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9 章 蘇醒

趙靖西對此自然并無異議,他點點頭,依依不舍的将古月華放在屋中的床榻上,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紫衣上前将房門關好了,便開始為古月華更衣。

屋外,趙靖西指揮者侍衛在樓下生爐子。只是這畢竟是農家,沒有那麽多炭盆,唯一有的兩個也全都都拿了出來,裝上燒紅的碳便送上了樓。

趙靖西在門口等了片刻,才敲了敲房門,道:“換好了沒有?我将炭盆送進去?”

下一刻,紫衣便将房門開了一條縫,她伸出手來将兩個炭盆都接過去,這才對着趙靖西道:“炭盆來的正好,這屋子裏冷冷的,王爺再等等吧!還沒換好呢!”說着,她便毫不留情的将房門關好了。

趙靖西站在門外靜靜的站了片刻,無奈便下樓來了。

一樓堂屋裏空蕩蕩的。桌子上放着個茶壺,倒着幾杯茶,布置十分簡潔明了,空氣裏散發着淡淡的藥箱,老頭與老太太都去廚房裏忙活去了,門口幾個侍衛靜靜的守在那裏,趙靖西看了一眼,便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忙活了這一天一宿,他的心一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從昨日接到古月華遇到危險的消息,到之後的連夜趕路,厮殺,追蹤,尋找,他的心一直都是高高的懸挂着的,他不知道倘若古月華要是真的出了意外的話,他要怎麽辦。他拒絕去想這個問題!

在他的世界裏,必須要有古月華的存在!

還好,她終究還是沒有離他而去。

趙靖西安心了,一瞬間他便覺得困的要死。

人一旦放松,支撐着的那口氣一散,便立刻就感覺到了疲累,趙靖西又不是神,他怎麽可能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還能精神抖擻呢?

所以,他倒下了。

守在外頭的幾個侍衛猛然間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登時吓了一大跳,忙迅速轉身,結果,就看見自家想來英明神武的王爺。軟軟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王爺!”幾個人同搶進屋子裏來,七手八腳的将趙靖西從地上攙扶了起來,但大家瞧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樣。卻是立刻就亂了方寸:“王爺昏倒了,這可怎麽辦?”

“吱呀!”一聲,二樓的卧室大門打開,紫衣迅速從樓上飄了下來。

衆侍衛們立刻給她讓開道路來。

紫衣大步走來,伸出手來在趙靖西的子底下一探,下一刻便收回了手,道:“王爺沒事,他只是太過勞累,所以昏倒了,只要好好休息便是。”

“原來是這樣。”侍衛們立刻就松了一口氣,趙靖西要是出了事情。太後又豈會饒了他們幾個?

紫衣皺眉道:“好了,你們幾個現在,趕快将王爺也擡上來吧!他身上的衣裳還是濕透的,再不換下來,他就是鐵打的身子也非得要生病不可!”

“好!”侍衛們應了一聲,立刻七手八腳的将趙靖西擡起來往樓上走去。不知道為何,昏迷過去的趙靖西非常沉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衣裳濕水的緣故,将幾個侍衛累的夠嗆,他們拼盡全力,才勉強将趙靖西擡到了樓上隔壁的房間。

這老婆婆家裏總共就兩間卧室,此時算是全被他們給占了。上投記巴。

“王爺可真沉!”侍衛們氣喘籲籲道:“咱們好幾個人都差點擡不動他,真是奇了怪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紫衣走上來道:“你們昨夜一夜未睡,且水米不沾,早就連平日十分之一的力氣都沒有,而王爺身上的衣裳濕透了,體重反而增加了,你們自然擡不動!”

“原來是這樣!”幾個侍衛都不好意思,轉身便想退下。

就在此時,紫衣忽然喊了一聲:“等一下!”

幾個人立刻站住。

“你們幾個先別下去,進去幫王爺更衣吧!”紫衣說着,便拿出一套趙靖西的衣裳來。

侍衛們立刻疑惑:“紫衣姑娘,你是服侍王爺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幫他更衣麽?”

“廢話啊!他是名花有主的人!”紫衣冷冷的在衆人臉上瞪了幾眼,将衣裳往侍衛們手上一扔,人便轉身進隔壁去了:“我還要照顧古家二小姐呢!”話音剛落,房門已經砰!的一聲關上了。

衆侍衛們面面相觑,半響,衆人摸摸腦袋,留下兩人去樓下看守着,其餘人便拿着衣裳進去替昏迷不醒的趙靖西更衣。

都是男人,哪裏做過伺候人的活兒?只是換掉一身衣裳而已,三四個大男人硬是用了半個時辰才弄好,完了一個個累的都快要癱倒了。

紫衣将他們都趕了下去,這才轉身去了趙靖西的房間裏看了一眼,見他睡的很香,便沒有打攪,重新會到古月華的房間裏守着。

可她才剛坐好,樓梯上便傳來了腳步聲。

“誰?”紫衣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然後大步來到門口。

只見上來的,是那位老婆婆,手上端着個托盤,上面放着滿滿兩大碗的熱湯,泛着濃濃的藥香。

“姑娘,你們的人不是落水了麽?我就熬了兩大碗的姜湯,裏面還放了些暖身的藥材,你端進去給那位姑娘與公子喝吧!”老婆婆的聲音很是慈祥。

現在她們最需要的就是這個了,紫衣也不矯情,聞言立刻點點頭道:“多謝婆婆了!”說着,便伸手将托盤接了過去。

老婆婆也沒有要窺探樓上消息的意思,紫衣将姜湯接了,她便轉身退下,卻是又道:“剛剛那位姑娘,我看她那模樣,似乎落水的時間很久了,光喝這個是不行的,你要用熱水替她搓洗身子,這樣才不會留下後遺症來!”

“多謝婆婆,等下喂了姜湯,我就給她搓洗身子。”紫衣連忙道。

老婆婆這才轉過身去退下了。

紫衣端着托盤先是進了古月華的房間,放下一大碗之後,她又去了趙靖西的房間,将剩下的一碗也放下了,又喊了兩個侍衛幫忙:“我只有一個人,不可能同時伺候兩個,你們進去照看王爺!”

兩個侍衛聽了這話,登時泛起愁來:“紫衣姑娘,能伺候王爺是屬下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只是,我們笨手笨腳的,萬一弄的不好可怎麽辦?”

紫衣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正想罵人之時,她身後的房間裏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看方向,正是趙靖西的房間。

“王爺醒了!”紫衣喜出望外,也不跟幾個侍衛閑話了,轉身便奔進了屋去。

趙靖西已經從床上翻身坐起,正要穿鞋下地。

“王爺!您都累的昏倒了,還是躺着休息休息吧!等下要是古二小姐看到你這樣勞累自己,肯定會心疼的!”紫衣連忙勸道。

趙靖西擡眸瞧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不,不陪着她我根本就睡不踏實!你不要再勸了。”說着,他已經從床上站起了身,就要出門的瞬間,趙靖西卻瞧見了桌上那碗姜湯,他立刻問道:“華兒那裏送了沒有?”

“王爺,您這碗就是從她那邊端過來的,那邊自然還有!”紫衣連忙解釋道。

趙靖西頭也不回的轉身朝外走去:“那麻煩你,再将它端回去。”

紫衣瞧着趙靖西的背影,真的很想來一句:你大爺的!

不過她念在趙靖西累的昏倒過的份上,這話終于還是沒有出口。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想起趙靖西的吩咐來,立刻端着那碗姜湯去了隔壁房間。

趙靖西已經在床前坐了下來,正拉着床上之人的一只手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麽,肩膀一抽一抽的。因為只給個後背,紫衣什麽也看不到,但看不到她也能猜測的到趙靖西此刻在做些什麽。

他想必,已經是發現古二小姐胳膊上的那些傷了吧?這比上一次的還要嚴重!

紫衣臉上露出一絲哀傷來,輕輕咳嗽一聲,道:“姜湯我放這裏了,你等下伺候古二小姐喝完以後,記得喝。”說着,便轉過身出門去了,還細心的将房間門關好了。

而此時,趙靖西握着古月華的手,瞧着床上之人那雙慢慢睜開的雙眸,卻是激動的差點掉下淚來:“華兒!你終于醒過來了!”

“王,王爺,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是在做夢麽?我怎麽會看到你?”古月華呆呆的望着趙靖西的臉,想要伸手去觸碰,可她實在是太虛弱了,手臂才擡起,便軟軟的垂了下來。

因為疼痛,她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這一聲立刻就刺痛了趙靖西的心,他握着她的手猛的用力,在她耳邊發誓一般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這世間最好的藥,醫治好你胳膊上的傷!”

“好。”古月華勾起唇畔,淺淺露出一個笑容來,可是轉眼之間,她的臉上就刻滿了焦急的神色:“琉璃,茗香……她們在哪裏?怎麽不來見我?”

趙靖西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僵,茗香已經香消玉殒,琉璃尚不知下落,這樣揪心的結果,他要怎麽告訴古月華?

“還在尋找,你放心,她們一定不會有事的!”趙靖西無法,只得違心的說着安慰之語。

“你騙我!她們一定出事了對不對?”古月華盯着趙靖西的眼睛喃喃道,她是何等聰明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趙靖西是在安慰她?

天啊!她身邊剩下的最後兩個貼心的人,也要沒了麽?

古月華的心一瞬間便痛不可抑起來。

趙靖西正要出言安慰,就在這時,樓下卻有人急匆匆的走進來禀報道:“快!快告訴王爺!琉璃姑娘找到了!人還活着!”

聲音很大,即使竹樓上的房間門是緊緊關閉着的,卻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這,這是真的?”古月華聽了這話,面上立刻出現欣喜來。

“自然是真的!”趙靖西聽了這消息,也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勸道:“好了,你現在總算是不會懷疑我說的話了吧?”

“那茗香呢?她是跟我一起跳下去的。“古月華忽然擡眸問。

第 345 章 都是不好對付的

第345章 都是不好對付的

鳳六被洪悟道丢在了鳳鳴書樓的門口,渾身血淋淋的不知死活,立刻吓壞了所有人,很快就有官府的人介入調查了。

鳳家的家主,也就是鳳六的父親知道這件事以後,當即快馬加鞭從府城趕了過來,照腳程第二日就能到,所以蘇毅并沒有第一時間上門問罪,而是直接去了驿館,找慕容七要個說法。

小小縣城發生這麽大的事兒,自然避不開慕容七的耳目,他按壓着腫脹的額頭,道:

“泉寶這女娃脾氣可真夠大的,直接把鳳六的手指甲和牙齒都拔了,等鳳淮樓那個老匹夫過來,豈不是要找本王的麻煩真是……罷了罷了,此事,本王就當做不知道吧,傳我命令,往後有鳳家的人來拜訪,就說本王病了,不見客。”

鳳淮樓區區一個商人自然不足挂齒,可他們家出了一個賢妃,在京都那位的眼裏,簡直是心肝寶貝一樣的存在,稍稍吹耳邊風就能夠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既然惹不起,那就躲開好了,他閉門謝客,鳳淮樓還能強拽着自己不成

“王爺,外面有客來訪!”門房急匆匆的跑進來,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說了,“是之前失蹤在洪水裏面的蘇主簿,他活着回來了!”

“此言當真!快快有請。”

慕容七大喜,蘇玉那騙子上門來,說蘇毅能夠行雲布雨,他其實多少都是有點相信的,只是蘇玉是騙子,那麽他只能去找泉寶談事情了。

但那小丫頭做事憑心,如今鳳六一事他沒能給個公道和說法,小丫頭怕是記恨上了,就算會答應自己,一塊去旱災連年的地方祈福降雨,恐怕也要讓自己吃一壺冷茶。

可蘇毅不同,蘇毅心懷天下,心懷百姓,是個不可多得的良臣,只要自己推心置腹的跟他說話,他未必不會為了百姓着想,和自己一塊去給幹旱之地的百姓帶來希望,到那時,自己立下不世大功,就能順理成章回京城了。

門房見慕容七如此高興,讓自己出去迎接蘇毅,就忍不住破了一盆涼水:

“王爺,您還是不要太高興為好,按小人看來,蘇主簿此次上門,倒不像是要跟您推心置腹做朋友的,反而像是尋仇,您要不還是躲一躲,先不見他”

“尋仇本王和蘇主簿何來的仇恨,莫要胡說!”

旁邊的老太監道:“泉寶小神醫,慣會告狀的……”

哎,自家王爺是什麽千金之軀,結果倒好,被這父女二人死死纏住了,要是換做在京城,敢這樣冒犯的人早就不知死幾回了。

不過好在,這一家人脾氣雖然大,但确實是能為王爺所用,幫助王爺回到京城的,所以貼身老太監就不說什麽了,又想起了泉寶的可愛之處。

慕容七被當頭澆涼水提醒,整個人便冷靜下來了,他坐下以後嘗嘗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覺得不能避開蘇毅,就道:

“把蘇主簿請進來吧,林公公,你去将本王從京中帶來的百花露取來,到時候讓蘇主簿帶回去,給他家裏手上的小子補身子。”

第 350 章 妖皇

冷容劍第一個追随者許峰還有藍烨進入祭壇。

其餘的三位修士緊随其後,随着他們進入祭壇,祭壇敞開的門戶陡然關閉,整座祭壇恢複原狀。

祭壇恢複原狀的一剎那,藍烨扭頭看了方蕩一眼,藍烨臉上的那種我看你怎麽死的笑容叫方蕩記憶深刻。

此時那頭妖皇已經沖到了方蕩身前,這妖皇渾身都是尖刺眼瞅着就要撞到方蕩的時候搖晃猛的蜷縮成一個大球,如此一來,這妖皇簡直無懈可擊,變成了一顆徹徹底底的刺球。

這是上古妖族的攻擊之法,沒有什麽花哨神通,全靠強橫的肉身來攻敵。

方蕩舌尖上奇毒內丹猛的一跳,黑色的線條在方蕩身上急速游走。

方蕩猛的一張口噴出一股濃稠的毒霧,将空氣燒灼得滋滋作響。

妖皇和毒霧猛的撞在一起。

準金丹對準金丹!

無論如何,還是方蕩遜色一籌。

妖族沒有壽命限制,只要有足夠的妖氣,他們就能存活,這也是為何會有魔誕生的原因,人族之中向往妖族擁有永恒生命的存在不在少數,尤其是壽元将盡的修士,如果叫他在馬上去死和擁有無窮生命但要幻化成魔之中做出一個選擇的話,恐怕至少有一半的修士會選擇後者,畢竟蝼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天之驕子的修士們了。

只可惜不是誰都能過成魔的,要想成魔有些時候比修成金丹還要難上數倍不止。只能說,幻化成魔的絕大部分都是機緣巧合的産物。

方蕩的毒霧對于妖族本身就打了個折扣,再加上這頭妖皇差不多得有五六千歲,在這裏一直汲取祭壇精華,境界上已經達到了妖族在凡間的極限,進無可進的地步,這樣一頭妖皇,若是送入凡間,恐怕就是天下無敵了,不過,這妖皇離開了妖界,修為上就沒了加持,将從準金丹境界跌落,那樣的話,這妖皇反倒未必是方蕩的對手了。

方蕩被沖破毒霧的妖皇一頭撞中,妖皇渾身上下盡皆都是利刺,十幾根利刺從方蕩前胸插入,在後背上鑽出,并且将方蕩牢牢固定在尖刺上。

那妖皇桀桀怪笑,緊接着妖皇的利刺開始變得灼熱起來,幾乎眨眼之間妖皇渾身上下的利刺都通紅如燒熱的鐵條一般,方蕩身上立時傳來焦糊的味道,冒起嘶嘶的青煙。

方蕩劇痛襲擊之下,方蕩舌尖上奇毒內丹急速轉動,與此同時方蕩一張口,從中噴出巢蟻蟻王來。

巢蟻蟻王順着妖皇的尖刺縫隙,一頭就紮在了妖皇的妖氣身軀上,緊接着蟻王拼命鑽擠,在妖皇的身軀上開始挖掘起來。

巢蟻最喜歡在別人的身軀之中築巢,所以他們本身就是非常好的挖掘能手。

妖皇渾身利刺,已經近乎無懈可擊,所以利刺之下的皮肉反倒是他最脆弱的部分,轉眼間就被巢蟻挖出一個大洞來。

妖皇嘶吼一聲,猛的蜷縮一下,随後嗷的一聲大吼,原本他身上利刺之間的縫隙裏竟然又生出一根根的利刺來,直接就将挖掘進入妖皇皮肉之中的巢蟻蟻王給生生頂了出去。

不過,蟻王被頂出去的同時,方蕩借助那些鑽出的利刺的力量,也從妖皇的利刺上掙紮掙脫出去。

方蕩漆黑的身軀上有密密麻麻十餘個冒着黑煙的大洞,從正面看過去,可以看到方蕩身後的風景,相當怪異。

方蕩此時是準金丹的狀态,這種傷害轉眼間就自行恢複。

倒是妖皇尖刺上被方蕩的毒血腐蝕,看上去鏽跡斑斑,猶如沉沒在海底幾百年一般。

方蕩将所有的巢蟻全部吐出,數百只巢蟻彙聚成密密麻麻的烏雲朝着妖皇便沖了上去。

趁着這個機會方蕩雙目之中蒙上一層白色,以五賊觀法來找尋妖皇破綻。

不過,方蕩随即就收了五賊觀法,這妖皇吞噬了數千年的祭壇精華,已經如祭壇一般渾身上下純粹無比,即便有弱點,也被那純粹的光芒掩蓋住,方蕩可以肯定他身上有弱點,但這弱點,方蕩找不到!

數百只巢蟻轉眼間就被妖皇刺死數十只,哪怕這些巢蟻渾身上下猶如金鐵一般。

并且這妖皇極端聰明,身經百戰,和方蕩之前遇到的無智妖族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根本不去和那些巢蟻糾纏,再次蜷縮成球,朝着方蕩猛的撞擊過來。

方蕩将千葉盲草劍抽出,器靈娃娃應和方蕩發出一聲大叫,在方蕩身周,出現一十三道身影來。

千葉盲草劍的十三位主人齊齊現身,各自施展自己最拿手的劍法,分從十三個方位朝着妖皇斬殺過去。

妖皇不由輕咦一聲,顯然身經百戰的他也未曾見過這種神通,在上古之戰中,基本上都是憑借身軀争鬥,很少有如此花哨的手段。

方蕩此時以黑化狀态全力施展千葉盲草劍,此時這一十三位千葉盲草劍的前主人施展出來的劍法甚至遠超他們親自前來全力施展的地步,一十三劍石破天驚,密集如雨朝着妖皇斬去。

妖皇驚訝之下不由得将身軀團得更緊,渾身上下的鋒利尖刺如同噴火一般的冒起驟亮的光芒。

而方蕩卻扭過頭來看向祭壇。

就在此時,整個大殿驟然一暗,事實上這座大殿本身就非常暗,暗得連修士都無法視遠,但就是在這種程度下,整座大殿又暗下去幾層,以至于妖皇那猶如噴火一般的耀目尖刺也變得慘淡無光起來。

方蕩雙目瞳孔驟然收縮,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不,不光是他動不了了,整個大殿之中的一切都凝固住了,被那黑暗凝固住了。

就連那頭妖皇此時也一動不動的懸在空中,整座大殿猶如被冰凍在冰塊之中一樣。

方蕩渾身上下別說動一動手指,連動一動眉頭嘴角都做不到,似乎方蕩的神魂已經完全脫離了肉身。

不過,叫方蕩感到欣慰的是,奇毒內丹還在掙紮,雖然幅度非常小,小得幾乎靜止不動,但至少方蕩知道,這種凝固狀态并非是完全的無法抵禦。

就在此時,一道漆黑的旋風出現在方蕩面前。

這旋風旋轉幾下後,顯現出一個渾身上下披着黑袍的男子來。

這男子一張面孔古拙慘白,上面紋畫着一個古怪的圖案,方蕩一看就知道,是出現在人皇大殿還有鬼蜮撐天巨柱上的蝌蚪文字。

一張慘白的面孔,配上一身漆黑的裝束,再加上占據了半張臉的古怪文身,叫這個男子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神秘氣息。

這男子最古怪的還是那雙眼睛,一黑一白,黑色的眼睛之中是白色的眼仁,而白色的眼睛之中則是黑色的眼仁,此時這雙陰陽眼用一種凝準的目光盯着方蕩,一瞬不瞬,這雙眼睛似乎永遠不需要眨眼一般。

這雙眼睛就這樣盯着方蕩,足足盯了有一分鐘的時間,這一分鐘或許應該很短,但對于方蕩來說,漫長得簡直猶如一年那麽久,方蕩覺得自己的一切全都被對方看穿。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開始顫動起來,是那種極度恐懼的顫抖。

“準金丹?《陰符經》?蠱術?劍道?啧啧,你這家夥倒也有趣,有人想要我殺了你,吞掉你的神魂,不過,在我看來,将你的神魂直接吞掉實在是可惜了。”

這男子說着,伸手一點方蕩的眉心,方蕩如遭雷擊,一下就昏死過去。

第 349 章 好大一棵樹

洪淵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親臨一個個上古戰場,目睹許多逆天高手的隕落,看着一個個大陸的坍塌覆滅。然後,距離拉遠,身處變幻莫測的時空亂流之中,看見了九重無比龐大的天地。

上下共九重,猶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第一重最為龐大,但分隔成星空般浩瀚的一小片一小片碎片;第二重小了一點,但碎片少多了,每一片看起來反而比第一重的碎片大;第三重又小了一點,碎片也更少,以此類推。到了最頂上的第九重,就是一整塊完整的整體,一片碎片都沒有。

這九重天地,籠罩在濃濃的大霧中,每一重天地都是時隐時現。九重天地之外,就是大片大片的虛無和變幻無序的時空亂流。在極其遙遠的時空亂流中,漂浮着許許多多類似的碎片,大小不一。仿佛一個被打碎的雞蛋,蛋殼滿地都是。

洪淵看着這浩瀚的世界,心中震撼。

夢裏情景一換,突然間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良久,空中出現了一絲絲先天靈氣,再然後,出現了塵埃、泥土、白雲并融合在一起出現了一片大地。又過了很久,地上出現了一棵樹,天地間逐漸多了一股生機。

那是怎樣的一棵樹啊?

蒼郁,蓬勃招展,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枝葉逐漸遮掩了整個世界。或者說,整個世界變成了一棵樹,這棵樹就是整個世界。

又過了很久,樹下出現了一條龍,那龍沒有翅膀,身上披着一層厚厚的龍鱗,繞着樹幹上下飛舞。再然後,這龍生下了九條小龍,每條各有不同,有的一生下來就鑽到土裏通體幾乎透明,有的背上長着一對翅膀在低空飛掠,有的沒有翅膀卻可以在高空翺翔一路飛上大樹的樹冠,樣子和傳說中的太古天龍有些相似。

孕育出龍後,又過了很久,樹下出現了一條蛇,然後這條蛇繁衍出各種各樣的蜥蜴、巨蟒和小蛇等爬蟲。

大樹下孕育出來的動植物越來越多,一開始都是只有一個,猶如每一種族最開始的先祖,如祖龍、祖蛇、祖鳥……,繁衍下去出現各種各樣的變種。又過了很久,大樹下出現了一個人,逐漸繁衍出膚色不同相貌各異的後裔。

當樹下世界越來越熱鬧的時候,龐大的大樹卻開始落葉、枯萎,大地上開始出現了狂暴的時空亂流,像個雞蛋一樣被打碎,蛋殼裂成無數的碎片,洪淵感覺自己似乎也跟着裂開了,腦袋一陣陣刺痛……

“啊……”

洪淵一聲悶哼醒了過來,這才發現是一場夢。但夢中的一切深深刻在了腦海裏,似乎當真是自己的親身經歷,渾身虛汗淋漓。

“洪淵,你醒了?”

龍仙仙的聲音傳來,就站在床邊,手裏拿着一根類似竹子的枝條,上面長了許多金黃色的尖銳細刺。洪淵摸了摸腦袋,明白就是這根枝條輕輕拍打到頭上讓自己感覺到刺痛,從夢中醒了過來。

“這是金色荊棘,據說,上古黃金大君曾用來抽打門下弟子,懲罰他們的錯誤。當弟子們走火入魔生了重病的時候,又用來趕走侵入他們體內的惡魔,祝福他們早已康複。”

龍仙仙放下金色荊棘,從一旁的水盤裏拿出一塊潔白的毛巾,擰幹後輕輕擦去洪淵臉上的汗水。

潔白的長袍,輕柔的動作,還有那關切的眼神,突然間讓洪淵有些恍惚,想起了曾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個個女人,幼年時的姨娘白雪清,逃難路上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寒小妖,跟着自己在大漠上逃亡生死與共的楚惜月……

洪淵的雙眼,突然有些濕潤,鼻子有些酸楚,內心深處有一股暖流在輕輕流淌。

“姑姑,我睡了幾天了?”

洪淵很快就回過神來,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三天三夜。”

龍仙仙似乎也察覺到什麽,把毛巾放回水裏,微微退後拉開了一些距離,“洪淵,你沒事吧,是不是中毒了?據說,刺鼠獸王的壽命到了極限之後,身上的毛皮、骨刺和血液就都會帶着一種劇毒,沾上就會精神迷亂出現幻覺,甚至猝死。”

“幻覺,那當真是幻覺麽?”

洪淵喃喃自語,夢中的一切是那麽清晰,那麽震撼,他無法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覺,但又希望真的只是一場幻覺免卻麻煩。想起可怕的獸潮,心頭一驚,“不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姑姑,各地的神廟怎麽樣了?”

洪淵邊說邊掙紮着站了起來,手腳酸軟腦袋暈沉沉的,凝神內視一看,大驚失色。

體內的玄武氣旋還是三道,修為的的确确突破到了玄武三重,但每一道玄武氣旋都只有原來的一半不到,虛弱無力。修為是提高了整整一個臺階,但要是真動起手來,恐怕還遠遠不如突破前。

體內的力量,都到哪裏去了?

洪淵驚出了一身冷汗。

仔細感應一番,又發現一個異常。

吞入肚子裏的那裏種子,不知什麽時候大了一圈,頂端冒出了一個嫩苞,似乎就要長出一片嫩葉來,底下則長出了幾條細根紮入自己的血管和血肉中,把自己的身體當做了土壤。消失的力量,顯然就是被這粒古怪的種子吸走了。

原來如此!

那個震撼的夢,莫非也和這粒種子有關,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洪淵心中疑惑,暗中問了血蝠王幾次也沒有回應,也不知這個老家夥是擔心在龍仙仙面前暴露了行蹤,還是神游天外世界去了。

“洪淵,在你沉睡的這幾天,獸潮的攻擊更加兇猛。”

說到百年一遇的獸潮,龍仙仙臉色凝重,“不過,在你的幫助下,北方神廟已經安全,東方神廟我也抽調精銳力量去防禦,打退那裏的獸群了。現在,就只剩下西方神廟和南方神廟,那裏的獸群都非同一般。洪淵,你身體怎麽樣,還能行動嗎?如果沒什麽大問題,我們就去南方神廟吧,現在就走。”

龍仙仙這幾天一直在照顧洪淵,表面上強作鎮定,暗地裏卻是心急如焚。

“好,走!”

洪淵點點頭,腦海裏浮現一張木頭一樣神情萬年不變的臉龐。

木大師,我來了!

南方神廟,正是木大師等魔頭和武者傳送到角龍谷的地方。過去和他們抗衡,非常危險,但對洪淵來說,也是一場早就渴望的挑戰。

第 350 章 唯一的勝算

如果是別的男人,大概已經被這個女人迷惑了。

但是秦凡不一樣,畢竟是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如果連這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那可真是白活了。

現在趙婷婷對她好,完全是看中了他的一身實力而已。

秦凡有實力有魄力,長得還不錯。無疑是擇偶優先選擇的标準男人。

現在趙婷婷還和他在一起沒有背叛他,可能有一些誓言的成分,更多的則是在相互利用。

趙婷婷也知道,她在和秦凡雙修的時候實力增長得更快,而且她呆在秦凡的身邊,也更加的安全。

在秦凡的身邊,她也能夠學到很多。

如果能夠學到勤奮的修煉功法,那可就更好了。

兩人在小世界裏面呆的有兩天了,終于小世界開始了震動。

秦凡敏感的感受到了這股震動的來源,擡起頭看向天空。

結界馬上就要被打破了,然而現在秦凡還是沒有面對那個男人必勝的信心。

不過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了。

咔嚓咔嚓……

天空開始崩裂,一塊一塊的碎片開始往下掉落,一雙眼睛在天空當中緩緩的顯現出來。

這是外面那個男人的眼睛。

秦凡也睜開眼睛,兩個人的眼睛在半空當中對峙,好像是擦出來紅色的火花。

戰鬥再次一觸即發。

但是這一個即将面臨崩壞的世界,絕對不是戰鬥的最佳場所,所以秦凡現在必須要想方設法把戰鬥場地移到外面的世界裏去。

“咱們先走。”

抓住趙婷婷的手,秦凡一個彈跳就要飛出蒼穹。

但是趙婷婷卻及時的拉住了他。

看着趙婷婷眼睛注意的方向,秦凡眯了眯眼睛。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現在的他在思考。

秦凡自己都不知道他留下趙震天還有什麽作用,但是偏偏在那個女人的請求之下,把這個男人帶出來了。

“這是你徒弟,自己管好了!”

說着秦凡就把趙震天的身體扔死狗一樣,扔到了李道明的身邊。

李道明低頭看了一眼,确認自己的徒弟還活着之後,目光狠辣的看着秦凡。

這個蝼蟻,居然騙了他!

騙他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有好下場,全部都是要下黃泉的!

“我再說一遍,你把方法交出來,我饒你們兩個人不死,不交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你們倆……不對,是殺了你之後把她賣進窯子。”

說話的時候,男子看着趙婷婷還舔了舔嘴。

顯然他也能夠感受得到這個女子的靈力波動不一般,這種靈力波動對于修真者來說幾乎是無可抵擋的。

趙震天在聽到了自己的師父對自己妹妹打主意之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接着直接抱上了自己師父的大腿。

“秦凡,你趕緊帶着我妹妹走,可千萬不能讓她出事,我來拖住我師父!”

說完之後,趙震天更加用力的抱住自己師父的雙腿。

偏偏師父的本領沒有學到多少,只學到了抱大腿這一門招數。

男子低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

自己的這個徒弟資質雖然說是不錯,但是終究是被外物所累,真正想要修成道果,家人不死光,他是不會真正修道的。

接着男子好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目光看到了趙婷婷。

秦凡對上的男子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一瞬間他就明白了男子心裏面的想法。

很明顯,這個男子十分喜歡趙震天這個徒弟。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的徒弟離去,只能抹除了自己徒弟在這個世界所有的念想。

而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自己身後的趙婷婷。

按理來說這件事秦凡是不用管的,畢竟要殺的人也不是他。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趁着這個家夥還沒有動手,他還能夠多跑幾步路。

但是現在偏偏已經不行了,秦凡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就是提不起來逃跑的勇氣.

趙婷婷看着男人擋在自己的面前,心裏面有些感動。

在微微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之後,趙婷婷走到秦凡的身邊,和秦凡并肩站在一起。

“這一次你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的。”

對話有些中二,但是配上現在的情景,總感覺有些悲傷。

秦凡轉頭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可惜自己和她上床了,如果沒那啥的話,說不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但是現在,只能做一個很好的女朋友了。

可惜了。

“你們一對亡命鴛鴦,還挺感人。”

李道明的手中緩緩凝結出了一柄長劍。

秦凡屏氣凝神的看着他手中的長劍,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在這個世界當中,他從來沒有看見過任何一個上階級的靈器,當然除了道士的那一柄長劍。

能夠拿得出手的那種,一個都沒有看見。

但是現在男子手中的長劍,就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靈器,至少是玄階。

看來這男子身後的勢力不一般。

秦凡首先就給這個男子下了一個定義,如果今天他有實力能夠擊殺掉這個男人,以後也會後患無窮。

那些個家族,總是有許多種方法追查到他秦凡。

“你是哪個家族的人?”

秦凡皺了皺眉頭。

雖然事情有些難辦,但是該切的菜還是要切的。

“怎麽了?現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訴你已經沒有用了,我可是李家的長子……”

男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原先秦凡所站着的地方出現了一道殘影,而現在秦凡的軌跡已經不得而知了。

他可是一個修士,地球人打不過的現在居然捕捉不到一個練氣境界修士的身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別以為跑得快就有用,被我逮住了,還不是要一劍砍死你。”

李道明對于自己的實力和手中的長劍都非常的自信,亦或者是秦凡現在所表露出來的實力,還沒有到達能夠讓他重視的地步。

此時正在高速移動當中的秦凡聽到對方的話之後,難得的嘴角翹了翹。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兩人現在實力懸殊,秦凡唯一的勝算就是出其不意。

現在這個男人已經輕敵了,接下來秦凡要做的就是一擊致命!

“秦凡是個什麽鬼,速度為什麽這麽快。”

趙震天站在場外,心裏驚駭莫名。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為什麽會輸給秦凡的原因。

不是只有一方面比不上,是各方面都比不上。

第 349 章 祭壇

人皇大殿漆黑無比,內中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進過光線了,充斥着一股黴味,陰冷潮濕,其中還有一種古怪的刺鼻氣味。

在這裏,即便是修士的目光都看不見遠處,黑暗得純粹無比。

藍烨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一盞油燈來,這油燈看起來和普通的油燈沒有什麽區別,藍烨彙入修為,油燈燈撚便被點燃,随即一顆火球從油燈上冉冉升起,懸在藍烨頭頂,将四周的一切全部照亮。

大殿之中和外面沒什麽太大的區別,結構簡單,只有高大的柱子,沒有太多的裝飾,但所有的人從上而下望到地面的時候,心中齊齊一緊。

這裏,遍地都是幹屍骸骨。

這裏似乎曾經發生了一場大戰,這些幹屍骸骨們還保留着死前的狀态,他們有的手臂刺入身旁人的胸口,有的則死死咬住身邊人的脖子,那個時候沒有真正的金鐵刀劍,有的是如斧頭一般的金石戰斧。

這些戰斧砸入別人的腦袋,長矛刺入某人的心髒。

人皇都應該是人族最團結的代表,是整個人族最輝煌的時刻。

人族靠着人皇都而興盛,怎麽在這裏會出現這樣的畫面?人族相殘的畫面?

所有的修士都不由得看呆了。

鼓鼓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之中,關于人皇都的解說充滿了贊美之言,人皇都簡直就是人族最偉大的最團結的象征,眼前的場面叫他們難以置信,徹底毀滅了他們從小對于人皇大殿的一切理解,颠覆了他們心中對于人皇都的那種信仰。

“沒什麽奇怪的,這個時候妖聖被封印,蠻祖被擊敗,人族将屹立于世界之巅,擁有數不清的土地,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那數十個最強大的人物開始要求自己的領地,談不攏,就是眼前這個局面了。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暴怒無比的蠻祖動用龐大的力量,天降隕石,甚至直接将人皇都陸沉到了妖界之中,至此人皇都再也不曾出現在凡間,蠻祖也因為耗盡一身精華動用這種神他ui”

“說來可笑,幾千年前的事情,到了今天依舊還是一個樣子,人族在這幾千年裏似乎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這對于鼓鼓等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颠覆,叫他們一個個呆呆的眼神之中滿是迷惘。

故事之中的世界總是美好的,是善惡分明的,因為故事是給小朋友們聽的,成人的世界遍布血腥,伸手随便摸摸,就會摸到擦不掉的鮮血淋漓。

方蕩和冷容劍分別出現在大殿的兩側,藍烨有些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似乎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頭。

不過,究竟哪裏不對,藍烨卻找到不到根由,她只知道雲劍山和方蕩之間有着血海深仇,這就足夠了。

此時許峰看了藍烨一眼,藍烨感受到許峰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許峰開口道:“人皇大殿之中有一座祭壇,人皇尺就在祭壇之中,你們若是看到形似祭壇的東西就立馬通知我。”

随後所有的人全都散開,尋找祭壇。

不過許峰和藍烨卻一直在一起,不曾分開。

這座大殿相當闊大,數十萬平方足以容納數萬人,大殿之中有一根根的粗大的柱子,加上這裏漆黑無比,遍地死屍,越發顯得陰森恐怖。

即便是不怕鬼物的修仙者們一個個也生出膽顫心驚的感覺。

方蕩沒有急着去找祭壇,事實上他很清楚,祭壇找到得越快,藍烨和許峰動手的時候就越早,并且從藍烨之前毫無顧忌的說出五賊觀法的時候,方蕩就知道,藍烨和許峰根本就沒打算放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當面對一群将死之人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吐露心中真實想法,因為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方蕩的目光在一具具的屍體上掃過,這些屍體已經硬化成石,數千年的歲月過去,沒有迸碎為齑粉消失無蹤,已經算是奇跡了。

時間太久了,方蕩也看不出這些人生時的修為水準,但能夠走入這座人皇大殿的,想必至少在當時來說,每個都不是庸手。

“找到了!這裏應該就是祭壇。”鼓鼓興奮地聲音響起。

方蕩微微搖頭,這個唐門的家夥給自己挖墳坑兒卻猶不自知。

藍烨還有許峰聞聲趕來。

就見鼓鼓身前是一座半人高的臺子,臺子上灰塵鋪滿,別的地方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唯獨這平臺上沒有一具屍體。

祭壇究竟什麽樣子,究竟在那裏藍烨和許峰也不知曉,只有符已的長生門才有記載,符已和他們都沒想到符已會這麽快就死掉,所以他們之前對于祭壇幾乎沒有任何商量。

所以,兩人也只能揣測祭壇的模樣。不過這裏确實像是一座祭壇。

“是不是祭壇,一試就知,可惜符已不在了,不然他一定能幫我們找出祭壇。”

藍烨也心中微微一嘆符已的死實在是太過突然了,叫藍烨有些措手不及。

許峰從懷中取出一顆圓形的晶瑩剔透的寶石來。

許峰将這寶石當空一抛,寶石飛到了祭壇上面,散發出清冷的光輝,随後寶石嗖的一下下沉下去,叮的一聲鑲嵌在祭壇上的一個凹槽內。

這個凹槽被一層厚厚的灰塵填平,根本看不出來。

随着寶石嵌入,祭壇微微顫動起來,嗷嗷的大吼聲從祭壇之中響起。

“什麽人膽敢動我的寶貝?”一頭渾身上下遍布荊棘利刺的妖物從祭壇之中升騰而起。

一衆修士盡皆駭了一跳,難道黑日魔尊這就出現了?

“不是黑日魔尊,沒有見到人皇尺前,是見不到黑日魔尊的。這是一頭貪婪的汲取祭壇精華的妖皇!”

妖皇在妖界是準金丹的境界,能夠在群妖之中占據祭壇的,定然是妖皇之中的佼佼者。

這正是藍烨還有許峰最擔心的事情,在尚未找到九命至尊的遺骸之前,弄出了一頭妖皇。

一旦殺了妖皇,整個人皇都內的妖魔就都将蘇醒過來,到時候他們将成為這些妖魔的甜點。

這頭妖皇暴怒至極,整個人皇都對于妖物來說就是一座溫床。

這些妖物們在這裏占據了一席之地後,不将人皇都內的精華全部汲取幹淨,絕對不罷休,在這個過程中,任何打擾他們吃飯的行為都是罪大惡極的,都會叫他們暴躁憤怒。

顯然,現在這頭妖皇憤怒至極,張牙舞爪的朝着藍烨一行就撲了上來。

這準金丹境界的妖皇可絕對不是之前他們遇到的那些小角色,這妖皇剛剛一動,就帶起了驟烈的狂風,整個大殿之中都開始回蕩起隆隆的猶如雷鳴般的風嘯。

別說鼓鼓他們,就算是藍烨和許峰兩個此時都心中一寒,他們最怕的場面就是這個了。

藍烨眼中光芒一閃道:“方蕩,給我攔住這頭妖皇!”

“方蕩你攔住這頭妖皇!”藍烨一點都沒有客氣,直接道。

方蕩雙目微微一凝,扭頭看了冷容劍一眼,冷容劍的目光和方蕩一觸即分。

随後方蕩相當聽話的朝着妖皇迎了上去。

方蕩聽話得叫藍烨有些意外,藍烨和許峰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有那種冷笑的光芒。

“所有的人,都随我進入祭壇!”許峰揚聲道。

鼓鼓看了方蕩一眼有些幸災樂禍,身為唐門弟子,他可一直看方蕩不順眼,不過正是因為他是唐門弟子,所以她很清楚方蕩究竟有多麽強大,別的不說光是那巨爵境界的巢蟻,就非同一般,所以,鼓鼓一直沒有對方蕩下手,現在方蕩只身對于一頭準金丹境界的妖皇,就算不死也得被剝層皮,他可一直都在等着方蕩受到重創的機會呢。

一旦叫他發現有機可乘的話,他會毫不留情的将方蕩碎屍萬段。

第 349 章 常規操作賣徒弟

“那我就把話挑明白了說吧。”

秦凡開口了。

他不想再這樣繼續耗下去了,這樣繼續耗下去對于他沒有任何的利益。

“你能不能放我一馬?”

十分罕見的,秦凡說話的時候居然透露着一些攻恭敬。

要知道,在趙婷婷看來,這家夥一直都是一個眼高于頂的人,別說是求人了,就連讓他放低态度都不行。

秦凡是不知道趙婷婷心裏面的想法,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嘲笑這個女人的無知。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都是浮雲。

沒有什麽比生死更重要的,生來一世必須要尊重生命,總是要努力活下去的。

男子似乎沒有想到秦凡的态度會轉變的這麽快,一時間有些接受不過來,眼神從開始的有些驚訝,随後變得有些玩味。

他知道秦凡現在害怕他的實力了,也就是說現在他有能力能夠拿得住秦凡這個讓人頭疼的家夥。

“說說你有什麽東西,能夠讓我放你一馬?”

殺人之前總是要拿到一點利益的,不然等秦凡死了之後,他的那些寶貝秘密都會被他帶到地下。

男子最想知道的,還是秦凡二十多歲的年紀,為什麽會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李道明知道,實力到達一定的水準就可以保持一定的青春活力。所以別看他現在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其實已經上百歲了,幾百年的修煉才堪堪讓他達到如今境界。

但是現在看秦凡骨齡,也就二十多年,實力居然已經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如果沒有別的輔助方法修煉的話,打死他都不相信。

“你想知道我的修煉方法嗎,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我僅僅二十多歲,就能有和你這個幾百歲的老人對錘的實力嗎?”

秦凡開口。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也就只有這一點是這個男人最好奇的,這也是現在他唯一能夠換取自己安全的方法。

果不其然,在聽到了秦凡的話之後,男子的臉色忽然變得精彩,很明顯是興趣被勾動了起來。

目光看着此時的秦凡,好像是在看着一塊肥肉一樣。

秦凡知道,這是捕食者看待獵物時候的眼神。

李道明心裏面肯定覺得已經吃定他秦凡了,不過現在到底是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你說,我考慮一下要不要放你一馬。”

雖然能知道秦凡的修煉方法非常的激動,但是高人還是應該有高人的風範的,刻意不願給秦凡一個滿意的回答。

秦凡早就猜到了男子會這樣說,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沒有介意。

“真相就在這個石像裏面,你可以進去看一看。”

說着,秦凡的手就已經踏入了自己的儲物袋當中,往外一提,一個石像就已經被扔在了地面上。

石像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來了一個大坑。

不過兩人都沒有在意這些,秦凡刻意的用挑釁的目光看着李道明,刻意想激怒對方,讓他先行進入石像。

但是他越是這樣做,越是讓李道明覺得詭異,心裏面也就愈發的忌憚。

秦凡只是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就知道他現在害怕,也不知道自己進去能不能活着出來,所以下一步要說的,肯定就是讓秦凡先行進去。

只要秦凡先進去,那他的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

“不想進去看看嗎,這裏面可全是寶貝喲。”

秦凡刻意說着,但是男子仍舊不為所動,目光亂瞟,漸漸的看到了自己的徒弟身上。

“徒兒,你先進去看看吧。”

常規操作賣徒弟,聽到了自己師父的話之後,趙震天立刻就感覺到不妙。

心裏面是拒絕的,但是奈何師父已經發話了,可是不容他拒絕。

在狠狠的看了一眼之後,趙震天來到了石像的前面。

“這東西要怎麽進去”

秦凡擺手,拉住了身旁趙婷婷的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漩渦出現在了石像的前面。

“進去就行了。”

秦凡自動忽略了趙震天那擔心害怕的目光,率先一步走進了漩渦當中。

男子想要拉住秦凡,但是明顯已經為時過晚。

在得到了自己師父的眼神示意之後,他咬了咬牙之後,緊随其後走進了漩渦。

“你的竹林怎麽一片葉子都沒有?”

剛進入這一方小世界,趙震天就發現了周圍的不一般。

不說別的,小世界裏面的靈氣比外面要濃郁許多倍。

就是竹林裏面光禿禿的,有些難看。

在竹林裏面走了幾步路之後,一個殘破的小木屋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小木屋周圍是堆起的高高的竹葉。

“你這是個什麽意思,沒事就喜歡拔樹葉嗎。”

秦凡沒說話。

這個小世界自從他得到之後也就進來過一次,所以也一直沒有人打掃。

眼看着石像前面的漩渦變得越來越小,馬上就要消失了,李道明卻還沒有等到自己的徒弟歸來,一瞬間就感覺自己好像是上套了。

他感覺到很對。

石像裏面是有陣法的,秦凡知道只要這個男人用心解,用不了多長時間,陣法就會被解開,但是他不覺得這個男人會進來。

活了這麽多年的老鬼,哪一個不對自己的生命看得重要,輕易不肯涉險。

“你們捆着我幹嘛?”

趙震天不滿的看着面前的一對狗男女。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也會叛變,居然也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婷婷,你快給我松開!”

趙震天向着趙婷婷吼道。

趙婷婷有些委屈,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秦凡,最後身體還是朝着秦凡靠了過去。

秦凡也注意到了趙婷婷的這個小動作,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個女人不簡單,絕對不簡單。

“你們再不松開,等一下我師父進來,你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婷婷聽話,趕緊把我松開。”

趙婷婷索性捂住了耳朵,整個身體都靠在秦凡的背上。

秦凡也是置若罔聞,開始盤腿坐在地上休息。

外面的那個男人想要破開陣法禁制,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破開之後會受到陣法的反噬,多多少少會受到一些傷害。

現在秦凡要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保持在全盛狀态,到那時候才方便自己出手,一擊必殺。

“咱們會沒事的,對嗎?”

趙婷婷趴在秦凡的肩膀上,好像是已經認定了秦凡一樣,近期的表現都是以秦凡為中心,就好像是真正喜歡上他一樣。

第 347 章 黑色雙馬尾

上午十點,彥真輝正在翻看着将會參與到《聖杯戰争》演員第二次試鏡的名單。

第一忠犬(自诩)宮武大日畢恭畢敬站在旁邊。

這裏是彥真輝的公司!

很奇怪?

為什麽彥真輝居然會突然有了一家公司?

其實他得知消息的時候,自己也是一臉懵逼。

在拍攝完《四月是你的謊言》之後,宮武大日和豐琦生等人商量了一番,一群舔狗聚在一起,哪怕是在背後也是各種瘋狂跪舔,所以大家一致決定,一定要好好抱住自己的伯樂這根金大腿。

豐琦生靈機一動,提議由《四月是你的謊言》劇組主創人員一起創辦一家公司,以後彥真輝有什麽需要的時候,大家也可以第一時間相互聯系。

但是誰來當這個公司的頭,一時間有些争論不下。

本多忍野看到豐琦生和宮武大日各自拉攏了一幫人,互不相讓,立刻跳出來表示,除了真輝大人當老板,他絕對不會加入到這家公司。

最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一群人直接用彥真輝的名義注冊了一家公司,并且很快通過,而且白石千早知道之後,還小投資了一筆錢,讓公司有了初始的啓動資金。

公司名字也是用的彥真輝的名字命名——輝事務所!

得知事情真相之後,彥真輝也有些哭笑不得。

已經過去了相當長的時間,公司連辦公室地點都已經選好了,彥真輝也就不好再反對。

今天還是彥真輝第一次來到事務所,宮武大日等人很有心,專門給他整理出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彥真輝翻看着名單,很快就被其中兩個名字吸引了。

遠坂凜——燃燒系旗下尾木事務所偶像藝人,今年十七歲。

阿爾托莉雅——英吉利獨立藝人,現年十九歲。

宮武大日對這份名單進行過一次初選,能夠出現在這份名單上的,至少也有一定的演技。

而遠坂凜和阿爾托莉雅這兩個人,讓彥真輝心中第一時間就産生了好感。

“通知下去,今天下午就開始試鏡吧。”

彥真輝也不想搞得這麽倉促,只是最近他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近江居酒屋現在倒不用他花費多少心思了,近江勝仁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處理居酒屋的平常事物完全不成問題,也可以承擔起準備食材的責任——居酒屋的老板只能給自己的手下打下手,他也是混的越來越回去了。

但除了近江居酒屋之外,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彥真輝忙碌。

首先就是買房子的問題。

之前過新年,大家一窩蜂跑到他租的公寓裏,讓他深刻體會到了現在自己住的地方,已經有些不夠用了。

加上手裏已經有了一些錢,《四月是你的謊言》票房又那麽出色,等到後期分成之後,完全不用擔心買房的壓力。

所以彥真輝讓人一直在幫忙看有沒有合适的房源。

島國這邊人口老齡化嚴重,有很多老年人想要把都市裏的房子賣掉,回鄉下過清靜的日子,因此房源極多。

但這種房子大多年齡老化,彥真輝有些看不上。

他在杉并區住的挺舒服的,新房子也想買在這一片區。

除此之外,就是古河凜的補習。

年假結束之後,古河凜進入了高強度的補習狀态。

彥真輝知道,這是自己帶給了她很大的壓力,讓她不得不竭盡全力。

這讓彥真輝有些擔心她的身體,打算把古河凜接過來跟自己一起住,自己親眼看着,還能幫忙補習一下功課,多少也會放心一些。

古河涼介雖然說是又當爹又當媽,把古河凜姐弟倆給拉扯大,但不知是不是最近古河涼介在直播行業混得風生水起,開始有些飄了,他現在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直播上,對兒女的關心稍微有些不夠。

尤其是古河凜的學習問題,對彥真輝來說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哪怕放棄一些東西,他都要保證古河凜的學習狀态。

有《四月是你的謊言》在上國的票房打底,彥真輝就算态度強硬一些,也不會有人敢說三道四。

島國人是一個崇敬強者的民族,只要你夠強,哪怕你的态度再嚣張也無所謂。

下午的試鏡就在輝事務所進行,宮武大日專門清理出了一間會議室。

前來試鏡的演員不少,其中有很多都是沖着彥真輝的名頭來的。

試鏡了十幾個人,其中不乏已經在演藝圈裏面小有名氣的演員。

但彥真輝都不是太滿意。

島國藝人偏向于低齡化,有一些明星甚至十三四歲就出道成為偶像,通過激烈的競争,最終才能走進演藝圈。

所以島國藝人的演技問題,其實并不用太擔心。

關鍵問題是,彥真輝不太喜歡島國藝人的那種誇張演技。

而很多來試鏡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一點,在進行試鏡表演的時候,表情誇張,堪稱演藝。

直到遠坂凜走了進來,彥真輝才不由得眼前一亮。

少女年紀不大,穿了一身紅色的外套,下身是黑色的短裙(請不要吐槽為什麽大冬天還穿短裙,哪怕是在現實裏,島國也是這樣)。

烏黑的長發披散着,直達腰間。

恍惚之中,彥真輝竟似乎看到了自己記憶裏的那個死傲嬌。

如果把她的頭發梳成黑色雙馬尾,大概就更完美了。

“能把頭發紮成雙馬尾嗎?”

遠坂凜剛剛走進來,就聽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同齡人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她原本心情還有些忐忑,覺得彥真輝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卻已經取得了那麽驚人的成就,肯定非常難打交道,但聽到這個要求,遠坂凜忐忑的內心,居然立刻就平靜了下來。

這位真輝大人,果然如同傳說中一樣,是個好人呢!

遠坂凜經常會關注新聞,早就已經對彥真輝的事情耳熟能詳,像這樣的天才,肯定非常聰明,應該是自己剛進來就看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所以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能夠放松下來。

“當然。”

遠坂凜輕輕鞠躬,快速從外套口袋裏拿出兩個發圈,給自己綁上了黑色的雙馬尾。

第 347 章 獨臂冥王三叩首

“炎魔,召喚炎魔!”

聖巫教大長老的驚惶的尖叫聲,響徹霧氣邊緣。漆黑的骨杖在地上一震,一邊黑霧無邊無際,從地下升騰起來。

一股殘暴、嗜血、荒涼、古老的氣息從霧氣中央散發出來,一枚火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的膨脹起來,無窮無盡的熱力輻射四方,整個霧氣邊緣整個沸騰起來。

“吼!——”

巨大的咆哮聲中,一頭數百丈高的上古炎魔,熱浪炎炎,從黑色的霧氣中,站立起來。陰冷的灰霧邊緣,立刻熱浪翻滾,變成了一座大熔爐。

一頭,兩頭,三頭……七頭!

足足七頭數百丈的上古炎魔,拔地而起,一個個仰天咆哮,大手一揮,立即就是一片片熾熱的炎流,潑灑出去,迎向頭頂的青白大手。

“古巫頭顱!”

高亢的尖叫聲中,聖巫教大長老衣袖鼓動,抖手間抛出手中的綠焰骷髅,同時一口巫氣噴出。原本綠焰升騰的骷髅頭,立即熄滅,轉而升騰起一股黑色的烈焰,化為一只黑焰骷髅頭。

“桀桀桀桀!……”

黑焰骷髅頭眼中燃燒起兩點鬼火,同時牙齒叩動,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地面上,聖巫教大長老對着虛空,淩空一點,這只綠焰骷髅的六竅之中,立即噴灑出一道邪惡、漆黑、陰冷、黑暗的光幕禁制,這道黑暗光幕将所有聖巫教長老籠罩在內,然後帶着一股強烈的靈魂腐蝕力,轟向頭頂的青白大手。

古巫頭顱,傳聞中,號稱最黑暗的中古時代,聖巫教的長老們,擊殺了不知道多少宗派修士,朝廷強者,以及世俗的普通人,又吸納了不知道多少屍氣、鬼氣、陰氣、邪氣。這些聖巫教長老壽盡而且亡後,頭顱、骨骼,就成了聖巫教煉制巫器的最好的材料。

古巫頭顱,就是那些中古時代,死去的聖巫教長老們的頭顱制成的法器!這種法器,煉成之後,擁有莫大的威力!

大長老出手的同時,其他長老也同時出手。一道道滾滾的黑煙,炸向黑無常。

“轟!”

虛空震動,一陣陣驚天的巨響中,熱浪滾滾,氣浪紛飛,兩撥人馬,立即厮殺在了一起。

“這些方外宗派,果然有些手段!”

數千丈外,血衣侯,方雲,尹微涼,奕天侯等人,收斂了全身精氣,懸浮在空中,全神貫注地看着遠處。只見得一頭頭上古炎魔嘶聲咆哮,一道道火鞭、炎流,肆意卷出,空氣都似乎燒着了,冒出滾滾的青煙。一股股無邊的熱浪,輻射而出。方雲等人隔了數千丈的距離,依舊覺得灼熱難擋,仿佛被丢進了一座熔爐裏面。

“這個地方還是太近了,大家再退一退!”

奕天侯突然道。上古炎魔,似乎有燃燒武者內力的能力。站在這個地方,奕天侯只覺得丹田內力都在沸騰了,完全灼熱難擋。

奕天侯聲音一落,所有人一聲不響,不約而同的又往後方退了數百丈。這才感覺稍微好點。

“這些聖巫教的人,好可怕的實力!”

尹微涼看着遠處,感嘆道。這些聖巫教的長老,每一招都有崩天裂地之能,尹微涼自思絕對不是對手。

一旁,端木斬風望着遠處,眼中也露出心悸的神色。以這些聖巫教長老的實力,真要他按開始說的,來個埋伏。恐怕到時就不是圍殺這些聖巫教長老了,而是自投羅網!

想至此處,端木斬風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方雲,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方雲卻沒注意到這裏,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在意。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了聖巫教大長老抛出的那顆黑焰骷髅。

“這是一件上品法器……”

方雲心中波動了一下,但很快搖了搖頭,泯滅了心中的念頭。“五獄峰”才煉成了一座半,只相當于一件下品偏上的地元法器。

真要打那個聖巫教大長老的主意,且不說這個大長老一身強大的實力,就是那一件上品法器,也不是五獄峰能對抗的。

兩件法器一對抗,五獄峰的器靈恐怕就要慘叫,重傷!

“這些老家夥還是太強,等我突破了地變級,把五獄峰祭煉出三座山峰來,再對付他們也不遲。”

方雲心中很快平靜下來。

遠處的戰況,越趨激烈。聖巫教的一幹長老,禦使一件上品法器,七頭上古炎魔,這樣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了。但更強大的,卻是冥王太子。聖巫教的七名長老,包括大長老在內,幾乎完全被他一個人包攬下來。

冥王太子就如同一頭九幽中走出的魔神,兇威無匹。他每一記青白大手劈出,都重若山岳,仿佛要把天空、大地一起劈碎了。

大長老的上品法器“古巫頭顱”,被劈得器靈尖叫不止,連帶七頭上古炎魔,都被冥王太子滔天的兇威,壓迫得火光黯淡,連連後退。

不過,“古巫頭顱”畢竟是上品地元法器,防禦的能力,極其強大。冥王太子的攻擊,每次都被這件上品地元法器擋住,難以湊全功。

“冥王太子,我們無意招惹冥宗。此事有些誤會,不如我們收手,各自退開如何?”

聖巫教大長老高叫道。

冥王太子聽若未聞,久戰不下,又聽到眼前這幾塊老骨頭聒噪,他終于有點不耐。長長的眉毛挑了挑,突然收手,後退。

幾名聖巫教長老正感覺壓力極大,看到冥王太子突然收手後退,以為他突然改變注意,不打了,頓時心中大喜,叫道:“太子……”

話還沒說完,突然只見冥王太子單膝跪地,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仿佛要對着衆人下跪一樣。

“獨臂冥王……”

冰冷而空洞的聲音,如同從幽冥中傳出,帶着一股可怕的氣息。

“嗡!——”

聽到這個名字,幾名聖巫教的長老頓時臉色變得慘白慘白。對于冥宗,他們比其他宗派的了解,要多得多。聖巫教發給每個弟子外出行走的《近古時代》上,直接就有冥宗的描敘。

“快!所有人集中力量,摧動古巫頭顱!”

大長老尖叫起來,聲音中都帶着顫抖,可見如何的惶急。不用他說,七名聖巫教長老全部聚到了一起,二話不說,一起瘋狂的往上品地元法器“古巫頭顱”上噴吐精氣。

聖巫教因為修煉功法的特殊,本來精氣就少,每噴一口精氣,比之其他宗派修士,損傷的元氣都要厲害得多。這個生死關頭,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七名長老一口口血色精氣,不要命的噴到“古巫頭顱”上。

這只上品法器得了這麽多聖巫教長老的精氣,立即由黑色變成血色,散發出一股恐怖的氣息,并且發出桀桀的怪笑。

一件狂暴的上品地元法器有多厲害?恐怕十頭上古兇獸“蜚”都不夠砸的。但就是這樣,幾名聖巫教長老還感到不安全,又把七頭上古炎魔招到了身邊。

“嗡!——”

虛空滾滾劇顫,滾滾的黑霧從虛無中産生,将整個天地渲染的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就在冥王太子的身後,一道近千丈高的黑影,帶着一股令天象級強者,都受不了的可怕威壓,從虛無中踏足出來,站立在冥王太子身後。

這條黑影非常詭異,只有一條手臂,正是冥宗傳說中的獨臂冥王!在冥宗的典籍傳說中,這位冥王就只有一條手臂,而另一條手臂,是虛無,代表就是“死亡”!

“嘩!——”

虛空中傳出潮汐的聲音,似乎這道可怕的黑影,剛剛從一片深淵、大海踏出。濃烈的死亡氣息,無邊無際的散發出來,如此強烈,以至于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叩首!”

陰冷的聲音中,冥王太子背後,巨大的冥王陰影突然“轟隆”的一聲,單膝跪下……

冥王,是天地間一切生靈的主宰。任何東西,最終都要死亡,歸于冥王的懷抱。冥王宗信奉的就是這尊天地間強大的神祗。

作為天地間最強大的神祗,死亡的主宰,冥王從來只有接受別人跪拜行禮的份,哪裏會給別人跪拜。

要接受冥王的跪拜大禮,必須得要天大命,地大的福,否則的話,就要消受不起,魂飛魄散。

冥宗最強大的絕學,“獨臂冥王三叩首”取得就是這麽一種意境!這套絕學共分三招,分別是“獨臂冥王一叩首”、“獨臂冥王二叩首”、“獨臂冥王三叩首”。

冥王叩首之處,除了遠古三聖皇,其他人全部命薄福薄,統統都要死掉,全部灰飛煙滅!

“轟隆!”

大地震顫,冥王跪地的剎那,“古巫頭顱”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就像被人撕裂了一樣。這件上品法器的器靈,也福薄命薄,消失不了冥王的跪拜之禮,一下子就受了重傷。

“啊!——”

同一時間,七名聖巫教長老慘嚎一聲,像斷線風筝一樣飛了出去,全身骨骼不知道碎了多少,一下子就受了重傷。不止如此,七人的氣運精芒一下子黯淡了許多,就好像在水裏浸了一遍一樣。

敢受冥王的跪拜,不止人要受重傷。連氣運都要受創,被天地間的死亡氣息沾染,黯淡不受。冥宗的絕學,就是如此恐怕。

同一時間,七頭上古炎魔也光華黯淡,直接從幾百丈高,打落到了幾十丈高。這些上古兇物,雖然兇戾、強橫,但也沒有這個命,敢受冥王跪拜!

“走!——”

聖巫教大長老強忍傷勢,厲叫一聲,化為一道黑光,卷其他幾名聖巫教長老,順手收回了“古巫頭顱”和七頭上古炎魔,一道頭也不回的沖入霧氣之中。

在死亡的刺激下,也不知道這名聖巫教大長老使的什麽秘法,居然幾個閃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們掠過的地方,留下一篷篷血霧,這些血霧都是從他們骨骼裏炸出來的。

冥王太子這一招,真的把他們大大的重傷了!

第 358 章 :怒雨橫流洗刀劍

萬妖城被暴雨灌着,朱雀幻境之中,卻是滿天流火。

幻境空曠得無邊無際,煙塵騰滿了整個領域,它們被孔雀尾羽的九日照耀着,發出了橘色的光。

光芒裏,岩灰堆積的山石時不時裸露出粗糙的表面,它們随着孔雀明王的足跡而崩碎着。

一片山石的掩體之後,趙襄兒靠着牆壁,微閉着眼,哪怕極力掩蓋氣息,胸脯依舊忍不住劇烈起伏着。

她看着黑色衣裳間滲出的血,咬緊了牙關,調轉靈力恢複着傷勢。孔雀明王踩踏岩石的聲音在身後不停響起,她甚至沒有耗費力氣去展開識海,只靠着聲音便分辨出了距離的遠近。

趙襄兒握着紅傘之劍,痛意電流般滾過,裹在緊身勁裝間的身軀不停顫栗。

她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無比的孔雀……這究竟是什麽怪物啊,這種東西怎麽殺得死?

趙襄兒已與它戰鬥了一天一夜。

可她除了斬斷幾片孔雀明王的翎羽之外,沒能留下一點實質性的傷害。

難以想象,她所面對的還是已經做成了傀儡的孔雀,要是孔雀真正存活,尚在巅峰之時,它對面的敵人該有多麽絕望。

孔雀屏羽大張,上面鑲嵌的九輪太陽猶如眼睛,随着它的身軀轉動,一同掃射着四周。

它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身後的灰岩不停地炸開,趙襄兒來不及去等傷勢痊愈,她撐起紅傘,暴露身形,猛地向前掠去。

沖出灰岩的那刻,孔雀明王便鎖定了她。

彩屏上的九輪烈日綻放灼灼光華,一支支金色的箭從中浮現,向着趙襄兒的所在追索了過去。

箭掠過赤橘色的塵土,分開煙浪,轉瞬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直逼趙襄兒的後背。

趙襄兒的身上燃起一團鳳火,金箭即将觸及到自己時,她足尖壓地,繃緊瞬發,筆直躍上了天空。

金箭在下方爆炸,也有幾支掉頭追來。

趙襄兒于空中撐傘,迎向撞來的箭,箭壓在傘面上,頂着她向着更高處沖去,直至撞上空氣凝成的牆壁。

若着空氣牆壁是天,那少女則是屈着雙膝,持傘抗箭,倒立着踩在天上了。

她死死地盯着孔雀明王,猜想着它弱點的位置。

孔雀明王鎖定了趙襄兒的方位後,同樣振翅飛來,趙襄兒展開識海,精準地捕捉着它的行動,在它朝着自己撲來之際,趙襄兒忽然半收紅傘,箭從紅傘的斜面滑過,險之又險地從趙襄兒身邊擦開,箭在撞上空氣牆壁之時,趙襄兒雙腿猛蹬,身子俯沖而下。

紅傘拂去火流,少女拔劍斬向了孔雀的瞳孔。

兩道身影拉近,焰火與翠玉相觸。

火光炸成了焰流。

孔雀明王身軀微退,奮力地甩動頭顱,趙襄兒用劍刺入了孔雀的身軀,将自己釘子般釘在了它的頭顱上,她半蹲身子,與此同時伸出手,九羽從體內飛出,化作了一柄黑刃。

少女握着劍,身形再躍,在空中靈巧地翻了個身子,将劍從手中甩出,飛镖般射向了孔雀的瞳。

她在夢境之中,所學的經卷為《道古太陰神卷》。

這一神卷中蘊含着無數上古道法,它不僅讓趙襄兒過往所有道法臻至圓融,更讓她擁有了超乎理解的敏銳感知。

她可以僅靠着雙眸便看清孔雀明王每一記攻擊的真正軌跡,甚至能看到每一片羽絲的流動方向。

猶如太陰之月俯瞰人間,一切纖毫畢現。

也正是憑借這個,她才可以在力量差距如此懸殊之下,與孔雀明王纏鬥至今。

這雙後天修成的太陰之眼,足以讓她千裏飛劍刺中一片柳葉。

九羽之劍精準刺入鳥瞳之中。

趙襄兒來不及高興,便見孔雀明王自炸瞳孔,将九羽之刃彈開。瞳孔破碎之後,很快又有嶄新的眼睛從血肉中凝結出來,完好如初!

它的身軀好似不死之身,根本無法殺死。

孔雀發出長啼。

趙襄兒顯得嬌小的身軀被掀翻了出去。

孔雀屏上,灼灼烈日再出金箭,射向趙襄兒墜落的方向。

孔雀明王活着的時候,最擅長的便是法印與真言,此刻,它雖無法變回人形,但法印真言卻已玄之又玄地刻入念中,甚至無需言随法出,它只要動起‘殺死敵人’的念頭,相應的真言或者法印便會激活。

趙襄兒墜落之時,背後生出火翼,将她下墜的身影托住。

她尚在思考反擊的辦法,四下回顧之時,卻發現足下的灰岩已層層疊疊地拱起,形成一座大陣,将她困在了其中。

讓人無法喘息的攻勢之下,趙襄兒本就臨近精疲力盡,此刻更是四面楚歌。

真想睡一覺啊……趙襄兒垂着劍,玉頸微低,瓷白的肌膚不見血色,額前頰畔的發絲一绺绺垂貼着,如覆珠粉般的唇幽映火焰,輕輕翕動,她蘊滿殺意的眼眸依舊清澈,只是其中也摻雜了幾分絕望與不甘之色。

她并非第一次陷入這樣的局面。當初九靈臺上,她甚至是視死如歸的。

但這是她第一次孤身陷入這樣的境地……按理說少了那個累贅,自己出劍更應得心應手才是,可為什麽自己總忍不住看向身側呢。她自認不是陸嫁嫁,不應該是對兒女情長有太大依賴感的人。

嗯……都怪那個荒誕的夢。

她的身軀中,原本神性已占據主導,将過往屬于人的部分逐漸取代了。可這令人貪戀的夢境卻又将她一點點拉了回來,變回了皇城中眺望夕陽的少女。

人總是脆弱,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大敵當前,趙襄兒的失神也只是瞬間,她立刻振作精神,開傘握劍。

自己有着朱雀的血脈,如何能夠輸給這頭畜生?

寧長久這麽多帳還沒算呢,什麽青面獠牙,永結同心,什麽你是我的劍這樣的混賬話……還有司命那個蠢妹妹,膽敢三番五次挑釁自己,一定要狠狠教訓她一頓,嗯……還有陸嫁嫁,讓她好好看着寧長久,她就是這麽看的?哼,都欠揍!

總之……一定要殺死它啊。

孔雀明王再次來襲,灰岩的法陣也已布置,趙襄兒睜開了神火噴湧的太陰之瞳,咬破紅唇,沉聲道:“世界。”

……

古靈宗中,萬裏無雲,湖風靜谧。

第二場比劍也已開始。

寧小齡在湖邊吃着烤魚串,專心致志地看着湖面。魚王則吸取上一次的教訓,躲到了山洞裏去吃魚看戲。

陸嫁嫁的雪影在湖面搖曳,如一支雪荷,烏黑的長發如紗般輕盈拂動着,看得寧小齡心馳神搖。

對岸,柳珺卓依舊是幹練的劍裝,她眉目如畫也如劍,英氣逼人,身段雖不似陸嫁嫁那般好到誇張,卻也勻稱養目。

她手中的柳枝的葉子已在上一次戰鬥中被削盡,握在手中如一截鞭子。

這卻讓柳珺卓更得心應手了起來。

柳珺卓揮舞着如鞭的細柳,忽而笑道:“在劍閣之中,我教訓十四師妹的時候,便會像這般折一枝柳,小師妹便大氣不敢出,不曾想這小丫頭這般不檢點,還敢與陸姑娘搶如意郎君,等會去之後,我再替姑娘好好教訓她。”

陸嫁嫁昨日被她的誅心之語弄得氣惱,但今日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設,很是平和。

“不必教訓了。”陸嫁嫁淡淡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若要訓她,不如先自抽三十大板。”

柳珺卓眼眸微眯,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初見陸姑娘時只當是端莊娴雅的仙子,不曾想這般伶牙俐齒。”

陸嫁嫁輕笑了一聲,處變不驚,她一手握劍,一手負後,道:“若與二先生相比,本姑娘私以為是算得上端莊娴雅的。”

柳珺卓握緊了劍,她看着陸嫁嫁的氣質,總有一種在看自家大師姐的錯覺,這給了她莫名的心理壓力。

哼,區區紫庭境,憑什麽有師姐的氣質?一定是此女太過虛僞,擅長僞裝。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不再留手,要以這柳條鞭,将陸嫁嫁抽得滿地打滾。

柳珺卓道:“希望陸姑娘的劍,能有你的嘴這般硬。”

話音才落,不等陸嫁嫁回譏自己,柳珺卓便已出劍。

湖面之上,兩人之間,飓風像是一柄剪刀,将湖面如布般裁開,露出了其後幽暗的水,柳珺卓立在原地,懷抱柳枝,足踏湖水,目朝太陽,她的身影逐漸虛化,好似立在湖上,又好似只是一道彌留的影。

陸嫁嫁低着頭,看着瀑布般垂直凹陷的水幕,不可置信這是紫庭境可以做到的程度。

但她的心不亂。

她睜開劍目,盯着柳珺卓的所在,她知道,劍演化出的千萬幻象都是假的,真正對決之時,唯有那一劍是真的,她只要看清那一劍,并将其截下便可。

柳珺卓依舊靜靜立着,她看着天空中的太陽,紋絲不動。

陸嫁嫁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的目光不敢離開柳珺卓握劍的手,但神識卻延展了開來,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被禁锢在了一片領域裏,四周皆是銅牆鐵壁,神識都探不出去。

更可怕的是,當陸嫁嫁将神識轉向上方時,發現天空已一片漆黑,唯有一輪太陽依舊明亮——她像是置身在一個瓶裏,那輪太陽是瓶口射入的光。

壺中日月?

世間最為出名的空間道法,便是袖裏乾坤與壺中日月,而柳珺卓不僅精湛于此,更到了挾天地為己用的出神入化地步。

陸嫁嫁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她已不可能去分心破局,只能如礁石立在原地,靜心等待柳珺卓的劍,以不變應萬變。

柳珺卓的劍來了。

陸嫁嫁的眼眸裏,柳珺卓開始拔劍。

她拔劍的速度很慢,劍刃上的光從暗到明從明到暗地變化着,陸嫁嫁盯着它,如觀日升月落,而那柄劍卻似有無限長,永遠也拔不完,柳珺卓不急不緩,曼垂螓首,靠着這一手源源不斷的抽劍之術,要将陸嫁嫁的心神一點點拖垮。

她拔的是自己的劍,也是陸嫁嫁的魂。

陸嫁嫁要想閉眼,可又不敢不盯着,但一旦看着對方,她又不免陷入對方拔劍的幻覺裏。進退兩難。

這樣下去自己将會不戰而敗。

陸嫁嫁劍眸一凝,腳下忽生漣漪。

她向前踏了一步,選擇主動出劍。

柳珺卓神色微異,卻是灑然一笑,聲如劍吟,道:“破綻百出……真是耐不住性子啊。”

可陸嫁嫁的出劍卻也是幌子,只是想斷了柳珺卓占據絕對主動的節奏。

柳珺卓并不上當,可她也不想這般慢慢将其拖垮,劍閣之劍,講究雷厲風行。

陸嫁嫁身影動時,柳珺卓的劍也來了。

陸嫁嫁察覺到了,劍靈同體催發到了極致,她憑借着感覺迎上一劍。

可她刺空了。

陸嫁嫁再睜開眼時,柳珺卓的壺中世界裏,層層疊疊的劍已連綿而來,它們就像是生生不息的,由無數刀劍構成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地朝自己壓來。

這是萬千劍彙成的一劍。

陸嫁嫁封劍格擋之餘,想要斬開這片劍海。可人能斬開一片波濤,又如何能斬開真正的海呢?

連綿不絕的劍意像是古韻悠長的曲調,繞梁三千匝,不絕如縷。

陸嫁嫁蹙緊了眉,她看着黑暗中在眼前閃爍不定的光,無法确定柳珺卓的位置,她感覺對方會從身前來、身側來,亦或者背後來……而她被這連綿不絕的劍意拖着,根本無暇反抗。

她的虎口震得發麻,護體的劍氣被敲出裂紋,力量壓到極限後,胸中氣血起伏,外在的壓力和內在的痛意讓她面如金紙。

這便是她和五道劍修道境的差距麽……她甚至生出了希望柳珺卓趁早出手,讓自己直接落敗的自暴自棄之念。

黑暗中,柳珺卓抱劍微笑,她刻意影響着對方的心性,消磨其鬥志,這是純粹的道境上的打壓。

時機成熟,柳珺卓出劍刺向她的後背。簡簡單單的一劍。

陸嫁嫁尚被困在波浪不絕的劍意裏,如孤島獨對雷雨,無暇轉身回防。

這是不可能落敗的一劍。

就在此刻,異變忽生。

湖水中,忽然泛起了一抹紅色的影,那影躍出水面,似一條錦鯉,魚鳍卻要更長些。

魚躍水面本是尋常,可也正是如此,柳珺卓綿綿不絕的劍意出現了一抹裂隙,陸嫁嫁眼前一亮,當機立斷,悍然出劍,似抽刀斷水,順着不和諧的裂隙,将那纏綿不止的劍意攔腰而斬。

柳珺卓蹙眉,想不明白怎麽可能有魚兒能鑽入自己的壺中天。

但她劍已出,由不得改,依舊按着原先的軌跡刺向陸嫁嫁。

铮!

劍鳴聲起,劍光照亮了黑暗中雙方的容顏。

陸嫁嫁已轉過了身,她冷若冰霜,盯着柳珺卓,截住了她的柳枝,柳枝終究是木,竟被這一劍斬為了兩截。

壺中天破碎。

黑暗消逝,日光落下。

幽月湖上,陸嫁嫁白裳雖被湖水打濕,卻折射日光萬道,更襯得宛若神子。

柳珺卓握着斷柳,低首不語,她劍裳片水不沾,卻顯得那般狼狽。

“你……這是養的什麽魚?”柳珺卓不解道。

陸嫁嫁哪裏知道,但她懶得追究,先前接劍之時太過壓抑,此刻她只想誅對方的心,陸嫁嫁直抒胸臆:“此處人傑地靈,你可折柳枝為劍,我為何不可以湖魚破局?天時地利皆在我,你能如何?劍閣……不過爾爾!”

說着,陸嫁嫁轉身離去。

寧小齡小爪子捧着臉,癡癡地看着師父的身影,想着果然不是所有的壞女人都能欺負師父的。

柳珺卓立在原地,捂着胸口,她那顆早已臻至圓滿的劍心鳴聲不斷,身軀竟也忍不住戰栗了起來……這是不知多少年沒有擁有過的情緒了。

“陸嫁嫁!”柳珺卓叱道。

“嗯?”陸嫁嫁停步,微微轉身。

柳珺卓眼眸狂熱,道:“明日此時,最後一劍,我将全力出手不再留情,還望陸姑娘道心能堅忍些,莫要見怪。”

陸嫁嫁點點頭,覺得不能輸了氣勢,便也冷冷道:“你的徒兒柳希婉本就敗給了寧長久,明日之後,你們這對師徒,都将是手下敗将了。”

……

……

萬妖城。

如注的暴雨始終沒有停下。

司命靠在石壁上,微睜着眼,看向洞窟的方向。

閃電時不時亮起,将眼前的一切照成黑漆漆的剪影。

金翅大鵬立在洞穴外,雙翼上的金羽已經失色,其間淌滿了雨水都沖刷不幹淨的黏稠血液,他後頸處的灰白羽毛散亂着,甲胄下的血肉隐約可見白森森的骨頭,那被斬成了半副的紅鴉面具之下,是一張半老的,滿是疤痕的臉。

白澤到來之後,九靈元聖便無暇去理會他們了。

重傷的金翅大鵬哪怕骨頭斷了無數根,也沒有停下來休息,他知道,那銀發女人的傷勢比他更重數倍,他必須第一時間找到他們,搶到金烏,唯有這樣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雖然耗費了一個多時辰,但幸運的是,總算是找到了……

金翅大鵬看着那白衣殘破的少年,道:“交出金烏,我可饒你們一命,我不願殺你們,九靈元聖才是我們共同之敵。”

寧長久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

司命無力地躺着,她的眸中閃過一抹殺意,卻又被疲倦壓垮了,她的眸中沒有一絲冰,透着難得的清澈與明亮,那修長曼妙的身軀也不再似劍,而似一幅黑白相間的傳世古畫,只想讓人珍藏。

“好好休息,別亂動。”寧長久的聲音有些沙啞。

司命輕輕嗯了一聲。

金翅大鵬問:“你與她是主仆?”

寧長久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喚出了金烏。

金翅大鵬沒想到對方這般爽快,尖銳笑道:“原本還當你擁寶自重,不願救這将成廢人的女人,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寧長久卻将手伸入金烏之中,抽出了一把劍。

那是郁壘劍。

這一日,郁壘在金烏神國中再經錘鍛,又變回了接近劍的模樣。

他抽出了劍,從并不寬敞的洞窟中立起身子,滿是殺意的劍目盯着金翅大鵬,肅然道:“我們生死與共,輪不到你這妖人來指指點點。”

金翅大鵬冰冷地盯着他,妖瞳綻放出懾人的紅光。

瞬間,周圍所有的溫度急劇下降,吹入的暴雨化作了冰雪的碎屑。

寧長久卻主動脫下了外裳。

他将外裳披在手腳冰冷的司命身上,輕聲道:“雪兒,等我回來。”

他一直想這般喊她一聲,但平日裏不夠膽子,此刻生死難料,他便也沒什麽顧忌了。

雪兒……若是平日,司命的拳頭已經迎上去了,但此刻寧長久的話語很是認真嚴肅,沒有半點調情的意味,只似與她做一個約定。

那……以後再算賬吧。

司命回應了一聲,道:“活着。”

她話音落下時,金翅大鵬已經怒然出手,殘破的金羽重新燃燒了起來,他的傷勢雖遠比寧長久更重,但畢竟曾是五道巅峰的大妖,此刻哪怕肋骨盡斷,氣海枯竭,也絕對是個難纏的敵手。

寧長久沒有半點畏懼。

“滾出去。”他仰起頭,聲音低沉。

金黃色的瞳孔映出了金翅大鵬的影。

在金翅大鵬出劍的一劍,他已悍然起身,手持壁壘,沖刺過岩石洞穴,以修羅之體硬扛着他的劍,朝着他的懷中撞去。

轟!

金翅大鵬傷痕累累的胸口被他撞上,竟真的被他拖着撞飛了出去。

他張開雙翼,強行拖着自己的身軀,手掌向後一翻,握住一柄金羽,朝着寧長久的後背刺去。

寧長久沒有去擋。

他不打算和對方拖下去,而是直接選擇以傷換傷。

他知道金翅大鵬境界雖高,但離真正的崩潰也只有一線了,他哪怕身中萬劍,也要将金翅大鵬推過那條象征死亡的線。

嗤得一聲裏,血花在雨水中炸開。

兩人同時貫穿了對方的身軀。

金翅大鵬拍下利爪,想要勾住他的咽喉,寧長久接住鏡中水月躲過這一爪,然後喚出金烏,直接刺向他的眼睛。

金翅大鵬大驚,炸開靈力,振翅回退。

寧長久的身影被氣浪掀飛,兩人身軀分開,刀劍也從彼此的身軀中拔出。

寧長久握着染血的郁壘。

暴雨洗刷去劍上的血,劍刃如幽亮的鏡。

金翅大鵬盯着他,忽然伸出蒼鷹般的利爪,打了個響指。

沒有任何反應。

金翅大鵬皺起了眉,紅鴉面具下的臉孔盡是疑惑之色。

寧長久一邊用時間權柄修複傷口,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根金色的繩子——幌金繩。

“你是在找這個麽?”寧長久這樣說着,松開了手,将其随手扔下了懸崖。

他早已意識到,幌金繩是金翅大鵬的寶物,留在身上,很有可能會成為背刺自己的劍,所以先前他将其扔入了金烏中,将大鵬留下的印記抹去了。

金翅大鵬看着死蛇般落下的法寶,愣了一會兒,忽然大笑了起來。

“好……很好,金烏……聖人留給我的聖器恰好是弓……原來如此啊,原來你才是我等了幾百年的對手!”

三千年前,天空中的九只金烏,便是被神明以箭射殺的。

今日,也是他的拔弓射日之時麽?

電與雷還在天空中不停跳躍。

長空中,兩人對峙着,所有的陰謀詭計盡數湮滅,命運未來的走向,都托付到了他們手中冰冷的劍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