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4 章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陰森的山洞,迅速安靜了下來。

洪淵凝神煉化手裏的青色玉環,斬斷了所有的雜念,探索山洞的龍仙仙遲遲不見身影,不知走到了哪裏。二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昏迷不醒,小郡王肖鋒被禁锢了起來無法行走,只有歐陽雪可以自由行動。

但往日就膽小的歐陽雪,這時候更加害怕,站在小郡王旁邊一聲不吭,拿着骨刀的手緊張得一直在發抖。本來還想張嘴呼救的小郡王,看見歐陽雪緊張的神情吓得也不敢動了,擔心歐陽雪一緊張,鋒利的骨刀就要無意中刺進來,那就死得不知要有多冤了。

夜色,越來越濃。

山洞內只有微弱的月色,幾步外就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反倒是洪淵掌心冒出來的天火,依稀照亮了方圓幾米。

沉住氣等了好一會後,洪淵手掌上的青色玉環在天火的燃燒下終于開始軟化,青光閃爍,逐漸浮現了一道道古老的符文。洪淵一口本命元氣噴上去,青色玉環嗤嗤作響,這是快要徹底煉化的跡象。

“好,再加一把勁!”

洪淵心頭一喜,咬牙鼓蕩體內的玄武氣旋。

煉化這件寶物,遠比預想的還要困難,短短時間內就消耗了驚人的力量和元氣。這時候,哪怕一個只有玄武三重乃至玄武二重的北海衛闖進來,洪淵恐怕都不是對手。無法一鼓作氣煉化手裏的青色玉環,後果将不堪設想。

“追兵已經到了半山腰。”

血蝠王的聲音催命符一樣響起,讓洪淵心裏又是一沉,追兵的速度,來得比想象的還快。

洪淵接二連三地把本命元氣噴在青色玉環上,真正開始拼了。這是所有煉器手法中,最耗元氣也最兇險的一種手法,可以大大加快煉器的速度,但就算力量枯竭元氣耗盡也不見得就能徹底煉化,并且,還有可能引發可怕的心魔。

血蝠王沉默,沒有阻止洪淵的瘋狂,只是有一股淡淡的血氣在洪淵體內流轉,預防他因為過度透支元氣而引發心魔。

刺耳的呼嘯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短短的幾個呼吸,追兵就來到了山頂。山腳下,也不知遠遠傳來隐約的呼嘯聲,遙相呼應,北海衛浩浩蕩蕩地追了上來。

洪淵臉色不變,對呼嘯聲聽而不聞,繼續凝神煉化手裏的青色玉環。獨自看守小郡王肖鋒的歐陽雪卻是明顯一驚,更加惶恐起來。一會擔心小郡王身上的禁锢會不會失效暴起傷人,一會擔心一去不回的龍仙仙會不會遭遇什麽不測,一會又擔心追兵發現山洞沖進來,心裏越來越緊張。

歐陽雪的擔心,并非多餘。

很快,山洞外就傳來了有些淩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刺耳的響箭。

追兵迅速發現了衆人藏身的山洞,發出響箭召集散開搜索的人們,大隊北海衛迅速湧了過來。

血蝠王反常的沒有再預警,沉默不言。

情況危急,洪淵的煉化也到了關鍵時刻,分秒必争。

山洞內,歐陽雪緊張不安,山洞外,衆多北海衛也是一樣,人人緊張地盯着黑乎乎的山洞。

從青雲城一路追上來,已經走了數百裏,玄武三重的武者都累得半死。雖然最後還是追上了洪淵一行,并把他們堵在山洞裏,但誰知道小郡王肖鋒現在情況如何?

一旦小郡王死了,就算把洪淵一行所有人的人頭都砍下來,那也晚了!

兩個玄武五重的逆天高手站在最前面,緊繃着臉,盯着山洞一言不發。

和一般的北海衛不同,他們兩個實力超強,可以感應到小郡王肖鋒還沒死,但也很不妙,氣息微弱也不知是受了重傷還是被禁锢封印起來。貿然闖進去,要提防洪淵一行的突襲不說,還有可能徹底觸怒洪淵。後者要是一怒之下把小郡王殺了,那就悔之莫及了!

兩個逆天高手對看一眼,默契地後退幾步,身穿一襲黑衣的鬼手轉過身去,向鬼頭鬼腦地躲在隊伍最後面的謀士羊骨招了招手,“羊骨,你進去和那個姓洪的小子談判,看他到底要怎麽樣才肯交出郡王殿下。”

羊骨身體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地退後幾步,拼命搖頭,“不,兩位大人,為什麽是我?”

羊骨不是傻瓜,相反,精明的很。

這個時候第一個走進山洞,那和送死有什麽區別?三番幾次作對,洪淵怎麽可能饒了他?

“事情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告訴郡王殿下發現了一個角龍女,郡王殿下怎麽會倉促來到這裏,又怎麽會被抓起來?”鬼手臉色冰冷,空中蕩漾着凜冽的殺氣,看了一臉不安的羊骨一眼,沉聲再說了一句話,“羊骨,你去還是不去?”

“去,我去!”

羊骨額頭滲出一滴滴虛汗,在鬼手的逼視下,不得不奉命行事。

第一個進入山洞,兇多吉少。但要是不奉命,馬上就要死在衆人面前,被鬼手一掌拍死了。

想起鬼手的絕殺玄冥手的厲害,羊骨不寒而栗,咬牙鼓起勇氣,在人們的注視下慢慢地走進山洞,一路小心翼翼。

山洞裏面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一不小心就撞到凸出來的岩石上。漆黑和窄小的道路,沉甸甸地壓在羊骨心上,讓他緊張得牙齒咯咯作響。但意想不到的是,一路上竟然沒遭到任何伏擊,慢慢地,竟然來到了山洞內部。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去,只見洪淵背對着洞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似乎正在療傷,只有歐陽雪拿着一把骨刀站在小郡王身旁把守。

好機會!

姓洪的小子受傷了,只有那個小姑娘把守,這豈不是老天賜給自己的機會麽?

羊骨眼前一亮,心中狂喜,迅速從身上拔出一把鋒利的彎刀,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殺了洪淵,救出小郡王,不僅有望免受懲罰,還有望立下一件大功!

“誰?”

歐陽雪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突然一聲驚叫。擡頭向洞口看去,隐約看見了一個黑影,慢慢地,一張猙獰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兩眼放光,仿佛一頭兇殘的惡狼,體型瘦削,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臉獰笑,手裏的彎刀寒光閃閃。

第 403 章 ?聽我的

“羽生大人,我們這次離開營地的目的是什麽?”

雨之國的密林之中,加藤斷和羽生正在不急不緩的移動着,他們在盡量不留下痕跡,又要注意着周圍的敵情,同時還因為“漫無目的”,所以整體上看起來是一副很“悠閑”的樣子。

有點與這裏糜爛的戰局格格不入的感覺。

天空下正在延續着數日以來的中等雨勢,在那樣的移動之中,兩人身上的雨衣并不能完全隔絕雨勢,更不需要說這裏的環境全方位的散發出的濕氣了。

羽生現在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

“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只是我已經在營地裏呆了那麽久,所以也是時候出來活動一下了。”

“可是……”

這樣的理由顯然無法說服加藤斷,盡管羽生看起來确實像是在閑逛,但他總覺得這位大人的內心之中肯定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這人心思還挺缜密的,直覺也很敏銳……羽生瞥了身旁的人一眼,這才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吧,此前木葉的鲛肌大隊數次出擊,在對砂隐的戰鬥之中取得了不少的優勢,甚至有時候能在一場戰鬥之中取得完全勝利……”

“是的,羽生大人,我知道這些戰況。”甚至前線的加藤斷沒有理由不知道這些消息,畢竟它是最近的熱門話題,“不得不說,新戰力的投入大大改善了我方戰局,甚至已經隐隐有種在左右戰争的感覺了……我不是說那支大隊能夠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但是雨之國的戰争原本稱得上是均勢,然而現在我們卻在天枰上壓上了一個很有分量的砝碼。”

有時候,一股新的有生力量的投入确實能夠左右戰争的走向,目前來看木葉的鲛肌大隊好像有這樣的感覺,然而……

羽生卻搖了搖頭。

“有什麽不對麽,羽生大人。”

“鲛肌大隊确實很有聲勢,集合起來的時候力量也堪稱強大,然而……如果他們真的無堅不摧的話,那麽砂隐最正确的戰術應該是閉而不戰。要知道這裏可是雨之國,不管砂隐的形勢如何糟糕,他們也不會面臨退無可退的狀況。

可現在他們是怎麽做的?雖然面對鲛肌大隊的時候時時受挫,可是砂隐依然在積極的尋找戰機。”

“也就是說,砂隐準備采取反制措施嗎,羽生大人?”

“我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只能說敵人肯定不是傻子。所以我們這次出來,盡管沒什麽明确的目的,不過大致上會圍繞着鲛肌大隊的活動範圍繞圈子,一來如果對方遭到什麽麻煩的話我們可以及時支援,二來……指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

“我明白了,真不愧是羽生大人,思慮果然周全。”

“呵呵,只不過是經驗之談而已,很快你就會做得比我好了。”

屁的經驗之談,羽生煞有介事的說了這麽多,中心思想概括起來也不過是神奇的一句話而已……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這策略,剛好适合他這樣的閑人。

不過就這幾天的相處來說,羽生覺得加藤斷确實算是一個優秀的青年忍者,盡管還欠缺點經驗,但行事沉穩、肯動腦子、實力也不錯,這已經能算是難得的人才了。

然而如果他想做火影的話……上比不過“三忍”和白牙,下比不過波風水門,坦白說這是一件挺有難度的事情。

想成為領袖的話,不只是努力與實力的問題,它更需要一種內在的“素質”。

僅就個人的感覺來說,羽生認為眼前的加藤斷無法與他印象中的波風水門相提并論。不過如果加藤斷真的能夠成為火影候選人之一的話,那麽羽生肯定願意為他投出一票——嗯,友情票。

按照羽生的說法,他們這次出來巡視戰場肯定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返回前線營地的,這屬于一次長期的閑逛任務。

期間兩人也數次碰到過小股敵人,不過羽生鮮有出手的時候,有時候加藤斷自己就把敵人解決掉了,有時候他們則會放任敵人經過。

這樣,在未來的半個月內,鲛肌大隊又進行了三次出擊,前後兩次針對的是砂隐,中間一次針對的是岩隐,而他們進行攻擊的期間,羽生就待在戰場的外圍。

前兩次,鲛肌大隊的攻擊沒什麽問題,盡管他們的戰鬥已經不能像最開始那次那樣摧枯拉朽了,但依舊能以小損傷取得戰鬥的勝利。

而到了最後一次,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在距離戰場數公裏之外,羽生和加藤斷隐藏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之中,而就在加藤斷全神貫注的觀察着前方的戰局的時候,羽生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藤斷轉過頭來,剛要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見羽生已經伸手打出暗語,示意他保持絕對的安靜。

加藤斷的話,自然就被這麽按了回去。

接下來,就見羽生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

加藤斷的視線繞過羽生的肩膀,然後就看到了一支四人小隊正在快速的向着戰場這邊奔赴而來。

而羽生兩人的藏身地點,剛好卡在了那支小隊與戰場的正中間。

他們抓到了一條大魚,然而這條魚好像有點大過頭了,大到了羽生也不一定能夠吃得下——面對那樣的敵人,連羽生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仍舊值得一試,盡管羽生時常自認自己是個沉穩的人,然而……某處時候他其實更喜歡走險,只不過他自己沒點數而已。

“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了嗎?”

羽生繼續以暗語問道。

加藤斷無聲的點了點頭。

“你的靈化之術,有把握瞬間控制住那樣的敵人,剝離他的意識、侵占他的身體嗎?”

剎那之間,意識到了羽生在說些什麽之後,加藤斷瞬間心跳加速,眼神也變得熾熱了起來。

年輕人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且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麽的時候,心情自然會變得激動,不過值得稱道的是,起碼加藤斷的呼吸節奏并沒有亂。

接着加藤斷的內心掙紮了起來,值得嘗試嗎?固然是值得嘗試的,然而……他終究沒什麽把握做到那樣的事情,甚至說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莽撞的舉動只會讓他自己瞬間暴露出來而已。

所以加藤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而等他再度睜開的時候,神色已經變得平靜。

然後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做不到。

羽生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繼續“說”道,“那就控制他身邊的人,我們的位置很有優勢。要膽大心細,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擊潰鲛肌大隊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出動幾位絕對的強者,再配合一些普通忍者就能做到那種事情。

不過,原本羽生也只是想抓一抓千代海老藏那樣的人物而已。

只是沒想到他直接就碰到了最大的魚。

這是一種幸運?

還是一種不幸?

第 401 章 老一輩的輪回者!

好在顏沖對農場還是擁有最高權限的,其他人都是他的轉授權。

只要他不同意,女記者也沒辦法把裏面的東西扔出去。

不過顏沖為了哄女記者閉嘴,便允許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簡單”地改造一下農場。

感覺自己撿了一個活祖宗的顏沖氣鼓鼓地回到家,然後就發現他媽比他還氣鼓鼓。

“這兩個是什麽東西?”他媽指着屋裏被綁着的兩個人說道。

“還不就是跟綁架你的那些人一夥的。”顏沖說道,“他們也來綁我,然後就被我抓住了。”

“哼,敢綁我的兒子?‘顏沖的母親非常的生氣,上去就把在那兩個人一頓暴打,什麽雞毛撣子、飯鏟子、拖鞋,全都拿了出來。

這兩個人吃痛不過,被綁住了又不能跑,只能“嗷嗷”直叫。

“我看還是算了吧。”顏沖算是知道她的愛子之情了,連忙安慰道。

看情形,顏沖這還算是回來早的了呢,如果回來晚了,這倆人怕是已經被他母親活活打死了。

“我答應了他們,如果說出你的下落,就放了他們。”顏沖說道,“他們兩個實話實說,也算是功臣。”

聽顏沖這麽說,他母親這才算是消了點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顏沖的母親說道,然後手上又是“噼裏啪啦”一頓打。

這倆人算是倒了血黴了!

不過看到他們這麽慘,顏沖的氣竟然神奇地也跟着消了。

“做啥好吃的了?”顏沖趕忙轉移了話題。

“還沒來得及做呢!”顏沖的母親說道,“光顧着打他倆了!”

顏沖:“……”

咱還能有點正事兒不了?

顏沖的母親這才想起來還要招待蘇雁回呢,她這才消氣,轉過身來,然後就看見了拿着行李包的蘇雁回。

“這……是什麽意思啊?”顏沖的母親道。

我也就是客氣客氣,你這咋還要住過來呢?

我兒子還是個未成年人啊!

“媽,就她剛才出來這麽一會兒,她家招賊了。”顏沖說道,“把她的錢包、手機、鑰匙都偷了。所以,我想讓她在咱們家住幾天。”

“招賊?別鬧!”顏沖的母親擺了擺手,“你能找她來幫你救我,她就不是一般人,她家能招賊?”

“嗯,是輪回者幹的。”顏沖道,既然他母親已經攤牌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據我了解,可能是一個叫徐光遠的人幹的。”

“沒聽過。”顏沖的母親搖了搖頭,“看起來是個小角色。”

“沒錯,确實是個小角色啦!”顏沖連忙道,“您還是趕快做飯去吧,這種事兒就不用您操心了?”

他母親這才去了廚房。

顏沖這才算是把那兩個人身上的繩索解開,他倆都快被折磨得沒有人形了。

但是還沒把他們送出去,他母親就又折返了回來:“不能讓他們走啊!我還有話要說呢!”

得,又給扣下了。

也不知道他母親在哪買的菜,反正一桌子雞鴨魚肉很快就端了上來,顏沖嚴重懷疑她的天賦全都是點在了烹饪上。

不過平時他也沒少吃他母親做的菜,不是鹹了就是淡了,也沒有多好吃。

他母親端了兩個盤子,每樣菜都裝了點,還盛了些白飯,先給那兩個被捆住的西裝男端過去了。

“我揍了你們一頓,現在有點後悔。天這麽晚了,你們吃點飯再走吧。”顏沖的母親把盤子和筷子遞了過去。

這兩個人當然是感激涕零。

他們的體力消耗挺大的,當時就西裏呼嚕地一頓吃,并連聲表示感謝。

顏沖的母親看他們吃完了之後,沒什麽事兒,這才讓顏沖把他們放了出去。

“幾天沒在家,看來冰箱裏的菜還沒壞。”顏沖的母親欣慰地點了點頭。

顏沖:“!!!”

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麽好心!

顏沖滿懷歉意地把這兩個倒黴蛋送了出去,還從家裏拿了些普通的跌打藥水給他們,讓他們好自為之。

他們現在也已經知道他們的老板以及下屬的犯罪團夥已經徹底覆滅了,他們如果繼續留在這裏,一定沒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而且挨了這麽兩頓揍,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天外有天,他們連這座城市都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所以他們對顏沖千恩萬謝,帶着一身傷,跑掉了。

顏沖這才返了回來。

顏沖的母親、顏沖、蘇雁回、黃以山,四個人圍在一起坐了下來,他母親為了敘舊,還特意把那個女記者也叫上了桌。

他們每個人其實都一肚子的問題想說,坐定之後一起舉手,差點吵起來。

“一個一個來。”顏沖的母親說道,“兒子,桌上就你一個男士,你先問吧。”

顏沖當即點頭,指了指他母親和旁邊的女記者:“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兒?”

“啊,我們是同學,”顏沖的母親說道,“一個專門培養輪回者的學校。”

女記者的名字叫做井寒音,比顏沖的母親打兩年級,算是她的學姐。

雖然顏沖的母親高一的時候,井寒音高三,但是顏沖的母親也算是當時學校裏比較有名的人物,所以她們兩個之間還算認識。

要說熟,其實也不算太熟。

“這麽說來,你們都算是老一輩的輪回者了?”顏沖說道,“那你怎麽會被這麽弱的一幫人給抓住了?”

“玩呗。”顏沖的母親說道。

顏沖:“……”

好玩嗎?

如果不是我回來的及時,你是不是早就被這些人給殺了?

不對,他們的目标好像是醇厚先生,也就是說,只要醇厚先生不付贖金,其實他母親這邊應該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醇厚先生,呃,我是說黃叔叔,”顏沖說道,“他不在嗎?”

“他下副本去了。你不也是嘛!”顏沖的母親說道,“我最近比較閑,連個唠嗑的人都沒有。難得有人要抓我,我就跟着去了。”

顏沖:“……”

看起來,果然是不用為她操什麽心啊!

“這麽說來,之前你說去出差,其實都是下副本去了?”顏沖問道。

“也是,也不是。”顏沖的母親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去清北大廈了。有的時候,我是自己确實有任務。有的時候,我是給你鋪路去了。”

對上了!

我說你前一段時間總出差呢!

第 392 章 三方互怼

靈王的右臂從一開始就是一豐和石田龍弦商量好需要弄到手的東西,至于如何弄到手,就是一豐的問題了,龍弦沒有細問。

他能看出來,自己的這個合作者非常神秘,知道非常多的隐秘,而且有不少心思。

但是只要能夠幫助他消滅友哈巴赫,為滅卻師一族報仇,并且保證現世的清淨,龍弦願意冒這個風險和一豐合作。

因為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一豐幫助,消滅友哈巴赫的可能性最高。

這半份靈王的右臂,再次被一豐分割,進一步清除了可能的後手,一半留下和石田龍弦用來完成計劃,另一半則被一豐的本體帶走。

十天之後,一豐的影分身再次登上虛夜宮,将半塊崩玉送上。

兩個崩玉,由于材料不同,其能力屬性的偏向也有不同。

雖然都說着能“實現願望”,不過那都是誇張性的說法,功能不是沒邊的,能力也很受限制,一豐連“聖杯”那種邪性的許願機都見過了,雖說崩玉按照能量等級比冬木市的那個大聖杯要高,但是仍然擺脫不了它自身的限制。

就像藍染想要打破死神和虛之間的界限,但是由于他手中的崩玉用的材料是死神魂魄,力量更貼近死神,所以适合給虛賦予死神的屬性,幫助虛成為破面。

而浦原喜助打造的崩玉,則是用虛的魂魄打造的,能量更貼合虛,能賦予死神虛的能力,适合幫助死神成為假面。

所以浦原喜助才能救下當年的虛化的假面軍團,讓他們順利成為假面。

按照一豐分析,這個崩玉遠遠沒到極限,如果再拿友哈巴赫一系的滅卻師們的魂魄打造一個崩玉,三塊崩玉合成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甚至再加上完現術的使用者的力量,說不定都能混合進去。

崩玉的體系本身很有借鑒作用。

愛德懷斯也好,一豐也好,利用這半個崩玉能得到的提升已經到了瓶頸,完整的崩玉又弄不到手,這次索性大方一些,直接送給了藍染。

可以預見,得到完整崩玉的藍染也該開始掀起風雲了。

崩玉到藍染手裏,兩塊崩玉融合、複蘇以及藍染的進化,這些都需要時間,所以虛夜宮肯定要低調一小段時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虛夜宮低調的時候,馬上就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

并不是死神們,瀞靈廷現在集中精力對付滅卻師,沒有那個精力去遠征虛圈,至少在解決滅卻師們奪取卍解這個能力之前,他們不會有大動作。

滅卻師們也沒敢反攻瀞靈廷,而是主動找上了虛圈的麻煩。

友哈巴赫離着“九年取回力量”還有個兩年左右的時間,友哈巴赫的千年潛伏計劃驟然暴露,即使手下們再厲害,掌控所有人命脈的主帥沒有恢複力量,無形帝國都會惴惴不安。

為了加快友哈巴赫恢複速度,一方面要讓他經常進入沉睡狀态,另一方面則要讓友哈巴赫吸收外來能量。

對友哈巴赫來講,最佳的“補品”就是滅卻師們了,但是顯然,存活下來的滅卻師們都不希望自己變成祭品,而友哈巴赫在恢複力量之前還需要自己的手下,就算是恢複了力量,反攻瀞靈廷的時候也不能讓他自己帶着刀砍人。

保存滅卻師的有生力量,很是必要。

雖然友哈巴赫也能利用自己“魂魄賦予”的能力将普通人改造成新一代滅卻師,然後再吸收他們的魂魄,畢竟當年的滅卻師就是這麽來的,所以即便友哈巴赫沒有子嗣,仍然可以說滅卻師都有“友哈巴赫的血脈”。

但是普通人又能有多少能量反饋給友哈巴赫呢。

既然現世的人類不夠用、瀞靈廷的死神不好惹,他們很快就把目光盯上了虛圈。

按照原本的時間線,友哈巴赫在恢複力量後,曾經派手下攻下了虛圈,并且強迫破面們臣服,賦予破面們滅卻師的力量,這樣這些破面不僅成為了無形帝國的戰鬥力,也成為了能被聖別的對象。

之後堂而皇之地殺掉了幾個用來吸收,并且稱之為“成為帝國的基石”,友哈巴赫一直都是那樣冷血的一個人。

現在急于恢複力量,失去影子空間的無形帝國轉戰虛圈,開始了虛圈的征伐,并且不怎麽挑食地将能弄到手的大虛和外圍的一些低級破面活捉帶回給友哈巴赫,方便他吸收。

吸收虛的效率可遠遠比不上吸收滅卻師,滅卻師很早就聲稱虛對滅卻師來說是“毒”,友哈巴赫雖然能用自己滅卻師師祖的身份強行吸收被暫時改造成滅卻師的虛,中間卻會産生大量損耗,而且自己也不是那麽好受。

要是這個方法最穩妥,無形帝國當年就不會潛伏在瀞靈廷呆着九百多年,而是潛伏在虛圈了。

沒辦法,誰讓計劃破滅,時間來不及了能,就不能挑食了。

藍染正處在蛻變的關鍵時刻,不能輕易出動,但是十刃們并不差,實際上有幾位bug等級的十刃,對上bug等級滅卻師高層也不會吃虧。

藍染潛心進化,等待崩玉的完全蘇醒,轉而派出了東仙和數位十刃。

現在的他,可沒有原本時間線那麽浪。

隐藏比他還深的滅卻師出現後,他就收斂很多了,雖然還是那麽自信,卻沒有那種勝券在握了。

再加上一豐等隐藏在棋盤下的玩家,藍染的顧慮要多很多。

現在的他,就不會把拜勒崗、市丸銀這些二五仔派去對付滅卻師,尤其是拜勒崗,要是沒人看着,說不定就真的和滅卻師們同仇敵忾了。

謹慎的藍染确定,只要自己能順利茍到崩玉覺醒,完全進化的他,對付滅卻師不在話下。

于是,在死神全面收縮戰線的如今,虛夜宮和無形帝國在雙方boss都不能出動的情況下,開始了兵對兵将對将的争鬥。

局勢從原本的死神和滅卻師互怼,變成了死神看戲,虛圈和滅卻師互怼。

三方都沒有精力去管現世,反而給了現世幾個勢力足夠的時間積累力量。

第 393 章 惡女臨門

方蕩隐隐間,似乎悟到了一些什麽,‘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這一句在方蕩腦海之中不斷翻騰着。

方蕩覺得有些東西就在手邊,卻滑溜無比,猶如泥鳅,剛剛抓住,就被他出溜一下逃走,怎麽都無法捉到。

好在,天亮之後,方蕩開始看到一些正常的丹士。

這些丹士即便在這不能動手厮殺的莫問城,依舊一臉警惕,他們臉上沒有沉迷于醉生夢死特有的黑眼袋和青白的面色,更多的則是一絲疲憊,還有些彷徨。

這些丹士并未放棄希望,沒有沉迷在醉生夢死中,他們都是那些走投無路的丹士,他們或者在門中犯下大錯,或者得罪了強橫的仇家無路可逃,總之,他們躲藏在莫問城,躲藏在雲中城,他們依舊不斷苦修,等待着走出莫問城的日子,只不過,那日子遙遙無期,沒有盡頭。

方蕩看到他們,終于知道,在這裏,還是有些他想要找的人的。

方蕩跟在這些人身後,換了一茬又一茬,整整一天的時間,終于大概弄明白了,這些丹士們的行為軌跡和那些吸食醉生夢死的丹士們完全不同,彼此之間甚至泾渭分明。

方蕩經常看到丹士彼此之間打招呼,但一整天的時間,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不吸食醉生夢死的丹士和服食醉生夢死的丹士打招呼。

雙方就像是生活在一起卻永遠不會相交的兩條直線,彼此之間雖然近在咫尺,但永遠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一個屬于黑夜,一個屬于白天,彼此相鄰卻永遠不會同時出現。

這一點叫方蕩感到欣慰。

眼瞅着天色又逐漸黑了下來,酒色財氣四個區域再次活躍起來。

方蕩懶得再看這些醉生夢死的家夥,他知道那些沒有放棄的丹士們基本上都住在幾家客棧中。

物以類聚,方蕩覺得還是那些沒有放棄自己的丹士們更适合他。

方蕩尋了一家就走了進去。

方蕩當然沒有雲丹,但沒有雲丹,和方蕩是不是住店沒有什麽關系。

方蕩以隐身匿跡之法走進去的時候無人發覺,找了間空房方蕩就直接住了進去。

身為丹士,當然不需要睡眠,至少不需要每天都睡,但在這喧嚣的城池中,你就會覺得自己需要一塊寧靜的空間,用來休息,用來和外面的吵鬧切割開來,在房間中,方蕩腦中不斷閃回着昨夜看到的那一幕幕,也就是這莫問城不能殺人,不然方蕩都想要動手宰掉幾個。

怒其不争,恨鐵不成鋼,或許就是這麽個意思。

雖然方蕩與他們素未謀面,但方蕩很清楚他們是如何艱難才進入了上幽界,成為堂堂丹士,他們現在如此堕落,如何對得起當初苦修的自己?

在方蕩躺在床上琢磨着所見所為的時候,隔壁的房門開了,這本來也沒什麽奇怪,丹士進出都是平常事,随後有四五個丹士走進了隔壁房間,彼此寒暄了兩句,似乎還準備了一些酒菜,就在此時隔壁房間忽然之間升起一道屏障,将一起想要延伸進這個房間之中的神念全部隔絕在外。

方蕩的聽覺裏瞬間一片空白,好似耳朵被堵住了一般。

這叫方蕩生出一絲好奇來,如此做法其實在這莫問城中并不稀奇,這種屏障的象征意義更大,表明一種我們有事情要談,誰都不要打擾的意思。

不過方蕩那裏知道這個規矩說法。

對方升起屏障,簡直就像是丢進河裏面的一個魚餌,對于方蕩這種有好奇心的家夥充滿誘惑力。

方蕩初來乍到,最需要的就是各種信息的收集,對于這個世界越了解,方蕩面對這個世界就越從容,這就是方蕩進入莫問城,什麽都不做,先在城中轉圈的緣由所在。

不過,雖然對方升起的屏障對于方蕩有誘惑力,但方蕩卻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去窺探對方的私密事。

關門說話,肯定沒什麽好事就是。

方蕩剛剛到來,暫且不想節外生枝,況且對方四五丹士并不好招惹。他現在還在琢磨‘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一些什麽,就在指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蕩正覺得自己只差一點點就能抓住其中的關鍵了,隔壁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誰?”

随後隔壁就炸開了鍋,原本的屏障也一下消失無蹤。

方蕩成為丹士之後就算躺在床上,周圍房屋的一切依舊全都在眼中呈現,想要看多麽仔細全看方蕩仔細需要看多麽仔細,平時就是個模模糊糊的白色的影子,方蕩一下就察覺到有一道身影從那房間旁邊恍惚出現。

方蕩驚訝于對方的隐形匿跡的水平,他雖然一直都在思考事情,但警惕心卻一直都沒有放松,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隔壁房間外竟然已經有人潛伏,更不知道那人在房間隔壁潛伏了多久。

如果對方的目标是他而不是隔壁的幾個丹士的話,那可就當真可怕至極。

方蕩正心中一禀的時候,猛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翻窗進來,方蕩身形一晃,直接從床上鑽到了床底下,悄無聲息。

不過,緊接着,就有一道身影也擠了進來,雙方簡直就是手拉手一起鑽進了床底下。

黑暗之中,方蕩和那身影四目相對,腦袋幾乎和腦袋撞在一起。

方蕩還好些,對面藏身進來的那身影瞪大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幾乎張口驚呼,一張秀美的面容配上震驚至極的表情,格外賞心悅目。

這竟然是個女子。

就在此時,房外猛的沖進兩個人來。

擠在床下的女子忽然又往裏面擠了擠,床下的空間本就不富裕,那女子簡直直接貼在了方蕩身上。

女子一伸手按在了方蕩的胸口,将方蕩的胸脯和自己的胸脯隔開,同時一雙美麗的眼睛眼神冰冷,內中竟然噴出兩道冰晶,這冰晶鋒利如劍,顯然是成套的法寶,此時刺在方蕩額頭,警告方蕩,若方蕩動一動,就殺了他。

“什麽人?給我滾出來!”外面有聲音炸響。

方蕩眉頭皺起,對面的那張嬌美面容上滿是警告殺機,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方蕩,驚訝過後滿含嗔意,似乎在責怪方蕩為什麽要藏在床底下。

那懸在方蕩額頭上的鋒銳冰晶甚至開始觸碰方蕩的頭皮,冰寒的氣息侵襲方蕩的大腦。

只要方蕩有任何異動,這麽近的距離下,都将被這個女子刺腦而死,金丹修士,一想到當初那位死在方蕩手中的雄主門丹士,方蕩就覺得要殺死一個丹士實在是太容易了。

就在此時遮擋住床下的床單猛的被一陣風掀起,床下一覽無餘的同時,方蕩就感到一陣靈光将自己和對面幾乎面貼着面的女子給籠罩住,方蕩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女子耳朵上帶着一對小巧的耳環吸引,正是這一對耳環散發出了陣陣靈光,水波紋般的籠罩住了方蕩和這女子。

方蕩能夠看到房間門口站着兩個身材壯碩的丹士,但那兩個丹士卻似乎看不到他們,目光仔細掃過床下後,就失望的搖頭轉身退出了房間,顯然這一對耳環有着遮蔽隐形的功效。

此時方蕩才感覺到對面的呵氣如蘭,還有那和他緊緊貼在一起的豐腴身軀,甚至那發絲中散逸出來的淡淡香氣,都叫人神迷,尤其是在這床下的狹小空間中,更是憑添一絲绮麗。

不過方蕩還遠遠沒有到被香氣迷惑心竅,被美色遮住眼睛的地步,甚至此時的方蕩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因為那懸在方蕩額頭上的冰錐猛的刺了下來,近在咫尺,這是想要方蕩的性命,這女子心機還真是深沉,躲過了危險之後就立即下殺手,不留一個活口。

也幸好方蕩沒有被對方迷惑,早有準備,方蕩雙目猛的一紅,雙目之中殺機龍卷猛的顯現出來,方蕩現在已經是金丹境界,不必再如當初在凡間那樣需要先赤化進入準金丹境界,然後才能施展殺機龍卷這樣的手段。

那枚近在咫尺的冰錐一下就被殺機龍卷吞噬下去。

那女子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這麽近的距離下失手,那兩根冰晶可是她的法寶,法寶對于一個丹士來說作用極大,被人生生将法寶搶走,比搶走了他的老婆也不差什麽。

面目嬌俏的女子心中一驚,略微愣神的一剎那,金光爆閃,女子如中雷擊,被從床下直接砸飛出去,直直撞碎了牆壁被砸飛到了院落之中。

這一下聲勢不小,那兩個找了房間沒有發現的壯碩丹士此時也不過剛剛罵罵咧咧的走出房間而已,甚至被方蕩砸飛出去的女子還比他們兩個出去得更快一些。

其實方蕩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運用千葉盲草劍或者揮動人皇尺的力氣再大一點,直接要了這女子的性命,但方蕩沒有這麽做,這當然和憐香惜玉沒什麽關系,方蕩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殺了這個女丹士簡單容易,但如何擺脫外面的兩個丹士,甚至還有旁邊房間中尚未出來的三個丹士,就成問題了,方蕩沒有信心一個對五個,因為方蕩根本不知道那五個丹士究竟是什麽修為,萬一內中有個玄丹修士的話,方蕩恐怕這次就要翻船在這裏了。

所以方蕩沒有要那個女丹士的性命,甚至沒有重傷她,而是将她砸飛出去,吸引兩個丹士的注意力,他好趁機逃走。

其實,方蕩一瞬間的反應裏還有一件事沒有考慮到,那就是在這莫問城,是絕對不允許私鬥互殺的,方蕩若是殺了女丹士,後果異常可怕,丹宮執掌的天罰立時就會降臨,将方蕩劈個死無葬身之地。

說來說去,方蕩還沒有習慣這上幽界的生活。

方蕩分明看見那女子倒飛出去的時候雙目之中噴薄而出的恨意。

不過方蕩卻并不理會,他現在改變了容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轉眼就換張臉,誰還能認識得了他是誰?

趁着兩個丹士和女子鬥在一處,方蕩身形一晃消失無蹤,悄無聲息,不知去向。

這當真是在無事家中坐,惡事卻臨門,“我這是找誰惹誰了?”

第 390 章 警覺

第三百八十六章 警覺

“多謝前輩!”

絡腮男子聞言大喜,朝着韓立行了一禮,随後身形一飛而下,熟練的将這頭雷蚓獸的屍體肢解。

他也不敢耽擱太久,收取了幾樣重要材料,便飛了回來。

韓立單手掐訣,正要催動飛舟之時,周圍海域忽然晃動起來。

他目光四下一掃,發現附近海面掀起一道道巨dà bō濤,發出陣陣隆隆巨響。

與此同時,數百裏外,一座無人海島騰起濃煙滾滾,一道粗大的赤紅岩漿從中噴射而出,直沖天空。

暮雪三人見此情形,俱是一驚,但見韓立神色自若,互望一眼後,并沒敢出言多說什麽。

韓立面上神色未變,心中卻是一動。

來黑風島的這一路上,他經常看到這種海嘯,地震等天災,以前的黑風海域雖然也會有此等情況初選,但絕不會如此頻繁。

他搖了搖頭,收回目光,揮手打出一道法訣。

青鳶飛舟微微一顫,然後青光大放,飛舟兩側的雛鳥靈羽呼啦一下,驟然變長變大了數倍,化為一只只長長的青色羽翼。

飛舟一閃化為一道長長青虹,往前電射而去,速度極快,轉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們可知道,如今黑風島情況如何,與青羽島的争鬥還在持續嗎?”韓立一邊驅動飛舟,一邊随意的問道。

“啓禀前輩,自從海域各地出現異變以來,黑風島和青羽島的争鬥便已經停止了。”暮雪說道。

“你口中的異變,可是指眼前這樣的海嘯,以及火山爆發嗎?”韓立眉梢一挑,又問道。

“正是。”暮雪點頭說道。

韓立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沒有再說什麽話,暮雪三人自然也不敢随意開口,幾人沉默趕路。

以青鳶飛舟的速度,沒過多久便抵達了黑風城,在城外某處停下。

“此番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不知能否知曉前輩姓名,我等必将銘記于心。”暮雪三人飛下靈舟,再次感激說道。

“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你們去吧。記得,修煉雖然重要,但性命畢竟只有一條。”韓立淡淡說道。

說完此話,他不等三人說什麽,身形一晃,朝着遠處城池入口飛去。

三人目送韓立離開,良久後,絡腮男子才神色有些鄭重的問道:

“暮道友,此次我們能夠堅持到前輩相救,多虧你施展兩次符。你放心,将這雷蚓獸材料賣掉後,靈石我們三人平分。”

暮雪笑着對絡腮男子點了點頭,目光再次看向遠處的城門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之色。

“暮道友,你怎麽了?”紅衫少女問道。

“沒什麽,我們走吧。”暮雪笑了笑,朝着城外一個方向飛去。

但他眼角餘光,卻不由再次朝城門那裏望了一眼。

這位前輩言行舉止,不知為何,隐隐給他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只是無論他怎麽想,都想不來以前在哪裏遇到過這位前輩。

黑風城的護城大陣已經激發,韓立繳納了一點靈石後,很快進入了城內。

他沒有在外城邊緣停留,徑直朝城池中心區域飛去。

黑風城內一條主街道上,韓立緩步而行,街道盡頭是一處巨大廣場,一座高塔聳立于此,正是黑風城傳送塔所在。

他朝周圍的商鋪望去,眉頭微皺。

此處已是黑風城內最繁華的地方,但街道上人流依舊沒有多少,兩邊的商鋪更是顧客稀少,和以前繁華熱鬧的情況大不相同。

他心中詫異之餘,腦海中回想起剛剛暮雪的話,微一沉吟後,走進了旁邊一家材料鋪子。

“歡迎貴客造訪,不知有什麽需要?本店雖然不大,但貨源極廣,定不會叫您失望的。”商鋪掌櫃看到韓立進來,立刻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此人身材矮胖,穿着一件金袍,頭戴圓帽,一副富家員外的模樣。

韓立目光在商鋪內掃了兩眼,随意的買了幾株少見的靈草,付了靈石後,閑聊般的問道:

“掌櫃,我曾經也來過這黑風城數次,那時候這裏還極為繁華,為何如今變得如此蕭條了?”

“哎,還不是這些年的天災導致的。也不知為何,這些年整個海域都十分不太平,據說不少海島甚至直接沉沒了,如今各個島嶼都開始閉關封島,這裏雖然尚能zì yóu進出,但城中生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了。”矮胖掌櫃大搖其頭,說道。

“以前怎麽從沒見過,甚至聽說這等天災。”韓立皺眉問道。

“這個中緣由,我們這些人自然就不清楚了。有傳言說是因為海底靈脈動蕩所致,也有人說是将有驚天異寶出世,威力外洩導致,更甚者,說這是黑風海域即将毀滅的征兆,不過都不知真假。”矮胖掌櫃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

韓立眉頭微皺,這些說法聽起來都很是荒誕,并不可信。

“且不說這些,掌櫃的,黑風城連接外面的傳送陣,還有多久才能開啓?。”韓立苦笑一聲,随後又問道。

他此番來這黑風城的最主要目的,正是想要離開這片海域,到外面去碰碰運氣,畢竟想在以逸待勞的找到進階金仙的途徑,尤其是這裏,幾乎不太可能。

“貴客若想去外面,那可能要失望了。您可能還不知道吧,十幾年前傳送陣開啓後,陸均島王宣布關閉傳送陣千年了。”矮胖掌櫃搖了搖頭,說道。

“傳送陣關閉千年!怎麽會突然關閉傳送陣?”韓立聞言,臉色一沉,問道。

“陸島主自然有其用意吧。”矮胖掌櫃兩手一攤,說道。

“多謝了,告辭。”韓立眉頭緊皺,然後朝矮胖掌櫃拱了拱手,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走出商鋪,在街道上走了片刻,邁步走進了另一家商鋪。

他雖然覺得矮胖掌櫃不會騙他,但此事他必須再确認一下。

結果很快,他便再次走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轉身又走進了另一家商鋪。

小半個時辰後,韓立在一個街道上站定。

他先後打聽了十幾家大大小小的商鋪,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樣,傳送陣短時間內确實無法用了,而且陸均并未給出任何原因說明,非常突然便下了這個命令。

韓立神色陰沉,站了片刻後身形豁然飛射而出,卻是朝着島王府方向飛去。

島王府附近倒是和以前沒有太大變化,一棟棟黑色建築林立,仿佛一頭頭黑色巨獸盤踞,散發出森然的氣息。

一棟棟建築盡數被各色禁制籠罩,而且這些禁制彼此連接在一起。

這些禁制比以前更加宏大,綻放出耀眼光芒,形成一連串的巨大光團,從外面根本無法看到裏面的情況。

島王府門前的符信殿仍舊聳立于此,不過殿內此刻只有幾個修士的身影,看起來空空蕩蕩,和以前人來人往的熱鬧情況截然不同。

符信殿門前,韓立駐足而立,擡頭朝島王府方向望了一眼。

此處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到明裏暗裏有好幾層眼線盯着,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神識交織在一起,戒備着一切靠近的人,比之前嚴密了數倍。

韓立心中驚訝之餘,邁步朝符信殿內走去。

這裏的警戒前所未有的嚴密,顯然不會僅僅是海域出現異常的天災那麽簡單了。

結果就在他剛剛邁入大殿內,遠處天際有兩道遁光飛射而來,眨眼間在島王府門前落下,遁光一斂的現出了兩個人影。

其中一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少婦,雖然身穿一件道袍看起來像是出家人,但卻并未剃度,風姿優雅。

此女的同伴,則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背負一柄長劍,目光銳利。

白衣男子并未直接進入府中,而是神色一凜的朝着周圍望去。

“盧長老,怎麽了?”妙齡少婦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什麽……”男子目光再次在街上掃視了一下,淡淡說道,劍眉卻微微皺了一下。

就在剛剛,他神識感應到了些許異樣,似乎是有什麽人在暗中觀察他一般。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即逝,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男子兀自不死心,又将神識散發開來,籠罩附近區域,也沒有探查任何異樣,不禁眉頭微微蹙了蹙。

“走吧,別耽誤了事情。”少婦低聲道。

男子這才點了點頭,二人并肩走進了島王府,守門的護衛對二人并未阻攔。

良久之後,韓立才從符信殿走了出來,沒有朝島王府望一眼,邁步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面上平靜,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那個妙齡少婦他雖然不認得,但那個白衣男子卻是認識的,正是北寒仙宮的一名金仙,盧越。

此人怎麽會出現在黑風海域?

“莫非與我有關?”韓立腦海中忽的冒出這個念頭。

這個念頭一起,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腳下仍舊往前邁步而行,神識卻牢牢鎖定了身後的島王府方向。

同時他體內仙靈力暗暗運轉,只要周圍有任何異樣便立刻發出全力一擊。

直至走出了數十裏,他緊繃的心弦才微微松懈了一點,但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略微加快腳步,朝着遠處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一道青色遁光從黑風城門口飛出,朝着遠處海域疾馳而去。

遁光中之人,正是韓立、

一口氣遁出了數萬裏後,遁光中驟然浮現出一道道金色雷光,凝聚成一個雷電法陣,無數金色符文在裏面跳動。

金色雷光一陣波動後,韓立的身影消失無蹤。

第 402 章 :月上柳梢頭

八月中旬,蟬鳴喧嚣。

環瀑山峰頂,如縷的雲氣似懸挂藍幕上的劍舟,向着遠處徐然推去。

這幾日裏,暴雨又洗過了幾輪,燥熱還在延續着,宗主殿後開鑿出的池子蓄滿了水,陸嫁嫁時常沐浴其中,緩解一整日的疲憊。

五道仙體無垢,肌膚與水相映,反倒像是永不凋謝的仙蕊。

邵小黎也從未懈怠,她所修的功法是當初斷界城裏師尊傳給她的,她尚不知這功法名字是什麽,只覺與神通相契。

寧長久則在殿前打坐,肉身如釘子般釘在地上,精神則緩緩升空,結合着太陰之目俯瞰周身寰宇,逐漸忘我,入神人屍坐天地之境。

他的境界穩步提升着。

他多次破境之時,所感所悟,并不是自己向着修道的更高處艱難行進,而是某一個背影就立在高處,他要回到那裏,和影子融為一體。

漸漸地,天上白雲逆轉,山崖瀑布倒流,此間一切天象皆以他為中心,以他的精神意念循環鬥轉。

陸嫁嫁從潭影青翠的池間緩緩起身,水珠滾落,墜入池間,清秀的背影落在裏面,好似晴日當空時離奇的幽然月色,她披上衣裳,玉帶輕系,赤足回殿,殿中,修行着的邵小黎身側有一條若隐若現的河流奔騰翻滾着,宛若萦繞周身的彩緞玉帶。

寧長久的肩頭上,三足金烏輕輕飛來,繞身而鳴。

如今,哪怕是這頭意識混沌的金烏,似也認清楚了這山頭上誰是老大。

陸嫁嫁不由自主地想起寧長久以金烏為自己鍛劍的歲月,目光悠悠,只是歲月不能似天上白雲一樣逆流。

陸嫁嫁于殿中小憩了一會兒,消解這幾日的困乏,寧長久打坐調息結束之後,意識從天穹上飄回,他的身子似也輕盈了許多,踩階上山入殿,皆似無根浮萍于水中飄浮打轉。

“今日前往南荒麽?”陸嫁嫁怕驚擾小黎修行,聚音成線問道。

寧長久感受着山間日益稀薄的靈氣,輕輕點頭:“嗯,金烏神國中的靈氣基本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陸嫁嫁身邊振翅飛動的金烏,翅羽上的金芒也明顯黯淡了些。

陸嫁嫁伸手逗弄金烏,道:“也是,我們這金烏也是小姑娘,不能虧待了。”

“嗯?”寧長久神色微異,“先天靈不是并無性別麽?”

“你不知道?”陸嫁嫁也覺奇怪,解釋道:“當初師尊邀我入夢,與我講了你當年射日的故事,天生九日,你射落八個,最後一只金烏女王臣服于你,化作了你的先天靈。”

“女王?還有這等事……”寧長久看向金烏的目光變了些,他心想,這樣的話神話邏輯就可以補充得更加完整了。

金烏是當年自己的金箭之靈,如今三千五百年過去了,這只金烏應是幸存至今的最後一箭了。

沒想到它竟有雌雄之分,倒是一直沒看出來……明明自己過去還抓起來認真研究過的啊……

陸嫁嫁眉尖微蹙,“你又在想什麽?”

寧長久無辜道:“我還能想什麽?”

另一邊,邵小黎調息完畢,若隐若現的河流随着她的眼眸睜開流入了雙眸裏,眸光在明亮之後重歸冷寂,宛若長河冰封。

“師父要走了嗎?”邵小黎揉了揉眼睛,問。

寧長久點點頭,“嗯,我會盡快回來的。”

邵小黎起身行禮,一板一眼,道:“徒兒恭送師父,師父一路平安呀。”

寧長久笑着點頭,他伸出手,觸及金烏,金烏化作金色的流光飛回,他伸出手,于殿中随手抓了把劍,劍嗡然一鳴飛至身前,寧長久以指輕點眉心,眉心洞開,名劍化作銀光納入了體內。

寧長久要起身出殿之際,陸嫁嫁忽然起身,“等等。”

寧長久停步回神,卻見陸嫁嫁緩緩走到他的身前,足尖微踮,傾身一吻,寧長久還未反應過來,便覺柔軟貼近,雪瓣相壓,微熱的夏日轉而清涼,其間更有芬芳襲人。

邵小黎在旁邊看得吃驚,心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們怎麽可以當着自己的面……

“這是雪瓷要我帶給你的。”陸嫁嫁濕潤的嘴唇抿起,露出微笑。

寧長久心中微動,不由自主地看了邵小黎一眼。

邵小黎吃驚之餘神色還有些委屈,心想司命太過分了,竟還剽竊自己的創意!

“嗯……謝謝雪兒了。”寧長久也有些不好意思。

陸嫁嫁模仿着司命微冷而清媚的語氣,道:“雪瓷姐姐還說,接下來幾個月妾身無法相伴在側,還望夫君不要怪罪呀。”

“妾身?”寧長久微怔,想象着雪瓷清高冷傲的模樣,搖了搖頭,道:“這真是她說的?雪瓷她怎會這般乖順……”

陸嫁嫁眼眸眯起:“得了便宜還想賣乖?”

寧長久笑道:“我哪裏敢。”

他與陸嫁嫁和邵小黎道別,心中懷念着一頭彩虹長發的司命,馭劍出山。

此刻他的身影是無形的虹光,他于四峰打了個轉,然後猛地升空,将斷片般的層雲撞成了魚鱗般的絮狀。

劍氣掠過高空,向南飛去,不消半柱香的時間,他便越過了深淵旁的部落群,來到了南荒之中。

南荒廣袤無垠,盡是參天古木,陡峭山崖,深澗幽谷,其間地勢複雜,許多山脈的形狀都頗為詭異,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上古神明戰鬥的遺跡。

當初葉婵宮以月為劍,一擊斬殺鹓扶,使其神國沉落此方地底。神國雖然無形,但空間的彎曲應是對南荒造成了擠壓,南荒大體是向着中間凹陷的,形成滑坡般的龐大山谷,而山谷最中央,反倒有上千座山峰高高聳立,宛若巨岩之劍對空拔起,好似古神的聖塔,吸引四方的朝聖者。

寧長久一襲白衣,虹光落到林間低窪的水池邊,悄然無聲,似一片無意穿林的風,甚至沒有驚動塘上蜻蜓。

大雨之後,古木寬大的葉子還蓄着雨水,随着風掠過上頭,雨一遍遍地在昏暗的層林之間灑落。

萬千雨珠澄澈,皆沒有照出寧長久白衣之影。

南荒間的詛咒持續了幾百年,根深蒂固,此刻哪怕解除,林間依舊浮動着微微的怨氣,靠着外緣的樹木還算筆直挺拔,越往深處,那些樹木皆似一個個吞食了怨氣的惡鬼,東倒西歪,半死不活,卻又出奇地高大。

寧長久伸出手,感受着靈氣在指尖的流動。

他默立了會,輕輕搖頭,随後向着更深處飄去。

穿過了外部的層林,一道巨大的斷崖毫無征兆地亘在前方,順着樹林淌下的雲氣瀑布般垂落下去,又白又厚,下方昏暗,滿是茂盛的古苔藓,它們高大如灌木叢,沿河生長,河水穿流不歇,澄澈雪白,更遠處,隐隐有古獸的吟叫聲傳來,

寧長久睜開太陰之目,環視千裏,他能感受到周圍的空中存在着無數看不見的屏障,這些屏障像是一個巨大的符,阻礙着什麽。

這些屏障已經衰弱,卻依舊無形地飄浮着,好似一座座孤島,密集分布在南州前往中土的正北之線上。

沒有特殊的原因,寧長久只是覺得它們似乎與自己有關。

他擡起衣袖,雪袖晃動間仙劍魚貫而出,射向了空中的屏障,屏障年久失修,并不堅牢,頃刻間出現了裂紋,被他的劍氣撞得支離破碎。

寧長久收好了劍,身影向着谷底落去。

按理來說,越是低窪處,靈氣便會越充沛。

他一路向北,一邊随手斬破屏障,一邊向着南荒最中央掠去。

南荒七百年無人踏足,其間天材地寶亦是數不勝數,他已入五道,這些寶貝于自己而言裨益不大,但小黎還需要,于是他就順手采集了些。

有了太陰之目,無論是多麽刁鑽的天材地寶,在自己眼中都很難遁形。

他遁入河流雪浪,于地底采珠,這些珠都是古妖的妖丹,随着河水沖刷,沉積于此,他貼着河底掠行,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山洞外,黑漆漆的洞口裏,一個巨大的錐形蛇頭緩緩浮現,那是一頭巨蟒,光是瞳孔就有他人那麽大。

它于幽深的河底游曳而出,駛向寧長久,寧長久伸出手,按在了它的頭顱中央,巨蟒行動遲緩了些,他便騎在它的頭上,随着它一同行進,在河底錯綜複雜的洞窟中穿行。

河的中央是石窟,蛇群在石窟中密密麻麻地蠕動着,它們圍繞在一個石臺的中央,石臺上擺放着一粒幽青色的種子,種子已經破殼,在扭動的幾千條蛇中抽芽。

寧長久靠近,劍目睜開,确認這是上古時代殘存下來的青火桐木,這種桐木珍貴異常,将其燃燒可以淬煉神體,本該在幾千年前就已絕跡的。

這對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稀世的機緣。

但寧長久對此熟視無睹。

若為世間奇珍異寶所誘惑,反而會局限他的大道修行。

寧長久掠走了些蛇群采集的珠玉妖丹便離開了巨蟒,繼續沿着河底向下潛行。

南荒之中驚喜不斷,寧長久見到了許許多多早該絕跡的稀世珍寶,這些珍寶無論是哪一樣被修行者得到了,都足以寫一篇以他為中心的傳奇故事。

但寧長久只是看看,未取一物,反而只采集一些中規中矩的靈妙仙草。

這些仙草也并不需要他親自收集,當地的土著神獸便替他收集好了,他只需要去搶就行了。

他從古龍後裔、古神異種、凰血妖雀、千年兇妖、以及小松鼠的巢穴 裏剽竊着寶物,那些古代兇獸的後裔皆能感受到他的威壓,低吼着不敢妄動,唯有小松鼠們氣得上蹿下跳,對他窮追不舍。

寧長久就這樣一路搜掠過去,遇到屏障便随手破除,沿途的神獸們敢怒不敢言,小松鼠們對他恨之入骨。

期間,他還發現了許多城池殘存的痕跡,以及一些被打碎的神祇之像。

這些神像大都依靠山崖雕刻。它們古朽不堪,被酸性的雨水腐蝕,只可依稀辨得其形。

寧長久猜測這應是人類想象中鹓扶大神的模樣。

整片南荒,皆可稱之為神葬之地,而南荒的深淵則是墓穴,鹓扶的朝聖者早已死去,籠罩七百年的怨氣也被月光驅散了。

寧長久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他身影如電,穿林過峰,來到南荒的中央,已是兩日之後的事了。

……

柳珺卓也已啓程。

她将之後要修行的道訣心法給柳希婉寫好,囑咐再三之後,才憂心忡忡地離開了這條煙柳小街。

離開之前,周貞月與她說,當初給她起這個名字時,珺字本為君,但師父希望她未來能成為劍中的君王,而珺又有美玉之意,故改為了珺。

師父對她給予的厚望,其實是劍閣中最大的。當初自己暗地裏并不服氣,所以她每每犯錯都會借口罰她,如今才發現,原來師父真的是對的。

劍中君王,人如美玉,道法卓然……

柳珺卓想着自己的名字,輕笑着搖首,她雖已五道巅峰,但對這份期望卻毫無信心。

她來到了長街上。

街道旁的河流中映着柳影,鴨子與鵝混養着,在水中追逐嬉戲,遠處有人在用聽不懂的鄉音唱着吸取,也有孩童追逐打鬧着跑過,他們口中唱念着童謠。

堤上柳,何青青……

柳珺卓無聲地穿過街道,劍過青山,向着南荒之中穿行過去。

南荒雖有兇蠻古獸無數,但對于她這般境界的修士而言,幾乎是如履平地的。

她穿着幹練的劍裝,上身白裳,下身黑裙,腰身提得很高,英氣之中更帶着持劍者的優雅,比之半年前,她的眉宇中少了些驕傲,反倒多了許多決然。

南荒靈氣最密集處莫過于中央,她心無旁骛,對于那些奇珍異寶熟視無睹。

修劍者要攀登高處,當心無外物,等到她到了足夠的境界,她甚至會舍棄劍,舍棄一切世俗賦予的束縛,達到真正的天人之境。

柳珺卓知道,自己如今依舊在瓶頸中徘徊難出,她需要一生生死砥砺的戰鬥去尋求破境的契機,但舉世之間,她很難找到這樣的敵人了……

更何況,為了師父的大計,她也只能選擇隐忍。

南荒中,柳珺卓馭劍趕路,困乏之時便開劍域小憩,餐風飲露,偶有饑餓時便偷小松鼠在樹洞裏屯的堅果吃,松鼠們成群結隊地對她進行了追殺,柳珺卓自知理虧,也未反擊,一路順着低坡掠去,在匪夷所思的地貌間穿梭着,感受着古神遺址間留下的痕跡,暗暗稱奇。

五百年前那場浩劫是在中土中央掀起的,按理說不該禍及南州才對,這片南荒卻處處都有神戰的痕跡,究竟是何時留下的呢?

柳珺卓隐約覺得,自己會遇到什麽機緣。

在劍閣逢難之前,她一直算是幸運的。

柳珺卓追逐着山間流淌的雲氣,劍音似雷,壓得南荒群獸蟄伏不敢妄動。

她來到南荒中央,已是三日之後的事了。

接連的馭劍讓她有些疲憊,眼前憑空拔地的數千座山峰,卻又讓她清醒了些,自古便有天賦至高者觀世間奇觀悟道的傳說,她也從這群峰之中隐約感受到了一點劍意。

柳珺卓閉上眼,順着劍意的所在求索而去,幹練柔韌的身影轉眼消失在了群峰之間。

果不其然,南荒中央的靈氣濃郁到匪夷所思,群山之中,無數的靈氣化作了液體,在山中形成了靈氣的流水,瀑布般飛瀉下來。

類似的靈氣之潭更是數不勝數,每一個都堪稱修道者真正的福地。

兩側的山峰中,天然形成的洞窟亦是數不勝數,但或許是靈氣過盛,物極必反,此處反倒沒有太多的生靈。

柳珺卓對此很滿意,她腳踩虛劍,升空而去,四下俯瞰。

千峰競秀,地理複雜,柳珺卓的修為也只能看個大概,她大致覺得沒有危險之後,便落回了山間,在山腳一處以劍鑿出洞府作為閉關居處,準備潛心修行。

柳珺卓并不知道,她才入群峰之時,便有一雙眼眸悄悄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

寧長久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裏看到她。

幾天前,他還曾對陸嫁嫁許諾,若見了柳珺卓,一定替她報仇,陸嫁嫁還笑着質疑他的能力。

而今日,這位眉目英氣,姿容清麗的女子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世間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

寧長久原本打算讓金烏在此大快朵頤,但柳珺卓才一現身,他立刻收好了金烏,躲在一處很深的岩穴,從金烏中取出了神弓,手指勾在無形的弓弦上,默默地注視着她,等待時機。

他對于柳珺卓的印象不壞,但月食不過三個月出頭的時間了,對于劍閣弟子,他絕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哪怕殺不死對方,也要讓她重創。

他寫了一封劍書,悄悄遞出,送往谕劍天宗,告訴嫁嫁自己得了份機緣,要晚些回來。接着,他默默注視着柳珺卓,一如當初天笏峰外那樣。

他随時做好了彎弓射箭的準備。

柳珺卓初入千峰,對于周圍的一切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沒有立刻于靈氣潭水邊打坐,而是馭劍巡山,耗費了足足半日,将千峰間的地勢打探了一遍。

這千峰中并無什麽特殊的殘國遺址,較之南荒其他地方反而更為純粹。

而這千峰每一座都充盈着茫茫靈氣,堪稱仙山,等到人們的足跡重新深入荒蠻,此處定會成為大宗門必争之地。

柳珺卓在馭劍巡山之後,劍心稍稍放松了些,她回到了千峰中央,來到了先前開鑿的洞府處,終于開始靜心修煉。

她修煉之時,特意凝出一道劍意,化作清風缭繞周身,替她神游之際勘測危險。

柳珺卓的天賦極高,修行也很勤勉,不出半日,周圍靈氣的潭水裏,便落滿了她清冽霜寒的劍意,靈氣化作了冰霜氤氲的霧,籠罩在她的周身,女子秀美的側顏為霧氣遮擋,若隐若現,仙氣出塵。

她每隔一個時辰完成一個大周天的吐納,修修煉的是劍閣的不傳之秘。

劍閣劍法最初起于聖人,每一劍都有開山搗海,碎巒破峰的氣勢,此刻随着柳珺卓打坐吐納,她的周身便浮現出許多個影子,每一個影子皆是她,衆影曼妙舞動,将數百種劍招一同施展,最終合百唯一,歸于她的眉心之間。

一日之後,寧長久将劍閣的內門心法推導出了雛形。

他沒有急着下手,将來他勢必要與劍聖一戰,此刻他可以借助柳珺卓去率先熟悉劍聖的招式。

第二日,他将劍閣的內門心法推導了完畢,他也試着修煉了一會兒,争取做到知己知彼。

令他驚訝的是,這位看上去是驕傲冷美人的二先生也有另外的一面——她在修道之餘,經常以山崖為畫本,以劍亂塗亂畫。

寧長久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劍招什麽的,認真觀察了許久,發現确實只是亂塗亂畫。

這位二先生的畫技實在不怎麽樣,所畫的基本也都是火柴人或者簡單圖案拼接出的東西,頗為抽象,但她卻樂此不疲,很是熱衷于繪畫,在修行疲勞之際,于山崖間創造出了諸多‘名畫’,這些畫的主角都是她自己。

寧長久能認出來只是因為她給畫起了名字。

諸如‘木君十大戰惡龍’‘木君十血戰巨人神’“木君十只手摘星辰”之類的。

木君十應是她給自己起的戲名,每個字皆取了自己名字的一個部分。

柳珺卓從很小的時候就聽過許多玄奇的故事,那時候她就開始幻想,自己能成為這些神話故事中的英雄,如今她有了一劍開山平海的能力,心中天真的少女卻似遲遲沒有走出去,始終在原地徘徊。

只是這些小情緒,她只有在無人的時候會顯露出來。

她想到某一日,人們或許會看着她的石刻琢磨深意,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今日,木君十姑娘又創作了一幅作品,畫中的她坐在一張歪歪扭扭的桌子前,身前堆滿了砝碼。

寧長久之所以可以認出那是砝碼,是因為柳珺卓給這幅畫起名為“逢賭必勝木君十”。

“……”

寧長久默然無語,心想二先生果然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呀。

第三日的傍晚,夕陽的斜晖落盡,月光逐漸升起,柳珺卓為了更好的淬體,入靈潭沐浴,黑白衣裳在潭邊整齊疊好,像是刀切的豆腐。

寧長久輕輕嘆息,注視着這一切,不知何時,箭已在弦上。

卻遲遲未發。

第 402 章 心如刀絞!

第402章 心如刀絞!

“你看,我跟在你身邊,還是有點用的嘛…”

但趙蓉蓉的這句話說出來,不止洪陽,就是旁觀的蕭筱、小妖兩人,也都是莫名感到鼻腔酸澀。

就如同某一根心弦,忽然間被狠狠的撥動了一下,令人險些淚下。

洪陽更是心如刀絞。

看着趙蓉蓉這忽然虛弱至極的臉色,他心痛、鼻酸、眼眶欲裂,也是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心裏的一些情愫。

眼前的女人,好像突然成了世間最讓人心疼,想要去狠狠憐愛的女人…

她,為他擋下了一顆子彈。

一顆致命的子彈!

就和當年的和尚一般…

不。

她不能跟和尚一樣!

洪陽猛地驚醒,手掌哆嗦的摸出針包,因為情緒的極度忐忑和不安,他這一向沉穩的大手,此時竟是抖的厲害。

宛如一個廢人…

“蕭筱,你來。”

洪陽急忙說道:“先給波波蓉止血!”

“好!”

蕭筱自然不啰嗦,急忙接過針包,将趙蓉蓉的衣服撩起,在她身上好幾個穴位紮入了銀針。

那血流不止的子彈孔,流血的趨勢,也的确是減緩了許多。

洪陽抱起趙蓉蓉,直接是朝着游輪飛奔而去。蕭筱、小妖兩人,同樣是不敢有半點墨跡的跟上。

蕭筱操作着游輪,正在飛速趕往羊城。

小妖站在蕭筱身後,望着那緊緊抱着趙蓉蓉,片刻不願意松手的男人,不敢去靠近。

因為此時洪陽的臉色,相當可怕。

他紅了眼、青了臉,就如同一只蠢蠢欲動的瘋獸,随時都有可能會爆發開來,也仿佛是在告訴全世界,他現在非常的憤怒,非常的着急。

小妖心想:“這位警察姐姐,在他心裏一定很重要…”

這邊。

趙蓉蓉蜷縮在洪陽的懷抱中,臉色蒼白的她,因為肺部受創,呼吸有些吃力,嘴裏時不時的還會有鮮血溢出,夾雜着內髒的碎片。

只因那一顆子彈,半個小時前還生龍活虎的勁爆警花,此時,已經是垂紮在死亡的邊緣,只要她閉上了雙眼,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醒來。

她的體軀冰冷,瑟瑟發抖。

不論洪陽将她抱的多緊,那一種寒冷,還是沒辦法扼制…

但趙蓉蓉卻好像一點都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她眼神迷離渙散的望着洪陽,嘴角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洪陽,你是在擔心我嗎?”

“是。”洪陽沉聲道。

“真的嗎?”

趙蓉蓉似是很開心,那一抹蒼白的笑容,也是愈發的擴大:“那這麽說,我在你心裏,也不是完全沒地位的嘛。”

“我從來沒說過,你對我不重要。”洪陽額頭上的青筋在暴走。

“那你為什麽不要我?”趙蓉蓉忽然問道。

“……”洪陽被問住了。

趙蓉蓉眨了眨美眸,兩行淚水,也是自那眼眶中流淌而出,她傷心的望着洪陽,此時就像一個可憐無助的小女孩。

她訴說:“我哪裏做的不好嗎?我不夠漂亮嗎?還是我的性格太糟糕了?你為什麽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

洪陽扯了扯嘴角,苦澀的說道:“你這麽優秀,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敢說不要你的話?”

“你。”

趙蓉蓉很認真的說道。

“……”洪陽再次說不上話來。

“我是不是要死了?”趙蓉蓉笑道。

“不會的。”

洪陽搖頭,又搖了搖頭:“我是神醫,神醫門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只要我要救的人,迄今為止,只有一個人沒救成。”

“那我會是第二個嗎?”

“不會的。”

“你在騙我。”

“我沒有。”

“你就是在騙我。”

“……”

洪陽牙關緊咬,身軀已經是有了一些顫抖,不是憤怒,也不是不耐煩,是他心裏真的慌了。

是的,他在騙趙蓉蓉。

中醫雖強,但卻并非無所不能。

此時趙蓉蓉肺部嚴重受損,失血過多,必須要及時到醫院接受輸血、取子彈等搶救,光靠幾枚銀針,斷然是解決不了事情。

而孤島距離羊城,足有數百之多的海裏,即便游輪将速度拉到極致,沒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也是難以回到羊城。

半個小時的時間,沒人敢肯定,趙蓉蓉是否能夠堅持住。

即便她堅持住,誰也不敢保證,能否挺過這場災難…

“洪陽,答應我一個事情,好嗎?”趙蓉蓉眨了眨美眸,眼神看起來,已是更加的暗淡了。

“好,你說。”洪陽點頭。

“如果我死了,幫我照顧我媽。”

趙蓉蓉淚水直流,說道:“我爸走了,我爺爺奶奶也走了,我外婆外公也很老了,如果我走了,我媽就真的只剩一個人了…”

“我更希望,我和你一起,照顧你媽。”洪陽道。

“我也想…”趙蓉蓉笑了。

“為什麽要給我擋子彈?”

洪陽突然問道:“我體質過人,一槍不一定能殺得了我,但你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

趙蓉蓉吃力的搖頭,道:“就是看到有人要傷害你,我沒道理的,就忽然變得好勇敢,變得什麽都不怕,就想要保護你…”

“……”

聽一個女人對自己說這話,洪陽此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趙蓉蓉亂七八糟的說了好多好多,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最後,她停了下來。

“怎麽了?”洪陽問道。

“你在聽嗎?”趙蓉蓉問。

“我在聽。”洪陽點頭。

“我愛你。”

趙蓉蓉甜甜的笑道:“真的,不騙你。”

“……”

洪陽沉默,心如刀絞。

“你愛我嗎?”

趙蓉蓉半睜着美眸,看着洪陽的眼神,期待而虛弱,仿佛是在用她最後的一點力氣,問出了這個問題,并且等待洪陽的答案。

洪陽低着頭,望着趙蓉蓉一臉認真:“愛。”

“真的?”

“我愛你。”

“那你吻我。”

“好。”

洪陽低頭,吻在了趙蓉蓉那冰涼的嘴唇上。

停留了幾秒鐘,洪陽緩緩的起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你看,我吻你了…”

話沒說完,洪陽臉上的笑容,便是猛的僵硬了。

因為此時的趙蓉蓉,已經合上了美眸。在她那毫無血色的臉上,還殘留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第 392 章 不見底的深淵

方蕩感受到身後的震動,卻沒有回頭,他運轉從《陰符經》中‘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之語中新悟出來的隐形匿跡的手段,無聲無息的離開了火毒仙宮,外面守衛的肯定不會是修為太高的丹士,畢竟方蕩只是一個千年不遇的垃圾金丹丹士,方蕩的手段或許瞞不了玄丹境界的存在,但瞞一瞞守在這裏一整年,每天無聊多少有些懈怠的雄主門丹士還是不成問題。

修行!

在家中修行是為了鞏固根基,現在,方蕩走出家,就是猛獸出閘,出來覓食了!

方蕩沒有在火毒仙宮轉悠,因為這裏距離雄主門太近,萬一暴露了身形,想逃都沒地方逃。曾經被雲劍山舉派追殺的方蕩對于這段經歷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他絕對不想再來一次。

所以,方蕩的目标,是雲中城。

在那裏不是認慫的丹士,就是被逐出門派無處可去的丹士,總之那裏都是被放逐者,在那裏,方蕩殺誰都沒有問題,不必害怕被舉派追殺。

方蕩現在根基弱小,當然不能胡亂結仇。

方蕩一路飛遁,一年的修煉,是的方蕩感到自己飛行的速度變得更快了,周圍的風氣和他融為一體,他飛遁的時候,衣衫甚至只有輕輕地搖擺,也就是說,空氣對于他的阻力極小。

這是一種與天地協動的感覺,就如同魚歸大海。

雲中城有十座,雲中城只是一個統稱,他們其實各自有各自的名字。

距離火毒仙宮最近的一座,叫做莫問城,意思就是莫問出身莫問來歷。

這種地方不受任何門派管理,是丹宮規劃出來的人族丹士最後的避難地。

并且在這裏,不允許有任何私鬥發生,無論丹士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只要進了雲中城,就不許過問,當然,只要他走出雲中城,想怎麽殺他都沒問題。

方蕩要來狩獵,也是指在雲中城外圍轉悠,尋找目标。

因為是三不管的地方,這裏也是黑市交易最興旺的地方。

方蕩知道這個地方和凡間的易城只不過是換個名字而已。

方蕩起家就是在易城,所以方蕩将自己邁出的第一步選擇在雲中城。

和凡間不同,進城是不需要交錢的,任誰都能随意進出。

這莫問城根本沒人會管你,但會有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睛盯着你。

夜色籠罩,莫問城燈火闌珊,在夜空下與四周的黑暗比較起來,就像是一顆綻放着奪目光色的寶石。

這座莫問城堅固異常,這種堅固感方蕩在火毒仙宮的建築之中曾經感覺到過。

顯然,這莫問城也是被某種力量加持過的,方蕩如果不動用玄丹的話,根本無法破壞這座城池的任何建築。

改變容貌,将自己變成三十多歲一看就不怎麽好招惹的中年男子後,方蕩一走進這座城池就有一種**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街上喧嚣熱鬧,一個個吆五喝六,面紅耳熱,大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走路東倒西歪的家夥。

方蕩抽了抽鼻子,這座莫問城到處都是一種糜爛的氣息,方蕩站在這裏只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方蕩原本還琢磨着自己不光僅僅是易容了事,還要想辦法泯然衆人,叫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但是站在這莫問城的大街上,方蕩才知道自己錯了,他站在這裏,即便什麽都不做,即便一句都不說,也和這裏完全和這裏無法相容,就像是一滴油滴入水中,永遠無法相容。

方蕩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将整座莫問城走了個遍,大體上知道,這座莫問城被分為酒色財氣四個區域,泾渭分明,酒區酒肆林立,內中都是對于自己完全放棄之後的行屍走肉們在醉生夢死,虛度時光。

除了酒鬼外,方蕩看到不少吞煙吐霧的丹士,最初方蕩還以為他們是在修行某種詭異功法,但後來他才知道,他們在服食一種叫做醉生夢死的丹藥。

這種丹藥吃下去,丹士身上煙氣勃發,滾滾如潮,據說深陷其中的丹士可以體會到天下最绮麗的夢境,在夢境之中,要什麽有什麽,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

并且這種丹藥需要以金丹之力才能催發,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醉生夢死的美妙之處。

在催發醉生夢死的過程中,丹士的金丹會被污染,服食的次數越多,丹士的金丹越昏濁,并且會逐漸成瘾,最終難以斷絕。

原本有五百年壽元的丹士在醉生夢死的作用下,只有區區一百多年的壽元,每當有丹士身死在醉生夢死中,他們的屍體和金丹就會被丹宮收走。

可嘆這些丹士在濁世之中拼命修行,每一個都是鼎鼎大名的驕傲之輩,好不容易到了上幽界,卻喪失了希望,沉迷于醉生夢死。

而一旦沉迷于醉生夢死,除非道侶兩人都服食,否則相依為命的道侶立即就會一拍兩散。

雙修并非是床底之歡,更是一種金丹與金丹的交流與融合,是一種極為親密的關系,如果只是床底之歡反倒沒什麽影響。

所以只要是沉迷了醉生夢死,哪怕是在上幽界最缺少的女修,共度魚水之歡可以,卻絕對沒有丹士敢與他們結為道侶了,因為她們的金丹污濁,與她們結為道侶,雙修的時候,會連自己的金丹都污濁掉,不光染上醉生夢死的瘾,還從此與大道無緣。

氣區則相對好些,內中也是吸食了醉生夢死的丹士,只不過,這些丹士已經沒有錢財購買醉生夢死了,所以不得不來到氣區出賣自己。

殺一個六品金丹修士能夠換取五顆醉生夢死,殺一個五品玄丹丹士,能夠換取十顆醉生夢死,殺死一個四品藍丹丹士,可以換取二十顆醉生夢死,以此類推,層層翻倍。

一顆醉生夢死可以叫丹士沉溺其中一個月的時間,有許多丹士殺了一個金丹之後就能放松五個月,五個月後再次跑出來接單殺人。

當然他們殺人都不是在莫問城中,目标都在城外,沒有人敢在城中動手。

而雇傭他們的,則是外面的諸多門派,畢竟各派對于這種髒活的需求都很大,又怕沾上腥膻,惹上麻煩,這個時候,來雲中城,找這些不問原因只管殺人的家夥動手,是最好的選擇。

上幽界也有類似于貨幣類的東西,那就是雲丹,這種雲丹被丹宮控制,只有丹宮才産出,所以,無論在上幽界那裏,雲丹的價值都是固定的。

不過,這種雲丹也就在雲中城和那些凡人聚集的城池裏才能體現價值,走出雲中城和凡人城外,修仙者的世界裏更多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用法寶換取法寶,甚至用法寶換取元嬰種子。

什麽東西能換什麽沒有一定之規,完全看雙方如何劃價和一方的需求程度。

在凡人世界和雲中城,雲丹則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十萬雲丹能夠換取一顆醉生夢死。

而一個尋常五口之家,勞作一年大概可以收成千顆雲丹。不吃不喝一百年,能夠攢下一顆醉生夢死。

財區則更加糜爛,這裏到處都是賭場,流連在這裏的都是賭徒,這些賭徒動辄就壓上一顆醉生夢死,為的是搏十顆甚至更多的醉生夢死,當然絕大多數丹士第二天就會紅着一雙眼睛出現在氣區,化身嗜血的猛獸,給他醉生夢死,他什麽都會幹。

而色區,是最叫方蕩心驚的地方。

這個區域到處都是勾欄妓寨,內中甚至還有金丹修士作為頭牌,不少凡人中的大颚,豪擲百萬雲丹,就為品嘗一下金丹女丹士的滋味。

一想到這些女丹士在凡間如何了得,呼風喚雨,再看到她們到了上幽界卻墜落在脂粉欄中,任人漁色,甚至連凡夫俗子只要出夠價錢也能在她們的身體上翻騰一夜,她們還要用自己苦修的身軀來迎合各種特殊需要取悅客人。

方蕩忽然覺得這裏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座燈火輝煌徹夜喧嚣的城池就如同深淵之中的一點燭火,非但不會叫人看到光明,反倒越發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這裏刷新了方蕩的底線,看到這裏,他就知道,一個喪失了希望,放棄了未來的人究竟能夠堕落到什麽程度。

怪不得石頭右衛一說起放棄希望的家夥就滿臉鄙視,沉迷在這裏的丹士确實完全不值得同情。

遠處朝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在這裏陽光遠比在濁世凡間中更明亮,但卻照不亮方蕩心中的黑暗,照不亮這座莫問城的未來,在這裏的都是行屍走肉,一個人,一個丹士,一定要來這座莫問城中看看,看到了這裏,才知道自己如何幸運,看到這裏,才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看到這裏,才更珍惜自己的現在。

方蕩原本還想在這裏尋找一些丹士進入火毒仙宮,但是現在,方蕩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這樣的一群家夥,就算自願追随他進入火毒仙宮,他也絕對不要。

世界上如果真有垃圾的話,那麽就是眼前這群!方蕩也曾想過在黑暗無人之處弄幾顆金丹存起來,但他們的被醉生夢死污濁的金丹,白給方蕩,方蕩也不要。

朽木無用,至少還能被當成柴禾,他們連做柴禾的資格都沒有。

站在這座燈火通明的城池中,方蕩卻似乎站在了這座城池之上,俯身看到的是一個漆黑的大洞,無盡的深淵和內中數不盡的餓殍。

方蕩隐隐間,似乎悟到了一些什麽,‘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第 392 章 :作客

“司硯?”原依蓮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一下,才道,“如今這丫頭倒是得了曲曲的青眼了,歷經世事,曲曲也總是算看得清一些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蒙璜沒有接話,她神情平和地看着原依蓮,等着她發話。

“镯衣和知心那兩個丫頭如今在何處做事?”原依蓮眉頭微微皺起。

蒙璜想都沒想,便道,“因着夫人特意吩咐過,所以不讓她們進內院,都是在廚房和洗衣房中做些粗活,镯衣在洗衣房蓉媽媽身邊,知心在廚房貴媽媽身邊。”

這兩個人原依蓮都熟悉,她笑了一聲,“如此倒也不怕她們興風作浪了,我留着她們,也只是想着曲曲有一日會回來,要讓她知道,當年到底都有誰害了她。”

“夫人,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大小姐如今也無恙。”蒙璜目光動了一下,“何況大小姐如今,只怕是連這兩個丫頭的模樣名字都不記得了,聽司硯說,她連司硯都不認得。”

“不記得也好。”原依蓮沉吟了一會兒,跟蒙璜說起江盈惠的事情來,“母親快要到城裏了,阿緒近日應該也會過來,我無暇顧及江盈惠,可江盈惠這個人,心眼多且魯莽,不得不防,你派些穩妥的人去盯着她,別讓她身邊的那些人發現了。”

原老夫人要帶着表小姐到府中一事,早一個月前吳寧侯府便得了信,離開原府多年,蒙璜對原家的記憶已經很淡了,但她仍然很開心,連帶着語氣也輕松了許多,“夫人,你放心吧,蕙蘭縣主那邊我會讓人盯好的,但凡她有異動,我便來告知于你。”

“勞煩你了,蒙璜。”原依蓮見到蒙璜面上的愉悅表情,想到很快就要見到母親,心中也很是歡喜,“西南氣溫濕潤,上京城中如今正是風幹之時,燥着嗓子,也不知道母親的身子能不能适應。”

蒙璜自然也知道西南的天氣與這邊相差甚大,她看着原依蓮,兩人面面相觑,竟都是一臉苦相。

“夫人。”蒙璜眼中眸子一動,先笑出了聲,“您怎麽忘了,如今我們有大小姐呢,先前老夫人在信中還說着這事呢,說是要大小姐伺候着她,便再沒什麽事。”

原依蓮聽得這話,啞然失笑,是啊,她怎麽給忘了這茬,原老夫人這次來上京城本就是為了見曲曲,信中多次提及曲曲,為了讓大哥他們同意她過來,她也多次強調曲曲的醫術,倒像是把曲曲當成了個神醫,虧得大哥他們也信她。

可是,原依蓮忽然想到在清平長公主府上見到曲曲的那次,她看她的眼神那麽陌生,這次中秋,她甚至也沒提回府來看看他們的事情,她會回到吳寧侯府中,來伺候原老夫人嗎?

原依蓮的神情有些沉郁,她垂着眸子,站在那裏,“司硯要什麽時候見我?”

“司硯說,越快見着夫人越好,我問過一句什麽事這麽急,聽說是跟大小姐有關的。”蒙璜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司硯說,她勸小姐回府過中秋,可是小姐态度不明,她也不甚理解,便想來問問夫人。”

“态度不明?”原依蓮琢磨着這句話,不是直接拒絕,難道曲曲真地只是忘了他們,所以在猶豫和觀望嗎?“盡快安排她跟我見一面。”

蒙璜點點頭,還待要說什麽,忽聽得屋外有小丫頭的聲音傳來,“夫人,有貴客來訪,老爺請夫人過去前廳。”

原依蓮猜着是誰過來了,心道居然來地這麽快,面上卻是收了笑容,肅着一張臉,裙裾微動,往外走去。

兩人腳才跨進正院的大門,就聽得正堂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阿緒,幾年不見,你又長大了不少,比之先前多了些男兒氣概,這些年在外面歷練,倒是真練出了些本事來!”

“姑父謬贊,阿緒不敢當。”

“怎麽不敢當?我們原家阿緒,可是西南好兒郎,人人提起都誇一句的。”原依蓮提裙緩緩走進正堂,目光含笑,看着吳緒。

吳緒今日傳了一身寶藍色的長衫,頭冠藍玉,一雙桃花眼閃亮如辰星,身高體長,氣質翩然,原依蓮看着他,竟像是看到了自己三哥年輕時的模樣,她眼中的眸色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姑姑。”吳緒看到原依蓮走進來,目光閃了閃,朝原依蓮行了個禮,“姑姑又比上次見着時美了許多,阿緒都有些不敢認了。”

“呵呵。”

“哈哈。”

原依蓮和江漢笙兩個人都被吳緒這話逗笑起來,原依蓮佯做嗔怒的模樣,“方才還聽笙哥說你長了些本事,我看着竟是學了些油嘴滑舌的本事了,連姑姑的笑話也敢說了,仔細我讓人将你打将出去。”

“哈哈。”江漢笙促狹地看着吳緒,“阿緒,你姑姑的話,我可是不敢不聽的,你可不要怪我,來人……”

“笙哥!”原依蓮輕輕推了江漢笙一把。

一群人笑鬧成一團,好一會兒,才紛紛落座。

原依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吳緒,“阿緒,聽母親說,你早些日子便來上京城了,這些日子,你都住在哪裏?怎地也不到吳寧侯府來看看我和笙哥?”

“姑姑見諒,這些都是祖母的吩咐,說是我性子跳脫,不讓我擾了姑姑和姑父的安寧,否則等她來了,便要抽斷了我的腿。”吳緒一臉苦相,“我在京中這些日子,每日風餐露宿,要不是祖母的話,我早來投奔吳寧侯府了。”

“你這個野性兒,說話還是這麽招人恨!”原依蓮被吳緒這番故作姿态的話氣笑了,“吳寧侯府便是一碗你的飯也舍不出來的?你只管乘着母親沒來哄我,等母親來了,我看誰替你兜了這個謊。”

江漢笙也在一旁道,“阿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以前年紀小,如今也過了弱冠之年,怎地還是這般輕狂?下次來了上京城,只管來我們府上。”

夫妻兩個絮絮叨叨的,竟像是教育三歲小孩一樣開啓了男女混合說教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