎?那是你們八年裏打造出的劍光啊,不得不說,那很美也很強大,這般波瀾壯闊的景已足夠輝煌了。”朱雀話語透着哀傷:“只可惜,再美的花也只是花,哪怕能躲過肅殺的秋霜冬雪,也會被歲月無情摧毀,零落成泥。”

“現在他們越波瀾壯闊,被摧毀和湮滅時,也就越悲壯。”

朱雀繼續道:“暗日還未升起,唯一的鑰匙在我的手上,這一切還有機會改變。現在,我把這個機會給你。”

朱雀拎起趙襄兒的長發,與她靠得很近,她柔和地看着少女,道:“襄兒,只要你現在向我跪地求饒,規規矩矩地喊我三聲娘親,我便替你打開雷牢神國,之後你們成功與否,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趙襄兒盯着她,看着女子端莊的臉,咬牙切齒道:“做夢!”

朱雀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襄兒,你所要付出的,只是一點尊嚴罷了,想想寧長久是怎麽對你的,姮娥又是怎麽對你的,還有你的姐妹們,她們是真的将你當做親姐妹對待的呀。現在,他們要死了,所有人都要死了,唯一能救他們的只有你。”

朱雀柔聲道:“這裏沒有其他人,除我以外,再無人能見到你的屈辱,跪下喊我娘親,他們就有機會得救,難道……他們對你的愛情與親情還不值得你那點微不足道的尊嚴麽?”

趙襄兒仰起頭,看着朱雀,眼眸之底閃過一絲茫然。

“你……究竟想要什麽?!”趙襄兒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什麽都不想要,我要走了,人間的一切都将與我無關,我只是想聽你乖乖喊我一聲,因為這樣……”朱雀頓了頓,似有些羞赧,她微紅着臉,說:“因為這樣,你就真正是我們的女兒了呀……”

我們的女兒……

我們?

趙襄兒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她與師尊!

她的神魂來自朱雀,而能夠複生則仰仗師尊的權柄,某種意義上,她是她們一同創造出的。

趙襄兒看着朱雀,眸中閃着異芒。

朱雀自降臨以來,便從未贏過葉婵宮,漫長的歲月裏,葉婵宮是她日日夜夜‘牽念’之人,而這種複雜的情感,在時間的長河裏漸漸變得扭曲而畸形,她對于姮娥那一廂情願的感情也越來越激烈。

“哎,小襄兒,是不是覺得娘親很丢人呀?”朱雀淡淡地笑着:“跪下吧,你本就是我的女兒,在你十六歲之前,你不是跪過我許多次了麽?也不缺這一次了吧?還是說,你真的把自己所謂的虛無缥缈的尊嚴,看得比你愛人親人的生死還要重要呢?”

朱雀拎着她的發,讓她将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趙襄兒瞳孔收縮。

“你看,她們正在趕來西國,正在來救你的路上。”朱雀說:“但她們都是來送死的,我會當着你的面,将她們一個個殺掉,哎,你也要感謝我,将她們殺光了,寧長久就只能喜歡你一個了,他也不能怪罪你,因為你畢竟是被我挾持着嘛,襄兒,乖女兒,你的心裏,是不是也在偷偷這樣想呢?”

趙襄兒渾身戰栗着,她盯着朱雀,死死地咬着唇,她的唇本就纖薄微翹,嫩如花瓣,此刻更是被她咬得鮮血淋漓。

朱雀的話語宛若魔咒,在耳畔一點點響起。

她覺得自己的堅持是卑微的,尊嚴在大勢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她想要松口,但她的身體裏,又有一團烈火炙烤着她,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向這惡魔屈服。

朱雀看她猶在堅持,淡淡地笑了笑。

她望着人間,道:“用不了多久,暗主就會開始拔靈,那些劍光也會被一個個摧毀,換而言之,他們也是被你殺死的。”

趙襄兒能聽到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她的腦海中,不由地泛起了一個個人間修士痛苦炸開的畫面,其中有陌生人,也有她熟悉的人。

朱雀松開了揪着她頭發的手。

趙襄兒立在地上,身影搖晃,仿佛随時要屈膝跪下。

朱雀道:“我只是想從那裏獲得一些愉悅,僅此而已,天下蒼生于我無意義,娘親數到三,你若再不選,娘親也不會縱容你了。”

“一。”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很快又豎起第二根,“二。”

“三!”

這一聲卻是趙襄兒發出的。

她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幾乎是從喉嚨中迸發出來的。

她沒有跪。

烈陽在她體內燃燒,被壓抑的火鳳拼盡全力地展翅,她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了傘劍,随後催動三千世界之力,以躍遷的姿态跳出了她囚禁她的小世界。

兩人的距離倏爾拉遠。

“負隅頑抗。”朱雀輕輕說。

她伸出手。

但很快,朱雀的動作也停住了。

嗤!

劍刺透了身軀,鮮血飛濺。

刺透的不是朱雀的身軀,而是趙襄兒自己的。

趙襄兒将劍插入了自己的胸口,洞穿了自己的心髒。

朱雀神色微變:“你要做什麽?”

趙襄兒看着她消失的笑容,反倒笑了起來:“朱雀,我險些被你騙了呀……”

朱雀沉默不語。

趙襄兒嬌小的身影顯得單薄,蒼白的面容上卻露出了花兒似的笑:“什麽對于姮娥的病态依戀,什麽取悅,什麽母女之情……歸根究底,都是僞裝你最終目的的謊言,你不過是想要我身心全部的屈服,然後趁機篡奪我的三千世界之力罷了!你渴望了幾千年,從未得逞,剛剛,或許是你最接近這份力量的時候了吧,可惜……咳咳……”

朱雀确實沒有了笑意。

因為她能感受到,趙襄兒的劍只要微微一動,就能把她自己殺死,到時候,趙襄兒的殘魂又會被火鳳包裹,好不容易激發出的三千世界之力亦會關閉,多年努力付諸東流。

她必須在暗主真正降臨之前,得到那份力量。

“沒有那份力量,你也會死,你永遠走不出去,你說,你早已做好了理想幻滅的覺悟,但其實……你比誰都偏執,對吧?朱雀娘娘?”

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裳,心髒在劍鋒上跳動,每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趙襄兒渾身都在顫抖,唯有時刻準備自盡的握劍之手一絲不顫。

朱雀看着她,平靜地說:“你如果自盡了,我雖會死,但寧長久也會死,你忍心麽?”

“我不信任你,又怎能将命運交到你手裏?很多年前,我便與寧長久一同簽下了逆命之約,約定裏有四個字……”趙襄兒的身軀因為疼痛而不停地痙攣,她慘白的面頰卻露出了艱難的笑意:“寧死不降!”

當初這是他們開玩笑的話語,意思是哪怕寧長久死了她也不投降,此刻卻又有一語成谶的意味了。

趙襄兒渾身皆是血,她放棄了任何靈力的修複,宛若快馬加鞭地奔向死亡。

“住手!”朱雀率先撐不住了。

她無法看着千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住手,我們可以談!”朱雀厲聲道。

趙襄兒淡淡道:“不必談,我們現在面前只有一條路,我給你三息時間思考答不答應。”

“什麽路?”朱雀問。

趙襄兒說:“我們……交換神國!”

第 477 章 奇遇!

第477章 奇遇!

太虛道長之悲,那是生于戰亂年代,為護國寶,傾盡餘生。

太虛道長之幸,則是今日不同往昔,華夏再也不像從前,如今已是成為世界頂尖強國,而他誓死守護的華夏國寶,也是被洪陽發現。

他的心願,算是完成一半了…

“這太虛道長的實力,也是令人難以想象啊。”

洪陽驚嘆道:“獨自一人,自華夏追尋至西歐,單槍匹馬斬殺了九千四百六十一人,并且之後遇到五次大規模的圍剿,都是将來犯者殺盡,屢次護住國寶。這般戰績,恐怕就是老頭子,那也做不到啊。”

“其實力,定然是在氣功境界之上了。”蕭筱嘆息道。

忠義之士殒命在這深山中,無人問津,唯獨惋惜哀嘆之外,洪陽兩人也是做不了什麽,畢竟,人是不能複生。

“前輩在書中留言,有緣進入此地者,除金觀音外,其餘東西都可以帶走,看來這些錦盒中,都是藏有東西。”

沉吟片刻,洪陽還是動手打開了第二只錦盒。

第二只錦盒中,藏放的是一只翡翠玉镯,色澤亮麗,材質純粹無雜質,顯然是極品翡翠。

再動手,打開第三只錦盒。

“鑽戒?”

洪陽挑眉,有些錯愕。

第三只錦盒中,藏放着的是一對璀璨鑽戒,鑽戒設置并沒有很時髦,顯然是已經百年前的産物,但那兩顆閃閃發光的鑽石,卻是鴿子蛋一般大,就是比起前段時間從曹越手上坑來的鑽戒,還要更勝一籌!

鑽戒旁,附有一小塊獸皮。

洪陽取了出來,念出其上的文字:“老道也不知這是何物,只見它們光彩奪目,極其堅韌,便收藏了起來,來源于一個歹徒之手。”

洪陽無言,這太虛道長沿路過來,還做了一回俠盜?

“這次,倒是可以正正經經的送老婆一枚鑽戒了。”洪陽咧嘴一笑,打算将這對鑽戒收下。

蕭筱抛了個白眼,撇嘴道:“人都半死不活了,還想着那女人!”

洪陽沒理會,打開了第四只錦盒。

裏面平躺着的,是一對紅寶石耳墜,顯然也是太虛道長做俠盜收獲的。

随後的好幾只錦盒,都是一些極品的首飾,無一不是世間罕見,若是放到曹越的那拍賣會上,不論哪件,都是足以擔當壓軸寶貝。

洪陽全部笑納了,畢竟他身邊女人不少,不能只對李若曦一個人好啊…

對此,蕭筱只有白眼。

當錦盒打開到第十二只的時候,洪陽兩人皺起了眉頭。

“羊皮卷?”

洪陽輕呼出聲,只見錦盒中,正平躺着一卷被繩子捆綁着的羊皮卷,歲月洗禮,羊皮卷已是泛黃,通體都是散發着一種極其古樸的氣息。

“該不會又是遺言吧?”蕭筱道。

洪陽笑,取出羊皮卷打開,一行行字眼也是映入他眼中,位于羊皮卷上方中央位置,有着三字尤其顯目。

《天罡決》。

“不是遺言。”

洪陽目光在羊皮卷上掃了掃,神色緩緩凝重:“這好像是一門武功。”

“武功?”蕭筱吃驚。

“好像又不是。”

洪陽沉吟,認認真真的在羊皮卷上閱覽了起來。

随着閱覽的深入,羊皮卷中的內容,也是逐漸的被洪陽所理解。

這名《天罡決》的東西,的确不是武功,而是一門練武心法,通俗來講,也可以說是功法。

對習武之人而言,一門心法必不可缺,只是大多數人修習的心法,幾乎都是差不多的樣子,無非就是一些調整心态、維持心境的法子。

洪陽修習的心法,來自于老頭子,相對普通人要好上一些,卻也不難見。

但這《天罡決》,在洪陽看來卻是十分玄奧。

其中,對練武的一些見解,以及一些描述的招式,都是洪陽聞所未聞的,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天罡決》的所述,是正确的。

這是一門比尋常心法,更為精妙玄奧的心法!

“而且…”

當洪陽閱讀完最後一行字眼時,面容大驚:“這還只是《天罡決》的殘卷!”

駭人聽聞。

一份殘卷心法,對習武之道的見解和之道,竟是就已經如此精妙,并且洪陽能察覺到,這份殘卷只是開篇。

其後的內容,必然是更為出衆厲害!

蕭筱沉吟,随後說道:“師父倒是說過,在古時候,有着許多習武心法,比我們現在所修習的要高明精妙極多,只是工業時期開始,所有人都是鑽心于科技和武器上,那些好的心法,也是逐漸流失了。”

“看來這天罡決,就是古時候流傳下來的。”

“……”

洪陽大喜,差點是大笑出聲。

這簡直就是奇遇啊!

“待會兒試試這《天罡決》。”

目光一轉,洪陽暫且收起內心的興奮,将羊皮卷放回錦盒,随後打開剩下的幾只錦盒。

剩下的錦盒,大多也都是一些首飾,對洪陽而言,顯然是比不上《天罡決》的一份殘卷。

不過,其中有一只錦盒中,倒是藏放着一本藍色的古老書籍。

“百毒經?”

洪陽念出書面上的三個字眼,随後看向蕭筱,說道:“看來是和毒有關的書,你比較合适。”

“我看看。”蕭筱取出《百毒經》,打開來開始觀看。

而洪陽則是對着太虛道長所剩的骷髅再度拱手,旋即便迫不及待的退到空曠之地上,按照那《天罡決》的見解,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招式練了一遍。

初練,洪陽顯然是有些生澀和別扭,尤其是那一套招式,更是打的牛頭不對馬嘴,勞累不說,還非常的難看。

但打完後,洪陽卻是愣住了。

他緊皺着劍眉,細細感受着實力的大幅度提升,漆黑的眸子中,迸發出極其精彩的神芒。

“這《天罡決》,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一般!”

良久,洪陽震驚的喃喃出聲:“一招一式,所有的見解,都是讓我的實力飛速成長,并且還沒有任何虛浮之感,簡直是比陰陽合體,還要更為有效!”“一套打完,我的內勁渾厚程度,幾乎是翻漲了足足一成!”

第 476 章 金觀音!

第476章 金觀音!

此時洪陽所在的位置,位于山洞深處,四下無人,視線陰暗。

整個山洞,各個地方幾乎都是幹燥的,唯獨這裏,地面潮濕,在洪陽面前的牆壁,更是隐隐有着水斑。

“這牆壁上的水斑,顯然是常年潮濕導致而成。”

洪陽眼神狐疑的望着那牆壁,輕聲喃喃道:“山洞如此之大,又是為何,只有這裏潮濕?”

心中似是有些猜測,洪陽皺着眉頭伸出大手,在那牆壁上敲了敲。

叩叩叩!

清脆如敲擊木板的聲音響徹。

洪陽震驚:“這牆壁之後,別有洞天!”

如若只是單純的牆壁,那傳來的聲音,定然是沉厚微弱的,如此清脆的聲音,無疑是能夠證明,牆壁之後是空蕩蕩的一片。

洪陽挑眉,凝神望着眼前的牆壁,卻是發現,這牆壁除了潮濕之外,幾乎是毫無異樣。

沉吟片刻,洪陽重拳出擊。

砰!

剛硬的鐵拳落在牆壁上,沉悶之音響徹,那牆壁也是應聲而裂。

洪陽再補一腳。

轟!

潮濕的牆壁,終于是狠狠倒塌,化為一塊塊大石散落一地,而牆壁之後的情景,也是展露出一角到洪陽眼中。

“這…”

洪陽瞪大了雙眼,滿臉驚色。

只見眼前,那是一處光線通明的廣闊洞府,站在洪陽這個位置,完全是不能看到全部,不出意外,這裏面的容積,怕是比外面的山洞還要充足!

洞中有府!

而真正讓洪陽震驚的,則是那牆壁剛剛倒塌,一座金光燦燦、足有三丈之高的觀音塑像,便是浮現在他眼前,此時正坐落于洞府最深處,十分的神聖和駭人。

“這是華夏遺失的國寶,金觀音?”洪陽吃驚出聲。

二戰時期,外邦欺壓入境,搶掠華夏諸多國寶。随着華夏的逐漸強大,如今各種國寶也是一一回歸,只有極少數的國寶,不知所終。

金觀音,便是其中之一。

洪陽身為龍虎軍之統領,對于金觀音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很,這些年來,華夏一直都在尋找。

根據描述和構想圖辨別,眼前這座高達三丈的觀音塑像,可不就是傳說中的金觀音?

“怎麽回事?”

正當洪陽驚駭之時,感知敏銳的蕭筱聞聲跑了過來,看到牆壁之後的宏大洞府,以及那一尊觀音塑像,她同樣是極為驚吓。

“這是…金觀音?”

“……”

洪陽緊皺着眉頭,沉聲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現在還不好說,先進去看看吧。”

說着,洪陽便是擡腳往裏頭行去了。

蕭筱緊跟而上。

其他人,倒是因為近千人的歡呼雀躍聲,并沒有注意到這山洞深處的動靜。

洪陽、蕭筱兩人走進洞府後,視野也是迅速開闊了起來。

這洞府,容積足有外面山洞的數倍,恐怕有着數千個平方,呈現橢圓形的格局,四面牆壁上,十分平滑,顯然是人為導致。

在洞府中央,有着一灣清澈見底的潭水,潭水緩緩流動着,連接洞府的兩邊牆壁,似乎是和外面那條溪流有所連接。

顯然,也是因為這一潭水,才會讓那稍顯薄弱的牆壁,常年潮濕着,最後被洪陽發現…

洞府內,光線充足。

洪陽目光一轉,發現這些光線是來自于洞府中的好幾個通道,那些通道,顯然都是連接着外界。

“這洞府,以前有人居住過。”蕭筱凝聲道。

洪陽點頭,他們都是看到,在那金觀音的塑像之下,有着一軀人形骷髅盤坐着,骷髅上披着一套腐朽的道袍,顯然是華夏道士。

“是華夏人。”

洪陽嘴角扯了扯:“看來,這金觀音是真的!”

兩人對視,皆是能夠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振奮狂喜之色。既然這國寶被他們無意中找到,回歸華夏,自然是遲早之事。

“那骷髅之旁,似乎有着不少錦盒。”眼尖的蕭筱忽然說道。

洪陽眯眼,徑直的朝着那金觀音掠去,越過潭水,倒是很快就來到了骷髅身旁。

距離近了,眼前的金觀音似乎也是更為雄偉壯觀了。

“都是真材實料的黃金啊。”

洪陽啧啧咂嘴,卻沒多說什麽,低頭望去,看到骷髅身旁放着的諸多錦盒,約莫有着十數只。

洪陽抿了抿嘴,旋即對那骷髅拱了拱手,打開了第一只錦盒。

錦盒中,黃布墊底,一張獸皮平躺着,其上似乎有字眼。

“遺書?”

洪陽愣了愣,打開取出獸皮打開一看,将那琳琅滿目的華夏文字給念了出來:“鄙人太虛道長,師承青龍門。”

“後人看到此書,也不知是多少年後,是否華夏人。在老道身後,乃華夏國寶金觀音。”

“二戰爆發,諸國聯盟,欺我華夏,盜我華夏至寶,不講道義。”

“老道力薄,無力救國,實在痛心!一日偶聞金觀音下落,追至西歐,幾番周折,終是從外邦手中奪回金觀音,那一戰,是老道平生第一次殺生,含怒斬殺九千四百六十一人,血洗一軍,實乃罪過。”

“大戰之後,敵方援軍抵達,老道一人難擋,只好帶着金觀音退入深山,徒步走了九萬三千公裏,終是力竭。”

“巧遇此秀山麗水,思及華夏距此路程遙遠,老道一人難以帶這重有上萬斤的金觀音回歸,便就此隐居,終生守護金觀音。”

“餘生十數載,五次被敵軍尋到,為保金觀音,老道屢開殺戒,平生共殺六千三百零七人,罪孽深重。”

“所幸金觀音終被保下,老道死而無憾。”

“盼,金觀音回歸華夏!”

看完獸皮上所寫的內容,洪陽臉色已是完全沉肅和凝重,以及驚駭和欽佩,眼眶欲裂,險些落淚。

“沒想到,當年華夏最為低迷之時,竟是還有這般偉大之人,為了保護華夏國寶,終生自囚,老死于此。”

洪陽牙關緊咬,再度看向眼前的骷髅,眼神已是完全變質。

“在當年,如此可敬之人,當真是鳳毛麟角。”蕭筱也是滿臉敬服的望着那骷髅,沉聲說道:“也幸好,這位道長前輩的心血沒有白費,這金觀音被我們先找到了。”

第 468 章 根本比不上

蘇知畫抹掉臉上的酒,走火入魔般的覺得卿瑤音根本比不上玉琴池,這麽兇悍,真不知道百裏池淵看上她哪點。

“瞎說,你小時候就蠻醜的。”百裏池淵猶豫要不要把小北昏迷的真相告訴卿瑤音,不自覺的說出這麽一句。

“你小時候見過我?”卿瑤音心裏“咯噔”一下,姑娘都心細,好像是聽到蘇知畫說百裏池淵小時候便喜歡東奔西走了,“你打小暗戀我?”

本來是句玩笑話,卻被百裏池淵打了個哈哈過去了,怎麽了,生了娃的女人就沒有聽情話的權力了嗎,卿瑤音表示很委屈。

“你怎麽盡幫他說話?小北現在可還昏迷着。”卿瑤音突然想起摘星還在客棧,出去那麽久,他會不會找我們?還有婦人和她的引兒怎麽樣了?

“算了,你查查萬齊國有沒有個名為慕容熙引的小男孩兒,他們一家都死的不明不白的。”卿瑤音不懂生死之事,引兒的父親和他自己被土匪所殺,母親孤單一人,這個世道怎麽可以讓老實人死不瞑目?

“不必查,他的命數本該如此。死法本來就有很多種,他注定只能活到那個年紀。”蘇知畫猜的到卿瑤音是心軟,無非是清白人家慘死,他見多了。

“那你說說,玉琴池怎麽就不該死了?淹死也是一種死,就算被人推下水也是一種死。”

“不一樣,玉琴池那時的命格被人強行篡改了,簡單點說,她是替人死的。”

什麽人?卿瑤音那時候昏迷着,記不得有誰一直在身邊,居然厲害到改了玉琴池的命格。

“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也是心軟了,想起玉琴池和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卿瑤音一陣心疼,這個女人究竟是帶着什麽目的靠近自己,她背後的人是誰?既然死有餘辜,還要活過來接着傷害自己,難道這就是命?

“摘星還等着我們呢,回去吧。”

百裏池淵喝的酒上頭了,蘇知畫的困擾也影響了他,如果不能和心愛之人生生世世,稍縱即逝的愛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先回去,我和他再說兩句。”百裏池淵把卿瑤音趕走,如果說讓卿瑤音延壽會遭天譴,他願意為卿瑤音承受一次。

“喲,回來啦?”老板娘正在走廊上花着扮醜的妝,寬大的衣服裏面塞了很多料,一下子腫大起來。

“和你同住的女人死了,你知道嗎?還帶着她的孩子一塊兒,你不知道有多慘哦,更恐怖的是,她那孩子哦,明顯已經死了好久了。”老板娘化好了妝,又成了老婦人,開始八婆昨晚的見聞。

“你一個女人講這些不害怕麽?”意料之中的是,悲傷之餘,卿瑤音一直在生蘇知畫的氣,更可氣的是百裏池淵居然不和她一起回來,非要和“舊情人”敘舊。

“你隔壁的小哥幫忙的啦,他出去買早茶了。好了,我收拾收拾也要開張了,昨晚可算是過去了。”

“你們店開張這麽晚?我看一路上的店鋪都開張好久了。”

“你不知道我,懶,也沒個男人幫忙,生活嘛,過得去就行了,尤其是沒有孩子的拖累……說起來,姑娘你可生了孩子了?”

“有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卿瑤音覺得一路上的人都在讓她想起:小北還在昏迷!小北還有生命危險!

“對了,那小哥走之前留下一封信和一把劍,說是要給你。”老板娘從賬本櫃子裏拿出一把劍,卿瑤音火“騰”的就上來了,這麽重要的東西,随手就給一個陌生人,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卿瑤音一把扯過信,當着老板娘的面抖開,上面只有一排字,“小北靠你們了,本大爺要休息幾日。”

“嘁,走就是了,還說什麽買早茶去了,臭男人。”一下子少了一個人,接下來的路程,只有她和百裏池淵了。

百裏池淵玄力被限制,摘星武功高強,玄力在衆人之上,少了一個強有力的夥伴,卿瑤音一下子無所适從,甚至感到埋怨,自己近日是怎麽了,莫非是月事将近?

百裏池淵回到客棧已經是傍晚了,酒氣很重“再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你幹嘛去了?”卿瑤音覺得自己像個查崗的怨婦,“蘇知畫比我重要?比小北重要?過去多久了,小北再不醒過來就沒命了!”

“我知道,我現在很累,明日一早便走。”百裏池淵倒頭就睡,鼾聲震天。卿瑤音睡不着,她有很多話想說,她想埋怨天氣,埋怨摘星的突然離開,埋怨路途太遠,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睡得比豬還死,根本沒有人聽自己說。

“你看看你,女人的衰老可是致命傷哦。”老板娘看卿瑤音坐在客棧門口,坐下來陪她。

“我老了麽,我才……”卿瑤音想起自己已經二十有二了,不自信的摸了摸臉,“我看起來很顯老了嗎?”

“你倒是還好,只不過也快了。一看就是長途跋涉,也不好好歇息,這麽作賤自己身體?”

“你這兒有鏡子嗎?”老板娘拿過銅鏡來,卿瑤音許久沒有照過鏡子,乍一看發覺自己老了好多,憔悴的很。

“我看你家那位不怎麽體貼你呀,你可要多注意一點,外面的野花野草厲害得很。”老板娘卸掉老人妝,眼神犀利的很,像只貓,卿瑤音突然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說,貓精是可以通過鏡子看見的,卿瑤音故作随意的舉起鏡子,透過餘光,老板娘的臉上竟然長出了貓的胡須。

“我知道的。”卿瑤音努力抓穩鏡子,手還是哆嗦起來,被老板娘看到了。

“你怎麽了,冷嗎?”

“嗯…”卿瑤音把銅鏡遞給老板娘,“我有點體寒,先回房了。”

老板娘不知在身後做什麽,半天沒動靜,卿瑤音忍住不回頭,一溜煙跑回房間裏。

“喂。”卿瑤音害怕的搖了搖百裏池淵。

他睡得很死,活生生被卿瑤音搖醒了,“幹什麽?”聲音有一絲不耐煩,卿瑤音想起老板娘的那句話,“衰老對女人是致命的”,她能感覺到百裏池淵近日對自己越發不耐煩了,自己真的老的那麽快了麽?

卿瑤音徹底睡不着了,想起身去找老板娘說話,管他貓精豬精呢,不怕。

“怎麽?這麽晚不睡,睡眠對女人很重要的。”老板娘搗着藥往臉上敷,成日畫着扮老的妝,也不知是美給誰看。

“你在弄什麽?”

“百香花和血脂草,純天然的,可以美容,試試嗎?”老板娘伸手給卿瑤音抹了一點,涼涼的,很舒服。

“很有用嗎。”卿瑤音抹勻,原來愛美真的是女人從古到今的天性,無論如何也不會變的,那麽早就有面膜了。

“我這有做好的一罐,拿去試一試,不收你錢。”老板娘熱心腸,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罐綠綠的,看起來甚至有些惡心的液體。

“不過我也有要求,要一點你月事的血。”

第 476 章 紫外線集束炸彈!

玩笑歸玩笑,顏沖還是感謝刀匠村的諸位刀匠幫他鍛打的新武器。

相信在以後一定能夠派得上用場。

在确認了沒有其他鬼的存在之後,顏沖幫助刀匠村的諸人更換了居住的地點。

随後顏沖便離開了。

他保證以後會定期派駐柱級高手在刀匠村裏進行駐紮,保證刀匠村的正常繁衍生息,希望能夠早日的培養出更多的刀匠來。

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顏沖并沒有去找鬼舞辻無慘拿銀子。

他剛剛答應了鬼舞辻無慘不會去擊殺更多的鬼了,結果一轉頭,他就誅殺了下弦之一魇夢,上弦之五玉壺,活捉了上弦之三猗窩座,上弦之四半天狗,這四個十二鬼月,其中還有三個是上弦鬼。

他這也有點太說話不算話了。

雖然顏沖說了,如果十二鬼月在他面前亂晃的話,他還是會出手,但是這次的數量也實在是有些太多了。

這讓顏沖有點無法面對鬼舞辻無慘,更不好意思去拿他的銀子。

所以顏沖遲遲沒有任何行動,每日裏在家吃喝玩樂,高興了還會去吉原花街,聽一聽小曲。

當然基于他這樣的功績,産屋敷耀哉也不會對他說些什麽。

有這樣一個大統領坐陣,産屋敷耀哉覺得自己的安全得到了極大的保證。

有他住在附近,随時都能有個照應,自己的安全就不用設其他更多的防衛措施了,可以派更多的柱級成員出去殺鬼。

不過顏沖也是有點惴惴不安,生怕鬼舞辻無慘過來找他的麻煩。

為了對付這個鬼王,顏沖再次召喚了費斷鴻。

之前顏沖交代過費斷鴻幫他制造一個超大功率的紫外線燈用來消滅鬼舞辻無慘。但不光是功率的問題,供能方面也沒有辦法解決。

功率那麽大的一臺紫外線發光設備,在沒有穩定電源輸出的情況下,光靠太陽能充能是沒有辦法完成的。

不過費斷鴻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對顏沖的要求還是盡了力的。

雖然沒有能夠給他提供超大功率的紫外線燈,但是費斷鴻也研發出了一種爆炸膠囊。

那個膠囊看起來只有普通的感冒膠囊大小,但是裏面蘊含着大量的紫外線發光材料。

只要觸發了機關,裏面的發光材料便會立刻進行反應,産生大量的紫外線。

這便相當于是一顆炸彈爆炸了開來,只是因為這種爆炸是以紫外線的形式呈現,所以對普通人并沒有太大的傷害,但是對于鬼來說卻不亞于一顆核彈。

能量足夠成百上千的鬼喪命的了。

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如何将這顆小型的紫外線“核彈”打入到鬼舞辻無慘的身體裏呢?

以費斷鴻的格鬥本領是沒有辦法給出答案的。

“我知道你盡力了。”顏沖拍了拍費斷鴻的肩膀。

“那我在外面等待你的好消息!”費斷鴻堅定的說道。

顏沖知道費斷鴻,這是在等他的答案。畢竟費斷鴻應該是發現了一個副本,但是靠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解決所有的問題,需要顏沖的幫忙才行。

顏沖自然是心領神會。

有了這種好東西,如果不嘗試一下,實在是太白瞎了!

于是顏沖便去蝶屋找到了主管實驗的蝴蝶忍。

蝴蝶忍是針對鬼進行實驗的主要醫師,在蝶屋裏說話非常好使。

就憑顏沖跟他的親密關系,想要做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實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你想要一個鬼?”蝴蝶忍問道,“什麽級別的?”

“越高越好。”顏沖回答道。

“那就童磨好了。”蝴蝶忍倒是無所謂。

童磨是顏沖最早抓來的上弦鬼之一。

作為上弦之二的它,能量要比上弦之六的堕姬強上許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關于童默身上的實驗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抽取到了相關的材料,已經派駐到了後續的鬼殺隊成員的體內,讓他們能夠成為更強大的戰士。

所以現在的童磨生死都沒有關系,只要能為組織做出更多的貢獻,便是成功的。

于是顏沖便将可憐兮兮的童磨拿到了一邊,然後用射釘槍将那顆炸彈釘進了童磨的腦子當中。

童磨的腦袋确實非常聰明,但是他也害怕在物理層面直接将它消滅,

于是童磨當時就表示了放棄,他對這種威力強大的武器的存在表示非常的擔憂。

随着一些不甘心的廢話,童磨的腦袋爆炸了開來,随後便消散在了風中,結束了他這罪惡的一生。

不過相比其他上弦鬼來說,童磨無疑是最幸運的。

他殘殺了一輩子的人類,但是卻以這樣簡單而又直接的方式,終結了自己的性命。

新來的上弦之三猗窩座和上弦之四半天狗,全都要重新走一遍童磨當年走過的路程,而且他們的研究結果也未必能夠對研究他們的人類提供多大的幫助。

“喂,你殺了我的一個上弦鬼!”蝴蝶忍有些不高興了。

“怕什麽,你這兒還缺上弦鬼嗎?”顏沖笑道,“好好抓一下,不就有了?”

你當上弦鬼是竈坑裏的蛤蟆麽?

遍地都是!

“那我可不管!到我這兒了的,就是我的!”蝴蝶忍傲慢地說道,“你弄壞了,就得陪我一個。”

“什麽你的我的?咱們不是一家人了嗎?”顏沖眼見蝴蝶忍生氣,立刻改變了輸出語言,“好好好,陪陪陪,你想我怎麽陪?”

說完,顏沖突然香了蝴蝶忍一口。

但是蝴蝶忍對顏沖的調戲,卻表現得非常的害羞,憑借她靈活的身法,巧妙的躲開了後續顏沖的偷襲。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兩個人的打情罵俏。

“有兩下子啊!”顏沖感嘆道,随後又追了上去。

本來挺好的一次交接工作硬生生的,讓這兩口子變成了一次追逐得撒狗糧大戲。

但是到了最後還是蝴蝶忍進行了妥協,希望顏沖能夠抓更多的鬼回來,而不是拘泥于現在。

顏沖倒是也想抓鬼,但是現實的情況不允許。

上弦之鬼,只剩下了上弦之一的黑死牟。而下弦之鬼的真實實力,顏沖還沒有打聽出來,只知道跟潛入王宮的能力有關。

第 476 章 :暗日降臨!

火是咆哮的風、是排空的浪,天地在轉瞬間被焰芒覆蓋,無數團焰火的中心,溫度一下竄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中心處更掀起了數不盡的高溫旋風。

烈焰裏,所有有形或者無形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自燃。

趙襄兒與朱雀身影亦被火光吞沒,亦或者說,她們就是火焰的源頭本身。

趙襄兒拔出白刃,紅鏡般的刃身映着面頰,朱雀溫柔似水地看着她,身後卻也有黑影倏然騰起。

九羽!

漆黑的九羽在朱雀身側缭繞,化作她手中的劍。

“襄兒,你也等這一日很久了吧?”朱雀的聲音淡缈,好似戲臺上拎着折扇的女子。

“嗯,我等許很久了。”

趙襄兒沒再廢話,她身影瞬間動了,淩空躍起,斬向了朱雀。

朱雀看着她,目光始終不變柔情,她細頸為斜,眸光迷醉:“真是乖女兒呀……不愧是我們的女兒……”

她的話語無限溫柔,手中的九羽卻也閃電般上挑,對空格住這撲來的一劍。

火焰之風吹上面頰。

白刃的兩側映出了這兩位神雀的影。

趙襄兒淩厲的殺意與朱雀楚楚動人的笑皆被火焰吞噬。

劍與劍相抵,在第一次碰撞之後,烈火沖天而起,三千世界為戰場,這場時隔了三千五百年的神戰再度打響!

……

此時此刻,南州的天空中,白藏顯化原形,從大雪飛舞的天空中狂奔過去。

她不知道三千世界的具體情形,但朱雀出現的那一刻,哪怕隔着水鏡,她依舊感到心神寒顫。她敢确定,朱雀是有備而來,趙襄兒那個蠢丫頭怎能是那老女人的對手?

白藏咬緊了牙。

狂奔中,徹骨的寒風撲面,她冷靜了些,知道如果朱雀真的有所準備,那哪怕自己回去,恐怕也無濟于事,而如今,司命與陸嫁嫁她們正在北面殺滅蹄山。

蹄山……

這位十二神主中號稱擁有絕對防禦的怪物,為何偏偏這個時候出現,它分明就是為了吸引掉所有人的注意啊。

可是齊天的權柄之下,朱雀也不能幸免。朱雀雖不像自己這樣,會傻到主動往籠子裏鑽,但暗主又憑什麽覺得,朱雀一定可以贏趙襄兒呢?趙襄兒的實力,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白藏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

她還能感受到,上方還有一雙眼睛,正盯着虛境中狂奔的自己。

泉鱗麽……

白藏狂掠之間,眸光向上望去。

墟海之外,聖人殘破不堪的石佛上,泉鱗烏色的鱗泛着青光,妖冶的面容像盛放惡之花,她從上空遙望着白藏,輕輕地吐着信子,仿佛在看一場戲。

“白藏,你究竟是老虎還是貓,還是一條忠于主人的狗啊?”泉鱗的聲音跨越墟海與虛境,從天空中遙遙傳來。

白藏能夠聽到她的問話。

白藏銳利的虎牙緊咬,她盯着上空,眼眸雪白。

果然躲在那裏……

“你說什麽?”白藏惡狠狠地回應。

“呦,小白貓,你是聽不清我說話麽?”泉鱗譏諷道:“被人打敗了一次,就心甘情願給人當奴隸了麽?那趙襄兒這些年待你很好麽?還是說,像你這樣的貓,過去不過是套了個神主虛僞的空殼,本質上依然是一只渴望着他人關心,希望有一個主人的可憐蟲啊。”

“你閉嘴!”白藏怒吼:“你有什麽資格與我說話?神國破滅,你便躲在舉父的石佛處茍且偷生?舉父生前,你如何诋毀于他?五百年前神戰,你又如何下絆子?此刻竟要以他屍身庇護自己!你若還有半分神主尊嚴,現在下來,與我決一死戰!”

“你這小白貓還真是天真啊。”泉鱗咯咯地笑着,“看來你如今真的被馴化到了姮娥的陣營了,哎,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讓你們心甘情願地當叛徒。”

“你不也是個叛徒麽?”白藏話語冰冷。

“我從沒有忠誠過誰,又談何背叛呢?”泉鱗的話中始終帶着挑釁的笑。

白藏忍無可忍,長空中,她嬌小的身影瞬間停下,雪白的長發炸開般舞動着。

她恨不得沖上天去,将那頭大黑蛇扯下,剝皮抽筋!

泉鱗遙望着她,道:“終于忍不住了麽?來吧,讓姐姐看一看,給人當了這麽多年的貓,如今還剩下幾成實力?”

白藏深深地吸了口氣,面對泉鱗的挑釁,她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你的星辰呢?去哪裏了?”白藏問。

泉鱗眯起眸子,道:“姐姐也不知道呀,但我覺得,它應該會去它該去的地方。”

“天王星麽?”白藏想了想,自問道。

泉鱗無法看清天王星的場景,但她也是這般猜想的。

“什麽事最重要,那暗主就會去做什麽事。”泉鱗微笑着說。

對于暗主而言,阻止雷牢神國的開啓,應是重中之重。

白藏眯起眼眸,卻有一些別的猜想。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泉鱗,道:“我遲早會親手殺了你。”

泉鱗微笑道:“我們數千年沒有見面,偶爾有幸相逢,你就說這般冰冷傷人的話?貓真是比蛇還要冷血呀。”

白藏淡淡道:“舉父石佛撐不了太久,你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泉鱗無所謂道:“大不了便是暗日降臨嘛,反正我不會像你一樣,去當她們的寵物,哼,被人放在懷裏揉來揉去,難道很舒服麽?”

白藏不再理會,再度斬開風雪,向着茫茫人間俯沖而去。

泉鱗又喊了幾聲,白藏沒有回應。

她亦覺得有些無趣,死死地纏着石佛,似想從中榨取點溫度,可她什麽也沒有得到。

她直起身子,對着太虛作出咆哮的動作,可她不敢出聲,因為她能感受到,暗主已越來越近,那一個個旋渦,好似無數雙噬人的眼。

……

三千世界裏,大火似永不熄滅。

每一縷跳動的火光皆似舞動的蛇與蠍,似百足同蹈的蜈蚣,而大一些的火勢卻像是搏鬥的獅與虎,彼此間撕得鮮血淋漓。

自當年配合姮娥斬殺鹓扶後,這是朱雀第一次真正出手。

王座靜養千載,但她從未忘記過血的腥膻。

傘劍與九羽在天空中不停對撞,她們的身影亦交錯、彈開,化作一道道幻影,而交鋒之處,則是虛空陡裂,萬物歸湮。

雪鳶與師雨的道法皆不算弱,但在這等毀天滅地的大戰裏,她們皆縮到了三千世界的角落裏,不敢作任何妄動。

“你覺得……誰能贏?”師雨小聲地問。

“這一戰難道還有懸念麽?”雪鳶嗤之以鼻,“娘親布局多年,降臨于此,當然已穩操勝券!”

“希望如此……”師雨的聲音很輕。

雪鳶蹙起眉,道:“難道你還對趙襄兒抱有什麽幻想,難道你還相信她對你有任何姐妹之誼?”

師雨不語,片刻後,她輕笑道:“你說得對,我未必是襄兒的妹妹,但我一定是娘親的女兒。”

然而,三千世界中,這場大戰的結果,卻出乎了她們的預料。

一次次劍與劍的厮殺中,竟是趙襄兒占據了上風!

在過去的數年裏,趙襄兒将當年羲和與荒河龍雀的大戰看了無數遍,無論朱雀是敵是友,她都把她當做假想之敵,這些年,她對着空氣揮刃無數次,更在識海中将未來的這場大戰推演了不知多少遍。

更關鍵的是,她以極快的速度領悟了朱雀不死之身的奧秘。

朱雀要在西國構建一座靈山,是真正意義上的靈界之主。

所以她的身軀也早在涅槃後成為了靈體!

名刀神劍只是決戰中壓制對手的手段,真正能殺死靈的,唯有另一種靈!

決戰之中,趙襄兒喚出了自己的先天靈,火鳳。

火鳳環繞着她嬌小的身影。

這是太陽的真靈,若論血脈層面,對于朱雀甚至存在壓制,更何況,如今的趙襄兒,已将火鳳近乎完美地覺醒了。

在火鳳之靈下,朱雀的不死之身不再不死。

火焰中,朱雀雍容華美的紅裙支離破碎,紛飛如血蝶。

她的眉心滲着血,臂上透着血絲,紅裙下白皙處也滲着血,唯有豔紅至極的唇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猶若游蕩的,早已忘卻了生與死的鬼魂。

她提着九羽,理了理殘破不整的衣裳。

“如今的襄兒比娘親想象中還要厲害呀。”朱雀忍不住誇贊道:“當年坐在榕樹上看落日的野丫頭,如今已經變成真正的太陽了呢……”

趙襄兒始終沒什麽表情,先前一套斬擊行雲流水地完成,此刻她收劍蓄勢,正在準備下一輪的猛攻。

先前她們一共交戰了三百餘輪,皆以趙襄兒的小勝告終。

而這些小勝累積起來,就成為了絕對的勝勢。

若非朱雀手中的九羽之劍必她的傘劍更強,此刻朱雀恐怕已經潰敗!

趙襄兒盯着朱雀,她心中的情緒也已郁積多年,想要放一些狠話,怒吼着宣洩出來。但這些年結識了司命,趙襄兒越來越明白謹言慎行的道理,哪怕穩操勝券,她也不會去提前慶祝勝利。

朱雀對此卻全無顧忌,她的唇角勾着微笑,眼眸中卻帶着哀傷。

“父子相殘,母女相弑,我們不愧是深宮大院中出來的,最終也逃不開這種結局呀。”

朱雀笑吟吟地說着,但這一次,卻是她主動出劍。

九羽的黑刃豎切過來,直撲趙襄兒的眉眼。

趙襄兒冷冷地盯着她,刀刃将至的一剎那,趙襄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朱雀的背後,蓄勢已久的招式化作數萬道刃芒,暴雨般朝着朱雀的背後傾斜過去。

朱雀封刃回擋,九羽一掃,擋住了大部分的劍氣,但仍有一些瀉到了朱雀的背上。

本就破碎的紅裙更是千瘡百孔,神女秀麗的玉背裸露出來,其間的鮮血宛若雪地中搖曳的紅罂粟。

劍與劍相撞,鋒芒與鋒芒彼此滑過,彈開。

一擊之後,爆發出的巨大的氣浪再度将兩人回推。

朱雀長長的秀發散下,遮住了鮮血流淌的玉背,那一雙蝴蝶骨顯得寂寞。

她回想着趙襄兒那一剎那的消失與出現,喃喃道:“這就是三千世界的力量麽?”

“嗯。”趙襄兒随口回應。

她在空間與空間之間的挪動不是瞬移,而是閃爍。就像是一到十,瞬移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跨過二到九的距離,而她則是從一直接到十,它們之間的所有數字則全部憑空消失!

“果然是令人垂涎的力量呀……”朱雀微笑着說。

而回應她的,則只是劈面而來的劍光。

原本,趙襄兒與朱雀是共享這片三千世界的,趙襄兒只需要将她驅逐出去,将這個世界的控制權徹底握在自己手中,那樣,哪怕是朱雀,也只能成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雞了。

刀刃一刻不停地對撞着。

火鳳與朱雀的靈亦在長空中糾纏狂舞,相互撕扯。

無數的世界在她們的交戰中幻滅。

西國,長夜即将過去,黎明即将噴吐出火光。

她們交戰了整整一夜。

朱雀輕飄飄地立着,雪白的身軀上鮮血淋漓,她身後的火勢越來越衰微,提着劍的姿勢也顯得無力,宛若即将落幕的歌姬,手中的九羽也在哀鳴着。

朱雀遙望着天空,目光依舊沒有絲毫的恐懼,仿佛她早已厭倦了這身皮囊。

這一刻,趙襄兒甚至有一種錯覺——朱雀在利用她斬破自己的肉身。

但錯覺只是錯覺。

趙襄兒也可以分明感受到,朱雀的靈卻是在逐漸衰弱,她已被逼至絕境,用不了多久,就要迎來神魂俱滅的結局了。

趙襄兒亦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

“我送你上路。”

趙襄兒的話語宛若吟哦,雪白的刃光朝着朱雀婀娜的身影斬去。

而此時此刻,白藏也從南州的趙國一路橫跨整個南州,越過了無運之海,不停西來。

泉鱗的聲音在耳畔久久不散,煩擾了她一整夜。

許多次,她都忍不住要殺上墟海,直接與泉鱗來一場決戰,她并不認為泉鱗是自己的對手。

但白藏已不是當初那個沖動的少女了。

與白藏一戰,非但距離暗主很近,時刻身處險地,而且,她很有可能會推波助瀾,加速石佛的破壞,而這,也恰恰是泉鱗不斷挑釁自己的根源。

她絕不能上當!

而此時此刻,長夜即将過去,白藏看着東方,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會是今日麽……

不會是今日吧……

白藏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在她的印象裏,雙方的大決戰,應是運籌帷幄數載,前軍開道,糧草緊跟,雙方排兵布陣浩浩湯湯,于戰場上舉旗擂鼓,然後在氣勢達到頂點時沖陣厮殺,來一場不死不休的巅峰對決。

但事實上,他們與暗主的戰争,何時打響,很多時候,決定權并不在他們。

某一刻,白藏仰起了頭。

也是同一刻,世上的許多人都陸續仰起了頭,望向了黎明将至的天空。

哪怕是永生界裏,葉婵宮也生出了感應,擡起頭望着穹隆。

唯有她手背上的金色蝴蝶依舊安靜,不知生也不知死。

……

蒼穹上,爆炸聲再次響起。

在爆炸開始之前,泉鱗依舊在嘲笑着白藏,用走狗貓奴之類的字眼侮辱她。

下一刻,她的頭頂,毀天滅地的氣息越過了暗主遮蔽的黑暗,撞向了她。

那是一顆隕星!

泉鱗的豎瞳一下子成了兩根細到無法看清的線。

隕星……

蹄山星!

它怎麽會砸向自己?

暗主為什麽要殺我?

不!暗主不是想殺我,它……它是想摧毀石佛!

先前,泉鱗說過,暗主現在最想做的事,是防止雷牢神國開啓,所以泉鱗星一定是碎在了天王星,但還有一顆蹄山星……除此之外,暗主最想做的,當然是毀滅掉這個阻隔了它将近八年的石佛!

它要殺佛。

泉鱗看似躲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實際上,她卻身處于一座随時要倒塌的山下。

她開始拼命地逃。

火光一下子充斥了天空。

那是真正的滅世紅蓮。

整片天空都被燒成了紅色。

四分五裂的石頭帶着火光向人間砸去。

佛于悲憫中生,與火焰中死,本就破碎不堪的它在這等撞擊裏四分五裂,徹底毀滅,他阻擋了惡魔了八載,給了人間八個春秋,卻也止步于此,剩下的只好交予衆生。

石佛的中央,隐隐約約露出了舉父的臉,他遙遙地看着人間,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物質不滅,不過是粉碎罷了。

舉父消散在了火光裏。

火光裏,泉鱗倉皇逃竄,她每一片鱗片都燃燒着火,身軀亦被炸碎半截,慘叫着墜向了人間,墜落的方向,恰是白藏剛剛路過的無運之海。

而更高處,暗主蓄勢八載,如今石佛不再,這張繃到極點的弓終于得以松開,向着人間壓來。

天邊,魚肚白才初初渲染開,紅日也未來得及升起,邪惡法典中記載的暗日卻提前到來了。

傳說那是世界的盡頭,是法則的末尾,那場災難裏,世界之樹将被連根拔起,大地将成為無休止的煉獄,所有的生命都将成為朝拜暗日的傀儡。

大氣震蕩。

三千世界裏,趙襄兒的刀刃已切開了她的肌膚,刺入了她的心髒。

朱雀的心髒還在微弱地跳動着。

這種跳動如撥動刀刃的弦,将之傳達到虎口。

朱雀看着這一劍,看着趙襄兒墨發間瓷白的秀靥與英氣逼人的眉,這一劍刺出時,整個三千世界都回蕩着令人絕望的劍鳴。

“這是娘親對你最後的大考。”朱雀的形容如同亡國的妃子,正于烈焰燃燒的宮中等待死亡,“不枉姮娥這般救你,這一世的你做得很好,娘親很滿意,只可惜……”

“今日,太陽不會升起了。”

朱雀發出了婉轉的哀嘆。

趙襄兒看着朱雀,亦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這本該是必殺的一劍。

卻沒能殺死朱雀。

這并非是她的劍術不夠精湛,而是方才,石佛炸裂,齊天的影響消亡,尚存的西國再度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存在,三千世界在西國之內……

朱雀是西國的神主,又怎會死在自己的神國裏?

哪怕她遍體鱗傷哪怕她血流不止,但在神國真正開啓時,她就是神明!

她是朱雀神。

朱雀憐惜地看着趙襄兒,她的手握着那傘劍的劍身,将其一點點從身體中拔出。

鮮血滴落,碎在地上,化作火苗。

朱雀的身軀上,大大小小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

周圍的火焰也撲上了她的身軀,化作了她剪裁得體的紅裙。

“你早就知道了麽?”

趙襄兒仰起頭,蒼白的臉頰上看不見血色。

哪怕再晚一些,她都可以殺死朱雀。

朱雀卻搖了搖頭,道:“世上從沒有真正的全知全能。”

趙襄兒睫羽輕顫,不言不發。

朱雀微笑着說:“朱雀神國開啓,亦或者我被你殺死,無論是哪一種結局,我都能接受。我的理想是自由,但一個人既然擁有了理想,那也要時刻做好理想幻滅的準備,無論是飛上雲空,還是粉身碎骨,我都早有覺悟的。”

她這樣說着,轉眼之間又稱為了盛裝華服的妃子。

“這樣子麽……”趙襄兒看着她,看着手中的劍,眼眸在經歷了短暫的黃昏後重歸堅定:“你說得對,無論是何種結局,我都早該有覺悟的。”

火鳳的影子再度在少女的身後騰起,将她的身影照得明亮。

朱雀雖回歸西國,但三千世界宛若一個國中叛變了的城,國王率領的軍隊雖已兵臨城下,但城依舊是她的,她絕不可投降!她要固守此地,直至城破人亡為止!

朱雀卻沒有動手。

她提着九羽,曳着紅裙,卻是轉過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趙襄兒蹙着眉,看着她的背影。

朱雀明明持着一柄絕世之劍,那柄劍此刻卻更像是舞女的裝飾,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襄兒,随我來吧。”朱雀曼聲道。

“去哪裏?”趙襄兒冷冷地問。

“當年你在趙國眺望落日多年,未能陪你,娘親的心中一直有些遺憾,而今……”朱雀嫣然笑道:“而今,娘親陪你一同看一場日出吧。”

趙襄兒沒有挪動腳步,她警惕地看着朱雀,看着她漸行漸遠。

三千世界的邊緣,朱雀收好了劍,遙遙看她,致以微笑。

“日出……”趙襄兒沉思片刻,她也主動收起了劍,走到了她的身邊。

方才的大戰好似沒有發生過。

她們如常地立在世界的邊緣,似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女,一同眺望着太陽的升起。

但她們知道,太陽不會升起了。

哪怕真的有太陽躍出地平線,也不再輪紅日。

而是……

“暗日初升。”

朱雀看着天空中的流火和被煮沸了似的氣層,悠悠地說。

第 467 章 :瘟疫真相2

王長青額前的頭發落下幾縷,正正将他的額頭遮住,只留右眼角一個明晃晃的黑痣,和他那雙陰沉沉的雙眼。

王政通不過與他略對視一眼,便感覺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他不自覺地往旁邊移了移步子,将整個胖碩的身軀都盡力遮掩在宋伯遠的身後。

難怪宋伯遠喊他什麽鬼面書生,這可不是當真如鬼煞一般,他與他共事這些年,竟是從未發現,這人隐藏之深,也不知道目的是何,能被禦司堂盯上,定不是什麽好事。

“誅司主,那梁百戶的事情,我才忘了與你說,他找我的時候,交給我一份密信,只是那密信十分難解讀,還未等我詢問清楚,他便被王長青給殺了,這王長青定是早心懷歹意,殺了人又來诳我,引得我險些犯下大錯,誅司主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王政通自來是越緊張,腦子裏思路反而越清晰,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很無辜,分明是被那王長青害了,膽氣便也壯了許多。

“待得誅司主将這賊人伏法,我定會細細查明其中蹊跷,給誅司主和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鬼面書生再厲害,能厲害過禦司堂?反正王政通是更信賴誅司主宋伯遠的。

宋伯遠對王政通知之甚詳,聽了他的話,便知道他此趟來的目的達到了,他面無表情地看向王長青。

此刻的王長青,正蓄勢待發,在王政通說出密信之時,眼神愈發幽暗,手中長袖微動,步子也微微移了兩步。

王政通見這兩個人不言不語,只對立而視,倒是有些急了,也忘了初時的俱意,反而沖着宋伯遠的後背催道,“誅司主,這王長青身手不凡,可需要我去喚人來助你一臂之力,啊~~!!!!”

話還沒說完,王政通就感覺迎面飛來一根烏黑的長棍,帶着呼嘯的風聲,直沖他的心口,他吓地直接跌坐在地上,抱着頭往桌案底下鑽。

宋伯遠身形未動,只手一伸,那本還攻勢淩厲的“長棍”就落在了地上,卻是一根細細的毛筆,王長青見偷襲不成,眼神愈加陰暗,長袖一甩,便有數只毛筆呈扇形飛向宋伯遠。

宋伯遠往後退了小一步,右手一擡,那些毛筆遠遠地便落在了地上,王長青見狀,正要再發招,卻見那本要落地的毛筆,忽然轉過頭,齊齊飛向他的腿彎,而宋伯遠,仍舊身形未動。

這一招着實讓王長青看清楚了雙方的實力懸殊,他不再戀戰,狠狠看了一眼只能看見官服一角的王政通,左手一揚,便有一片白色煙霧平地而起,将他的身形隐藏。

宋伯遠見到這煙霧,左手兩指放于唇間,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也沒去追。

王政通卻是聽到門開聲,吓得瑟瑟發抖,鼓起勇氣轉頭偷看了一眼,發現贏的人是宋伯遠,而房中早沒了王長青的身影,他面上一喜,忙從桌案下爬出來,拖動着一身肥肉颠到宋伯遠身邊,“誅司主,好身手!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下官今日長眼了!”

“密信。”宋伯遠打斷王政通的話。

王政通忙不疊點頭,轉身就往桌案那邊跑,繞過桌案拍了拍那牆壁,也不知道拍到哪裏,竟然真地彈出一個暗格來,他小心地拿了一個木盒子出來,将它捧到宋伯遠跟前,“就是這個了,我覺得梁百戶當日所言事關重大,本也是打算好好審審的,誰知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就死在了王長青的手裏!可恨我被他蒙蔽,還以為他是生悔逃跑了。”

“你知道他死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親眼見到他的……”王政通捂住嘴,結結巴巴地解釋,“誅司主,那個我也不确定,或許他沒死吧。”

“他死了。”宋伯遠看了眼木盒子中的密信,厚厚的一封,似乎有很多內容,“密信中你解讀出來的東西,有多少。”

“我是真地一點沒看懂啊。”王政通本來心裏還突突的,聽到宋伯遠問密信,他便苦了臉,這密信本來是要被燒了的,他之所以留下來可不是因為看中梁百戶給自己留後手,他是真地很好奇梁百戶這密信裏寫地什麽,那文字,見所未見!

他平生除了錢權,也就愛弄點文雅的筆墨,誰還沒有點小愛好啊!

“嗯。”宋伯遠聞言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轉身就帶了木盒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王政通心裏打鼓,便有些惴惴地跟了上去。

左思右想,他實在找不出什麽話來問,忽然腦子一個靈光,想到了一個人,“誅司主,那尋因居士,如今可到了上京城,也不知道她在何處落腳,最近還有人還我這尋她呢。”

“何人尋她?”宋伯遠轉過頭。

王政通沒想到這宋伯遠還真跟那尋因居士有些幹系,這誅司主的口味……他腦中掃掉那絲怪異,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就是一些醫者,大都是上次在梁家村與居士一起出力祛除瘟疫的那些,當中有幾個有些地位,說是要請了居士來一起研讨醫經。”

說到梁家村,王政通又笑呵呵道,“對了,還有梁家村的村民,也時常托人來問,居士如今在何處,說要與居士立長生碑呢,誅司主,你覺得,居士她的意思?”

“我會轉告她的。”宋伯遠撇下王政通,“梁百戶之事,便到此為止,你以後便把這事都忘了,不要徒生是非,有事我自會讓人來找你。”

“唉,是,是,誅司主,你說地對。”王政通聽到自己又一次險中生安,心裏樂地都找不到北了,待得宋伯遠已經走出好久了,他才猛地拍了腦袋,“我怎麽把王長青那厮給忘了,誅司主要是不抓了他,我這裏哪裏擋地住!這可如何是好!”

王政通的抓心撓肺,宋伯遠自然是聽不到的,也不關心。

他此刻正在看那密信,那密信中厚厚一封,原來不只書信,還有一枚令牌,王政通當時說解讀不出來,宋伯遠并沒有放在心上,此刻看了,他才算是徹底信了王政通的話,只因這文字,他正好識得。

而那令牌,宋伯遠看着那令牌上栩栩如生的龍紋,眼中一片了然。

這趟,當真是沒有白來,上次,他在那梁家村中轉了幾圈,便發現隐隐的不對,水土豐饒,百姓富足,那兒怎麽看都不像會無端發生瘟疫的地方。

直到他看到那些黴斑,才隐約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查到其中的關聯,不敢确信,如今得了這書信令牌,他還有哪裏不明白的。

沒想到這隐世組織的人,竟然真地跟前朝有幹系,而鬼林中的那些獵戶,也當真是些掩護,他們真正的身份,正是他一直苦尋不到的隐龍衛。

看來,他要立即回上京城一趟了。

想到上京城,他眼中帶了絲暖意,“王利,初三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有一封書信,大公子你稍等。”

第 468 章 在我面前你連自爆的資格都沒有

淩霄的聲音冰寒徹骨,仿佛有種魔力一般,讓長須老者渾身一顫。

這一幕若是其他武者看到,恐怕會當場看傻。

一名超脫境三階強者,竟然會因為一名超脫境一階武者一句話,而吓到身體顫抖。

這事情說出去,只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然而,事情就是這麽發生。

淩霄見狀,嘴角也是勾起一抹弧度,唯一有點小遺憾的是看到這一幕的人太少,一點兒都不得勁!

長須老者也是覺得面上無光,但是對他來說,現在最終重要的事情是保命。

至于臉面什麽的,跟性命一比,那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長須老者距離陣法邊緣越來越近,臉上都是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轟!”淩霄口中吐出一個轟字,手中印記當即打出。

瞬間,陣法之力暴動,紫色驚雷瘋狂劈落下來!

轟隆!

轟隆!

這一聲聲驚雷聲,如同催命符一般,鑽入長須老者的耳朵之中。

下一刻,長須老者的身體被紫色驚雷劈中,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

“啊啊啊啊~~!”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聲,從老者口中傳出。

陳鋒也是追了上去,命魂之力不斷從他手中轟擊而出。

被紫色驚雷不斷劈中的長須老者,此時根本無法反抗。

一道道命魂之力直接擊中了長須老者,讓長須老者的傷勢再次加重。

“死!我要你們死!”長須老者癫狂般的怒吼起來。

旋即,只見他的身體驟然間膨脹起來,額頭青筋直冒,就像是一個即将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陳鋒見狀,不由得心中一震。

“不好!這家夥真的要自爆了!”陳鋒大聲提醒道。

淩霄聞言,也是眉頭一皺。

自爆秘法,是武者們最後的殺手锏。

如果不是逼到絕路,是沒有任何武者會選擇自爆的。

畢竟一旦自爆,不論結果如何,武者自身是必死無疑的!

而選擇了自爆,那肯定是希望拖着仇人一起死的。

不過僅僅片刻,淩霄的眉頭就是舒展開來。

“想自爆?在我面前你連自爆的資格都沒有!”淩霄低喝一聲。

随後就見淩霄将陣旗扔了出去,雙手快速結印。

陳鋒見狀,知道淩霄或許有辦法。

他咬了咬牙,選擇了相信淩霄,一道道命魂之力瘋狂轟擊向長須老者,想要為淩霄争取時間。

而長須老者見狀,頓時瘋狂大笑起來,“好好好!今日就一同落黃泉吧!”

此時的長須老者已經處于爆炸的邊緣了,自爆狀态下,他實力得到了小幅增加,陳鋒打出的命魂之力根本就無法阻攔他分毫。

眼見着長須老者與淩霄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陳鋒也是有些急了。

而就在此時,淩霄用指尖劃過自己的手掌,頓時血液撒落在陣法上。

下一刻,一股詭異的陣法之力陡然出現。

“去!”淩霄一聲低喝。

詭異的陣法之力,沖向長須老者。

老者狂笑道:“沒用的!你們的結局就是與我同歸于盡!”

淩霄的嘴角微微上揚,“我可不這麽覺得!”

第 468 章 最後辦法

方蕩現在基本上搞明白了,只要他和陳娥在一起,只要有任何的肢體上的接觸,陳娥就會從受驚的老貓變成依人的小鳥,只要陳娥保持這個狀态就不會進行更多的力量消耗,自然也不會瀕臨死亡,對于方蕩來說,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

方蕩承認陳娥模樣長得确實不錯,無論是身材還是性格都是個不錯的女子,但方蕩并不想招惹其他的女人,對于方蕩來說,他始終鑒定認為自己的道侶只有一個,那就是洪靖,就算是他為此不能再修行上更進一步,不能成為元嬰嬰士,他也不會後悔,甚至哪怕是洪靖不能來到上幽界和他團聚。

所以當陳娥表示出對他的好感的時候,方蕩選擇的是回絕。

但現在,上天就像是開玩笑一樣,将他和陳娥粘在了一起,他們之間竟然莫名其妙的就無法分割了,關鍵在于,這一切的根源還在于他自己。

這就像是方蕩自己将自己鎖進了牢籠裏,然後将鑰匙給丢出了牢籠。

方蕩覺得這是他自己這一輩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石頭右衛此時瞪着大眼睛看着方蕩,又看着陳娥,顯然還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方蕩解釋了當前事情的來龍去脈,想看看石頭右衛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不過,看着瞪大了眼睛的石頭右衛方蕩就知道這家夥一定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石頭右衛看着陳娥那種癡迷的眼神,随後露出一個這是孽緣的表情來,邁着方步離開了,顯然是這種事情他就不參與了的樣子。

方蕩看向陳娥,伸手在陳娥眼前晃了晃,開口道:“陳娥,你能聽到我在叫你麽?”

陳娥卻并不回話,但陳娥顯然感受到了方蕩的言語,因為方蕩開口的時候,陳娥的身子微微顫了顫,顯然是有反應,但陳娥卻沒有應答,只是癡癡的看着方蕩,那雙眼睛一瞬不瞬的。

方蕩用手擋住陳娥的眼睛,這才覺得自己的臉上沒有火辣辣的感覺,方蕩甚至覺得陳娥的眼中在噴火,燒灼的他臉頰滾燙。方蕩還是頭一次覺得一個女人的眼睛就能将他戰勝。

陳娥對于方蕩遮擋住她的眼睛的舉動并沒有什麽反抗,只要能夠看着方蕩,陳娥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看到的是方蕩的眼睛還是方蕩的手,只要方蕩在自己的身邊,只要他能夠看到方蕩,就行了。

方蕩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裏,沒有辦法,只能站起身來,拉着陳娥的手走出天書天地,走出了房子,希望海水能夠叫陳娥變得清醒一點,當然,方蕩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海水有用的話,那麽陳娥早就醒過來了。

方蕩走到了院子中心火焰熊熊燃燒的炁火丹爐前。

方蕩一擺手,炁火丹爐的火焰一熄,方蕩拉着陳娥走進了丹爐之中,方蕩将醉生夢死取出,坐在丹爐中皺眉苦思,希望能夠找到辦法中和陳娥身上的藥力。

方蕩絕望的發現,此時的陳娥甚至連醉生夢死都不感興趣了,看都不看一眼,方蕩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比醉生夢死強在那裏,更不知道陳娥怎麽會這麽喜歡自己。甚至,方蕩從未覺得自己在一個女人心中如此重要,甚至在洪靖身上,方蕩都沒有感受到過這種傾心不渝。

石頭右衛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不遠處,随後靠近過來,也不怕火焰滾滾,将碩大的腦袋靠近丹爐傾聽,火焰舌頭般舔着他的碩大腦袋。

丹爐中的空間其實不算小,但陳娥依舊緊緊地挨着方蕩,簡直就像是一塊狗皮膏藥,換成其他的男子或許非但不會覺得有什麽煩惱,反倒會異常開心,甚至順勢做些什麽。

但對于方蕩來說,陳娥雖然并不煩人,但總是叫方蕩覺得并不太舒坦,尤其是在這丹爐暖哄哄的氣氛下,更是如此。

老實說,方蕩現在都不知道眼前這個陳娥究竟還是不是真正的陳娥,這是一個叫方蕩感到熟悉的陌生人。方蕩本身并非是完全沒有**的人,從爛毒灘地那個煉制春藥藥渣的地方走出來的方蕩比任何人都有着更加強大的情、欲,但方蕩也更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欲。

就在方蕩盯着那顆醉生夢死,琢磨着接下來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面傳來悶呼呼的聲音:“宮主,要想将陳娥從這種狀态下解救出來,恐怕就只有一個辦法,你之前不是也說了麽,未去除那兩千多顆藥性顆粒的醉生夢死是叫人在夢境中主宰一切,填平丹士的一切願望,現在這丹藥要做的其實也是一樣的,只要你在現實中滿足了她的需求,填平了她的願望,那麽她自然就能夠從當前這種狀态下蘇醒過來了。”

石頭右衛的聲音在丹爐之中來回回響,方蕩不是想不到這一點,只不過,方蕩一直都沒想往這個方向去想,或者說他一直都在主動回避這個想法,不過石頭右衛卻壞透了,專門在這丹爐中說出這件事來。

丹爐外石頭右衛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來,老實說,他早就看方蕩不順眼了,方蕩雖然是宮主,但卻并不影響石頭右衛對方蕩心中不少怨言,尤其是方蕩不告訴他自己擁有雙金丹的事情,這叫他不知道傷心了多久,擔憂了多久,甚至想過要以死來幫助方蕩修為更上一層。

不是不報,現在是時候報仇了!況且對于石頭右衛來說,方蕩現在是時候該找道侶了,修士到了綠丹境界後就必須有道侶才能更上一層樓,雖然方蕩現在還是藍丹,但在石頭右衛看來,方蕩修行的速度一定會非常快,現在儲備一兩個道侶,沒什麽壞處。省的到時候抓瞎。

石頭右衛吹了聲口哨,從院落堆積的天才地寶中抽走了不少藥材,搖頭晃腦的走出院子,坐在院子門口,将手中的藥材在躺在地上比奄奄一息略微好一點的八荒吞石鳥眼前晃了起來。

八荒吞石鳥一見到石頭右衛,腦袋上的那根羽毛立時豎立起來。

石頭右衛這次非常慷慨,直接丢了一塊藥材過去,八荒吞石鳥吃了藥材身上的氣息便又好了一點。

“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關心這個,你的那顆蛋已經裂開一道縫隙了,或許用不了多久,你就當媽了。”

那大口嚼着藥材的八荒吞石鳥聞言一愣,鳥嘴停止咀嚼,那雙碩大的眼睛燈籠一般的望着石頭右衛。

“你如果想要你的孩子順利降生下來,那麽就和我簽訂契約,從此之後,你就是我火毒仙宮的鎮宮獸,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們娘倆兒的,怎麽樣?”

石頭右衛見八荒吞石鳥并未回答,嘿嘿冷笑道:“你要是不同意也沒關系,我一會就去在那顆蛋底下砌個火竈出來,順着蛋縫灌點湯汁進去,連殼一起燒,估計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吃烤鳥蛋了,嘿嘿,還有你,你就永遠這樣當個無翅無爪的殘疾鳥吧!”

不得不說石頭右衛的威脅相當有用,八荒吞石鳥其實也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在她面前并沒有什麽可以選擇的。

石頭右衛見八荒吞石鳥微微點了點頭,當即伸出手指來,石頭右衛的手指上燃起一層淡藍色的火焰在這海底世界中顯得格外妖異。

八荒吞石鳥忽然警惕的看着石頭右衛往後避了避,似乎不能相信石頭右衛的話語。

石頭右衛哦了一聲,明白了八荒吞石鳥的想法,“你覺得我在騙你?你想見到你的那枚蛋再說其他?”

八荒吞石鳥連連點頭。

石頭右衛不屑的道:“你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麽了不得的價值?你還是就這樣慢慢等死吧!”

石頭右衛擺出一副根本不用談的表情來,将手中的藥材全都丢回了身後的院子裏。

八荒吞石鳥沉默片刻後,吐出口中吃的藥材,閉上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死鳥,脾氣還真倔……”石頭右衛撇了撇嘴道。

一旦契約簽訂,那麽八荒吞石鳥就将成為火毒仙宮的鎮宮獸,那個時候要是發現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八荒吞石鳥連反悔的力量都沒有了,八荒吞石鳥孕育孩子雖然不比龍族那麽艱難,但也是百年才生一卵。

八荒吞石鳥有個習性,在孕育卵胎之時就不能動了,并且需要非常多的食物來保證卵胎的孕育,在這個時候公鳥會不停地尋找各種食物送到母鳥身前,因為母鳥需求膨脹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八荒吞石鳥公鳥必須承擔非常大的工作量,可以說是日夜不息的勞作,一旦食物斷絕,母鳥就會流産,并且母鳥就會死亡。

日複一日的勞作使得公鳥越發憔悴瘦弱,最後,大部分的公鳥都會在母鳥卵胎成型之日被活活累死,變成母鳥最後的口糧。

對于母鳥來說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全部一點都不為過,所以八荒吞石鳥恨透了搶走他孩子的方蕩,若是孩子死了,她絕對不會屈從在方蕩手下。

八荒吞石鳥閉着眼睛躺在那裏等死,反倒叫石頭右衛有些無聊起來,便又去院子中拿了藥材出來,在八荒吞石鳥面前亂晃,不過這一次,八荒吞石鳥再未張開眼睛。

石頭右衛無趣的冷哼一聲,也躺在門口,望着頭頂上的湛藍深海,就好似曾經的夜晚和石頭左衛在一起觀看夜空的時候一樣,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與他相伴萬年從一塊石頭上挖下來的石頭左衛,石頭右衛心中不可遏制的升騰起一絲孤獨來。

石頭右衛不由得歪了歪腦袋,看向八荒吞石鳥,八荒吞石鳥的壽命似乎也很長,如果有可能的話,這是一個很好的伴兒,随後石頭右衛看向院子中的丹爐,心中琢磨着也不知道方蕩有沒有大義凜然的救陳娥與水火之中。

畢竟那是他們現在能夠拯救陳娥的最後的辦法了。

第 465 章 法則之奧(諸位道友,中秋快樂!)

第四百六十一章 法則之奧(諸位道友,中秋快樂!)

元嬰處于雷池之中,韓立此刻只覺每一時每一刻,都過的極其煎熬,短短七天時間,就像是過了七十年。

這一日夜裏,高空之中一聲“霹靂”炸響!

一道粗若天河的金色雷光橫貫天際,雖只是一閃即逝,卻将整個夜幕都映得如同白晝。

随着這一聲巨響過後,所有電光收歇,那座金色雷池似乎也随着那條金色雷河洶湧而去,徹底消失在了天穹中。

一只三四寸高的元嬰小人從高空中緩緩降落下來,其五官普通,面帶笑容,渾身上下閃爍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遠遠望去就仿佛一輪小小的金色太陽。

只見其緩緩落在韓立的天靈蓋上,左右張望一陣後,伸了個懶腰,一沒而入。

一直盤膝閉目的韓立,雙眼霍然睜開,兩道猶如實質的金光從其眼中迸射而出,離體三尺之長,看起來頗有些古怪滑稽。

不過好在這狀況并未持續太久,他眼皮上下開合了幾下,那金光就逐漸收斂,最終徹底沒入他的眼底消失不見,只是其眼中的精光卻是愈加凝實起來。

他心念一動,周身一陣金光流溢,真言寶輪從背後浮現而出,并一閃的飛至身前,懸停在了半空中,滴溜溜旋轉不已。

只見其上明光晃晃,上面凝出的時間道紋光芒閃爍不定,原先的三百六十團道紋已經盡數恢複,而在寶輪輪身之上,還有三根金色晶絲纏繞,赫然正是時間法則之絲。

韓立望着這三根金色晶絲,眉稍一挑,露出一絲喜色。

似乎就是在其此前服下金魂丹後,神魂産生變化的那一剎那,自己對于身處的這處小空間有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而正是由于這種難以言明的感覺,讓其隐隐間對于時間法則之力多了一絲明悟。

當時,他便覺得體內那一根時間法則之絲有種蠢蠢欲動之感,但由于進階金仙境在即,他也沒有多想。

結果就在雷池洗嬰的這幾日裏,他整個人處于一種頗為煎熬的狀态,可謂是度日如年,但此前那種與此地空間産生的奇妙感覺卻再次湧現,體內的時間之力也随之産生了一絲微妙變化,竟讓其不知不覺間,再次凝聚出了兩根時間法則之絲。

要知道,他此前為了凝聚第一根時間法則之絲,可謂是煞費苦心,嘗試了一切可能的方法,甚至以身犯險的直接吞服掌天瓶中的綠液都不可得,最終還是通過煉制出了時間道丹才得以如願,如今卻一下子凝聚出兩根來,其心中驚喜就可想而知了。

但此刻,他想要再度重現此前的那種狀态,卻又無論如何也無法辦到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韓立輕輕嘆了口氣,手指一勾,三根晶絲立即如靈蛇一般,從寶輪上飛射而來,纏繞在了他的指端上。

他神識投入其中,立即感受到一股股強烈的時間法則波動傳來。

就在這時,真言寶輪之上,忽然亮起一片刺目光芒。

其胸前衣衫之中,一道綠芒驟然亮起,墨綠小瓶不受控制的飛射而出,懸浮在了半空中,光芒大作,化作了一團綠色驕陽。

這兩者互相呼應之下,同時散發出陣陣強dà bō動來。

只聽“嗖”的一聲,纏在他手指上的三根時間晶絲紛紛飛離而出,筆直如箭一般疾射而去,沒入了墨綠小瓶中,一閃而逝。

一聲悶響之下,掌天瓶表面靈紋閃動,綻放出的綠光變得刺目耀眼,體型也飛快擴張,很快就化作了一輪翡翠磨盤。

随着瓶壁之上無數綠色符文飛閃而出,一團綠色雲氣凝聚在了瓶身之內,形成了一個劇烈翻湧的綠雲漩渦。

“轟隆隆”

一陣陣特殊的氣息波動不斷傳出,掌天瓶中的綠雲化作一道粗壯綠光,徑直将虛空撕裂,如同先前一般,凝聚出了那面奇異晶壁。

“又來了……”

韓立看着晶壁當中逐漸浮現的那團綠色漩渦,心中一動,口中喃喃一聲。

其話音剛落,已經漲大到房屋那麽大的漩渦之中,一股龐大而奇特的吸力陡然生出,将他整個人籠罩了進去。

他的神魂之力頓時脫體而出,一閃之下就沒入了漩渦之中。

韓立只覺腦海當中一陣銳痛,很快便雙眼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識。

恍恍惚惚間,他的耳畔好像有陣陣轟鳴之聲響起,又伴有強烈的呼嘯風聲。

他悚然一驚,連忙睜開了眼睛。

這一看,他才發現自己身處在萬丈高空之中,正朝着前方急速朝前飛遁而去,那劇烈的轟鳴聲正不斷從他身後傳來。

有了上一次的神魂穿越經歷,這一次韓立倒沒有太過驚慌,他沒有停止飛遁,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過去。

這一看,令他都忍不住猛地一怔,朝前飛遁的身形都随之劇烈一顫。

他的身上金光鳎看起來如同金汁澆築一般,不過手臂身軀粗短不已,懷中還正抱着一枚碧綠色的儲物镯,竟不似一名修士,而赫然是一只正在拼命遁逃的元嬰。

韓立微微一怔,心中一陣苦澀,上一次的淩雲子好歹是個垂死之人,這次的竟然直接是一只遁逃的元嬰。

不過雖說是元嬰,這元嬰的的實力可比淩雲子強多了。

韓立心念一動,便要試着記起這元嬰的記憶,腦海之中頓時如有驚雷炸響,嗡鳴不已。

一段段殘缺的記憶和一種種複雜難名的情緒,立即湧入他的腦海。

韓立口中發出一聲輕呼,身子不由朝着下方墜落了下去。

好在這感覺只是瞬息而已,他很快就重新穩住了身形,但卻也停下了腳步,沒有再繼續遁逃而去。

他神色古怪的扭轉身軀,朝着身後遠離的方向望去。

只見那裏的虛空之中,一道道顏色各異的球形光幕,籠罩着大片的土地和天空,從中傳出陣陣令韓立心悸不已的波動,即使已經遙隔這麽遠,依舊清晰不已。

那是數十種,甚至是近百種,散發着強烈法則之力波動的強大靈域,與他過往所見完全不同的靈域,彼此之間或互相包含,或互相沖撞,爆發着一陣陣驚天波動。

“這裏真的是冥寒仙宮……”韓立看着那片被撕裂的天空和殘破的大地,喃喃自語道。

此刻,他已經弄清楚了自己當下寄居的這個元嬰的身份,其名為金海,乃是所屬于無生劍宗的一名金仙弟子,剛剛從宗門那邊逃離了出來。

韓立從他那裏得到的記憶片段很混亂,大多都是一些慘烈交戰的畫面,似乎都是近期發生的一些事情。

費了好一番思量,韓立才從中理出來了些許思緒,但也只是一些模糊猜測。

不知為何,輪回殿勢力在兩日之前,突然大舉殺入冥寒仙宮,仙宮雖然早有防備,卻仍是沒能拒敵于外,被攻入了仙府內部。

無生劍宗作為仙宮附屬勢力,自然要随同仙宮勢力拼死抵抗,原本是要拼着宗門根基不要,發動劍海大陣予以敵方重創,結果大陣發動之時,卻被敵方一名修為達到太乙玉仙境的大能釋放靈域,困住了整個宗門。

其靈域之內充斥着一種莫名的法則之力,竟然能夠壓服劍海中的磅礴劍氣,令其無法發動,最終導致劍陣失效。

無生劍宗弟子只好結陣逃出玉仙靈域,之後又遭遇仙宮與輪回殿修士大戰,金海的師兄弟們一個接着一個隕落,有的元嬰遁逃,有的形神俱滅。

他也在無意間闖入了一名金仙巅峰修士的靈域之後,一身劍意被盡數剝離,最終遭到夾攻戰死當場,在命殒的最後一刻,他動用秘法爆了自己的本命飛劍,才以元嬰之身逃離了出來。

但僅管如此,他的元嬰之身也已遭受重創,瀕臨崩潰,若不是韓立神識入主,此刻只怕已經要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了。

輪回殿為何要進攻冥寒仙宮?冥寒仙宮的失落難道與此有關?韓立心中疑窦叢生。

他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左前方。

只見那裏正懸浮着一個模糊的淡金光輪,正是他的真言寶輪。

上面的時間道紋正閃爍着半透明的光芒,只是其中有十餘團的光芒已經黯淡了下去。

韓立不禁輕“咦”了一聲,感覺有些奇怪。

若是按照上一次的狀況,此刻絕對已經過去了至少三十個呼吸的時間,道紋至少應該滅掉三十個才對,怎麽會只有區區十餘團失去了光彩?

“難道說……”韓立眉頭一挑,盯着真言寶輪上,一瞬不瞬的觀察起來。

片刻之後,他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他赫然發現,如今的每一團時間道紋持續的時間,似乎從此前的一息一道,變成了約莫三息一道。

或許,這與自己如今已擁有三根時間法則之絲有關?

若真是如此,每一道時間法則之絲可以使得時間道紋所能維持的時間增長,往後随着他真言寶輪上的時間道紋增多,以及所凝聚的時間法則之絲增多,恐怕這一時間還會有所延長。

也不知,當時間法則之絲增加到一定程度,再次神魂穿梭之時,是否會引起什麽其他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