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9 章 ?火之國特産

五十名木葉忍者,化整為零,以四人小隊的方式逐漸離開了前線營地,每支小隊先是向着木葉村的方向移動了一定距離,之後在火之國中部的一個既定位置集合了起來。

因為木葉東線已經開始了與霧隐的零星交戰,所以這種小規模的出入是營地這邊每天時時發生的事情。這樣的活動就算敵人有所發現,也會被認定為尋常,并不會引起什麽多餘的懷疑。

而霧隐的偵查忍者是必定不可能越過木葉的前線營地繼續向西探入火之國腹地的,他們沒有那樣的能力,否則的話羽生布置下的木葉東線就等于半點作用都沒有發揮出來。

當五十人的隊伍集合了起來之後,羽生這才現身,他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後毫不拖泥帶水的向着大家進行了任務說明。

其中的絕大部分忍者,是對這個任務事先不知情的。

盡管羽生這位總指揮官的出現就意味着這支集結起來的隊伍身上擔當着重要的任務,然而直到羽生做出了說明之後,他們才知道這個任務居然重要到了這種程度——繞後霧隐,然後從海面對敵人的陣線發動奇襲?

這是事先誰都沒有想到的。

不過這群人畢竟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的戰士,他們的心理素質還不錯,在聽說了自己即将執行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之後,但絕大部分人依然是能保持平靜的——羽生親自帶隊執行這種任務,他的身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總指揮官這樣的忍者尚且不畏死,那他們那樣的一般忍者又有什麽立場止步不前呢。

更何況……萬軍叢中的沖陣,向來都是男人的一種浪漫,“要幹就幹一票大的”,這種土匪式的豪放總歸是能從每個人的心底之中找到一點蹤跡的。

盡管霧隐忍者的數量遠沒有那麽誇張,但以千計的敵人也是十數倍于己的。

總的來說,在任務得到了公布之後,原本緊張兮兮、壓力重重的木葉忍者們,此時反而變得輕松了許多……知道了任務是怎麽回事之後,盡管它依然危險重重,但去掉了它的神秘感之後,這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一個忍者,總歸是有要面對這種任務的時候的。

讓他們送死是一回事,指揮官陪着他們送死是另一回事。

小隊稍稍花了半個小時整理思路、平複心情,然後等大家都充分理解了接下來的任務的要求、每個人的意識都很清醒的時候,羽生即刻率領着他們想着正南方移動。

他們的行動路線是非常謹慎的,隊伍會從火之國之南、也就是整塊大陸的南部海岸入海,然後繞過大陸東南角的熊之國後,轉而向西,貼着海岸線摸到霧隐陣線的身後。

現在整個大海都是霧隐的補給線,所以理論上他們對那邊的控制力是極強的。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如果羽生帶領的隊伍能在不驚動霧隐的情況下完成這樣的繞後的話,那随後的戰鬥他們肯定是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的。

羽生也為自己的繞後行動預留了足夠的時間。三天之後,是木葉東線正面向着霧隐發動攻擊的時間點,而他的隊伍則需要在正面攻勢展開之後,後續入場。

所以他們有三天的時間抵達目标地點。

這個時間是非常充裕的。

而且正常來說,只要完成了“潛行”,那麽他們的行動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反之,如果他們中途被發現了的話,那就基本上宣告撲街。

隊伍被發現之後的補充計劃是這樣的,羽生會繼續率領着這支隊伍在海面上與霧隐進行纏鬥,以求拖延時間、吸引注意力,并且期待木葉戰線的進攻能夠達成背刺的效果。

老實說,這一點的難度更大,畢竟霧隐很難對木葉前線的大動作視而不見,但無論如何,雙向夾擊的效果羽生是需要的。

好在羽生的隊伍裏有不少日向忍者,通過他們的白眼,木葉這邊總能夠提前很長距離就發現敵人的蹤跡,然後有了情報上的優勢之後,隊伍就能準确的繞開霧隐的監視範圍……白眼這種東西,在戰場上确實是有些欺負人的。

他能夠看到敵人的時候,敵人卻看不見他。

所以敵人也就永遠看不見他。

對霧隐更悲催的是,因為三代火影對于木葉東線戰場的要求是穩妥為主,而保證這種穩妥的基礎就是木葉能得到情報方面的優勢,有了這種優勢才能以靜制動,所以在這種指導思想之下,羽生的隊伍之中的白眼忍者是超規格的多。

三代他老人家,肯定是沒想到“穩妥”的東線是會這麽的“積極主動”。

但無論如何,日向忍者這種時候是能夠發揮重要作用的……羽生的奇襲隊伍只有五十人,但其中卻有着八名日向忍者。

十六只白眼格外明亮,并且能确保對面的敵人整個瞎掉。同樣倚重偵查忍者,但兩邊的偵查忍者能發揮的作用差距太大了。

有這麽多日向的情況下,隊伍在行進之中并沒有出現什麽問題,而在一天半之後,他們停了下來。

“羽生大人,我們已經到達既定位置了。”随後,日向蒼榮對着羽生彙報道。

“嗯,一路上我們行進的非常順利,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了,前線的信號到時候自然會來的……

接下來你們還要繼續辛苦一下,戰鬥開始之前的警戒任務只有日向才能擔當起來。既然都隐蔽的抵達了這裏,那接下來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繼續‘銷聲匿跡’下去。”

這種憋着當烏龜的行為,羽生實際上并不喜歡,他喜歡的是“戰術”、“計劃”、“安排”等等有前瞻性的、能條理化的達成既定目标的策略。

盡管最喜歡制定計劃的他,也最是經常打破自己的計劃。

盡管現在的烏龜行為,也是計劃的一種。

說白了,羽生其實是一個自認為非常理性,但實際上卻又喜歡感性行事的人,更嚴重的是,他對自己的行事風格沒有那麽一丁點的自覺。

所以他的大部分計劃看起來很美好,但執行起來卻亂七八糟。

不過這次的計劃因為事關整個火之國的戰争環境與數以千計的忍者的生命,所以羽生還是非常嚴肅認真的,所以到目前為止,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

并沒有發生任何人為性的意外。

他們只是在這裏安安心心的等待着。

…………

羽生在前線隐秘的消失之後,營地的實際控制權落入了漩渦紫蔻的手中,所有的命令也是經由她傳達下來的,但是這種變化并沒有引起任何忍者的懷疑,因為……

就算羽生身在營地,這些事情向來也都是紫蔻來負責的。

戰争的指示早就傳達下來的,所缺的不過是一個準确的時間而已。

于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命令下達了:

木葉東線要對侵入火之國的霧隐部隊發動大規模的攻擊,時間定在當日八時,作戰的目的是将霧隐部隊擊潰、從火之國清除出去。

一條條指令被傳達了下來,由于準備早就做好了,差的只是這樣的行動時間,所以木葉忍者動作非常迅速。

短短幾個小時的準備時間,足夠了。

戰場在火之國,木葉的營地沒有腹背受敵的擔憂,因此幾乎全部的作戰忍者在這一刻都行動了起來,他們排着陣型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霧隐的陣線。

“傾巢而出”之後,營地裏只剩下了醫療、後勤等等非作戰單位了。

而哪怕目前這場戰役的規模稱不上多麽龐大,但總的來說也是頗為壯觀的,木葉忍者從營地裏湧出來,黑壓壓的一片、卻又無聲無息。

或許他們的總指揮官性格有時候頗為跳脫,但這支隊伍行動起來的時候,也是蔚為壯觀、滿是肅殺的。

霧隐當然在第一時間就察覺的了木葉的動作,這樣的戰鬥理論上随時都會發生,但它真的突然發動的時候,他們多少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木葉這邊的陣型是中央集中式的,然後也有大量的小隊散布出去,後者會以數量優勢襲殺霧隐的偵查小隊。

而中央隊伍要做的事情只有一樣——在霧隐做出有效反應之前,盡快的抵近他們的營地。

側翼與各種前出的小隊守護着中央陣型,随後他們成功的抵近到霧隐陣線之前。

來吧!

雖然木葉的攻擊有些突然,但霧隐這邊并不畏懼,可是正當他們等待着木葉的大股部隊沖陣,然後己方準備伺機反撲的時候,木葉的“攻勢”卻戛然而止了。

一排忍者整齊的向前,然後同時結起同樣的印。

衆所周知,火之國的木葉隐村有一種“名物”——

火之意志生生不息……

以至于培養出了非常多、非常優秀的土遁忍者。

羽生特意編制的部隊,準備聯合施展大範圍的土遁忍術:

土遁·地動核!

霧隐營地下的基盤,一瞬間整個被擡升了起來,然後迅速地向着海面大幅度的傾斜了下去。

羽生大人的意圖非常明顯,你們不是喜歡占據火之國的地盤麽,那這塊地我索性整個送你們了,但……你們還是得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在土遁忍者的聯合攻擊之下,一條山脈仿佛就這麽被塑造了出來。

緊接着,整塊大陸仿佛開始向着大海倒翻了過去。

第 317 章 圍山

褐妖狐領着劉辛等人,在一座宏偉的大殿前降落,殿門前有身穿金甲的妖兵把手,褐妖狐低聲和他們說了些什麽,那些妖兵驚懼的眼光在幾個人身上掃了幾下,然後就痛痛快快地放行。

大殿裏面裝飾得極為華麗,上百位洞主濟濟一堂,彼此高談闊論,算起來,劉辛等人已經是最後一撥,雖然,明天才是金光洞主的好日子。

褐妖狐完成自己的使命,連忙借故開溜,呆在老嘻身邊,他總覺得安全沒有保障。

老嘻則大模大樣地轉了一圈,然後回到劉辛身邊,扯着破鑼嗓子道:“好玩,都是一群妖魔鬼怪,連一個人都沒有。”

霎時間,大殿中鴉雀無聲,上百道目光一齊射過來,裏面都充滿怒火,老嘻剛才的話,就等于罵他們都不是人一樣。

“看什麽看,想打架怎麽的,我正好求之不得,誰過來陪我先玩玩。”老嘻晃悠着大腦瓜,一副不怕事大的欠扁模樣。

能跻身這個大殿的,都是無量山一百零八個大洞的洞主和得力手下,一個個都是獨霸一方、桀骜不馴的人物,豈能叫老嘻在這裏張狂。立刻就有十數人沖上來,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大頭鬼。

劉辛并不怕老嘻惹事,他也有意在這些洞主前面立威,于是向厲天行丢了一個眼色過去。厲天行立刻迎上前去,乒乒乓乓地和那些人對轟起拳腳。

畢竟是在大殿之中,那些人也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所以并沒有人使用武器法寶。

老嘻一看有熱鬧,立刻竄過去,穿行在那些洞主之間,如魚得水。一雙鬼爪更是神出鬼沒,很快,就放倒了五六個,而且專掐脖子,附帶用洪荒之力将他們的元神封住,一個個都動彈不得。

剩下那一多半,也都被厲天行撂倒。厲天行的出手顯然不像老嘻那麽精妙,他的拳腳可不管你什麽地方,所以,被他放倒的妖魔,一個個都是鼻青臉腫。

雖然被他們二人打到的多是那些洞主的手下,但是能帶到這裏的,無一不是好手,足見厲天行的強悍和老嘻的詭異。

“還有上來讨打的沒有?”老嘻嚣張地繼續叫嚷,這一下,可激怒了上百位洞主,一時間,大殿中光芒閃爍,大家都準備開始動家夥。

劉辛正準備祭起蚩尤旗,給這些洞主一個下馬威,忽然,大殿門口紅光一閃,随後,一股煞氣侵入殿中。那些洞主一起色變,紛紛收回武器,整個大殿,一片靜穆。

血劍掃了衆人一眼,然後飄到劉辛身邊,冷冷地招呼道:“你們也來了。”說完,在大殿的角落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盤膝閉目,就這樣修煉起來。

老嘻被血劍的氣勢一沖,也沒敢跟他玩鬧。老嘻當然不傻,也會看人下菜碟兒,他晃着腦袋看了半天,然後向劉辛問道:“劉小子,這個家夥什麽來頭?”

“是路上結識的一位朋友。”劉辛還真希望能和血劍交交朋友,畢竟對方的實力強悍,如果能加入己方陣營,倒是不小的助力。

其他洞主聽了,也都一愣,他們都知道,血劍性格孤僻嗜殺,從來沒有朋友,但是劉辛說完之後,也不見血劍出言反駁。所以,這些洞主也都不再敢上前,只是恨恨地瞪了幾人一眼,然後各就各位,不過,再也無人說話,大殿中的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這一方面是因為劉辛等人的出現,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血劍在場,誰也不想招惹這個煞星。

大殿中明顯分出兩個陣營,一方是百名洞主和他們的手下,另一方則是劉辛等寥寥幾人。劉辛并不在乎其他洞主的排斥,他緩步來到血劍的身邊,也盤膝坐下,厲天行和四虎分坐兩邊。老嘻則顯然不是什麽穩當客,他一邊來回晃悠,一邊叨咕:“沒勁,我還沒過瘾呢,最好誰再來跟我打一架……”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聲吶喊:“無量山的賊子,快快出來受死,竟然敢強奪我們昆侖派的女弟子,乖乖把人交出來!”聲音高亢如雲,傳遍整個金光山,看來,修為都是不弱。

老嘻兩只小眼睛爍爍放光,怪叫一聲,就沖出殿外。劉辛聯想到紫煞洞所獻的兩名仙子,顯然是擄來的昆侖弟子,不由心下歡喜:看來有熱鬧瞧了,昆侖兵強馬壯,最好能和金光洞拼個你死我活,這樣一來,我統一無量山脈,也少了些障礙。

打定主意,劉辛叫四虎留在殿中,然後和厲天行一起飛出大殿,其他洞主也都紛紛叫嚷着沖出來,不過,他們心中都打定主意:看熱鬧還行,最好不要插手。

只有血劍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不過,他的神識卻早就放出去,搜尋對方陣營中的高手。

劉辛出得殿門,只見天上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穿着各色道袍的老道,在空中排出整齊的劍陣,等着妖魔上來挑戰。

“一群笨蛋,這要是悄悄發動偷襲,估計金光洞現在能剩下一半人就不錯了!”劉辛對昆侖派的來人進行了無情的鄙夷,這又不是兩軍交鋒,還講究什麽兵對兵、将對将,非要拉開架勢來打,實在迂腐之極。

而金光洞的妖兵,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也開始有組織地集結起來,在三名金光特使的率領下,飛上半空。

劉辛衡量了一下雙方的人馬,應該都在一萬以上,而且,金光洞一方,還有妖兵陸陸續續地加入,在人數上,他們顯然占據優勢。

只見金光特使已經沖到昆侖陣前,擎天特使口中斷喝:“明日就是我家洞主的壽辰,爾等莫非來搗亂不成?”

昆侖的陣營中閃出一人:“大膽妖人,速速将昆侖女弟子歸還,不然,将金光洞殺個雞犬不留,好好給你們那位洞主祝壽!”

劉辛一看,還真是熟人,正是曾經在自己手裏求過丹藥的何足道,看來,他在昆侖的地位也不低,而且,現在他的修為顯然也提高不少,已然是上品金仙。

三位特使相互望了一眼,也明白對方的來意,雖然那兩個昆侖仙女他們并不在意,還給對方也未嘗不可,不過,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只怕臉面上不好看,好像怕了昆侖一般。看來,這件事并不能由他做主,是戰是和,還是交給洞主他老人家定奪吧。

流風特使正要去禀報金光洞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破鑼一般的聲音:“好啊,昆侖派的雜毛竟然敢欺負到我們家門口,今天要不把他們打個屁滾尿流,你們就不知道金光洞的厲害!”

随後,一條人影就沖向昆侖的陣營,正是嘻哈上人,他混在隊伍之中,看到雙方也不動手,這才起個帶頭作用。

很快,就有無數妖魔緊跟着沖上去,雙方法寶亂飛,飛劍呼嘯,一場混戰,就這樣拉開序幕。如果說那兩個被抓的昆侖女弟子是這場戰争的導火索,那麽老嘻就是把這個導火索點燃的第一人。劉辛看着心下大樂:想不到啊,老嘻也有做好事的時候!

三位特使也不由面面相觑,現在,局面已經不是他們三個能夠掌控的,也跟着打吧。三人祭出各自的武器,很快就淹沒到數萬人的洪流之中。

劉辛興致勃勃地看着兩夥人在天上厮殺,這樣的大場面,還真是難得一見。當初在天山,四派和昆侖交戰的時候,也就不足一萬人,場面已經極為震撼,更何況,現在這些人的整體實力,可比人間界的那些人要高出許多,殺傷力也就更大。

不時有擊落的法寶和飛劍從天上掉落下來,其中還夾雜着一些血淋淋的殘肢斷臂,當然,還有一具具的屍體,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連元神都被爆掉。

下面觀戰的那些洞主也漸漸動了,不過,他們不是飛到天上助戰,而是在地面上撿便宜,開始收集掉落的武器。

劉辛當然不屑如此,他密切關注着天上戰局的變化。很快,他就搜索到老嘻的位置,只見他如同大海中的一條游魚,在人群中往來穿梭。手起手落,就掐住對手的脖子,然後從天上扔下去,看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什麽危險。

于是,将目光轉向戰場的其他方面,這才發現,整個戰局,只能用慘烈來形容。雙方都是真刀真槍,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往往自己的飛劍剛刺中敵人,就被對方陣營中發出的法寶轟的粉身碎骨。

整個天空,完全變成了戰場,到處都是亂糟糟一團,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搏命。五光十色的光芒在天空中閃爍,怒吼慘叫在空中回響,一蓬蓬血雨無情的飄落,金光洞上,已經變成修羅地獄。

随着戰局的發展,昆侖一方漸漸占據上風。他們的人數雖然比妖魔要少,但是,修為普遍要高出一籌,而且,他們還擅長布置劍陣,往往是十幾名弟子聯合布成小型劍陣,絞殺金光洞的妖魔,效率非常之高。

就在這個時候,劉辛忽然在昆侖的陣營中看到又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和老嘻糾纏。只見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寶劍,揮舞間綿綿不絕,如同行雲流水。老嘻被劍光死死裹住,掐脖神功無法施展。

“廣成仙師!”劉辛險些脫口而出,因為那個用劍的仙人,正是崆峒派曾經的祖師——廣成子。

第 320 章 戰情起落

一身戰袍,穆恩飛快加入戰局。揮舞著特有的長戟,宏亮的聲音在一片吶喊聲中,依舊清楚可聞:“殺呀!把魔族的雜碎殺回去!保住東大陸。”

穆恩一邊喊著,一邊沖向前方,觑準一名低等魔族,兜頭就是一掃!這一下,蘊著穆恩一身功力,那名低等魔族立時應戟而飛,重重跌落之後,給一名副将撿了便宜,順手一刀砍掉了頭。身軀倒下,魔靈成為黑夜中不起眼的一抹黑影,悄悄溜走。

穆恩的聲音振奮了帝國士兵,頓時殺聲震天,尤其是穆恩所在的魔武小隊,士氣更是飙到最高點,向前沖刺的小隊就像尖錐,狠狠紮進湧上岸的魔族當中。

受到這頭的振奮,其他士兵也熱血沸騰,恐懼不安都退去了,留下來的只有一定要殺退敵人的激情。敵消我長之下,魔族攻勢霎時一緩,本已攻占的土地,轉眼間被讨回了大半。

穆恩見狀心下一喜,暗暗希望這次挫了魔族的銳氣,能使兩方力量更平均。如此一來,或許不用動用那些精銳,就可以擊退魔族。

不過,穆恩不久就發現,他這些想法太過一廂情願。因為,就在他以為可以用這氣勢,翻轉戰局時,魔族那頭卻突然一陣騷動,接著爆起歡呼。然後就像方才他在帝**中所引發的效應一般,魔族也突然戰意大炙,瘋狂對帝**展開攻擊。

穆恩很快就知道怎麽一回事,因為,随著魔族軍隊的反攻,一批人尖嘯的越過魔族大軍的上空,直奔帝**。人還沒到,數十顆黑色球體,便先一步落到帝**中,停頓、擴大、腐蝕!一眨眼,黑色球體竟然就這麽吞噬了數百士兵。

帝**隊士氣為之一挫。

這就是他最擔心的魔族高手嗎?穆恩咬牙看著快速逼近的黑雲,短暫猶豫後還是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只拉炮。用力一抖一擲,亮白的光芒直奔夜空,炸出一片燦亮。

精銳,終究還是無法保留……

究竟殺了多久?穆恩不記得了,只曉得天空不知何時從黑轉成白。那支精銳的魔武次軍團已經全數投入,才堪堪把戰線膠著,但是,魔族驚人的肉體韌度和恢複力卻讓士兵慢慢吃不消。即便是魔武精銳也傷亡慘重,更別說一般士兵了!為了讓士兵可以充分休息,穆恩将士兵分成三批,輪番上陣,但是随著死傷越來越大,三批士兵已經不得不并成兩批,以保持對魔族士兵的戰力。那些魔族高手依舊在士兵中穿梭,捉弄般的奪走士兵的生命……

難道,巴耶帝國命該亡于今日?穆恩按著胸口的傷痕,苦澀的想著。

“皓老頭!你到底找出方法了沒?”趁著魔族短暫休戰的空檔,穆恩風風火火地沖進指揮營帳,劈頭就問。

這場仗打了好幾個時辰,士兵們快崩潰了!随著時間過去,魔族的優勢越來越突顯。驚人的恢複力和體力,根本不是人類士兵可以比得上的。精銳士兵的加入的确幫助不少,但是,一般士兵的傷亡依舊很大,再下去,能剩下的恐怕也只有部分精銳士兵了。

穆恩進來的時候,皓軍已經沒在看地圖了,一名傳訊兵跪在皓軍前面,報告前線戰況。

“沒方法。有方法也沒用,我們的士兵數量還有素質,都沒辦法執行那個方法。”皓軍長嘆一聲。

如果多給他一點時間,他會組出一支強力魔法師軍團,收購魔晶石和火炮,将戰争型态控制在遠攻為主。人類士兵實在不适合與魔族近戰,以前那套行軍打仗的方法通通都不适用了。起碼,關于近戰的策略都要全部舍棄。

聞言,穆恩眯起眼睛,不悅地道:“你現在的意思是,要我們等死?”

皓軍沉默了半晌,突然揮退傳訊兵,接著長嘆一聲:“難道你還有別的方法?”

帝國退守東大陸,士氣本就低迷,魔族更是不時侵擾,将恐懼牢植在士兵心中,如此情況下,能撐得這麽久,已是難得。

穆恩當然知道如今的情況,連日來的消耗,各項物資都顯得有些拮據,尤其是消耗最多的火炮,恐怕捱不到這一戰結束……

就在兩人無奈對視時,又一人穿入營帳。

皓星滿臉焦急,無暇與穆恩招呼,一進營帳就是要求參戰:“父親,請讓孩兒領最後一個次軍團參戰吧!他們快頂不住了!”盡管所有的精銳都在這裏了,但還有一個次軍被迫留在大後方,他們現在只能靠那些人補充兵員了。

皓星這話無異表示,魔族那頭又開始攻擊了。穆恩顧不得再與皓軍讨論,又風風火火沖出了營帳。

營帳內,皓軍拍拍皓星的肩膀,嘆道:“你可以參戰,但是最後那個次軍不能動。”

如果可以動,他哪會不動。但,這一次從西大陸撤退的不只有西陸軍團,還有僥幸逃過一劫的帝國官員、長老,和王後寒月。這些劫後餘生的人,深怕小命不保,硬是要他們留下一個次軍團,駐守在如今的暫時國都道南鎮以西。就是怕魔族人打上來時,他們沒機會逃亡。

這個次軍的駐守地離此并不遠,若要抽調并不困難,皓軍也不是沒想過,但,兩個軍團幾乎都投入戰争了,如今就是再加上一個次軍有什麽用?何況,他已經派給這個次軍一個更長遠的任務,那便是收購東大陸的魔晶石和火藥,和徵兵。如果他們不能靠著這既有的人守住東大陸,那麽這仗也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出了營帳,穆恩才知道情況糟到什麽地步。這一次,那些魔族高手來得更多,擋下了帝國這邊好幾記魔法攻擊,掩護著魔族軍隊往前逼進,更趁隙獵殺帝**中為數不多的魔法師。

沒有魔法牽制魔族,帝國士兵的處境更加艱難。好的也要數十人犧牲,才能換得一個低等魔族。優勢一下子全往魔族那頭倒去……

正當穆恩幾乎要絕望時,幾個超大型的魔法突然在魔族軍隊中爆開,強大的沖擊,讓魔族軍隊顯得有些混亂。

這麽大型的魔法,不像是軍中的魔法師所施放出來的!難道有援軍?

穆恩又驚又喜,這時,又是好幾個超強魔法在魔族軍中炸開。

伴随著魔族士兵的怒吼,戰場北邊的低丘突然出現人影,乍看之下,竟然不下千人!

一面帝國十字旗高高揚起,一名年輕男子站在人群之前,高聲叫道:“肮髒的魔族,滾出巴耶帝國的國土!”

此刻天已大亮,穆恩凝目一望,立刻認出帶頭的那人,正是帝國六皇子巴赫多!

既然帶頭的是六皇子,那麽學院那批人該在吧!穆恩仔細一看,果然看到不少熟面孔,就連樊勞瑞也在其中。方才的魔法攻擊,大約有樊勞瑞的一份吧!

一看到帝國十字旗,就算還沒搞清楚來人是誰,士兵們也知道是援軍來了!不約而同爆出了歡呼聲。

低丘上的人都是一身輕便勁裝,一半人持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另一半的人則是一式軍刀,在一聲呼嘯後,加入了戰局。

蘭普頓魔武學院的師生,私下號召高手,連同之前被逼入魔獸天堂的士兵,終于在這緊急時刻,加入了帝**,對抗魔族大軍。

蘭普頓魔武學院的實力是無庸置疑的,光是每個人都幾乎是魔武兼備,就等若一批将軍級的超級精兵,不可小觑,更遑論學院的師長們,最少都有接近穆恩的實力。更引人注目的是,苗玉龍這批人,因為專心訓練,加上後來這段時間,學院師長的栽培,實力大增,竟不比穆恩手下那批精銳遜色。

有了這批生力軍,對帝**的影響是巨大的。因為,這些人牽制住了帝**最頭痛的魔族高手,尤其在這些人當中,有許多遠戰能力極高的魔法師。

連續幾個超大型的攻擊,就連那些魔族高手也有些吃不消,更別說那些低等魔族了。不一會兒,魔族人緩緩停下攻擊,往後稍撤,像在等著什麽指示似的。

帝**不敢追擊,只能趁著這個難得的喘息機會,重整陣腳。

“你們真是來得及時啊!”穆恩盤腿坐在地上,苦笑道。

“我們一接到消息就出發了,想不到還是慢了。”樊勞瑞整整身上的長袍,在穆恩身邊坐下。

穆恩煩躁地抓抓頭發,擺擺手:“不!你們肯來就好。說實在的,我們已經被這幫魔族人逼得亂了手腳。我和皓軍都知道,帝**還需要訓練,偏偏沒這時間啊!”

“當初摩耶是說過魔族的事,只是沒料到會這麽快。”哈頓索尼也坐了下來,正好與穆恩和樊勞瑞形成一個三角形。

“我也沒料到。”穆恩悶悶地道。他更沒料到的是,魔族一出現就是在蒙腦特市上空,一下就摧毀了帝國的**……

見穆恩情緒低落,哈頓索尼輕聲一笑,拍拍穆恩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這回我們把當初從學院帶出來的火藥、武器,和魔晶石都帶來了,等一會兒,我們給魔族重重一擊……”

哈頓索尼話還沒說完,魔族那頭便傳來震天歡呼。三人大吃一驚,同時騰身躍起。

“不好!”穆恩叫了一聲。依照經驗,魔族恐怕又來了一批高手……

和穆恩有相同經驗的帝**們,顯然也是這種想法,紛紛擎起武器,迅速重整隊伍。

衆人才歸隊不久,魔族就一邊呼嘯、一邊進攻了。同樣由中等魔族掩在低等魔族之前,擋住魔法攻擊的攻擊模式,似乎看不出有什麽大異動。

學院師長聯合發出一記魔法攻擊,本預估會破開中等魔族的防禦網,不料,一股強大的力量卻突然自中等魔族之前爆開,幾個魔法攻擊當場瓦解。

勁風散去,三道人影大剌剌的飄在半空中,底下的中低等魔族,立刻爆出震天歡呼。不用說,方才一開始的歡呼聲,就是因為這三人的到來。

只一眼,穆恩就知道,這才是魔族真正的高手……也直到這時,穆恩才知道魔族起碼有三個階等。

這三人一出現,魔族停下了攻擊的腳步,像等著這三人進一步指示似的。

歡呼聲中,居中的人揚起得意而輕蔑的笑容道:“給你們一個投降的機會。乖乖把這塊土地交給我們吧!”

聲音穿過歡呼聲,在帝**這頭傳了開來,只這一手,就足以令人心寒。

此話一出,魔族那頭立刻鼓譟哄笑起來,似乎已将東大陸視為囊中之物。

見狀,在前頭率領學院衆人的六皇子巴赫多,悄悄運起全身功力,揚聲回應:“蠻夷之人也想占我帝國聖土?我巴耶帝國沒有投降之人,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些話是巴赫多蓄意為之,雖然不及魔族人的宣告,倒也頗有聲勢,立刻提振了帝**的士氣,毫不退讓的向著魔族士兵呼嘯鼓譟。

見狀,方才那名發話的魔族人立刻怒哼一聲,緩緩舉起手臂……

穆恩一看,心中暗叫不妙,正想發聲警告士兵之際,那名魔族人已然手臂快速一揮!尖銳的勁氣像片巨大的刀片,橫掃而來。

“趴下!”巴赫多早在發話之際,就已密切注意魔族人的反應,因此及時發出警告。

聲音一出,反應快的士兵連忙側身一倒,勁氣呼嘯而過,那些反應不及的士兵當場被切成兩截,血雨漫天……

“你們這些人類大概忘了,當初你們不過就是我族的奴隸,要毀滅你們,對我族而言,只是舉手之勞。”魔族人冷冷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響起,加深了帝**心中的恐懼。

面對這樣的敵人,他們還能對抗嗎?也許,投降了,還有一線生機。

“……投降吧?”死寂聲中,巴赫多低聲嘆道。

“不行!”一旁的穆恩聽了首先反對:“已經打到這階段了,我們怎麽可以投降!”

另一邊的樊勞瑞聞言也跟著附和:“他們剛剛說人類是他們的奴隸,你忍心讓人民成為奴隸?”說完,輕輕一嘆:“再等等吧!說不定會有轉機。”

樊勞瑞的話讓巴赫多深受震撼,一時之間掙紮萬分:“……但是,我又怎麽忍心看大家白白犧牲?”

穆恩抿著嘴,視線落向半空中。三人看著這頭的紛亂,輕蔑的眼神,彷彿他們眼下的都是低等生物似的。見到這樣的神态,穆恩心頭怒火狂燒,口氣更加堅決:“就算犧牲所有人,我也絕對不會讓我們帝國的人民,成為魔族的奴隸1

說完,穆恩轉過身,高高舉起手上的長戟,激動高呼:“我們不做魔族的奴隸!就算戰到最後一人,也絕不投降!”

本在迷惘中的士兵,聽到穆恩呼喊的聲音,如夢初醒,想到方才敵人口中那個“奴隸”論點,情知投降只有為奴一途,不由對穆恩的高呼激起共鳴。

“戰到最後一人!絕不投降!”吶喊聲一聲接著一聲,由近而遠,由遠而近,層層疊疊,響徹雲霄,帝**士氣達到最高點。

到這時,巴赫多知道,誰也無法阻止帝國士兵與魔族士兵玉石俱焚的決心了。暗暗嘆了一口氣,巴赫多閉上雙眼,握緊手裏的武器,再睜開眼時,雙眼已是堅定。

見狀,半空中的魔族人一愣,接著咧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戰到最後一人嗎?我看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說完,魔族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嘯,尖銳刺耳得令人忍不住掩住耳朵。

尖嘯聲出,魔族士兵立刻呼嘯鼓譟起來,發了瘋似的沖向帝國士兵!

“殺啊!”穆恩一直提高警覺,趕在第一時間發出沖殺的命令!

日光照耀下,鮮血紅得刺眼……

第二十八集

第 317 章 耗子遇到貓

大将軍府中,方雲一進門,周昕就醒了。

“大人!……”

周昕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詫異地看着方雲身後。他跟随方雲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方雲帶幾個女的回來。特別領頭那個,明明是個女的,偏偏要扮作男的。折扇一搖一擺,還以為人家看不出來。

“這幾位想到我們大将軍府參觀一下,周昕,你去叫喚火字營的人,讓他們幫忙弄幾份酒菜,送過來。”

方雲不動聲色道。

周昕滿頭的霧水,顯然不明白這演的是哪出戲,不過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是,大人!”

大周朝的軍隊,沖鋒陷阱。深更半夜,還要防備敵人敵襲,有幾個人能睡好覺。這個時辰,對于淮安城的普通老百姓來說,還是太早了。但對于軍隊的火字營來說,那是早床了。

大将軍府和城主府一樣,正門進去是大殿,用來招集各将軍、都尉、校尉商議大事的。大殿之後,就是會客、宴請的正堂了。

“坐吧!”

方雲把天魔公主一行主仆,迎到了正堂裏,各自坐下。

正堂裏的桌椅,全部都是金屬打造,鍍上了金銀,又經過工部巧匠之手,紋上繁複的花紋,看起來極為精致。

天魔公主雖然出身不凡,父親是一派宗主,權勢極大。但也還是第一次進入大周朝大将軍級別的将領的府第中。她坐了下來,好奇地打量着周圍。

五名婢女也是好奇的打量周圍,她們臉頰通紅,心中有種小小的刺激感。大周朝和宗派勢如水火。進入這位大将軍的府第,就好像一個兩個互相仇視的敵人。一方突然殺入對方的老巢一樣,心中隐隐有種快感。

“感覺怎麽樣?”

方雲提着一壇用琉璃瓶裝的“玉漿”,走了過來,問道。

“馬馬虎虎,還行!”天魔公主聽到這句話,立即言不由衷道。

方雲笑了笑,也不答她。他分了七股內力,捉了七只酒樽,放到桌上。然後拍開琉璃瓶的封口,将琥珀色的酒液,分別倒入七只酒樽中。立即一股醇醇的酒香,在空中彌漫開來。

這股酒香,似麝似蘭,沁人肺腑!聞一聞,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天魔公主和幾名婢女并不是好酒之人,但是聞到這股香味,還是禁不住一股飲用的欲望。

“這是什麽酒?”天魔公主好奇道。

“瓊漿。由朝廷工部酒匠醞造,每年限量供給大周朝的王公貴族,做為皇室的賞賜。上京城的貴婦、夫人們最喜歡這種酒。”

“菜還沒有上來,便暫時喝酒吧。謝兄,你不介意吧?”方雲道。

“不介意,不介意。”

天魔公主道,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方雲放在酒上的琉璃瓶。瓶中的酒液,呈琥珀色,非常好看。她根本沒有見過這種酒液。

“諸位,請吧。”方雲落坐之後,舉起酒樽道。

衆女見狀,也連忙舉起酒樽,一飲而盡。出乎意料,這種酒液,入喉甘冽,并不會嗆喉,喝完之後,唇齒噴香,有股還想再喝一杯的感覺。

“再來一杯!”

天魔公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方雲也不介意,又給她滿上了一杯。

“還要嗎?”看天魔公主喝完第二杯,方雲便問道。

“嗯,再來。”

三杯下肚,天魔公主兩腮酡紅,眼如水波,顯露出一股驚人的媚态。上京城瓊漿,正确的喝法是一小口一小口細細喝的,沒有人會像天魔公主這樣,一氣喝下三杯。因為那樣,很容易醉。

方雲一邊給自己滿上,一邊狀似無意道:

“不知道謝兄是哪裏人氏?”

瓊漿名字雖美,但畢竟還是酒。天魔公主已經有點醉意了:“當,當然是天……”

“當然是本城人氏了!”

一名婢女見天魔公主嘴裏就要吐出“天魔山”,趕緊上前一步道。

方雲又給天魔公主添了杯酒:“不知道是淮安城何處,我若有空,說不得,要去登門拜訪拜訪了。”

幾個婢女心中立即起了警覺:“公子,你已經醉了。主母還在……”

話還沒說完,便聽一個中正平和的聲音,夾雜在腳步聲中,從門外飄了過來:“方将軍可在?”

這個聲音一飄過來,幾名婢女立即感到一身氣息波動,幾乎就要被這一句話,震散了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簾掀開,一身白色儒服的徐正龍,跨過門檻,跨步走了進來。

“朝廷大儒!”

六名婢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就像碰到了貓的耗子,幾乎要魂飛魄散。她們怎麽也沒想到,在大将軍府中,居然會遇到這等可怕的人物!

根本不用動用,朝廷的大儒只要輕輕喝斥一聲,她們這些婢女就要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幾個人吓得渾身發抖,舌頭打轉,已經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大周朝的官吏,辦事極有效率。特別是知道有一位大儒要坐鎮本城。淮安城主華星飛立即就空出了一件房子,給徐正龍居住。

徐正龍這趟來,是要向方雲道個別的。不過,一看到房中的幾個女子,徐正龍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他雖然不會武功,但對于這些邪道氣息,最為敏銳。幾乎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這幾個女子,全部修煉的是魔道武功。

天魔公主本來還有點醉意,但這會兒,感覺到徐正龍身上的那股浩然正氣,也被驚醒了。她看了兩眼徐正龍,立即驚震了。

她雖然有時有些任性,但關于周朝大儒的事情,她在宗裏聽得實在是太多了。不管宗派界還是世俗,不管是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橫着走。唯獨周朝的大儒,絕對不能遇到。

“大……儒……”

天魔公主饒是膽大,這會兒也吓呆了。

“不好!”遙遠的天魔山上,美婦人從鼎中看到這一幕,大吃一驚。

“不用急,再等一等!”

天魔宗主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眼中有了一絲凝重的神色。任何宗派人,敢對天魔公主不利,那都是死路一條。但周朝的大儒就不一樣了。

現在的一個難題是,如果不出手,這個大儒一聲喝斥,愛女就會灰飛煙滅;而如果出手,周朝大儒身軀極為脆弱,一旦殺死了一個大儒,立即就會引來滿朝群儒的憤怒,接下來,立刻就是朝廷與天魔宗的戰争,一個弄不好,就會危極到天魔宗的道統傳承!

正堂之中,唯一還保持鎮定的就是方雲了。

“老師,暫且不用急着動手。此女,是天魔宗宗主之女,本性率直,倒不是什麽邪惡之人。而且,我奉了上面的命令。正要借用此女,進入宗派界。還請老師,只當沒看見。暫時不要過問。”

方雲道。

徐正龍看了一眼方雲,又盯着天魔公主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特別是後者,大儒的眼睛,明察秋毫。所謂世事煉達皆文章,到了徐正龍這種地步,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盯着天魔公主驚惶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徐正龍眼中的厲色,漸漸軟化下來。

“我這次來,只是向方将軍告辭的。既然方将軍有客人,那我就先離開了。”

徐正龍說罷,也不等方雲回答,掀起門簾,直接就走了。

徐正龍走了好一會兒,天魔公主主仆幾個,還半天回不過神來。

“謝兄,怎麽了?請坐啊。”

方雲在天魔公主肩膀上拍了一下,淡淡道。

天魔公主被方雲在肩膀上拍了一下,感覺渾身別扭,不禁下意識的扭了扭肩膀,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來。臉頰上的酡紅又增了幾份,不知道是酒意上湧,還是羞澀。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就先離開了,改天再來拜訪方兄。”

被徐正龍這麽一鬧,天魔公主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呆下去了。立即找了個由頭,匆匆離開。

方雲哂然一笑,也不阻攔。徑直由幾人離去。

天魔公主出身天魔宗,地位尊貴,眼界自然高。刻意巴結,卑躬屈膝,反而徒惹對方鄙夷,太過刻意,也會讓對方心生不悅。這種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

“喝了我的瓊漿,又被徐老師驚出一身冷汗,這一喜一驚,足以讓她印象深刻了。”

天魔公主最開始,很可能只是一個好奇的念頭。但現在,恐怕很難将自己忘掉了。

等幾人一走,徐正龍後腳便走了進來。

徐正龍一臉的嚴肅:

“方雲,你是夫子挑選的人。我相信你,不過,我也希望你記住夫子的那句話——不要自誤!”

“老師放心。我心中有數。”

方雲對于徐正龍出現在此,并不意外。

“另外。”徐正龍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這個小女孩雖然出身邪道,但眼神純淨,心地善良,是無辜的。我望你不要因為利用這個小女孩,而傷害到她。”

方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随即肅然起敬:“老師放心。我心中自有一杆秤,該怎麽做,自己清楚。這個天魔公主,雖然有些任性,但本性不壞,我不會傷害到她的。”

“那就好。城主那邊,已經幫我把宅子準備好了。我也該走了。”

徐正龍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

方雲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話,落在數千裏外的一對夫婦而中。聽到方雲這番話,天魔宗主夫婦雖然沒有說什麽,眼中卻掠過一絲贊賞的神色。

第 330 章 :延綿千裏的跋涉之旅

紅色的龍血蜿蜒流淌,凝為結晶,象征雪災的龍屍被同為災難的雪崩淹沒,陽光照到雪原上時,大雪已徹底停了。

劫後餘生的商隊陸續喚醒同伴,他們心有餘悸地看着天空中亮起的陽光。

雪原上的陽光沒有溫度,他們心中屬于生的一部分卻重新熱了起來,尚有餘力的人艱難爬起,雙膝沒入雪中,對着那襲紅裙離去的方向跪拜下去。

天地安靜而溫順。

邵小黎孤獨地走在雪原上,雪象在遠處低沉地吼叫着,生有利齒的虎與豹遠遠地避開了她,目送這抹象征殺戮的血紅色遠去。

她劍上的血已凝為冰晶,輕振後剝落,劍身反射着光,明亮剔透。

她看了一會兒亮起的天空。

這裏的天空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它的光據說來自上方殘破神國的呼吸。

但能帶來光明與溫度的,應是世上最美的東西吧……邵小黎時常會想起世界盡頭的那次日出,那是她此生所見最美的景致,于是她擡頭望天時也時常想象那裏挂有一個永恒燃燒的紅色火球。

火球裏再盤踞一只金烏,金烏落在一方古老的神殿上,神殿上應住着神明……白衣的神明。

邵小黎想着這些,光線下顯得蒼白的面頰沒有什麽表情,她輕輕抛起劍,劍繞周身螺舞一周後懸停身前,她靈巧一躍,足尖點于劍上,紅裙與劍虹的殘影交相輝映,自雪原而去,掠向斷界城的方向。

穿行一長段距離後,邵小黎停劍,休憩片刻,繼續馭劍。

這方天地的壓制遠沒有破除。

她此刻可以馭劍很長一段距離,甚至短時間地懸停,但無法真正地淩虛禦空。按照寧長久的說法,這種境界在外面,被稱為半步紫庭。

而因為天地對于境界壓制的緣故,她只要走不出去,便恐怕永遠也邁入不了真正的紫庭境中。

但此處的妖魔兇獸,已鮮有能與她一戰的了。

越過雪原,沙漠,毒沼,荒山,邵小黎踏劍入城,回到了獨屬于自己的王殿裏。

她的個子較之兩年前高了些,身段亦出落得窈窕娉婷,纖腰束帶,柔軟若煙雲的紅裙裁剪合身,将她的肌膚襯得極白,宛若新乳。她的眉目卻是冷的,當年的貴家少女在這兩年飛速地成長着,稚氣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傾倒衆生的冷傲氣質。

這也是一城的女王必須擁有的。

邵小黎今年十九歲,是斷界城絕對的統治者,是此方世界實質上的君主。

自從當年與寧長久和司命一同走完斷界城後,她便下令放棄對斷界城深處的探索,轉而鼓勵耕種,狩獵,解決外層平民的饑荒,她又帶着月枝親自前往了那個被命名為‘桃源’的時代,取回了許多種子,交由手下嘗試栽培播種。

而她時常孤劍闖入一些惡名昭彰的野林深谷之間,殺死些為禍一方的妖魔,取其妖丹服食。

當然,能在兩年時間裏有這般大的進步,雖與當初寧長久和司命的指點有關,但主要的原因還是……

邵小黎動念,合上了皇殿的大門。

殿中昏暗。

邵小黎擰動了王座上的一個機關。

殿上華麗的藻井旋開,落下了一束光。光落照之處,一根如玉雕琢的月枝浮現了出來。

邵小黎從王座上起身,走到月枝前,輕輕叩拜。

月枝中輕煙縷縷,緩緩飄出,凝成了一個虛幻的白衣之影。

這個身影看不清具體的形容,更像是雲霧捏造的幻覺,虛無缥缈得不可言喻。

邵小黎從未見過月亮,但她看到這個身影第一次從月枝中飄出時,她卻覺得,所謂的月光,流淌的或許就是這樣的顏色吧。

“仙君。”邵小黎如此稱呼她。

婆娑的影子微微晃動,她一語不發,只是在月枝上揮動着光影。

這些光影不停起舞變幻着,像是在演示一種精妙絕倫的劍術,也像是在表演一段巫祝通靈的舞蹈。

邵小黎全神貫注地看着。

她第一次見到這道影子,是一年之前。

那時候她境界不足,只能靠着血羽君狐假虎威,強撐在王座上,斷界城動蕩頻發,而她左右奔忙,身心俱疲。

某個夜裏,她取出了這根寧長久贈送的月枝,對着它輕輕禱告,奢望着能得到神靈的啓迪。

那一夜,幻想變成了真實,月枝竟真的給出了回應……這道身影第一次從中飄出,像是書中記載的,一種名為雲彩的東西。她看癡癡地盯了許久,竟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這道缥缈的身影沒有說話,她只是無聲地舞了一套劍術。

邵小黎看得似懂非懂。

隐約間,她似乎得到了某種傳承。

自那之後,堵在她修行大道上的冰雪開始消融。她的境界水漲船高,突飛猛進,徹底壓倒了所有人,成為了斷界城真正實至名歸的王。

而這道枯枝中的影,每十五日出現一次,一言不發,只授她道法。

邵小黎輕跪在地,垂首學習。

她與這道身影有着莫名的親切感……這種親切并非因為她對自己的好,而是更深層的,類似于血脈靈魂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

白衣女子舞過了劍術。

邵小黎再次叩首感謝。

女子依舊沒有說話,化作一團漸淡的雲,潛回了月枝之中。

月枝沉入了殿中央的水池之底,無法看見。

邵小黎緩緩起身。

她記憶着方才白衣女子的劍術,又有啓發,意随心動間,她斜豎右掌,并指前推,斬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劍光。

幽暗的殿中,無數的,類似人關節爆裂的聲音炸響。紛飛不止的劍光白得像雪,沿着手指的中軸前推,轟然撞上了殿門,震得殿中所有的陳設顫栗不止。

邵小黎收回了指。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到達了這個世界的頂點,但每次白衣女子授技之後,她又總能獲得一絲玄妙的精進。

月枝中的人影究竟是誰?寧長久認識她麽?為什麽他給我月枝的時候從未提起過呢?

邵小黎困惑不解。

“這……本該是你的機緣吧。”邵小黎輕聲呢喃。

如若寧長久不将這月枝送給我,那學習這月枝中萬千技法的,将是他,而不是我……雖然老大已經那麽厲害了,但總是技多不壓身的啊。

邵小黎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

但月枝中的人影願意現身,也算是認可她了吧……

“可你到底是誰呢?住在這月枝之中到底是為了什麽?”邵小黎輕聲呢喃。

她持着劍,越過水色漓漓的殿池,向着外面走去。

邵小黎并不知道,她背過身之後,那縷輕煙般的影子便重新浮現了,她凝視着自己的背影,直到消逝。

這是斷界城平凡的一天。

……

……

中土。

天空被大雨洗刷了一夜,澄明透亮。雲絮雪白,不摻雜質,輕風不驕不躁地吹拂着,鳥雀啁啾鳴啭之聲灑遍四野。

虛幻的劍上,司命載着寧長久掠過長空。

一路上,他們撞碎了無數的白雲,那些白雲灑在天上,宛若魚身上刮下來的鱗片。

萬妖城在古靈宗正北方向,倒是不需要堪輿圖尋路,馭劍過空,看到一大片連綿的,黑色礦山般的城池映入眼簾時,便是傳說中,萬妖齊聚的古城了。

只是中土太過浩大,哪怕以司命的修為,馭劍萬妖城也需要足足七日之久。

“師妹之事多虧了你,若沒你幫忙,想來我早已心力交瘁了。”寧長久立在她的身後,雙手扶着她的肩膀作為固定。

司命雙手負後,她并未刻意阻攔風,反而任由清風拂面,将那滿頭銀發吹得飄卷,這些銀發大鬥都覆到了寧長久的臉頰上,就像是一個蒙在臉上的真絲簾子,弄得寧長久難以看清事物,還頗有些癢。

司命聽着他的話語,淡淡地做出了回應:“我幫的是小齡和嫁嫁,又不是你。”

寧長久聞言,輕輕笑了笑,他嗅着鼻尖萦繞的發香,道:“總之就是多謝你了。”

司命唇角勾起,笑意譏諷:“謝我又何用?若你誠心感謝,不若将我奴紋去了。”

寧長久想了想,伸手撥開她的發,認真地看着她,問道:“若我将你奴紋去了,你會怎麽待我?”

司命略一沉吟,同樣認真地說道:“那我就讓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馬,将你關進籠子裏羞辱你,再在你某些部分烙上奴紋,哦,對了,狐貍尾巴也是必不可少的。”

“……你若說兩句好話,我興許心軟,就替你解了。”寧長久沉默片刻,氣笑道:“我怎麽覺得是你自己不想解奴紋?”

司命冷笑道:“我只是懶得騙你。”

寧長久問:“你對我恨意這麽深?”

司命道:“神官無瑕,若非我本願,任何觸碰我者皆為罪人,你已是十惡不赦,總有一日,我會親自将你應受的刑罰加身于你。”

寧長久笑問道:“你早已卸任,哪來這麽大的官威?”

司命輕蔑道:“不必以你的卑劣凡心揣度神女之意,待我回到神座之日,你在階梯下匍匐就好。”

寧長久感受着拂上臉頰的發絲,輕聲道:“若是回不去了呢?”

司命傲然道:“神國除非易主,否則不可能不認可我。”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還有更深的想法埋在她的心裏——若是神國無主,此刻夜除已死,那她作為神官,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掌神國的一切。

五百年前,聖人被鎮殺之後,他的神國便由他的天君繼承了。

雖然天君哪怕繼承了神國的力量,也遠遠不如當年的聖人強大,但又如何?十二國主輪番鎮守,一年不過一位,其餘國主再強也與自己無關,在自己的年份裏,自己便是天下無敵。

既然有過先例,但她作為幸存的神官,為何不能效仿古法?

一神之下終究不夠完美,唯有成為神國之主,才有可能将夤夜般糾纏在夢境中的白衣心魔斬去。

司命每每想到此處,曼妙起伏的軀體裏,便會迸濺出不滅的、可以将識海煮沸的星火。

她強壓下心中驟起的念頭,眸光如常。

寧長久沒有想到身前女子心中的野心,他咀嚼着“神國除非易主”這句話。

他知道,那個夢魇般折磨了司命幾百年的女子之影,很有可能就是師尊。

師尊斬殺了無頭神之後,她有順手将它的神國接管麽?

“神國為何不可易主?”寧長久忍不住問。

司命直言不諱:“世間所有的神主,都有蒼穹上對應的星,唯有得到星的認可,才能被神國接納。殺死無頭神的人再強大,也斷然得不到星辰的認可,更不可能掌管神國。”

寧長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司命微笑道:“怎麽?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了?”

寧長久回擊道:“我們自相遇以來,你幾曾勝我,我怕你做什麽?”

司命淡然道:“世間的王朝沒有長生不衰的,縱橫洪荒的太初六神也焚作了歷史的骨灰,曾經向天問命的聖人也即将死去……時間的偉力之下,他們尚且如此,你又何來的自信?”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幹?”寧長久淡淡回應。

“哦?你又有何詭辯?”司命細眉輕挑,她微微回頭,餘光看了眼寧長久,絕美的臉頰逆着光,線條勾勒明亮。

寧長久看着她的容顏,認真道:“王朝雖盛極必衰,從沒有千秋萬代,但那總是百年千年後的事。”

寧長久話語頓了頓,微笑道:“現在,正是我的王朝。司命姑娘生不逢時了。”

陽光穿過銀色的發,落在寧長久的眼中,點點碎芒如銘刻瞳孔深處的符文,散發着耀目的光彩,司命心中一動,緩緩轉過頭,遮住了迎面而來的光。

她冷哼道:“再說這般不要臉的話,我就把你從劍上踹下去。”

……

白色的太陽橫跨穹頂,顏色慢慢變深,落到天邊時,已描幕上了淡淡的橘紅,它向着連綿的山巒墜落下去,仿佛山岳之後藏着供它休憩的黑暗之海。

跨越天空的虹芒漸漸變細,落入了一片山道之中,鳥雀受驚振翅,飛入了夕照裏。

司命收好虛劍,順着山道的階梯緩緩向上走去。

他們的頭頂遮着密集的樹冠,晚陽自葉隙間篩落,透着斑駁的磚紅,這些光與司命的黑袍融為一體,在寧長久的白裳上留下溫暖的影。

司命哪怕五道,馭劍一日也總有些倦怠,更何況還是虛劍。

但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地順着臺階向上。

寧長久看着她陽光中緋色的後頸,微笑着關切道:“你馭劍一整日,應是累了,我們尋間客棧休息一下吧。”

“客棧?”司命清冷的話語中透着不屑:“寧大劍仙這般嬌貴,修至紫庭境巅峰,竟還要如常人般住店?”

寧長久走在她的身邊,緩緩說道:“你勞頓一日,我若再讓你風餐露宿,像什麽話?”

司命冷冷道:“虛情假意。”

寧長久道:“若宗主大人不願,我們尋個破廟住下也不是不行。”

司命道:“我不喜神廟。”

“為何?”寧長久問。

司命淡淡道:“神廟供奉的神靈,大都名不副實,遇人叩拜祈願也極少回應,若我見了,我怕忍不住砸爛他們。”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問:“那宗主大人意欲何為?”

司命道:“夜間換你馭劍便是,怎麽?難道你想偷懶?”

寧長久道:“我的境界與你相比,若星輝見到皓月,我馭劍一天一夜也抵不上你半日,還不如今夜好好休息算了。”

司命冷哼一聲,道:“明誇暗貶,你果然伶牙……無恥。”

寧長久疑惑:“什麽意思?我怎麽貶你了?”

司命向着臺階上走去,她後頸的夕陽漸漸淡去,變回了耀眼的白色,她未摘下妖狐面具,像是越過山林的千年妖怪,古豔無雙。

她徐徐說道:“星辰與皓月……它們究竟孰大孰小,你難道不清楚麽?凡人一葉障目,只覺月如冰輪,光芒無限,星如塵沙,搖搖欲滅。但這是井底之蛙的想法,我們所能看到的所有星辰,都遠比月亮要來得大而明亮。你以此話阿谀我,不是譏諷又是什麽?”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他看着司命掩在面具下的眼眸,好心提醒道:“你這番話真假不論,但于我們而言,越近的星辰便越強大,若月上有仙人,聽了你這番話是會降罪的。”

司命看了他一眼,似在嘲弄他的無知:“月上何來仙人?月神比第七神死得更早,仙宮早已荒蕪幾千年,人間也絕無通往月亮的道路。這世間最多多出幾個竊取月亮權柄的盜賊,又哪會有真正的仙宮傳承之人?”

“……”寧長久看着一如既往自信的面容。

司命總是這樣,在一些自己一知半解的事上總顯得聰明而謹慎,但在一些她自以為了解的秘密上,又顯出了近乎可愛的狂妄。

他知道師尊定與月亮相關,葉婵宮這個名字更幾乎将她的身份直言不諱了。

但若司命的話語是真的,人間的天空已被遮蔽,太初六神尚未能逃離,師尊又是如何得到月亮真正的傳承的呢?又或者說,她也只是竊賊?

寧長久知道,自己在未見到葉婵宮之前,是無法想通這些事的。

但……他忽然無比期待司命見到師尊時的模樣。

七百年的夢魇真實地落到面前,到時候她會是什麽表情,她還能守住這份不可一世的高傲麽?甚至,會不會拜師尊為師,成為自己的八師妹什麽的……

寧長久胡思亂想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命不解地看着他,道:“我戳穿了你的愚蠢,你怎反倒還笑了,這般不知廉恥?”

寧長久未答,将這份秘密埋在心裏,他看着司命,微笑道:“司姑娘教訓得是,只是再這麽走下去,城可要封了啊。”

司命看着他,道:“小齡危在旦夕,你這做師兄的,怎麽這般不着急?”

寧長久道:“急也沒用的。這些日子我們絕不可疲于趕路,一定要将精神時刻調整好。磨刀不誤砍柴工,萬妖城之行若是順利,時間上也差不了多少。”

司命黛眉輕蹙,問道:“你擔心有人來攔我們?”

寧長久點頭道:“有這個預感。”

“嗯,也罷,既然你這般膽小怕事,那先休息一夜吧。”司命輕聲嘆息,無奈妥協。

兩人禦劍,又越過了幾片大山村鎮,終于見到了一座偏居一隅,不算繁華的城。

入城之後,寧長久與司命一道去吃過了當地特色的菜,兩人的話鋒從出門便沒有停着,始終針尖對麥芒,互相譏諷個不定。

直到菜上來之後,兩人才暫時地冰釋前嫌。

熱騰騰的霧氣裏,司命已摘下了面具,她易容後的臉依舊美麗,看上去就像是柔和而娴熟的婦人,與她內在的氣質很是不搭。

寧長久發現,自己與她在吃飯這件事上又有着不可思議的默契。

他們都恰巧互相不喜歡對方喜歡的菜,所以也未有當初他和襄兒漁舟吃鳝絲時的勾心鬥角,和諧得出奇。

吃過了飯,司命心情好了一些,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這些人間珍馐應是天上的恩賜了。”司命的話語依舊透着居高臨下的态度。

寧長久反駁道:“這是人類自鑽燧取火以來,一點點發掘食材,香料,鑽研烹饪手法,慢慢取得的文明之一,與你們這些神明何幹?”

司命冷哼道:“人間的一切都是神的恩賜,生殺予奪皆不由他們,文明不過是人間自己給自己營造的幻覺罷了。”

寧長久笑了笑,道:“也許有一天,神官大人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司命想了想,道:“除非我成為人。但……那是不可能到來的。”

她是神國最精美的瓷器,象征着時間的玄妙與永恒。

司命以絹輕拭櫻唇,緩緩起身,離開了店。

寧長久拿着陸嫁嫁給他的錢去結賬。

夜風清涼。

“去街上走走?”寧長久問。

司命看着幽暗的長街,輕輕搖頭:“這裏的夜景比不上衣裳街一絲一毫,有何好看的?”

寧長久想起那場煙花,點頭道:“衣裳街畢竟是煙柳繁華之地,确實比不得。”

司命道:“你去尋間客棧吧。”

寧長久颔首,帶着司命去尋客棧。

掌櫃的看到有客人前來,笑道:“客官應是大地方來的吧,真真是郎才女貌,不知兩位要什麽樣的房呀?”

司命聽到郎才女貌兩字,微微蹙眉。

寧長久看了司命一眼,司命以目光冷冷回應,似在說挑什麽樣的房還需要說?當然是最好的。

寧長久對着掌櫃笑了笑,道:“來兩間天字號的房。”

掌櫃間他衣着樸素,但出手闊綽,态度更端正了幾分。只是……兩間房?

“兩位……是鬧矛盾了?”掌櫃小聲問道。

司命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環胸,神色不悅。

寧長久為了掌櫃的安危着想,立刻道:“我們并非夫妻,只是同路而已,來兩間房就是了。”

掌櫃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他翻了翻帳,忽地一拍腦袋,苦惱道:“險些忘了,今日店中來了大客人,占去了不少房間,店裏天字號房本就不多,此刻……更只剩一間了,兩位……”

第 329 章 :春風雪冬各相離

臨近清晨的時候,雨停了。

天空中兀自飄着青灰色的雲,它們以高遠的姿态跨越過九幽殿的屋頂,川流不息。勁風從無盡的林野間濾過,及至九幽殿時,已變得無比的純淨,幽冷,風徘徊着,替代了原本環繞着屋檐的雨。天空後也有朦胧的月影勾勒出來,它穿梭雲裏,灑下零星的光塵,黑暗卻變得更沉重了。

寧長久一夜無眠,他躺在床榻上,女子呵氣如蘭的呼吸在頸間氤氲着,相觸的肌膚溫度很燙,無意落下的發絲卻是癢的,夢幻的溫軟壓在臂肘間,似是觸手可及的。鳳絲錦衾蓋至了臉頰,将有關于溫柔鄉的一切遮蔽在了黑暗裏,只勾勒着令人遐想的輪廓。

寧長久看着窗外無形起伏的風,安于這樣的平靜。

外天空漸漸地亮起了微光,分不清是雨後天晴的月光還是黎明到來了。

那只從天而降的紙鳶已化作魚,消失在了夜色裏,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下了一夜的雨。

葉婵宮……

寧長久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名字。

他輕輕轉過頭,看向了身邊這靜谧得不忍觸碰的睡顏。伊人在側,肌膚相貼,癡纏的餘溫還未淡去,他卻總為其他事而憂擾,這讓他生出了背叛般的內疚,更何況今日之後又要再次離別。

但葉婵宮這三個字卻牢牢地攥着他的思維,無法擺脫掉。

這種想法大都源于執念……就像是思考了兩世的難題猝不及防地得到解答,于是相關的一切也紛至沓來了。

婵宮……這與神話中月上的蟾宮有何關系?

她姓葉……是夜的拟聲麽?

當年她究竟為何要殺死自己,将自己囚困在一個荒涼之地以漫長的歲月,直到重生之日的到來。

獵國計劃究竟是什麽,目标是誰,十二國主還是暗主?

如果太初六神皆有自己的星,那暗主所對應的又是什麽?

第七神,火種……還有惡與詩,他們與師尊又有什麽關聯?

寧長久無法屏蔽這些思緒,它們糾纏在大腦裏,勾勒着一個模糊的未來。

師尊的身影神秘得宛若夜色之上深藏的清寒月宮。

外面越來越亮,漫過紙窗的梨花枝投影清晰。

月亮在天空淡去了顏色。

陸嫁嫁漸醒,她睫毛微顫間睜眼,看着寧長久,輕聲問:“還沒走?”

寧長久道:“說好了的,這次不能不告而別的。”

“嗯。”陸嫁嫁聲音輕若呓語,她閉上了眼,緩了緩神,道:“萬妖城一切小心,可別被女妖精捉了去。”

寧長久道:“身邊不還有一位降妖大神官麽?”

陸嫁嫁輕哼道:“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那……那天晚上,你為何還挽留司命?”寧長久問道。

若當晚司命留下了,他們或許就要睡一張床了,想想還是有些……擠的。

陸嫁嫁道:“還不是為了試探你?誰知道你真的一下子原形畢露了。”

寧長久無奈笑道:“嫁嫁對我可真是充滿了不信任。”

陸嫁嫁道:“誰讓你每次遠游回來,總能帶來點……驚喜。”

寧長久義正言辭道:“我是在給嫁嫁找好姐妹。”

陸嫁嫁睜開眼,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

“下去!”

女子清叱了一聲。

寧長久被踢下了床榻。

等到司命叩門時,陸嫁嫁已合衣坐好,寧長久沏上了新茶,自壺嘴濾下的茶水透着淡淡的青綠色,幽香四溢。

司命看着陸嫁嫁,陸嫁嫁尚穿着素白的,上下一體的薄衫,只在腰間系了一條帶子。

她看着司命,露出了微笑。

“姐姐來了。”陸嫁嫁為司命沏上了熱茶。

司命輕笑着走來,香肩平穩,步态帶着輕輕的婀娜,她端起了茶,抿了口,然後取出一個小錦囊塞到了陸嫁嫁的掌心裏,接着替她合上了五指。

“我走之後,無人能護你周全了,自己多小心。”司命囑咐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冷淡音調裏透着關切。

陸嫁嫁握着小巧的錦囊,用力點頭。

她與司命小聲地說了一會兒話。

寧長久被晾在一邊,笑着抱怨了一句:“到底誰才是夫君。”

陸嫁嫁幽幽道:“我們姐妹情深,用你管?”

寧長久一怔,更無辜了,心想那為什麽我說姐妹的時候,你要把我趕下床去!

陸嫁嫁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道:“反正到時候襄兒問罪起來,都由你自己解釋。我可不會幫你。”

寧長久自我安慰道:“襄兒,嗯……她向來是體貼我的。”

司命好奇道:“趙襄兒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陸嫁嫁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勾勒出一個系着單馬尾,身材嬌小卻曼妙,容顏秀美,漆黑描金龍袍威嚴的形象。

司命輕輕點頭,臉上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哼,再驕傲的少女,充其量也只是朱雀神國的神官,境界實力與自己平起平坐而已。

“嗯,能看上寧長久的女子,多半也是不太聰明的。”司命對趙襄兒表現出了明顯的輕蔑态度。

“……”陸嫁嫁看着她,抿着唇,對她這番話語做出了無聲的抗議。

離別的時刻很快到了。

陸嫁嫁起身,為寧長久與司命與送別。

寧長久擁了擁她,她也将對方環在臂間,柔軟相抵,

司命懶得看他們耳鬓厮磨,獨自走出門去。

萬妖城不允佩劍,她也不會去強撞規矩,出門之後,她手指一動,一道流光便自九幽殿的頂樓飛出,黑劍于劍鳴清嘯間懸至身前,悠悠落地,定入了庭院之中,如鎮災之器,紋絲不動。

寧長久出來時,滿院梨花已成粉末。

他看着司命的背影,輕聲道:“走吧。”

司命嗯了一聲,她将那張彩繪的妖狐木面具附在臉頰上,一雙冰眸靜看着寧長久,道:“上一次我們真正并肩而行,似乎還是被罪君追殺的時候。”

寧長久道:“是啊,你從金十字架上下來之前,我從未想過我們竟能成為朋友。”

司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金色刑架上,寧長久與邵小黎對自己的羞辱。

“哼,還敢提起此事?若非奴紋在身,我早已與你算那筆舊賬了。”司命冷冷回應。

寧長久笑了笑,認真道:“或許,這也是你重回神官之位的修行之一吧。”

面具之下,司命的眼眸微微眯起。她被寧長久說中了心事。

一直以來,她确實将這些經歷當做了修行的一部分。

司命說道:“嫁嫁太過善良了,跟了你可真是受罪。”

寧長久無奈道:“宿命奔忙,非我之願。”

“你有想過你經歷這一切的意義麽?”司命順着他的話語問下去。

“想過。”寧長久很快地回答了:“最初我以為我只是在拯救自己,現在……”

他們穿過了庭院,遙望十峰。昨夜的雨雖已停下,但雨霧還未散去,世界隔着雨霧一點點顯露它的面紗,十峰便這樣模糊而安靜地呈現着它們的模樣。

“現在什麽?拯救這個世界?”司命微嘲着,似在譏諷他的幼稚。

寧長久輕輕搖頭,她看了一眼九幽殿,寧小齡正從裏面跑出來,尾巴好似跳動的火苗。

寧長久輕聲道:“哪有那麽宏大。我只是想盡力為她們尋一份安寧。”

寧小齡跑得飛快,一下子就竄到了他們面前,寧長久看着她可愛的模樣,伸出了懷抱去接。

寧小齡嗖得一下跳起,躍到了司命柔軟的懷抱裏。

寧長久沉默片刻,悻悻然收回了手,唉聲嘆氣。

小狐貍在司命的懷中翻滾了幾圈,小爪子搭在隆起的神袍上,她揚起頭,看着司命的臉。

司命此刻也帶着妖狐面具,對視的真狐與假狐看着倒是有幾分和諧。

“姐姐一定要小心呀,取不回權柄也沒關系的,我和冥君商量商量就是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寧小齡輕聲道。

司命微笑道:“放心,這個世上沒有姐姐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

“嗯嗯。”寧小齡用力點頭。

接着,她才跳到了寧長久的懷裏,也是一頓撒嬌打滾。寧長久原本對于剛剛的一幕有些怨氣,但小狐貍實在太可愛,他刻意板着的臉一下子柔和了下來,他揉着寧小齡的耳朵和背脊,道:“好好照顧你師父。”

寧小齡道:“好好照顧司命姐姐。”

寧長久微笑着伸出手掌,寧小齡也伸出手掌,兩人掌心相貼。

……

魚王見到寧長久與司命的時候,是鼻青臉腫的。

它坐在那個鹹魚堆如小山的魚缸前,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寧長久是來幫它搬走魚山的,他看到魚王這番模樣,大吃一驚:“這……誰幹的?”

魚王過去可是五道境界的巨妖,如今修為雖跌,但冥府之後,寧長久将冥卷贈回,魚王連番機緣之下,境界也回漲了不少。而來幽月湖的多半是弟子,那些弟子不被魚王坑蒙拐騙就不錯了,怎會是它的對手?

誰能将魚王揍成這樣?

魚王支支吾吾道:“昨夜我在懸崖上練功,嗯……不小心摔的。”

寧長久将信将疑:“貓能摔成這樣?”

魚王漲紅了臉,辯解道:“還不是因為營養不良!你要是天天吃鹹魚,你肯定比我還鹹魚!”

“……”寧長久無言以對。

魚王說着這話,戰戰兢兢地看了司命一眼。

它對于這個女人是有本能畏懼的,畢竟哪怕是自己巅峰的時候,也遠不是她的對手。

寧長久道:“宗主大人下了特赦令,免去了你欺詐弟子之罪,以後你漁産自由了,但要好好反思,不許再犯了。”

魚王受寵若驚,它看了看他們,問道:“你們是要遠行?”

“噓。”寧長久道:“保密。”

魚王立刻點頭,內心催促着寧長久趕緊‘放虎歸山’。

寧長久幫魚王搬去了鹹魚大缸。

魚王如釋重負,連忙對着司命宗主千恩萬謝,贊美她的英明與善良。

司命嘆了口氣,心想若下一代谛聽真是這玩意,那神明界也是世風日下了。

待到他們離去之後,魚王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它趴在河邊,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青腫,吃痛得嘶了一聲。

它說了慌。

這一身傷并非是不小心摔的,而是打架留下的。

但這件事太過丢人,它實在不忍心說出來——它輸給了一條魚。

就在昨夜,它在洞穴中趴着看雨的時候,一條紅色的魚忽然出現在幽月湖裏,游來游去,嚣張而醒目,看着很是大補。

魚王平日裏沒見過這魚,想着應是過去蟄伏在湖底,下雨天才冒上來的稀有品種。

它在看到魚的一瞬,腦海中便生成了多種菜譜,一邊抉擇着做法,一邊跳入湖中抓魚。

那條魚異常美麗,身姿優美,鱗片如虛幻燃燒的火,尤其是那一對纖薄的,長若鳥兒翅膀的羽翼。

魚王自诩幽月湖統治者,它獰笑一聲,撲向了紅色的魚。但那條外表美麗的魚卻比它想象中能打太多,魚王被它一記甩尾逼退後猶不死心,只當是自己輕敵,再次揮爪而上,接着便是湍流炸響之聲,魚王被魚故技重施,連續猛抽了幾個甩尾,毫無招架之力,啪得摔回了岸上,鼻青臉腫。

它從未想過自封魚王的自己,一生會遇到這樣的勁敵。

不過好歹不用吃鹹魚了……

魚王正想下湖捕獵,卻見那條紅魚幽靈般浮了上來,冷冰冰地盯着它。

“我走還不行嘛!”魚王沉默了一會,正欲悲憤離去。

轉角處,忽有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谛聽,你果然在這裏呀,我聽他們說湖邊有一只貓住在洞窟裏,和我丢的很像,沒想到真是你……你既然回來了,怎麽不來找我呀。”

來者正是喻瑾,她淚眼盈盈地看着白貓,道:“小谛聽,你怎麽瘦成這樣了?對了,你有見到小齡嗎?”

魚王看着白裙的小姑娘,心緒終于明朗了許多,它乖巧地叫了幾聲,跑過去索要食物。

遠處,寧長久看了一眼湖中游曳過的紅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緣由。

昨夜的大雨不是夢境。那是紙鳶化做的紅魚。

這是師尊在替我守護嫁嫁與小齡,讓我安心去尋她的意思麽?

寧長久不敢确定,但他終于放下了最後的擔憂,與司命一同離去。

春風拂面,林間柳條依依低垂,遠望去,其間的新芽嫩若細絨,在綿延至遠處的山道上搖曳着。

司命立在亂石之間,黑袍迎風,月白的繡鞋若隐若現。

她伸出手,于身前信手一抹,繪出了一柄虛劍。

她踩到虛劍的劍尖上。

她是五道境的大修士,由她載人總要快些。

寧長久來到了她的身後。

兩人保持着微妙的距離。

劍破空而去。

“靠緊些,要變快了。”司命清冷道。

寧長久默默貼近。

司命冷笑道:“此處別無外人,這般不情不願的樣子裝給誰看,是與陸嫁嫁做了什麽承諾,心生愧疚?”

寧長久道:“只是有些不适應。”

畢竟過往與人出行,都是由他禦劍或者一起禦劍的。

司命道:“當初夜間,你與嫁嫁罰我的時候,下手何其重,此刻怎麽畏手畏腳的?呵,還有當初吻你的時候,也不見你這般扭捏啊。”

寧長久聽着她微微撩人的話語,狐疑着這是不是陸嫁嫁在讓司命試探自己。

他看着司命背影的曲線,強穩道心,無動于衷,動作僵硬地靠了上去。

“當初不是小黎讓你親的麽。”寧長久随口說着,緩解着場面的尴尬。

司命哂道:“才出門不久,就想着遠在斷界城的小姑娘了?”

寧長久問:“你當初不還想收她為徒的麽?”

“看她對你這般言聽計從,我便沒這打算了。”司命道:“我要收的是徒弟,可不是叛徒。”

寧長久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想着洛書中,她與嫁嫁似乎也險些成了師徒。

她着挑徒弟的眼光……與自己挑師父的眼光倒是蠻像的。

劍氣破空。

風聲清嘯,切斷了寧長久的思緒。

林木被劍氣震動,劇烈地顫了顫,青翠的新葉嘩嘩落下。林中已無他們的蹤影,劍氣的殘影稀釋在了陽光裏。

……

……

古靈宗春光明媚,世界的某些角落卻還下着大雪。

高聳的雪山之間,凜冽的大風一遍遍地搜刮着,風暴摩擦着雪面吹來,攪動着無數雪粒,它們彙聚着,像是從山那頭升騰起的雲,肆意漫起,要将這裏吞沒。

幾個男子躲在一塊巨石後面。

他們凍得渾身發抖,眉毛與胡須間挂滿了冰霜,為首的男子凍得通紅的手死死地扯着貂衣,他将刀綁在手上,目光時不時地越過石頭,去看遠處彌漫的雪,眼神中充滿了畏懼。

他的身體一般埋在雪裏,雪滲透到靴子中,刀子般割着皮膚,他的呼吸很慢。寒冷的氣體經過了身體氣管的加熱後,才緩緩進入到肺裏。

他們是運送貨物的商隊,不幸在這裏遇到了雪災……準确地來說,是龍災。

雪山的王暴怒了,掀起了風暴,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所有的貨物盡數丢失,埋在了雪裏,血本無歸不說,他們也大有可能命喪于此。

為首的男子緊握着刀,他渾身僵冷,腦海中忍不住想着臨別時妻子的反反複複叮囑……算了算日子,孩子都快出生了啊。他曾經信誓旦旦要闖出份事業,平安回去,帶她過好日子的。但現在……

他想起了妻子瘦瘦的面容,想起了她頂着大肚子偷偷去娘家借錢的背影……更猛烈的風在心裏刮了起來,內疚升騰着,翻攪着,男子神色痛苦。

他艱難地睜開了覆雪的眼 ,看了一眼旁邊的人,一個瘦弱的年輕人已經昏死了過去,他手上的皮凍得發皺。背靠着的大岩石上不停有雪落下,砸在他們的身上,要将他們淹沒。

“醒醒……別睡過去。”男子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聲音低沉地喊了一句。

臉被凍得幹裂的年輕人嘴唇翕了翕,他竭力睜眼,低聲道:“我……我撐不住了。你要是能活着回去,幫我照看一下妹妹,爹娘都死了,她……才七歲啊。”

“我自己債都還不完,懶得管你,你自己想辦法活着回去!”男子的話語嚴厲了一些。

年輕人慘笑一聲,道:“去年爹也是死在這條路上的……這是我家的命吧。”

男子看着他面如死灰的臉,渾身顫栗着,他想要喚醒其他瀕死的人,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什麽聲音。

聲音被後面的暴雪聲吞沒了。

男子用刀拄着身體,艱難起身,他的視線越過石頭,看向了遠處彌漫的暴雪,瞳孔中最後的光淡去,他徹底絕望了。

“還是來了……”他的喉嚨裏發出了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

暴雪中,猩紅的眼睛在雪霧中亮起,與之伴随而來的,是巨大的,嶙峋的身軀,那是龍的身軀,是雪山的妖魔……它支着一對冰翼爬出雪海,伸着長長的脖頸,目光掃視過雪原,發出了低沉的,令人絕望的嘶吼。

嘶吼聲蓋過了風聲。

這是此處臭名昭著的惡龍,曾有許多人在它的領地裏殒命。也正因如此,走一趟這條商道,價格也很昂貴,這也是男子選擇铤而走險的原因。

但這條雪龍還是出現了。

男子絕望地閉上了眼,死亡對他而言并不可怕,在未成親前,他并不是什麽好人。如今,死訊帶回家中時妻子的反應,是他唯一擔心的事。

雪龍的聲音低沉地回響着,像是将人拖下深淵的手,男子的呼吸也漸漸麻木。

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之時,他凍得龜裂的眼角,忽然飄過了一道紅色的影。

這道影子在雪中顯得極不真實。

男子遲鈍地睜開了眼。

他環顧四周,什麽也沒有看到。可浩大的風雪明明安靜了許多。

“隊長!”

有人低聲喊他。

男子清醒了幾分,他扭過頭,看到一個矮小的少年艱難站起,指着岩石後面,眼神顫栗。

“看那裏……”他說。

男子從雪中拔起身子,緩緩望向了岩石的後方——那是雪災之龍走來的方向。

鋪天蓋地的大雪沒有真正停下,雪堆積在一條分界線上,無法逾越半步。

而那條雪線上,一個紅裙翻飛的影醒目地凝着。雪災巨龍猙獰的頭骨前,她的身影如此渺小,卻像是焚世的火,讓巨龍都停下了翼行的影。

“女……女王?”男子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這等風采,只有傳說中的女王才配擁有吧……心中屬于生的火焰驟地騰起,男子激動地語無倫次,他立刻去叫醒身邊的人,讓他們晚點死,再支撐一會兒。

紅裙的女子身影淨若琉璃。

她手中的劍亦淨若琉璃。

她浮空而立,衣裙像是狂風中跳動的熾熱火苗。她眉目冷豔,肌膚猶若萬年不融的雪。

她明明渺小,但在雪災巨龍眼中,她卻像是殺戮的凝聚體。

巨龍發出了臣服般的低吟。

“告誡過你多少次了!屢教不悔,留你何用?”女子冷冰冰的聲音穿風透雪。

紅裙與劍撞入了滔天的雪霧裏。

巨龍的長吟聲響起。

那條結界線內,鋪天蓋地的雪洶湧如真正的海浪。

古龍的長吟聲由暴怒轉為了凄厲。

劍光在雪中明豔穿梭,似要将天地都斬開裂縫。

很快,漫天雪霧化作了血霧。

風雪安靜了下來。

雪災巨龍的屍體倒在了雪原上,猩紅的眼睛失去了光。它雙翼被切下,身體撕裂了開來,巨大的劍傷處,滾燙的血液沸騰般流出。

紅裙女子背對着巨大的龍屍走出。

她的劍刃蒙着一層煙塵。

幸存下來的人們在岩石後望着,一眼不眨。他們從未見過這樣淩然決絕的美。

雪越來越寂靜,天越來越亮。霧越來越稀薄,山峰越來越遙遠。

紅裙的剪影漸行漸遠,直至消逝。

衆人終于回神。

“她……她是我們的王?”

“嗯,她是邵小黎。”

第 317 章 給你轉賬

“我是早上在機場,被你撞到的那個人”

“哦,衣服洗好了嗎?幹洗費多少錢?我轉給你”

建國自然不清楚,電話這頭李翺的真實身份。

“那個…因為我不是本地人,所以我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幹洗店,我想能不能我們見個面,然後你直接幫我把衣服給洗了”

“什麽!”

聽到李翺此話,電話那頭立即顯得有些不太情願。

而李翺之所以這麽說,就是為了要找到建國的住處,要不然又如何向她挑明身份,并且告訴她她父親已經過世的消息呢?

“我剛剛回國,對這一帶也不太熟悉,因此希望你…”

“我可沒空給你洗衣服!”

未等李翺說完電話,那頭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語。

“要麽我給你轉十塊錢幹洗費,你自己找地方洗,要麽就拉倒!”

聽到電話那頭建國直截了當的話後,李翺立即無奈的笑了一下,随即暗暗說道:“聽她說話的語氣,有時候真的是跟養父一模一樣,不過為了再見到你,我也只能用點手段了”

想到此處,李翺立即說出了一溜數字。

“你有病啊,念數字幹嘛?”

“張小姐,我知道你們外賣員不容易,我剛才念得則是你的工號,如果我投訴了你,不知道會不會對你造成影響呢?”

“什麽?你…”

聽到李翺此話,電話那頭立即響起了一陣騷亂,很明顯她是去找自己的工號牌了,看來就連建國她自己,都記不住自己的工號,可是這對于擁有過目不忘本領的李翺來說,卻是小菜一碟。

因為在機場被她撞到的那一刻,李翺就已經是下意識的,記住了她的工號號碼。

“行,你牛,你厲害”

電話那頭的建國立即說出了一段地址。

“有膽子你就來吧!”

緊接着一聲噗通響過,對方便立即挂掉了電話,感受到建國的生氣,李翺不怒反笑,随後便立即按照地址,趕往到了建國所在的地方。

可是抵達目的地後,李翺才發現這裏是一片老城區,街道七拐八拐,好似那八卦陣一般,即便是有地址,也很難找到詳細的位置,後來李翺便走便打聽,這才勉強找到了地址所示之處。

“星辰戰隊?”

李翺下意識的擡頭一看,剛好看到那三樓窗戶上,歪歪扭扭的挂着四個LED制作的燈牌,而下面的一行電話,正是建國留給她的手機號碼。

“星辰戰隊!”

李翺一邊看着那四個字,一邊無奈的笑了起來。因為這明顯就是用他游戲ID,所起的戰隊名字啊。

“莫非養父的女兒也玩這款游戲?”

“兄弟,你也是來應聘星辰戰隊隊員的嗎?”

就在這時,忽然一名男子朝李翺走了過來。

“哦,不是,我只是來這裏找個人,怎麽這星辰戰隊還招收隊員嗎?”

李翺饒有興趣的朝來人問道。

“招募啊,我就是在網上看到的,可是沒曾想這星辰戰隊名字起得挺大氣,居然敢用帝國戰隊老大,天若星辰的名字,可是戰隊的工作室卻這麽LOW,十有八九是騙人的,我還是撤了吧”

這人一邊說着,一邊搖頭離去。

這時李翺再次看向了那歪歪扭扭的星辰戰隊四個字,其實這電競界是有明文規定的,也就是不能使用頂級選手的名字,作為戰隊隊名。除非那個隊員就是本隊的,否則就是侵權,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不過這都僅限于能夠參加國際大賽的戰隊,想這種犄角旮旯裏面的野隊,根本就沒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沒人管,當然是名字起得越響亮越好了。

“你就是那個來我們星辰戰隊應聘的隊員吧?”

就在這時,李翺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随後朝其一看,立即便笑了起來,因為來人就是自己養父的親生女兒,張建國。

“可算是找到你了!”

見到養父女兒露面後,李翺終于是長出了一口氣,如今再看少女的模樣,眉眼之間的确是跟自己的養父頗為相像,而且還多了一絲堅毅之色。

“我不是來應聘隊員的,我之前給你打電話,讓你幫我洗衣服的”

“哦,原來是你啊”

建國說着立即便沖李翺上下打量了起來。

“你倒是挺執着的啊,還真的找的我家樓下”

“這也是你給的地址詳細”

李翺一邊說着,一邊仔細的朝少女看了過去,雖已時隔多年,但是李翺依然能從少女身上,看出自己兒時玩伴的樣子。

“詳細個屁,我專門說了個大概的地址,鬼知道你是怎麽摸過來的”

建國這時卻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李翺,心中暗暗說道。

“張小姐,你不是送外賣的嗎?怎麽你還有游戲戰隊?”

“送外賣只是我的業餘愛好,游戲戰隊才是我的正當職業,怎麽?有什麽指教?”

“哦,沒有沒有,我…”

“不對啊!”

就在李翺還想在說些什麽的時候,建國立即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起了李翺。

“怎麽了?”

“我記得我沒跟你說過我姓張啊,您為什麽會喊我張小姐?”

“糟糕!”

聽到建國此問,李翺頓感自己疏忽,因為她的确是沒有給自己說過她姓什麽。

“哦,你在機場的時候給我說了你姓張,你忘了嗎?”

“真的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是的,你說了”

李翺立即斬釘截鐵的回答道,這才勉強圓了回來。

“算了,你剛才說來找我幹什麽?”

“哦,我想…”

“你不用想,我記起來了,你說你讓我給你洗衣服是吧,妄想!我在機場真不是故意撞你的,我最多給你十塊錢的幹洗費…”

“叮鈴鈴!”

正當少女說着的時候,她手中的電話又想了起來。

“喂,哦我知道了,我們快到了,就這樣啊!”

挂掉電話後,少女立即沖樓上喊了起來。

“大嘴、博士、趕快給我滾下來,紅浪漫網吧比賽快開始了”

“你也看到了我很忙的,我真沒空給你洗衣服,你有我電話是吧,一會加好友,我轉賬給你啊”

第 329 章 :我不信!

獨寒看着衆人這副畏懼的樣子,很是滿意。

“這樣才對,看你們這麽乖巧,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們。”

獨寒将手一翻,掌心中央的白色妖修放出一陣幽黃色的光芒,那光芒映向天際,于虛無當中映出一道殿門。

“是天宮秘境的出口!”

燕九看向那殿門上書寫的“天宮”二字。

天宮秘境明明才進行到一半,又怎麽會突然中途結束?

還是說,這門也是天宮裏的諸般考驗之一?

能來到天宮秘境,并且走到最後的大都是人中翹楚,燕九能想到的,他們自然也能想到。

見到衆人猶豫,獨寒更覺麻煩,他怎麽就認識幽天了哪?

“你們怎麽這麽哆嗦,我要殺你們,還用的着弄這些彎彎繞繞?告訴你們,這天地大劫已經來了,出口我也已經給你們打開,你們愛走走。”

獨寒說着就欲離去,他這一番言語卻是驚訝了衆人。

天地大劫!

燕九攔住想要離去的獨寒,“幽天哪?天地大劫已到,他在那裏?”

獨寒拍着肚皮看向燕九,手心裏的眼珠“骨碌碌”的轉着。

“這個嘛,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是……”獨寒的嘴巴惡劣的挑起,“憑什麽。”

“是憑你繼承了那家夥的傳承?還是憑你與幽天的交情?還是說,你願意将我的頭,交出來?”

“看來我是找錯人了,”燕九說着退後一步,她就不信天地大劫以至,幽天會不出現。

見燕九轉過身去,獨寒卻是急了,怎麽他這一手激将法卻是不頂用?

“哎哎哎,別呀,咱可以再商量一下。”

燕九卻是不管,她将雷諾的儲物袋往雷諾那裏一丢,緊接着就禦空離去。

她走的匆忙,只因有一件事急需找幽天确認。

雷諾捧着自己的儲物袋,放在嘴邊狠狠的親了兩口,他的儲物袋呦,就是他心尖子上的那塊肉。

雷諾将這儲物袋在自己腰上重重的系了三道,這才發現燕九已經離開。

“真是不厚道,怎麽也不等等道爺!”雷諾說着緊跟其後,誰知還沒等他禦劍離開,就被人給扯住了衣袖。

那個敢扯道爺的衣袖?

雷諾轉頭一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拽住他的乃是那個無頭人。

“小夥子,”獨寒笑得十分陰險,“聽說你手上有塊鏡子能夠封印妖獸,你有沒有興趣養上一只啊?”

雷諾一聽,當下戒備心起,“你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獨寒呵呵的笑着,“你看我做你這鏡中的護鏡妖獸如何?”

雷諾:“……”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也會輪到我?

燕九穿過那道殿門,天宮外幽天與魔君早已經等在那裏。

“天地大劫已經到來,這消息是真是假?”

“是真的。”

魔君對着燕九回到,“在域外有人複活了神,将天地大劫的時間往前推了千年。”

“神活過來了?”燕九以為自己聽錯了,“神格明明在我這裏,神是怎麽被人複活的?”

“此時說來話長,”幽天道,“神格當中蘊含神力,不需要集齊所有的神格,只需要集齊大半,就能制造出一個全新的神。”

“我擔憂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他在複活神時,給她加入了怎樣的情緒?”

燕九聞言沉默了片刻,“你剛才說複活神的地點在域外?”

域外最多的是什麽,即使不提燕九也能想到,神對人修的憎恨産生了天魔,那最有可能給神加入的情緒必然是——憎恨。

“我們現在怎麽辦?”燕九看向幽天,她希望幽天能告訴她一條出路,讓這天下萬千修士能活下去的出路。

誰知幽天卻是搖了搖頭,“這是仙界避不過的命數,除了硬抗,別無辦法。”

想到修雲在牆壁上的預言,在那最後一副圖裏那被混刻在一起的壁畫。

雖然簡陋,可是那預言裏卻是清晰的刻畫出了一個人,那人站在那裏,與那些天魔遙遙相對,就此,一半的預言裏仙界變成了黑暗,另一半的預言裏,仙界卻是重建了一片光明。

“不!”燕九的态度少有的強硬,“定然還有別的辦法,只是我們沒有想到。”

燕九說着目光越發堅定起來,“我曾見過預言師對于未來的預言,這仙界,明明是存活下來的,所以,不論是神,還是你說的命數,我們都能熬的過!”

燕九不信,她不信命,也不信老天讓她穿來就是為了見證一場毀滅!

“不過在找到這個方法之前,還是按你說的那樣,先把自己的修為提上去。”

燕九說着沒有再多停留,對于她來說,時間已經不夠了。

“喂!你等等我!”雷諾剛出來那扇殿門,還沒來的及喘口氣,又緊跟着燕九的身影追去!

“你怎麽看?”魔君看向幽天,“這天數的變化會映在她的身上嗎?”

“但願吧……”

幽天看着天際沒有言語,山雨欲來,風只能改變雨滴掉落的方向,卻未必能改變雨勢。

“你這次又要去哪?”雷諾看看燕九的臉色。

表情凝重,顯然心情好不到哪去。

燕九停下腳步,她剛才走的匆忙,卻是沒有想好,她低頭沉吟了片刻。

“去昆侖!”

“我們早就該回上界了,在這下界,道爺的修為一直受到壓制,都快難受死我了。”

雷諾說着看向燕九,“快把你那界令拿出來吧,道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看看景之,景明。”

燕九挑眉看向雷諾,“看來國師收獲頗豐。”

雷諾摸摸腦後,笑得一臉謙虛,“哪裏哪裏,也就一般收獲,一般而已。”

燕九笑笑不置可否,她看向腳下閃過的莽莽青山,終是選定了昆侖地界,拉着雷諾降了下來。

“到了,”燕九指着不遠處的山門說到,“那裏就是昆侖。”

雷諾聽得一愣,原來燕九指的是下界昆侖。

“這就是惑雲掌門曾經待過的昆侖?”雷諾看向那座簡單的山頭,“怎麽看上去比上界昆侖還要……不拘小節?”

“你莫忘了,你是劍修,對于外物的執着,反會阻礙了你的劍意。”

燕九看向眼前的石階,“進去吧,當年惑雲就是從這石階上走進去的,此臺階名為——問心……”

第 320 章 約談

這些都是一豐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以前就講過,他對于自己的穿越能力,絲毫不覺得是不可以說的秘密,只要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和利益,這些都是小事情。

甚至就連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對劇情的了解,只要碰到值得信任的人,一樣可以告訴。

一豐就是那種如果穿越到漫威,就會想辦法找到古一法師,把自己看過的電影完全和她講一遍,然後一起商量着日子該咋過的人。

何況他有随時離開所在位面的能力,玩脫了就跑,有什麽害怕的。

至今為止,他将這個能力告訴過梁山泊的一衆達人們,因為他們值得信任,并且如果不獲得達人們的信任,根本不可能得到真傳。

後來又告訴了柱間,因為柱間是個值得拉攏的高級打手,在共同利益之下,有柱間幫助,一切都會順利很多。

但是柱間現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一豐和柱間合作的時候很欣賞有一個能力強的夥伴的時候的順利感。

現在他很想再找一個打手(劃掉)夥伴,本來愛德懷斯并不在名單上,但是當魔法紅寶石選擇愛德懷斯當契約者的時候,一豐就決定将愛德懷斯納入考慮了。

紅寶石肯定會把一些平行世界的消息告訴愛德懷斯,即使紅寶石并不清楚一豐的能力,第二法她還是了解的,Fate世界的東西也肯定會告訴愛德懷斯。

一豐打不過愛德懷斯,獲得紅寶石的愛德懷斯實力肯定會進一步增加,打不過就讓她加入吧,只要利益統一了,一切都好說。

愛德懷斯還真沒有料到一豐會主動向她發出邀請,稍微愣了一下,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頭問了一下漂浮着的紅寶石:

“Ruby,你怎麽看?”

紅寶石很興奮:

“這麽有趣的事情Ruby當然贊同了,老爺子的第二法可厲害着呢。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如何用出第二法的,但是能在平行世界之間轉移,也不簡單了。

Ruby想見識更多的世界,想和契約者一起經歷各種事情,只要愛德懷斯沒問題,我還是建議你多接觸一些平行世界的事情的。”

愛德懷斯陷入了思考,而一豐也知道這個事情不是立刻能想出來的,所以主動将自己經歷過的幾個世界中發生的事情和愛德懷斯講了起來。

每個世界都點到為止,将各個世界的特點說出來,講點故事背景,又不透露底牌。

煉金術、達人、鬼、魔術、忍術、帝具……聽得愛德懷斯津津有味。

常年在高山上呆着,娛樂全靠大鍋蓋收到的無線電視,電源主要靠後院的發電機,愛德懷斯對其他世界的事情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就這樣,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講,另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聽,兩人喝了兩壺茶,吃了三盤點心後,一豐開始講解魔術的基礎。

這就是預先支付的報酬了。

這些知識,一豐甚至都沒有和黑鐵一族的其他人分享過,只有學習了帕拉塞爾蘇斯幫忙改造的魔術基盤,才能學會如何在沒有魔術回路的情況下使用魔術。

現在如果将這些知識擴散出去,必定會沖擊現有的伐刀者體系,帶來大量的麻煩。

而自己的哥哥一輝和妹妹珠雫未來的發展方向,魔術都幫不上大忙,一份也就不着急傳授。

但是這份“不密之傳”對愛德懷斯來講卻不算什麽,因為愛德懷斯手裏現在有第二法的作品,魔法紅寶石。

魔法紅寶石本身就是頂級的魔術禮裝,也掌握了很多魔術知識、魔藥知識和亂七八糟、不知道出于什麽理由被寶石翁加進去的功能。

她甚至能幫助契約者将血管和淋巴管暫時作為魔術回路進行運作。

像愛德懷斯這種資質的人拿着萬華鏡魔杖的人根本不用擔心魔術基盤的問題。

這樣的話不如賣個空人情,直接将魔術基盤教給她。

畢竟能自己達到、和靠着某種裝備達到,還是有不小的區別的。

愛德懷斯聽得很認真,一豐教得也很仔細,轉眼就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了。

一豐留下一本帕拉塞爾蘇斯教導的時候的筆記,告辭離開,并且約定明天下午再來,愛德懷斯也沒有挽留。

第二天下午,同一時間,一豐再次登門拜訪。

愛德懷斯和前一天一樣迎接了他,不過這次穿的又是随意的便服,并且準備了新出爐的點心作為下午茶。

一豐接着昨天的話題,繼續講故事,并且繼續講着魔術的基本。

愛德懷斯仍然安安靜靜地聽着,也不打斷,也不提問。

魔法紅寶石最開始聽了一會,就無聊地吧無限電視接收器的連線插在自己背後,開始通過無線電視收集信息去了。

仍然是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一豐再次告退,并且約定了第三天下午再來。

第三天下午,剛剛見面,愛德懷斯已經可以使用強化魔術了。

有了強化魔術,伐刀者的被魔力強化的身軀能在魔術的幫助下更進一步,這也是一豐之前以較愛德懷斯更低的魔力、用比愛德懷斯的固有靈裝硬度要差的人工打造的“刃誠丸”和她對拼的底氣。

雖然還不純熟,但是強化魔術這個對現代魔術師最重要的基礎魔術,對任何一個伐刀者來講,提升都是顯著了。

現在的愛德懷斯的戰鬥力,立刻比幾天前比試的時候強上了一截,如果再次比試,一豐的勝算将進一步降低。

不過一豐不在乎,他不教的話紅寶石不會教嗎?而且愛德懷斯變強,對一豐來講又沒有什麽損失這。個餌已經撒下了,效果馬上就會有。

果然,看到魔術前景的愛德懷斯,開始對一豐的邀請做出回應了。

“我考慮過了,決定嘗試一次,和你前往其他平行世界,進行一次探索,并且建立互相幫助的關系。

也感謝你把魔術的秘密告訴我,這些對我來講很重要。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事情,也請務必提出來。”

按照魔術師們的定義,愛德懷斯看樣子是要往魔術使的方向發展了。

她能下這個決定也很不容易,畢竟來往于平行世界,必須有一豐幫助才行,如果一豐把她扔在平行世界,她就回不來了。

兩人的合作需要不小的勇氣才行。

一豐知道,愛德懷斯的好奇心已經被引動,利益的追求也已經出現,兩人的合作也就有了可能。

“那麽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吧。

說到需要幫助的事情……還真有一件。

過些天,麻煩你出手,幫我殺一個人吧。”

一豐看着愛德懷斯的雙眸,說出了了不得的請求。

第 329 章

範錦華的做法讓黑狐和娜莎都有些驚訝,在她們兩個人看來,範錦華不像是找人要幹掉和豐集團,倒像是自己要成立個傭兵組織,而且是要往大裏發展。

範錦華并沒有對她們解釋太多,他想很多事與其喋喋不休的解釋,還不如自己去做出來,對于很多人來說,結果遠遠大于過程。

範錦華找來了施工隊伍,在征得娜莎的同意後,拆掉了這裏的二層木質房屋,改換成水泥澆築,在沙灘的前方,緊靠着山的腳下,圈出一個大院子,在院子裏面蓋上了東西兩棟二層樓房,正北面是一棟三層樓。

建築一天一天的都在不斷的推進,範錦華也沒有閑着,帶着黑狐去找到了當地的武器商,從那裏購買了一批武器,随後又購買了一些非常先進的通訊設備,防彈衣,迷彩服,作訓靴,等一些專用的東西。

娜莎在家裏,繼續為範錦華聯系新的成員,如果有合适的就會邀約他們前往本市,在和範錦華見面之後,決定他們的去留。當然這可不是每一個人來範錦華都會留下的。

這天範錦華又去看了兩個人,一個滿面紅光,看上去非常的精神,另外一個則有些病态,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或者說是有點像是病秧子,這不應該會是退伍士兵的樣子,範錦華湊到他的面前,仔細的看過他的身體:“你身體不舒服嗎?”開口直接問道。

男子盡可能的瞪大眼睛,對着範錦華搖搖頭:“沒有,我很舒服。”十分肯定的做出回答。

範錦華挑下眉毛:“那你是吸毒人員?”繼續問道。

男子楞了一下,急忙搖搖頭:“怎麽可能。”做出回答的時候,眼神都有些飄忽,不斷的拱鼻子,這些都足以說明他在說謊,或者說他在盡可能的隐瞞什麽。

範錦華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的袖子推上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針頭孔。

看到這些,範錦華用力I的放開了他的手:“對不起,你不适合在我這裏。”對他直接做出回答。

男子聽完,一把拽住範錦華:“為什麽?”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解和憤怒。

“因為我絕對不和吸毒人員打交道,而且我的團隊裏面不能有這樣的人存在,明白了?”

“法克,我的法克。”男子忍不住的大聲叫罵起來。

範錦華一把推開他:“你走吧。”低聲呵斥道。

男子突然間掏出自己腰間的手槍,頂在了範錦華的眉心處:“你他麽實在逗我嗎?我這麽老遠的跑過來,你竟然說不要我就不要我?”剛剛還在畢恭畢敬的樣子,如今卻原形畢露,一張極其扭曲的臉看着範錦華,仿佛範錦華在敢說個不字,自己就要開槍一樣。

黑狐和另外一名男子,兩個人急忙紛紛拔出槍指向他:“放下武器,碼的,快點放下武器。”呵斥道。

“去你嗎的,你們今天要麽同意讓我加入,要麽給我拿五十萬,否者我今天一槍打死他。”男子大腦應該是出現了幻覺,他說話的時候,好幾次都想要扣動扳機,看的黑狐一陣陣心驚肉跳。

範錦華也知道被這個吸毒的瘋子這麽拿槍頂着,很可能會出事,自己上次沒有死成,這次可不想死在一個瘾君子手下。

咣咣咣!

快速轉身對着男子的腹部揮動了拳頭,拳頭正中男子的腹部,一記重拳打的他接連向後倒退。

黑狐馬上一個疾步向前,範錦華急忙伸出手攔住了她。

對着黑狐搖搖頭:“沒必要殺死他。”說完轉身走向被打的男子,來到他的身旁,從兜子裏面取出一千美金遞給了他:“這些錢我想足夠你來回的路費了吧,拿着它趕快離開這裏,從今天開始別再讓我看到你,下次再看到你,我可不敢保證你還能不能活着離開。”說完這些,範錦華對着黑狐和自己剛剛招來的一名新人,擺擺手,帶着他們兩個人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之後,三個人開車開到碼頭,娜莎已經為他們購買了一個新的游艇,方便範錦華去做這些事情。

範錦華一直都認為娜莎絕對是一個好的左膀右臂,現在看來,他的眼光一點錯沒有。

黑狐聽到範錦華贊揚娜莎,馬上提出疑問:“我難道不是一個好的左膀右臂嗎?”

範錦華聽完,兩眼一瞪,挑起眉毛:“你是,你當然是了。”急忙做出回答。

自己誇一下對方,都會遭來争風吃醋,哎。

半個月之後,範錦華的小隊已經正式組成,他們一共來自七個國家,曾經服役于各個國家的部隊,通訊兵,醫療兵,狙擊手,突擊手,爆破手,可謂是應有盡有。

小島的建設依然在緊張有序的進行着,這一天早上範錦華集合了所有人。

面對着七個人,範錦華開口說道:“今天我來說一下這裏的規矩,如果你們能夠接受,那麽就留下來,如果不能接受,現在離開我絕對沒有任何的意見。”

大家紛紛點點頭,很多人對于範錦華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們卻看到過範錦華做一些事情的做法,這些讓他們都感覺這個人很不錯。

“第一,在這裏必須要服從我的命令,記住,只能是我的命令。”範錦華伸出一根手指非常嚴厲的說道。

“如果你們要是沒有服從我的命令,擅自執行任務,或者說背着我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被我知道了,後果一定是非常的嚴重。”

“第二,在這裏必須要團結,不允許有任何的內戰。”

“第三,你們之前的所有通訊設備必須全部銷毀,我會為你們派發新的設備。”

“第四,如果有意見當面提出來,我不希望聽到有人背後議論。”

“這四點聽上去好像非常的簡單,其實也非常的困難,我希望你們都能夠認真的考慮一下,考慮清楚之後再給我做出回複。”範錦華說完,走向一旁,獨自坐下來。

七個人相互看着彼此,紛紛嘀咕起來:“這裏的要求好像有些多。”其中一個人說道。

036:影子小隊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