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皇宮下的背影

陰暗的閣樓裏,宋側握着一個一尺多長、篆刻滿銘文的銅杵,快步走過皇宮幽暗的廊道。

因為取杵之時,皇帝屏退衆人,所以此刻外面的喧鬧一時間還未來到這裏。

因為他沒有皇血的緣故,那杵已将掌心灼燒得紅腫,只是宋側依舊緊握着,神色平靜得近乎淡漠。

他想起了方才皇帝看着自己震驚而慌張的模樣,不由地笑了笑。

“當了十多年國君,空學了些粗淺的帝王心術,沒一點長進。”

他嘴角冷冷地勾起,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倒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血光。

他按着早已推算過無數次的路線,朝着皇宮的後方走去。

行走了數十步之後,他從襟袍中摸出一個圓環,那環上面挂着四把鑰匙,這些鑰匙可以打開通往後方殿門必經之路上的鎖。

今天清晨,他借着迎接仙人的名義,便在外城從暗衛手中悄無聲息地接過了這些鑰匙。

那時他看着這些已然複刻好的鑰匙,才明白這件事原來已暗中籌劃了許久。

只是那個年輕的陛下始終渾然不知。

只要無人阻攔,接下來的道路對于他來說便是暢通無阻。

直到他越過了第一扇門,混亂的聲音才終于從後方響起。

“宋側!你既無皇血,奪這焚火杵有害無益,別發瘋了!”

“陛下仁厚,此刻回頭,尚有餘地。”

身後傳來了渾厚的聲音,說話之人與自己相隔尚有很大一段距離,只是內功深厚,傳到了耳中。

宋側不為所動,走過幽閣,打開一扇門,通過之後反手将其拴上。

那些高手很多雖是皇宮的暗衛,但論對于這宮殿構造的熟悉,都不如他,這宮中許多暗門暗道設計精巧,恐怕連皇帝都不算清楚。

那大門之後,追殺聲遙遙地傳來。

宋側快步走過這條廊道,廊道的盡頭是一間屋閣,他打開屋門,然後快而精準地數了下地板的順序,用焚火杵的尖端翹起了某塊地板,走進了其中的暗道。

而此刻,皇帝正癱坐雨中,幾位宮女簇擁過來,将他從地上扶起,小心翼翼地攙入殿中。

龍袍被雨水淋濕,皇帝容顏蒼白,口中喃喃自語着。

對于宋側,他一直是信任有加,他為何要反自己?難道只是因為朕讓他去拔了一次杵?

不可能……難道說……

皇帝扶着額頭,只覺得腦袋一直疼痛,他跌跌撞撞起身,一把推開宮女,大喊道:“來人啊,把宋側抓過來,朕要親自審他!”

宮女連聲道:“回禀陛下,禁衛高手已然去捉拿,那反賊并無武功,應該很快便能緝拿。”

看護皇帝的高手也道:“宋側莫非是某位親王的私生子?要不然沒有皇血怎能驅動那物?”

皇帝怔了怔,随後連連搖頭道:“不……不,宋側,宋側不可能,他一定是順從于誰……”

“會是誰……”

皇帝抱着頭,神色痛苦:“那些高手平時不是說的一個比一個厲害嗎?如今怎麽都是酒囊飯袋,一個宋側這麽久也擒不住?”

皇帝大口地喘着氣,那種被人背叛的痛苦壓迫着他的心髒,他眼睛微紅,憤怒至極:“廢物……你們抓不住,朕自己去抓!”

年輕的帝王聲音嘶啞着直起身子,向着宮殿外面走去。

宮女想要阻攔,一位聞聲而來的大臣卻是壓了壓手,示意他們都別動了。

皇帝再次走到了宮門外,他轉過身,身後那些原本看着自己的人或低頭或移開視線,整個宮殿中似都回蕩着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皇帝終于清醒了幾分,他冷笑了一聲,衣袖飄蕩,道:“你們……不會也要叛朕吧?”

那臣子嘆息道:“臣等只是希望陛下可以冷靜,如今皇城內憂外患,我們絕不可自亂陣腳,那宋側雖拿了焚火杵,但絕對走不遠,陛下不該如此驚慌的。”

皇帝看着他,怒道:“若那杵落入其他人手中……若那杵落入朕的某位弟弟或叔叔手裏……唉,早該将他們殺絕的。”

禁衛答道:“今日戒備極其森嚴,皇宮附近絕對沒有其他人。”

皇帝冷笑道:“那宋側此舉為何?他是傻子嗎?”

皇宮中再沒有人應答。

皇帝看着外面的大雨,雷電驚起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照得一片慘白,接踵而來的雷聲裏,皇帝的呢喃聲弱不可聞。

“你們可知道那朱雀焚火杵究竟意味着什麽?你們可知道……這皇城底下有什麽?若是将朕逼急了,朕便将那個東西放出來,到時候什麽瑨國榮國,我趙……要與南州共亡!”

雷聲消逝,他的後半段話便清晰地回響在宮中。

他忽然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他,哪怕是宮女,也怯生生地擡起頭。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哪怕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也不該說這種話的。

他想要說些什麽彌補自己的威嚴,但是那一瞬,他的腦海中有靈光閃過。

“老妖怪……皇宮戒備森嚴……”他忽然大喊道:“誰說戒備森嚴?那裏,那裏就沒有任何兵衛把守!”

“陛下說的是……”

“正殿後面有口井!”皇帝篡緊了拳頭:“那裏可有人設防?”

其餘人愈發不解,“陛下是說正皇道上那口井?”

“便是那個!”皇帝斬釘截鐵道。

那大臣啞然失笑:“那井便在路當中,日日有這麽多人從旁經過,哪有什麽怪異之處?”

皇帝恢複了冷靜,他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你們知道個什麽?來人!随我去捉拿宋側。”

……

……

皇宮的後門打開,兩個杵戟而立的侍衛先是緊張地擺出對敵的姿态,随後撤了回去,恭敬道:“宋大人。”

混亂還未傳至這邊,他們并不知道宋側已然是皇宮中掘地三尺尋找的罪人。

宋側點了點頭,向着前方走去。

其中一個侍衛看着他,皺起了眉頭:“宋大人此去何處?為何會從這裏出來?”

宋側随便答了一聲:“陛下交待了些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宋大人,需要為您打傘嗎?”

宋側擺了擺手:“不必,繼續守崗,莫要多言。”

那侍衛連忙噤聲,另一人卻注意到了他的手,小聲嘀咕道:“你看……宋大人手中拿的是什麽?”

那人壓低了聲音,“應該是皇宮的重寶吧……”

“不對啊,這扇門已許多年沒有打開,當年統領交待過我們,這只有陛下持宮中的無上貴器才能打開,宋大人怎麽……”

“該不會有變?”另一個的神色立刻變了。

宋側對于他們小聲的交談置若罔聞,三言兩語之間,已然遠遠地走去,一直到那道路中間的古井處停下。

為防止宮女失足,那井井口很高,還圍有玉栅欄,因為這裏距離長香殿很近,所以宮裏的宮女們時常會來挑水,幾十年也相安無事。

這口井看上去可以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些。

這位平日裏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宋大人神色無比肅然,他在井邊跪了下來,雨水浸透雙膝,手中的銅杵雙手奉上。

那兩個侍衛終于察覺到不對,正當他們要去宋側那邊看看他究竟搞什麽名堂時,皇宮的側邊,馬蹄聲如雨水般驚響。

宋側擡起了頭,視線越過茫茫秋雨,看着那一隊趕來的人馬,微有詫異。

為首的皇帝一身龍袍,見到宋側之後,他拍手稱快,翻身下馬,怒視宋側:“好啊,你果然在這裏!”

“陛下果然英明神斷。”有人附和。

皇帝厲聲道:“別廢話,趕緊替朕将他拿下!”

緊随其後的人馬很快圍了上去。

皇帝冷笑着看着他,道:“宋側,你究竟是聽命于誰?呵,讓朕猜猜,趙世秋武藝雖高,但此刻遠在岷城,趙安雖有智才,朕始終派人盯着,并無情報傳來,趙石松是朕叔叔,自小待我很好,且也向朕承諾做一個富貴王爺……朕愈發好奇,你等的人究竟是誰?”

宋側看着他,笑了笑:“陛下能猜到臣來此,看來還不算傻。”

皇帝皺眉,瞳孔中噴薄怒氣:“殺了他,奪回朱雀焚火杵,你要等的人,朕替你等!”

無人動手。

皇帝轉過身看着他們,不解而憤怒道:“怎麽?你們也要反?”

“哎,趙複……”

秋雨如豆,噠噠的砸落凡間,激起一片嘈雜聲響。

一個聲音忽然想起,很清很淺,但那一刻皇帝卻覺得自己聽不到雨聲了,他木然地轉過身,看見那古井的井緣,不知何時坐了一位黑裙絕美的少女,她正幽幽地看着自己,輕輕地晃着裙下露出了一小截白暫的腿兒,細美的眉目間,笑容柔和。

“趙複,很小的時候我便說你是蠢貨,如今看來,當時的話确實傷到你了,這麽多年,你還是一直喜歡自作聰明。比起你那兩個弟弟,你除了生得早了些,還有什麽能耐?”

少女平靜地說着,語氣沒太大波瀾,不似質問也不似責罵,只是閑來一敘。

皇帝看着她,恍然又想起許多年前,他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小女孩,用一種天真而無辜的語氣說自己蠢。

他始終告訴自己,這位妹妹雖號稱神子的女兒,但還小不懂事,且童言無忌怎麽能當真?

直到這一刻,他發現這麽多年,他原來一直當真了,他始終想要證明,證明自己不比父王,也不比那兩個弟弟差半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猶自不解:“趙襄兒……你不是在國師府嗎?怎麽……”

他忽然想起了那口井的傳說,心底也罵了一句自己蠢。這些年他對于父王臨終時告訴自己的秘密,一直将信将疑,此刻想來,那些應該也不是父王将死時的胡言亂語。

趙襄兒對他眨了眨眼,好似在說這皇宮哪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宋側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苦笑道:“殿下,臣拿着這個,吃力的很啊。”

趙襄兒冷哼道:“二十多天前,你沒能救得我娘親,此刻讓你多跪一會又怎麽了?”

宋側嘆了口氣:“是,殿下。”

皇帝依然不明白,“宋側究竟是何時效忠你的?難道你們之前都是在演戲?”

宋側道:“陛下你錯了,這麽多年,我從未叛過娘娘,先前你們圍殺乾玉宮,我也只是有心無力罷了,如今殿下回來,自當效忠殿下。”

皇帝道:“朕派人盯你,巫主派你盯你,竟還是盯不住,此事如此周密,你們究竟何時開始密謀的?”

宋側答道:“數天前,小将軍府,殿下曾經來過,臨走之時,衆目睽睽之下,她替我理了理衣襟。”

那時,她将一張字條貼在了自己襟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

趙襄兒看着被大雨澆透的落魄帝王,微笑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皇帝看着她,道:“你不會不知,唯有皇血可以驅動此杵,莫非你真是父王的私生女?”

“皇血啊……”趙襄兒眨了眨眼,她終究從宋側手中接過了朱雀焚火杵,握在掌心,目光注視着焚火杵的尖端,道:“你可知道什麽是皇血?”

皇帝一愣,他沒想到趙襄兒會有此問,他道:“皇血自然是我趙王室開國起傳承下的血脈。”

趙襄兒輕輕搖頭,以焚火杵的尖端劃過自己掌心,鮮血流出,滴在那銅杵上,那血滴在光滑的杵面之後,竟滲透了進去,接着,那銅杵亮了起來,每一個銘文都透着猩紅的光,仿佛那是一個迷你的中空銅爐,其中的炭火被她的鮮血點燃。

皇帝目瞪口呆:“這……怎麽可能?你到底是誰?”

趙襄兒看着手中的杵,滿意地笑了笑,她望向了皇帝,平靜道:“皇血是仙人賞賜你們趙家的血,我是仙人的女兒,皇血當然便是我的血。”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皆震驚無語,唯有宋側叩拜了下去,他終于消除了心中最後的疑慮,心悅誠服。

皇帝踉跄後退,顫抖地指着她:“你……娘娘難道真的是……我們殺了……”

皇帝捂着自己的心口,語無倫次。

趙襄兒握着燃燒着的焚火杵走了下來,她的背後,隐隐約約勾勒出了一對燃焰的羽翼,漫天大雨落在她的身邊皆被蒸成茫茫白氣,再沒有一滴可以落到她的身上。

“先帝當初早有廢你的打算,只是心仁……”她走過皇帝的身邊,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淡然地嘆息道:“這趙國,本就是娘親暫借給你們的,如今國厄當頭,你既無能為力,我便代她收回了,趙複,去你的長香殿好生歇息吧,別來煩我。”

大雨中他們擦身而過,皇帝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在風吹雨打中愈顯悲涼。

趙襄兒停下腳步,看着那些尚立在雨中的衆人,問:“你們呢?”

幾乎所有人都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此刻沒有殘陽只有大雨,少女的衣裙也不見血。

但人們皆不由自主地分開了一條道路。

趙襄兒自人群中經過,向着宮中走去。

“宋側願永随殿下之側。”宋側高呼一聲,額頭叩地,重重一拜。

那一幕像是霜風吹殺百草,面朝着少女背影的人們,蘆葦般齊齊傾倒了下去。

第 16 章 :一個小道士的故事

光線暗淡的天地間,皇宮在群殿深處顯得沉寂,那深遠的屋頂猶如鲲鵬延展出的翅膀,雨中的琉璃瓦片流着不靜不喧的色彩。

宮內的落地宮燈皆已亮起,年輕的皇帝陛下站在纏龍的金柱旁,眺望着雨色。

他回想起方才那頂青花小轎入宮的場景,自己身為一國至尊,那轎中女子卻連下轎一見的禮節都沒有,似看不見自己般朝着宮殿深處駛去。

幸好那些臣子或低頭或匍匐,應該也沒有人見到自己尴尬的一幕。

他嘆了口氣,回想起那白幔青花之間的那抹流光魅影,心中悸動,雖未謀面,卻也覺得自己後宮中那些女子都成了胭脂俗粉。

只可惜自己無緣仙道。

思緒之間,只見遠處臺階下,一個人影慌慌張張地向這裏跑來。

“宋側?”皇帝眯起眼,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那宋大人未打傘,提着有些累贅寬博的下襟,頂着秋雨跑了過來。

“宋愛卿今日來見朕,怎的這般匆匆忙忙?”皇帝将手按在身前,言語溫和地看着他,不慌不忙。

宋側跪地行禮,“參見陛下……”

皇帝将他扶起,替他撣落了撣衣服上的雨水,問道:“可是有大事?”

宋側焦急道:“方才得到密報,今日卯時,便有一批刺客潛入皇城,如今想來已散入皇宮之中。”

皇帝眉頭一皺,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可查到他們的來頭?”

宋側道:“大部分刺客皆來自宋國,其中一位極其招搖,有多位密探在不同的地方目睹了他,據情報,那是瑨國的第一刺客……彩衣鬼。”

皇帝心頭一緊,他看了看四周,強自鎮定道:“誰放他們進來的?他們進來是要殺誰?”

宋側立刻道:“已經查到,多彙集于國師府外!”

皇帝聽到國師府三個字,心中了然,很快松了口氣,表面上卻假裝不知,悲痛道:“國師雖已年邁,卻是我趙國的肱骨之臣,這些瑨國歹人,是想壞我趙國根基啊!據說襄兒妹妹如今也在國師府中……對于他娘親之死,我常心懷愧意,如今這般狀況……是朕無能了,如今朕讓宮中的高手一同圍住國師府,可否救得他們的燃眉之急?”

宋側立刻寬慰道:“陛下在趙國便在,臣今日來見陛下,便是希望陛下嚴防死守,千萬不能讓那些歹人滲入到這深宮之中!”

皇帝輕輕點頭,自信道:“如今我趙之高手盡集于此,廟院之中又有那仙宗女子坐鎮,今日諒他們也不敢來此送死,更何況……”

皇帝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身子微微後仰,語氣中透出了一絲威嚴:“更何況朕手握朱雀焚火杵,若他們真敢來犯,朱雀殺陣一起,朕在這皇宮之中便有若神明,又有何懼?”

宋側聞言,顯然也松了一口氣,附和道:“陛下所言極是,是臣多慮了。”

這是血羽君還未登城時,發生在皇宮之中的一段談話。

年輕的皇帝陛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看着昏昏沉沉的天光下,那逾顯蕭瑟的秋雨,不由又回想起那頂青花小轎,心中的嫉妒與羨豔雜陳着,恨不得此刻便握起朱雀焚火杵,看看如神明高座皇宮中的自己,和那神仙女子究竟誰更勝一籌。

那世外仙宗,當真可以如此目中無人?

宋側立在他的身邊,小聲地禀告着什麽,此刻見陛下望着秋雨,神色蕭索,不由回憶起這二十日自己上下奔波,也覺得心力交瘁,那本該神采奕奕的臉,此刻也盡顯老态。

接着皇宮之外便有巨響,随着撕破長空的鳥鳴聲響起,血羽君臨城的消息如瘟疫般傳開。

隐藏在黑暗中的高手圍繞着皇宮,皆如臨大敵。

年輕的皇帝聽到這一消息之後,在短時間內還未反應過來,接着,他看到一道白虹平地而起,自皇宮的上空掠過,穿透茫茫秋雨而去。

那一刻,他忍不住渾身顫抖,一把抓住宋側的官服,道:“快,随朕入宮。”

宋側顯然也慌了神,那血羽君赫赫兇名在趙國流傳數十年,甚至成了許多婦人吓唬自己孩子的禦用妖怪,此刻傳說照進現實,心底深處的恐懼如幽深井口冒出的寒氣。

“陛下是要……”

皇帝神色堅定,“取朱雀焚火杵,朕要開朱雀殺陣!”

宋側更慌了神:“陛下萬萬不可啊,此物反噬極重,陛下萬金之軀絕不可犯險,不如找位有皇血的親王……”

宋側沒有說下去,因為皇帝轉過頭,看着他的目光裏已有噬人的怒意。

宋側幡然醒悟,知道自己觸了他的逆鱗。朱雀焚火杵是趙開國以來,只有皇帝才能傳承的權柄,哪裏能旁落到他人手中,更何況,讓他人掌握了皇宮大陣,指不定會引發什麽狀況。

皇帝看着他,眼中的怒意緩緩壓下,他嘆了口氣,道:“朕知道宋愛卿也是為朕着想,但朕實在看不得萬民再為那些妖邪所累,今日那血羽君重來,背後定有大陰謀……朕心意已決,不必勸我。”

宋側深深一禮,動容道:“陛下不愧為趙國之君啊!”

皇帝輕輕點頭,道:“別浪費時間了,如今局勢尚能把握,快随朕去取焚火杵。”

宋側微愣,疑惑道:“陛下……此乃國之絕密,臣怎能随意踏入禁地?”

皇帝看着他,道:“那朱雀焚火杵雖是神物,但每取用一次,取杵之人皆會受到反噬……宋大人這數十年鞠躬盡瘁,朕不疑你,随朕來吧。”

宋側立刻明白,皇帝是希望自己替他取杵,而他說的不疑自己,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有皇血,取杵之後也無法驅動罷了……

他心中冷笑,臉上卻一副視死如歸般的從容,他聲音慷慨:“臣願為趙國赴湯蹈海。”

……

……

這是一場暮秋的雨,雨勢再大再急也只是給人蕭瑟的感覺。

許多大樹枝頭的黃葉終于挂不住了,被打落在這場秋雨裏,滿地堆積。

親王府的別院裏,寧長久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雨,寧小齡斜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下墊着黑色的裘襖,身上亦是多裹了些衣物,整個人看上去圓圓的。

“師兄,我害怕……”寧小齡裹緊了身上的衣物,看着那場雨,眼中有深深的畏懼。

寧長久掩上了窗,問道:“怕什麽?”

寧小齡怯生生道:“這城裏肯定有什麽大事在發生着,都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早些走就好了,不該趟這渾水的。”

寧長久道:“師妹,你有什麽願望嗎?”

寧小齡微驚,用身子挪了挪椅子,害怕道:“如今這皇城真這般兇險?”

寧長久笑道:“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寧小齡哦了一聲,她仰起頭,咯噔咯噔地晃動着椅子,邊想邊說:“我想成為一個道士。”

寧長久道:“我們不就是嗎?”

寧小齡滿臉認真道:“我是說那種真正的道士啊,我當然是不夠,嗯……寧擒水也不夠,我想要劍鎮群妖,符敕百鬼……那樣的道士!”

寧長久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問:“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寧小齡抿着唇想了想,只是道:“以前只是随便想想,但是一年前,我結出了先天靈,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幻想清晰了起來。”

寧長久在她身邊坐下,同樣認真問道:“那我現在把你關在這裏,你會不會生氣?”

寧小齡問:“為什麽生氣?”

寧長久道:“如今皇城中有只大鬼,你既然想成為真正的道士,我應該帶你去看一眼的。”

寧小齡連連搖頭:“我也不傻,萬一把命看丢了怎麽辦?”

寧長久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師妹,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你要有什麽困難,盡管告訴我便是,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寧小齡看着他,眸光閃動,欲言又止。

她窩在椅子裏,身體更屈緊了些,道:“我很好啊……師兄,你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你究竟得了什麽機緣,現在變得這般厲害,以前你可是個呆子哩。”

“我沒什麽故事。”寧長久想了一會,說道:“要不我給你講個小道士的故事吧。”

寧小齡點頭道:“好呀。”

寧長久開始了這個故事的開頭:“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道觀,觀裏有七個弟子,最小的那個弟子每天負責給觀裏關門。”

寧小齡問:“觀裏的師父呢?”

寧長久答道:“師父閉關閉了幾十年,從來不管弟子,在那個道觀裏,所有人都聽大師姐和二師兄的話。小道士便是二師兄領進觀的,他很小的時候便看過一份清單,上面将他未來十二載的修道生涯規劃得清清楚楚,包括入門時修習什麽,多少時間修成,什麽時候結靈,什麽時候破境,甚至什麽時候婚配都寫得清清楚楚。”

“這些都是那個師父寫的?人生無常,把一個人的人生安排得再清楚,也總是會有變化的呀。”寧小齡質疑道。

寧長久搖了搖頭:“沒有,那位師尊是真正的神仙,這個最小的弟子按着那計劃按部就班地修行,每一步都與那紙上的條條框框嚴絲合縫。”

寧小齡不相信:“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神仙?接下來呢?”

寧長久道:“接下來,那個小道士便照着師父的安排修行着,十六歲那年,他拒絕了師父給他安排的婚事,只願繼續潛心修行。”

寧小齡眼睛一亮:“這算是變數嗎?”

寧長久笑着搖頭:“不算,這是那十二年的最後一年,在那小弟子拒絕婚事之後,二師兄便又給了他一張新的單子,那是接下來十二年所要做的事,每一條,每一個時間點都無比清楚。”

寧小齡問:“那若是他同意了那婚事?”

寧長久道:“像那樣的神仙人物,無論你怎麽選,她自然都有她的安排。”

寧小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後來呢?”

寧長久道:“後來那小道士便按着師父畫好的軌跡,認真修行,十二年後,大道圓滿,月圓之夜,随觀中六位師兄姐一道飛升。”

寧小齡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寧長久卻遲遲沒有開口,寧小齡訝然道:“沒了?”

寧長久沒有作答。

寧小齡很是氣惱:“這算是什麽故事?這麽無趣!師兄你就是存心糊弄我。”

寧長久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是啊,那樣的人生何其無趣。”

寧小齡不死心,繼續追問道:“那麽那個師父呢?這般神仙似的人物,那小弟子就一眼沒有見到?”

寧長久道:“見到了。”

寧小齡神色微異。

寧長久雙手扶着椅背,聽着外面的雨聲,道:“那小弟子飛升之際,師父破觀而出,一劍穿刺過他的心口,一劍斬碎了他本該圓滿的先天靈,然後那小弟子便被打落雲崖,生死未蔔。”

寧小齡看着他的眼睛,裹在裘衣下的手忽然絞緊了些,她道:“剛剛那個結局雖然無趣,但你也不必編這樣的來糊弄我,世上哪有師父殺……”

說着說着,她忽然沉默了,她看着寧長久,想起了自己和他也險些被師父殺死。

非至親血肉,又有什麽殺不得的呢?

寧小齡嘆了口氣:“那小道士真可憐,若有來生……”

寧長久輕聲打斷:“這世上哪有來生?”

窗外,皇城古鐘的鳴響傳了過來。

不多時,轟隆隆的雷聲也一陣陣響起。

秋風似被秋雷炸起,撞開未合緊的窗戶,雨絲裹着枯葉吹了進來,案上詩書漫卷。

寧長久沒有立刻去合攏,而是沉默地望着窗外。

寧小齡側過腦袋,認真地端詳着他的側臉,明明那麽近,卻像是人在原野上仰望的夜空的繁星,每一顆都是明亮閃爍的幽靈。

只能看見光,看不見皮囊。

……

……

雨勢更大,血羽君叼着紅傘可憐兮兮地蹲在湖邊,它為了節省力氣,甚至沒有以妖力遮蔽秋雨,此刻它渾身淋透,狼狽地像一只落湯雞。

此刻它正欲哭無淚地盯着湖面。

接着它發現,湖面似是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霜,那些霜随浪潮起伏,凝成了更寒冷更堅硬的冰。

天穹之上,雷光時不時照亮鱗片般的陰雲,鳴響聲震耳欲聾。

湖面上的三個身影已然撞在了一起,接着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秋雨裏,視線難以捕捉,唯見靈力掀起的風暴。

而皇城之中,年輕的帝王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他再沒了帝王儀态,一個踉跄地跌進大雨裏,痛聲疾呼:“來人吶!來人吶……宋側,宋側反了!”

第 24 章 對戰

“雨媚,你真是太神了,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鏟除了內奸,這下總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天昊人還未到,聲音就先到了。

雨媚搖了搖頭道:“你啊你,總是粗心大意的,我們現在的處境就不用我多說了,即使內奸已除,也不能掉以輕心。”

“天昊,雨媚說的對,我們總麽也得想點法子吧,不能坐以待斃啊。”華亦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雨媚薄唇開啓,想要說些什麽,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不知道會不會辦成,還是不要讓他們期望太大。

“唉…..只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我們除了這些還能做些什麽?”天昊聳了聳肩,非常輕松的樣子。

即使是死,有雨媚陪在自己身邊,已經是非常非常幸福了。天昊根本就毫不畏懼死亡,只是放不下雨媚而已,無論如何都要讓雨媚好好的活下去。

“現在我們的位置對我們非常不利,不夠隐秘而且很容易讓敵人攻進來。”華亦滿臉嚴肅道。

雨媚和天昊都紛紛點了點頭,這個地方的确不适合駐紮,本來這次駐紮只為了引出內奸,現在內奸已除,現在也該為接下來的事情做打算了。

“現在我們就啓程吧,不能在這裏呆下去,多呆一秒,危險就多一份。”雨媚蒼白的臉,一雙大眼卻非常的有神韻。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天昊立刻否定,雨媚挺着這麽大的肚子,現在是深夜,可不能冒這個陷。

“這個未嘗不是上上之策,我們還是等天亮吧,沒有什麽大礙的。”華亦看着一片漆黑的外面,陷入沉思。

雖然內奸除去了,是一件好事,但是也意味着匈奴已經發掘到,安插在這裏的內應已經落網,行動也會加快,危險也會越來越近。

“等什麽,再等下去,我們都活不了了,趕緊通知大家,立刻啓程。”雨媚急忙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天亮也許大家都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可是……”天昊為難的看着雨媚。

在這裏多呆一刻逃命的時間就少了一刻,這點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能讓雨媚冒險,不能啊。

“到底是我一個人的性命重要,還是這麽的戰士們的性命重要?”雨媚大吼着,關鍵時刻天昊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我去吧,你留下來照顧雨媚。”華亦說完就走出帳篷了。

“雨媚,你……”天昊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為什麽她就能自私點呢?為什麽就不能為自己多想一點呢?

“好了,別廢話了,趕緊收拾吧。”雨媚有點不利索的下了床,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了。再這裏有争論下去,誰也走不了。

見雨媚這般,天昊也不再說些什麽了,麻利的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快速收拾起來,畢竟這裏是危險地帶,要珍惜每分每秒。

短短幾分鐘時間,大家都麻利的收拾好了,一個一跟着一個,踏着穩重的步伐,聽着雨媚的口令向樹林入口走去。

雖然士兵們有很多疑惑,但最終還是沒有猶豫,聽着雨媚的口令,向樹林走去。

“我們為什麽走這條路?”天昊有點不解,這可是非常漫長的一條路,裏面山無人煙,如果進去了,遲早會死在裏面的。而且都沒有戰鬥,就丢了性命,也太不值了吧。

華亦笑道:“天昊,我們現在無力與他們兵戎相見,只能來暗的了。走這條路,一可以讓我們隐秘起來,二有利于我們作戰。”

雨媚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想到華亦的頭腦如此聰明,難怪爹爹老是在自己面前提起他這個得意右手。

“這不是逃兵麽?”天昊嘴角抽噎着,自己什麽時候變成逃避了?為什麽自己都沒有發掘呢。

“這不叫逃兵,叫權宜之計。”雨媚對天昊扔去一個衛生球,關鍵時刻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真是一個木頭,呆瓜。

“可是,我們還是逃跑了,這就是逃兵啊。”天昊琢磨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問道。

雨媚想死的心都有了,懶得去搭理天昊,對華亦挪了挪嘴,接收到雨媚的心意,華亦走到天昊身邊,拍了拍天昊的肩旁意味深長道:“天昊啊,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天昊揮了揮手,潇灑到:“管他是不是逃兵呢,只要能保護性命,一旦找到機會,就讓那些匈奴們,死無葬身之地。”

“會的!”雨媚露出寒冷的笑容。

“啊!”突然士兵發出慘叫。

天昊他們都非常戒備的看着四周,全都集中在一起,注視着周邊的一舉一動,看着倒下的幾個士兵,心都在滴血。

“所有人都把火滅了。”雨媚命令道。

一眨眼功夫,原本還有點星火,現在一片漆黑,只能感覺到身旁人的呼吸身,卻看不到身邊的模樣。

火一熄滅,士兵們都非常的恐慌,深怕自己身邊的不是自己的隊友,都紛紛推着對方,不讓對方靠近。

“都給我安靜,挨着對方,不要發出任何動靜,只要我們信任對方,就不會有任何事情。不要激動,定命令。”天昊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

經過天昊這麽一說,原本不安的士兵,一下子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紛紛安靜下來了,靜靜的觀察着四周的一切。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看見不遠處有很多的火光,可想而知,那些就是所謂的敵人,不想讓他們存在的敵人。

“現在怎麽樣?”華亦語氣中沒有一絲驚慌。

“把我分給你們的東西,都紛紛拿出來,現在手拉手的不停的向四周擴撒,等完全把他們包圍位置,再根據兩頭人的指揮,他們手一動,你們都相互的傳遞給地方,接着把那等下拉開向他們扔去。”雨媚不急不慢的接着說道:“東西還剩下兩只,就趕緊找個隐秘的地方躲起來,記住一定要結伴而行。”

“是!”士兵們異口同聲說道,接着快速的向四周擴撒。

“雨媚,你給他們什麽東西?”天昊非常好奇的問道,到底是什麽東西,自己怎麽不知道呢?

“我師傅發明的東西,等下你就知道了。”雨媚挑了挑眉,不想現在就透露給天昊。

天昊一直都鄙視自己的所有的師傅,這次一定要他見識到自己師傅的厲害,讓他知道不只有宮裏的人功夫了的,頭腦聰明,江湖中的人絕對比宮裏的人更高一籌。

“好了,我們找個隐秘的躲起來吧。”華亦看了看時間,對雨媚和天昊說道。

兩人都紛紛點了點頭,三人非常默契的手拉手,非常有節奏的一個跟着一個的步伐前進。

“啊……”雨媚肚子撞到一棵樹,發出痛苦的呻吟。

“怎麽了?”天昊和華亦急忙問道。

“在那邊,趕緊給我追。”身後不遠處一位人急忙說道。

接着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向雨媚的方向沖來,雨媚強忍着痛輕松道:“我沒有事情,我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即使聽到雨媚親自說沒事,兩人也非常擔心,小心翼翼的把雨媚護在中間,接着快速的向另一邊走去。

三人加快步伐走着,走了一段路程,就聽見砰砰一聲聲巨響,只見煙火在那些匈奴的位置綻放着。

“這…..這不是大炮的成果麽?為什麽會這樣?”天昊好奇的問道。

蹭着也點點微光,華亦和天昊把雨媚帶入一個隐秘的地方,接着華亦解釋道:“這是雨媚師傅新發明的一種厲害的武器。他小巧便于攜帶,效果雖然也減弱,但是威力還是非常的強大。”

“我真是太崇拜你那些師傅了。雨媚,我為我以前的行為向你和你師傅們道歉。”天昊非常誠懇的說道。

雨媚笑了笑:“沒事,我不會和你一般計較的。”

天昊黑着臉,滿臉的不悅,華亦指着天昊,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聲。

看着那壯觀的場景,直讓天昊和華亦大開眼見,沒有想到這小小的東西,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

“這個東西叫什麽啊?”天昊把炸彈拿在手裏愛不釋手的說道。

“這個叫炸彈!”雨媚自豪的說道,這個名字多麽的有震撼力,簡直全美的表達了它的威力。

“炸彈!炸彈!太有個性了,霸氣,我喜歡。”天昊點了點頭,連連稱贊。

華亦也不禁點了點頭,這東西即霸氣又富有震撼力,簡直是人類的一大突破啊。

“絲!”雨媚驚呼道,臉上不停的冒着汗水。

“怎麽了?”華亦和天昊都紛紛詢問着。

雨媚微微搖了搖頭,接着說道:“也許是剛才驚動了寶寶,現在肚子有點疼。”

“軍醫呢?”天昊急忙道。

華亦拍了拍腦袋,滿臉抱歉道:“我一時間沒有考慮到這個,軍醫也加入了他們當中,這下可難找了。”

“沒,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雨媚笑了笑道,接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天昊和華亦雖然不忍,但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地守護了。

第 7 章 月事

可是等她想起來還有衣服泡在盆裏沒洗時,那衣服卻不見了,她吃了一驚,心想難不成有賊?正待和林大磊說一聲時,眼角餘光瞥見院子裏繩子上挂的衣服不正是那件嘛。她走近瞧了瞧,果然是那件衣服,不是她洗的,那麽必然是那漢子了。

月娘有些不安,不讓她做這些,是體諒她身體不好呢,還是想趁早趕她走呢?她不好意思去問明緣由,只好默默的低頭努力做事,可是……

“我來吧。”如今已是深秋,這洗碗水還是很冷的,她身子初愈,林大磊不想她再受風寒,更何況她嬌嬌弱弱的,哪裏能和那些幹活幹慣了的粗糙婦人相比,于是便拒絕她的好意。

手中的碗被他拿了去,月娘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心中有些失落。咬着唇轉了幾圈,見林大磊開始生火做飯,她小心翼翼的挪過去,蹭到鍋旁邊準備燒火。林大磊又放了一點糖進去,轉身正欲生火,見那嫩生生的小娘子就坐在鍋旁的木凳上,柔柔弱弱的一小團,愈發的惹人憐愛。

“你……”林大磊有些不自然的側過臉去,“廚房有些髒,你還是去屋裏等着吧。”

又趕她走……月娘攥緊了手指,硬着頭皮小聲道:“不用了,我不怕髒的,我可以幫忙的。”不就是燒火麽,把柴禾填進去不就行了,很簡單的樣子啊!

林大磊暗自嘆了口氣,無奈的勸道:“火燒起來會烤的慌,還有,那些柴禾上有很多小木渣,那些小刺最容易紮進肉裏去了,還是我來吧。”

月娘聽聞,更加不動地方了:“萬一紮到你怎麽辦,我沒關系的,我會很小心的。”

林大磊皺起了眉頭,似耐心已經耗盡:“我皮糙肉厚的,自然不會有事。”說着,他又看了眼月娘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細白手指,這麽漂亮的手,豈能讓它變得如同村婦的手一般粗糙?

月娘也順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白嫩的手指,以前最是喜歡自己這雙手指的她,現在卻無比的想要隐藏起來。

最後林大磊還是不同意讓她燒火,月娘只好無奈的回了屋,卻沒有歇着的心思,她站在門內一直往廚房裏看着,見飯已燒熟,急忙走過去幫林大磊端碗。林大磊自是不願讓她接手:“剛燒好的粥,太燙,我來便好!”

月娘不想一直這樣勞煩他人,心想端個碗總不至于傷到她累到她的吧,遂壯着膽子從林大磊手裏接過一個碗,還說道:“無妨的,只這一小段路程。”然後便把碗拿了過去。

那碗确實很燙,因粥是剛剛燒開的,林大磊見她來奪不敢過度掙紮,只得被她接了過去,誰知道月娘從未碰過如此滾燙的熱粥,一時難以忍受,那碗便在她手中打翻,一小半的粥盡數倒在了她的手上。

月娘驚叫一聲,抱着瞬間變得通紅的雙手淚眼婆娑,委屈的不能自已。林大磊嘆了口氣,道:“都說了很燙了……”見月娘紅通通的眼睛很是可憐,只得先給她倒了盆涼水,把手泡進去,又去屋裏拿了以前剩下的一點燙傷藥。

白嫩嫩的小手,指若削蔥根,手若柔荑,故而那一大片紅印煞是觸目驚心,連林大磊看了都覺得定是疼痛萬分的,塗抹膏藥時力度輕的不能再輕,生怕給她痛上加痛。

月娘覺得十分的難堪和自責,本來是想幫忙的,沒想到自己這麽不中用,不僅沒幫了忙,反而還把粥打翻了,這都是他辛辛苦苦去集市上換來的呢。

月娘心中愧疚無比,見林大磊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碗,小聲道:“對不起……”

因鄉下的地都是土,所以并沒有打碎,林大磊把碗撿起去洗了,又重新舀了一碗,回到屋裏時,見月娘還站在廚房門口,滿臉的自責和內疚,于是只好道:“無妨,你也并非有意為之。”見她還低着頭不吭聲也不動地方,遂又道:“痛得厲害嗎?要不要請郎中看看……”

看郎中又得花錢,月娘急忙搖頭表示不用,見林大磊一直緊皺着眉頭望着自己的手,生怕他捉了自己去看郎中,只好快步走回屋裏坐下,默默地伸手拿起一張餅。

雖是抹上了膏藥,但那紅通通一片,看起來很嚴重很痛的樣子,林大磊有些懷疑的坐到了月娘的對面,怕那粥還是滾燙,于是把自己原先舀好的已經變溫了的碗與她面前的換了過來。

月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餅子,擡眼瞄了瞄林大磊剛毅的臉龐,此人不僅對她十分照顧,還很貼心呢!

林大磊卻沒想那麽多,吃過飯囑咐月娘好生照顧着傷勢,便去把碗洗了。月娘這次沒有再搶着做什麽,乖乖的待在屋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如今已近冬至,白天越來越短,林大磊給她買的布料倒可以做兩件棉衣穿穿,只是,過了這個冬呢?

林大磊怕她夜裏冷到,于是便在屋裏生了火,也能讓屋裏溫暖片刻。月娘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到他人高馬大的漢子屈身住在小小的一間廚房裏,遂脫口而出道:“你晚間睡的冷不冷?”

問完她便突然住了嘴,冷她又能怎樣,要他過來一起睡嗎?還是說把房間讓給他?

林大磊停下手中的動作朝她看來,月娘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只聽得他低低地嗓音在屋裏響起:“我皮厚,耐凍,晚間還會熱出汗來,你不必擔憂。”

他既如此說了,月娘也不再多言,只是一點也不相信他還會出汗的話來。門窗都關的嚴緊,屋裏又生了火,身上還有兩床棉被,月娘睡的舒服極了。屋裏和被子上再沒有原先的潮濕味道,讓人格外的心安。

月娘睡的時候是挺好的,但是醒來卻是痛醒的。還未完全轉醒,月娘已是出了一頭的冷汗,腹痛如絞割,她蜷縮着身子不停地顫抖着,被子了已感覺不到熱氣了,渾身冰冷。

林大磊起床做好飯隔了許久不見月娘起來,他猶豫了片刻,只好上前喊醒她,卻無人應答,裏面似有低低地忍耐的呻|吟聲。

他推門進去,見床上露出的月娘一張小臉煞白如雪,連平時粉嫩的唇瓣也蒼白無比,當下也顧不得避嫌,急忙上去察看:“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月娘想開口回答他,無奈剛想說話,下身便突然湧出一股,她頓時紅了耳根,怎麽忘了這事?前幾日發生的變故太多,她又生了一場病,竟把這事給忘了,如今怎麽好意思開口解釋,又想着床上必是被她染了顏色去,便又羞又窘。

林大磊見她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以為是上次落下的病根沒有治好,遂給她掖好被子,準備再去喊李朗中來。誰知剛欲轉身,卻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頭看去,那只手的主人有着白嫩如蓮藕般的玉臂,露出一小截出來,細細的手腕,仿佛一把就能折斷。

“你這裏……可有……不用的布條?”聲音如同蚊子一般嘤嘤,男子一向對于女子的月事一物感到肮髒和污穢,都是避之不及的。可是她如今不在府裏,無人給她準備,她只好問一個大男人要那些東西了,不然,她怕在等片刻,身下的被褥不知還能不能再用了。

林大磊聽她如此問,有些片刻的茫然:“布條?”

月娘見林大磊錯愕的表情,更加覺得難堪,手指緊緊攥着林大磊的衣袖,腹中的疼痛難忍,面目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想來定是痛到了極點。

電光火石間,林大磊似是想到了什麽,那張黝黑的臉色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紅色,他扭過臉去,有些尴尬的說道:“布條……倒是沒有的,不過前幾日你洗了我的些許衣裳,倒可以拿來剪成,若是……你不嫌棄的話……”

用他的衣裳?月娘羞愧難當,這怎麽可以,就算他不嫌棄那污穢之物,可是他本身的衣服就沒有幾件,還要裁了給她做那物件,到時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多少了。再有,想到她那羞人之處墊着男人家的衣裳,總歸是不自在的。

林大磊卻是說幹就幹,他一個獨身漢子哪裏有那種東西,若是去借又怎麽開得了口,再說那小姑娘身子那麽金貴,怎能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嘶啦啦——”他沒有用剪刀之類的東西,直接拿手把衣服撕成一條條的,然後遞給床上的月娘,想着她痛得厲害,一時應該恢複不了,還是先去找李朗中來看看的好。

月娘見他出去,終于松了口氣,她扶着床頭支起身子,以前每次來月事的時候,也會有些疼痛的,但是忍一下便好了,從沒有像這次疼的這麽厲害。

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掀開,果然,床上已有一片紅跡,她咬着牙穿好了衣服。從前這些東西都是丫鬟們做的,她只記得要在布條裏面塞些草木灰,有時也會有棉花之物的。林大磊家裏自然沒有棉花,于是便支撐着兩條打顫的雙腿向廚房裏走去。

所幸林大磊燒鍋的材料都是草木一類,月娘便弄了些灰裝進小布條裏,兩頭用細線系在腰間,此時才稍微放下心來。她又強撐着身體把弄髒的被褥換了,放在屋內隐蔽的地方,記得奶娘說過,男人最忌諱這些東西了。

身上沒有力氣,小肚子一直在往下墜,只好再次躺回床上,閉着眼等着一陣一陣難耐的疼痛過去。

第 24 章 計劃

一豐不緊不慢地将計劃告訴馬斯坦和休斯:

“你可是東方司令部的紅人,和古拉曼中将關系密切,敵人一旦成功,這個國家大多數人都活不了,這個情況下,古拉曼中将是可以拉攏的。

而且,發動兵變的話,就不得不考慮善後的問題了。

直接向那個老狐貍許諾讓他繼任大總統好了,按照我們的計劃,如果他出兵的話,當上大總統本身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其實按照原著,這個老狐貍後來拖着不發兵,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過戰後還是當上了大總統。

畢竟軍政府,誰拳頭大聽誰的,在中央軍打殘了的情況下,東方司令部上位也是正常的。

至于說推馬斯坦或者阿姆斯特朗少将,這倆人一個等級才到大佐,資歷不行,另一個只是在北方出名,和軍方其他勢力關系一般,兩人都不具備一步登天的可能,不如蟄伏下來,立個功,等古拉曼退休了接任。

一豐沒有給馬斯坦反應的機會,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我估計這一段時間,你可能就要從東方司令部調動到中央來。”

一豐揮手制止了想要插話的馬斯坦後,繼續說道:

“這一次,瓶中小人可不是小打小鬧,現在的國土煉成陣可比幾百年前的古國大得多,而且他也不僅僅想要得到賢者之石。

瓶中小人本來就是煉金術從‘真理之門’中分離出來的碎片,他這一次意圖從‘真理之門’中得到更多的‘真理’,為此,他需要五名見到過‘真理’的人作為航向标,人造人把這樣的人成為‘人柱’。

類似人體煉成這類的事情,可以讓煉金術師見到真理。

而見到真理的特征之一,就是會被取走身體的一部分并且能夠使用拍手煉成的方式。”

馬斯坦的眼睛瞪大了:

“那麽艾爾利克兄弟?”

一豐點點頭:

“就是‘人柱’了。對于人造人來講,人柱是非常珍貴的,所以會在不觸碰底線的情況下盡量放他倆一條生路的,所以才會在第五研究所放過愛德華·艾爾利克的。

只有最優秀的煉金術師才有能力進行人體煉成,本來這樣的人就少,見到真理之後,會被取走什麽部位也不确認,如果被取走的是心髒、肝髒呢?死了就不能當人柱了。

每一個人柱的出現都是很珍貴的,而你這樣優秀的煉金術師,就是‘人柱後補’,越臨近他們的計劃,越會讓你們靠近中央。

像你這樣的人才,他們會盡力籠絡到中央,然後到了快要實施計劃的時候,逼迫你進行人體煉成的。”

馬斯坦一時間沉默了,這種命運被擺布的感覺非常不爽,不過一豐鼓勵道:

“其實這樣我們更有機會。

你這次回到東方司令部,就和古拉曼中将進行溝通,把情況告訴他。

然後如果你被調動到了中央,那麽我們就相當于在中央和東方司令部都有人了。

再溝通了阿姆斯特朗少将的布裏克斯,我們就又有了北方的力量,在軍事上,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就夠用了。

阿姆斯特朗這邊,恐怕也需要你負責了,我暫時沒有北上的打算。

不過你直接出面也容易被人懷疑,你這一段時間,最好假裝調查休斯的死因,但是要避開一切敏感的地方,別觸發了敵人的底線被滅口了,我可不一定能及時趕回來複活你。

我們的同盟之中,還有艾爾利克兄弟倆的老師伊茲米,據我所知,這兄弟倆已經去找老師去了,我已經安排伊茲米将主要信息告訴兄弟倆了,這兄弟倆也是我們同一個戰線上的。”

馬斯坦和霍克艾兩人欲言又止,沉默了下來,一豐也知道他倆的想法:

“不要小看這兄弟倆,我知道你們不想把兩個孩子扯進來,但是自從他們見到‘真理’之後,他們兩個就要已經沒有辦法從這個計劃中脫離出來了,與其被人造人擺布,還不如反戈一擊呢。

而且他們倆可沒有那麽脆弱呢。

再說,我比他們倆歲數還小呢,我才十二歲多呢。”

一豐報的是第二輩子的歲數,不過屋裏的幾人都不信。既然有從幾百年前活到現在的家夥和維持幾百年小孩狀态的人造人,眼前這個孩子是不是孩子還真不一定呢。

一豐對幾人懷疑的目光毫不在乎,繼續說道:

“具體計劃我們會在這幾天繼續商量,今天時間已經夠晚了,馬斯坦上校你們倆最好回去,這幾天你們估計還是會被監視,你們只要假裝仍然在調查休斯的死因就可以了。

我這幾天還是會在這裏,休斯也是,剛剛複活,需要休息。

馬斯坦這幾天我們先不接頭,你先整理一下焰之煉金術的資料,過幾天安全之後再見面。”

第 14 章 學習(下)

無盡的夜色就像是一個黑洞,登時就要把羽生給吸引過去,又像是層層疊疊的潮水,從四面八方給他壓力、讓他窒息。

只身一人站在隊伍的最前邊,羽生感受到的絕非孤獨,而是緊張。

不過哪怕他此時是緊張的,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失于冷靜和鎮定,恰恰相反,接下來他的動作絕不會帶着一絲慌亂……如果緊張導致慌亂的話,那麽毫無疑問,慌亂會帶來死亡。

羽生牢牢記下的、能夠把握住的,就是剛剛三筱交給他的術,此時他除了相信三筱教給他的知識之外,并沒有任何其他的依仗,他的選擇只有信任,因此也只能選擇信任。

當夜色之中的敵人邁出一只腳的時候,羽生的雙手就開始動了,他結下了第一個印。

盡管他的動作有些笨拙生澀,但他卻不急不緩,一個印,然後接下一個印。

正常來說,他們應該先判斷一下來犯的究竟是不是敵人才決定要不要動手的,然而羽生絕不會從容到那種地步,判斷來人的身份是他身後的人應該幹的事情,只要他們沒有叫停,那他就不會放棄先發制人的機會。

随後來人的動作,證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因為對方并沒有任何的駐足停頓,也沒有任何的話語解釋,反而是直接以迅猛之态向着這片撲殺了過來。

這時候,在羽生注意不到的身後,三筱和宇智波鏡、水戶門炎的視線輕輕碰觸,三筱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後兩者也就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宇智波鏡的右手探向了自己腰間的忍具包,認真的看着羽生與來敵的動作,準備着随時出手,救下這個年輕人。

可對羽生來說,在這樣的考驗之中,自己有可能會得到幫助麽?他根本沒有辦法确定,所以他也只能選擇依靠自己。

敵人動起來的時候,羽生的印已經結了一半,當敵人接近到三十米左右的時候,他的印已經完成了。而這時候,羽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這樣的距離,極大可能已經超出了忍術的最佳殺傷範圍了,不管他即将使用的是什麽樣的忍術,這麽遠的距離都很難取得殺傷效果。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十分正确,但是卻有些多餘,因為這術根本就沒有釋放成功。

施術失敗了?

再來!

羽生咬了咬牙,重新結印,但他依然沒有取得成功。

這時候,最先頭的敵人距離他已經僅剩十米了。

敵人奔襲的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節奏愈發的緊湊,難以言喻的殺意蜂擁而至,眨眼之間,一雙嗜血的眼睛已然出現在了羽生咫尺之遙。

只見對方單手向着羽生遞出一支苦無,那動作并不刻意,但卻讓羽生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要看上一眼,任何人都能知道羽生是個連入門都算不上的忍者,随手一個動作就能夠殺掉他,因此敵人并不想在他這裏停歇,他需要沖進木葉忍者的隊伍中去,殺掉最有價值的目标——也就是他們保護在最後邊的那個女人。

當那支苦無尖刺上帶着的寒意已經觸及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膚的時候,羽生感到自己周圍的時間仿佛遲滞了,這種感覺他有些熟悉,似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人類都會産生類似的感受。

或者把它叫做走馬燈也可以,無數的場景于回憶在羽生的腦海中閃過,而無比諷刺的是,他所回憶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幸福的時光,到零星的片段閃過之後,他腦海裏最終剩下的是上次自己遭遇相似狀況的片段。

那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情,當時在他對面發動攻擊的人是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間。

随着他的回憶來到這裏,他受傷的肩膀上當時的感覺也随之被喚醒,查克拉的激流穿過他身體的感受,在這時間遲滞的走馬燈之中,被無限的放大了。

“原來,這就是水遁忍術嗎?”這時候,他才真正懂得了剛剛三筱教給他的忍術,也明白了施術成功的前提……是大量的水屬性查克拉,這個高等遁術要消耗大量的查克拉。

最強烈的水屬性查克拉是什麽樣的,羽生已經切身的感受過了,那麽他能夠“模仿”出來嗎?

羽生此時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可他那有些茫然無措的雙眼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了起來,猛烈的查克拉從他腳下爆發了出來,而後他的身體從原地向右生生平移了一寸。

鋒利的苦無,在他的臉頰上劃過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這時候,羽生不退反進,右腳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頭搶進了敵人的懷中,他那瘦弱的肩膀猛地對對方當面撞了過去。

這個舉動完全出乎敵人意料,猝不及防之下他踉跄着向後退一步,而與此同時,羽生手中的第三次結印終于完成了。

細密的水汽在他身邊凝結起來,轉眼之間就化作了澎湃的激流,它勢如雪崩、形如龍卷,就像是一杆粗大的騎槍一樣,正正的撞擊到了敵人的身上。

原來是水龍彈啊……當這個術出手之後,并不需要其他人的解釋,羽生自己就得知了它的名字。

突然奏響的激流,瞬間将那個敵人擊飛,然後将其拍在了十多米外的地面上……雖不至死,但斷個五六根肋骨是沒什麽問題的,這樣的正面命中,足以讓一個成熟的忍者在相當長度時間內失去作戰能力。

羽生死裏逃生,不免心情激蕩,他感受到了第一次釋放忍術的喜悅,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帥的就像大海裏的波妞一樣。

然後……他就腳底下一歪,整個人啪的摔到了地上。确切的說是摔到了水遁造成的淺水裏。

怎麽回事,不是贏了嗎?

身上的脫力感很快就讓羽生明白了,剛剛的忍術已經抽空了他身上的查克拉。

雖然一個敵人被擊倒了,可第二、第三和第四個敵人卻踏着水浪向着癱倒在地的羽生沖了過來,這時候他已經無力反抗了。

但接着,一個矮小的身影飛快的從羽生的頭頂越過,徑直沖向了那幾個遠比他高大的多的敵人。

從對方的身影上,羽生判斷出了這個猛沖出來的人是隊伍裏最小的那個孩子,以對方的年齡,又有多少實力?這麽盲目的沖敵人,豈不是白給?

正當羽生這麽懷疑着的時候,漫天的銀光已經對着襲來的敵人當頭罩下,随後,大量的鮮血噴湧着染紅了地面……

那是屬于敵人的鮮血。

第 12 章

桃花一笑,眼睛眨啊眨的:“您這不是已經幫了妾身大忙了嗎?回報您一二也是應當。”

真有這麽好?沈在野是不信的,然而回府一看見滿桌的好酒好菜,再加上她捧過來的新袍子和鬥篷,他心裏還是不免柔軟了些,擁着她道:“你早有這麽乖巧,也不至于讓我生那麽多氣。”

桃花扁嘴:“妾身一直很乖巧的,您沒發現罷了。”

輕笑一聲,沈在野不打算同她這個問題,下巴點了點桌上菜的方向:“我要吃那個。”

桃花莫名其妙地抓起他的手在他面前揚了揚:“爺不會自己夾嗎?”

收回自己的手,牢牢地環抱在她腰上,沈在野一臉嚴肅地道:“我手沒空。”

姜桃花:“……”

這人幼稚起來,有時候也真的像個小孩子啊!

好笑地替他夾菜,再喂到他嘴裏,之後又讓他試穿了袍子和鬥篷,桃花撫着衣襟上精致的花紋,嘟囔道:“這次可是實打實地繡了兩個月!”

沈在野點頭,冷漠地道:“等會去賬房領賞。”

姜桃花:“……”

氣得轉身要走,腰卻被人一攬,沈在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柔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逗逗你罷了,別當真。”

擡腳就踩了他一下,聽他一聲悶哼,她才消氣:“爺再這樣,以後都不給您做了!”

輕輕應了一聲,沈在野從她身後擁着她,扯了鬥篷将兩個人都罩在裏頭,低聲道:“以後每年都給我做一件吧,要花色不同的。”

要求可真高啊!桃花抿唇,想想還是點頭應了,反正應下又不吃虧,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

兩人相擁而立,氣氛甚好,沈在野卻突然問了一句:“李缙他們是不是該回趙國了?”

“是啊。”桃花垂眸:“既然聯盟已經勝了,他們自然也該回國,等開始分割吳國的時候,再派別的使臣帶國書過來。”

“那你到時候要不要去送送?”

“不去了。”桃花搖頭:“也不是什麽親近的人。”

沈在野颔首,正想再說兩句,卻聽見懷裏的人一聲驚呼:“下雪了!”

微微一愣,他擡眼,就見天上有細細碎碎的雪飄了下來。

桃花有些興奮,伸手就想去接,雪卻觸着她的手就化了。沈在野低笑,将鬥篷遮在她的手上,再擡着她的手去接,雪花落在鬥篷上頭,便還來得及看清形狀。

“好漂亮啊。”桃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六角的小雪花,忍不住好奇地擡頭看了看天上:“神仙們要做這麽精致的雪花扔下來,是不是很辛苦?”

沈在野失笑,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神仙這麽忙,哪來的時間做雪花?”

“可是您看,真的好精致。”桃花不服氣地把鬥篷上的雪花遞到他面前:“六個角,中間還有這麽多紋路,比珍寶軒最貴的那簪子還巧妙。”

一口氣将雪花吹掉,沈在野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涼的小臉:“太冷了,你還是進去吧,最近看你臉色都不太好,有空還是要找大夫來看看。”

“嗯。”桃花跟着他進屋,關上門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估計最近吃東西吃少了,頭總是很暈而已。”

“做什麽不好好吃飯?”沈在野皺眉。

桃花貼上去就撒嬌:“因為爺很久沒陪妾身用膳了啊。”

“……最近有些忙。”沈在野道:“今兒不是陪了?”

今日也是她提前準備好,他才勉強吃了兩口啊?桃花嘆息:“明日的晚膳爺也能陪妾身用嗎?”

“可以。”沈在野點頭,摸了摸她的手,感覺有些涼了,便将她整個人塞進被窩裏去:“你把自個兒照顧好,別拖爺後腿。”

“知道啦。”蓋好被子,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桃花問他:“爺晚上還要出去?”

“嗯,還有些事要進宮處理。”沈在野道:“你先睡,可以不用等我。”

“好。”桃花應了,乖乖地閉上眼睛,沈在野坐在床邊守了她一會兒,瞧着她像是睡着了,才起身往外走。

房門開了又關上,桃花睜開眼,等了片刻,便叫了青苔進來。

“安排好了嗎?”

“好了。”青苔有些緊張地道:“多虧徐管事還念着您的恩情,願意幫忙。”

“那就好。”深吸一口氣,桃花道:“明日要是有任何意外,你都別管,只管帶着我去北門。”

“奴婢明白。”

趙國需要喘息的時間,只要他們肯高擡貴手,亦或是長玦能争氣,抵禦住他們半年,那都還有救。但,這說起來容易,幾乎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不能再留在這裏,成為長玦的顧忌、和沈在野的籌碼。

她得回去,說不定能成為沈在野的顧忌。

過了這麽久,她能感覺到沈在野是有些許在乎自己的,只是還不太肯定這在乎的深淺。若是在乎得淺,那她得回去,以免以後當真被他用來威脅長玦。若是在乎得深……那她更該回去,興許能換回趙國的一線生機。

穆無暇那孩子沒有沈在野那麽心狠,讓他立馬轉身攻打趙國,他定然是不會同意的。但他身邊的人就不一定了,萬一陽奉陰違,那情況也是不妙。她只要能及時趕到,勸住他,那起碼在借道趙國的過程裏,他們就沒那麽容易開戰。

與李缙約好在北門相會,只要她能順利與沈在野告別,不動聲色地逃走,那就萬事大吉。但,未知數也是甚多,姜桃花也擔心自個兒被他看穿,這最後的晚膳,萬一露餡了,那便是前功盡棄。

她本可以不冒這個險,直接跟着李缙走的。但……

苦笑一聲,桃花低聲喃喃:“好歹也快一年了,以後再見若是敵對,這回怎麽也該好生再給他做頓飯啊。”

青苔看了她一眼,無聲地嘆息。

第二天,一切如常,姜桃花從早上開始就泡在廚房裏,研究出了八個菜式,一一試着做出來。等她做得滿意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低聲問了青苔一句,桃花擡起菜刀就砍向鴨脖子。

青苔點頭:“一切都妥當了,只是爺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桃花一頓,有些不安:“他做什麽去了?”

“聽聞是宮裏出事了。”青苔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沒關系。”輕輕松了口氣,桃花道:“還早呢,再等等。”

傍晚的時候,她做好的菜全端上了桌,還熱了好酒等着,結果直到酒冷了,外頭也沒消息。

“主子,來不及了。”青苔皺眉:“宮裏還是一團亂,相爺估計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回來。”

兩個時辰?桃花嘆息:“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她起身,進內室去更衣,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無奈地道:“我擔心多餘了,這頓飯吃不成,那就萬無一失了。”

青苔不語,飛快地替她換好一身丫鬟的衣裳,然後拉着她便從争春離開,一路往相府側門而去。

在離開相府之前,桃花還是一步三回頭的,但在徹底離開了之後,姜桃花跑得比青苔還快!

“主子。”青苔哭笑不得地追着她:“您方才不是還舍不得嗎?”

“舍不得是一回事,現在是逃命的問題。”飛快地蹿上馬車,桃花冷靜地吩咐青苔:“什麽都不要管。使勁兒往北門跑!”

“是。”青苔駕車,馬鞭高揚,沒半個時辰就沖到了北門。李缙正等得有些着急,見她終于來了。神色一松,上前就想說話。

第 19 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廚房傳來的一陣清香,當然是秦凡煉的丹藥。

在丹桂坊買了那麽多藥材,當然不是僅僅為了煉制雪顏膏,同時還有固體丹。

因為這一世自己要氣體雙修,尤其是現在還停留在煉皮的階段,所以需要大量的固體丹。

打開高壓鍋,視線之中出現六顆色澤晶瑩的丹藥。

“才六成?”

秦凡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對于自己這次的煉丹不是很滿意。

煉丹是有成丹率的,成丹率越高,說明這丹藥的品質就越好。

以他的眼界來看,這六成的成丹率委實有些寒碜。

但事實上已經很高了,更何況這還是用高壓鍋煉制的。

“勉強夠現在用了吧。”

秦凡砸了咂嘴。

眼前的固體丹,比當時救李志所用的固體丹不可同日而語。

那些相當于殘次品罷了,不過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妙用無窮,能保得住一條命。

“希望能夠把煉皮完成。”

門外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有人在敲門。

秦凡嘴角一笑,在他心裏已經是猜到這個時候會有誰過來。

打開大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林浩。

在門口的林浩也是等了大半天,還以為兩人出門沒有回來,結果按了一下門鈴,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果然如此。

“姐夫,你也在啊。”

林浩臉上堆滿了笑容,姐夫叫出來是那麽的自然親切,怎麽以前沒有感覺到。

秦凡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也是受不了。

“說吧,來找我什麽事情,看你這樣子也不是來找你姐的。”

秦凡搖了搖頭,想到了什麽,問道:“帶你朋友去醫院檢查了。”

林浩忙不疊的點頭,有些激動的是活到:“姐夫,你那真的是靈丹妙藥,沒問題,沒有任何一點問題,而且李志這家夥比以前還要健康了。”

這一切都在秦凡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這林浩可能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只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找上了自己。

說了大半天,這林浩還是在門外。

“先進來再說。”

“是,姐夫。”

兩人坐在沙發上,秦凡随意拿了一本時尚雜志看着,也沒有怎麽搭理林浩。

最後還是後者坐不住了,畢竟自己開這裏可是有事相求。

搓了搓手,林浩尴尬一笑,道:“姐夫,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相求的。”

秦凡的臉上出現一臉意外。

當然,是裝的。

本來就是人老成精的家夥,前世自己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少萬年了,哪裏是現在二十歲左右的心智能夠比拟的。

“姐夫,還記得今天我說的事情嗎?我想要姐夫的那種丹藥,交給我去賣。當然,這其中的利潤大部分還是歸姐夫,我只是分點辛苦費。”

說話的時候,林浩也是鄭重無比。

一個人想要出人頭地,實力和手段是必須要有的。

可是有時候更加重要的,還是機遇。

沒有碰到機遇,不管你有多優秀,都是白搭,不可能野雞變鳳凰。

而林浩知道,眼前很有可能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機遇。

眼前的姐夫早就不是以前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敗家子了,甚至林浩有個猜測,以前秦凡肯定是在扮豬吃老虎,只是現在自己的繼承人身份被剝奪了,這才露出峥嵘。

這樣一想,他越覺得有可能。

看到林浩向自己投誠,秦凡也是不為所動,沒有馬上給對方答複。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怕是沒有幾個人願意珍惜。

其實他也有林浩幫自己賺錢的意思,自己想要大量的藥材,就必須總有無與倫比的財富。

現在醫藥行業可是有空白,而自己掌握的丹方,随便拿出去一種,怕是都可以震驚整個世界。

“你确定以及有這個能力?”

“姐夫,你相信我,我絕對不讓你失望!”

林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也是露出了堅定。

秦凡在心裏點了點頭。

其實對于他來說這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且林浩又是自己名義上的小舅子,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也要幫襯着點。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秦凡淡淡的說道。

還沒有等林浩的臉上出現欣喜若狂的神情,秦凡又是說道:“只是這丹藥成本太高,怕是沒有辦法批量生産。”

林浩聽到這個也是語氣一滞,苦着臉問道:“姐夫,那怎麽辦?”

“這些你不用擔心,過幾天來我這拿藥方。不過你先找靠譜的人,要是藥方洩露出去就不好了。”

秦凡準備拿出來賣的是白虎續命丹,只是成本太高,煉制一顆單單成本怕都是要上萬,而且也沒有辦法批量生産。

總不可能為了賺錢,把全部時間都花在煉丹上,而耽誤了修行。

那樣本末倒置,得不償失。

既然如此,剛才就把這丹藥簡化。

雖然削弱一些藥性,但對普通人來說卻是完全足夠,受傷的時候保住一條性命不在話下。

“那姐夫,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去安排。”

林浩得到了秦凡的授意,也是迅速的離開了別墅。

以後沒有人會知道,世界上最大的醫藥公司的老板,就在這裏誕生了。

當然,這一切還只是後話。

林浩離開之後,秦凡也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面。

現在是自己修為提升的絕佳時候,可不能就這樣白白浪費。

必須要盡快到達煉氣中期,也就是煉氣四層,這樣才有一些自保能力。

現在體內的靈氣,自己掌握的術法根本沒有辦法動用。

手着剛煉制的六顆丹藥,準備去修煉。

夜幕降臨,此時別墅裏面倒是顯得空蕩蕩的。

其實以前有保姆在,只是這從前的秦凡簡直就是泰迪附身,看着那年輕保姆也是心裏有壞主意。

在回想起自己這段記憶的時候,秦凡也是一陣苦笑。

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到底是有多麽的饑不擇食。

吃下四顆固體丹,修為也是來到了煉氣二層的後期,想必過不了幾天就可以突破。

因為這相當于轉世重修,所以也是沒有多少阻礙,水到渠成。

就在這個時候,別墅的窗戶傳來一陣響動。

然後房間裏面出現了一個人影。

正是沈秋蝶,也是秦凡的鼎爐。

“主人。”

第 23 章 欲雨 你不專心,這是對你的懲罰

音晚呆呆地看着他。

蕭煜傾身将她攔腰抱住,擱到自己腿上,撫了撫她的鬓發,笑道:“美,真美。”說罷,輕啄了一下她,猶嫌不夠,又啄了一下,最後變成将她扣在懷裏,輾轉碾磨了起來。

音晚有些喘不過氣,想将他推開,可他的身體精悍健碩得如山巒矗立,難以撼動。

她心裏有些慌,越發覺得蕭煜很古怪。

他挂在唇上的笑明明溫煦和緩,卻又像藏着許多東西,意味幽深,随時會去掀風作浪似的。

她稍一走神,便覺唇上一疼,推開蕭煜擡手抹了抹,指腹落着幾滴血珠。

蕭煜眉梢眼角間流轉着幽惑的光,笑中有幾分邪氣:“你不專心,這是對你的懲罰。”

音晚捂着嘴,不聲不響地看他。

他重将她攬入懷中,吞裹入腹前還不忘警告:“若再敢不專心,我還會罰你。”

音晚只覺得太詭異了。

從前蕭煜心裏無她時,只會惡語傷人,欺負人,他有什麽路數她都快摸透了。可如今的這個他,看似有了幾分情義,卻愈發艱深難測,讓人猜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兩人在馬車上糾纏了許久,蕭煜的氣息漸深,手徘徊于她的腰間,想扯開衣帶,被音晚眼疾手快地攔住。

她輕聲道:“我身體不方便,你忘了?”

蕭煜意猶未盡地嘆息。

路上耽擱了一日,總算趕在晌午前回了王府。

伯暄高興地飛迎出來,窩在蕭煜懷裏一通撒嬌。蕭煜一手攬着孩子,一邊分神去問伯暄的功課表現。

護衛道:“公子的功課還好,夫子也說過好,只不過公子最近在王府的院子裏刨坑,已經刨了十幾個大坑了。”

伯暄一派童真地仰頭道:“我在找前朝寧王留下的寶貝。”

蕭煜回過頭來看音晚。

音晚正被等她等得心焦的青狄和花穗兒扶下馬車,聞言略有些心虛地一笑:“那他現在不是不吵着要走了嘛,這不挺好的。”

跟在伯暄身後的侍女們都戰戰兢兢,生怕淮王殿下會與王妃生氣,悄悄把伯暄往後拽,免叫他做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誰知她們眼睜睜看着,淮王盯着王妃看了一會兒,竟勾唇笑了,眼中暖意融融,不似作僞,像極情真。

衆人呆愣當場,還未回過神來,竟聽淮王對着王妃溫聲說:“回去休息吧,你也該累了。”

侍女們:……

音晚輕應下,往後院去。

及至蕭煜領着伯暄入府,跟了一路的望春才得以尖聲尖氣地沖一衆仆從侍女道:“看着了吧?咱們王府的天變了,以後心裏都有點數。”

**

音晚一回中殿,便見青狄神色慌張地把門關好,尚來不及問她近況,只道:“姑娘,京中出大事了。”

她離開這些日子,父親又不在京中,謝蘭舒沒少為難蘭亭。先是将守衛京畿的幾個要緊差事強行撥給蘭亭所轄的武衛軍,又夥同兵部克扣他們的軍饷補給。

天尚未完全轉暖,士兵們重防在身,卻吃不飽穿不暖,險些發生嘩變。而善陽帝又一昧裝聾作啞,根本不管。幸而建章營的一個副都護挺身而出,調配了一些補給給蘭亭,這才勉強度過難關。

音晚換過新衫,正在妝臺前梳理一頭秀發,聞言一詫:“建章營?”那可是蕭煜所轄制的。

青狄愁眉苦臉道:“那位向公子施以援手的正是淮王殿下的心腹,副都護季昇。”

音晚隐約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是什麽好事。

謝家本同蕭煜就是死敵,大伯父謝玄又素來狹隘多疑,總疑心父親與蕭煜有什麽勾連,如今來這麽一出,不就坐實了他的猜疑了嗎?

她懷疑蕭煜是故意的,可事情的起因好像又不在他身上。總不會是他指使謝蘭舒故意為難蘭亭,使蘭亭陷入絕境,然後他再出手相助吧。

這說不通啊。

音晚琢磨了一下午,百思難解。到了夜幕降臨之時,蕭煜派人來請她去前殿用膳,說她的兄長謝蘭亭到了。

音晚的一顆心正半懸在深淵,将墜未墜,一聽故事主角來了,立刻梳理妝容,随侍女過去。

蕭煜命人将宴擺在花廳裏,本有個青年武官裝束的人十分親密地在與蘭亭說笑,見音晚到了,他站起身行過禮,便向主座上的蕭煜告辭。

蘭亭笑着說“季兄慢走”。

音晚的目光随着那人出去,心道這就是那個向蘭亭施以援手的建章營副都護季昇吧。

她将目光收回,又看了看蘭亭,他滿面單純笑容,全無提防之意,送走好友,就來招呼音晚快坐。

這一頓飯音晚吃得很不是滋味。

她有話要問兄長,可當着蕭煜的面兒又不便問。幾次三番将目光遞出去,又只能徒勞無獲地收回來。

蕭煜高居主座,雖時不時吩咐侍女斟茶,還要招呼蘭亭,視線卻自始至終未離開過音晚。他看着她,将她的彷徨不安全看在眼裏,心中明鏡一般,唇上的笑容依舊,眼睛卻慢慢冷了下去。

飯用了不多時,蕭煜便起身,托詞尚有累計要務處理,讓他們兄妹多說會兒話。

音晚和蘭亭依禮起身送他,蕭煜走到門口,驀得停步,轉過頭道:“晚晚……”

音晚心事重重,有略微的遲滞,擡頭看向他。

他勾起極薄的笑:“多吃點,你身子太弱了。”說罷,便轉身走入了深沉夜幕中。

音晚和蘭亭回席,她迫不及待摒退衆人,并讓青狄出去看着,抓着蘭亭就問到底怎麽回事。

一提及謝家,蘭亭便面色沉暗,藏不住的鄙薄怨氣:“我以為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太絕。誰知我想躲着,人家卻偏不放過我。倘若因為補給短缺而使軍中嘩變,又耽誤了差事,兵部是輕而易舉便可以将我鎖拿問罪的。”

音晚搖頭:“不會的。父親是尚書臺右仆射,他統領六部,就算一時不在京中,兵部也不敢鎖拿他的兒子。”

“可他們卻敢勾結謝蘭舒克扣我軍的軍饷糧草!”

音晚心中存了一絲疑影,覺得有父親的聲威在,憑謝蘭舒甚至是大伯都不可能做成這件事。

可他們偏偏做成了,是有人在暗中助他們?是蕭煜麽?

音晚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謝家視蕭煜為死敵,他們不可能輕易被他所左右的。

音晚定下心神,道:“就算父親不在京,那你為何不與他的同僚好友多商量商量?”

蘭亭冷笑:“妹妹,這可是謝家內鬥啊,外人誰敢插手?不怕被株連滿門嗎?”

音晚愣了愣,立即正色:“兄長,你的态度不對。”她神色嚴凜,如臨大敵般:“就算你心裏清楚謝家倒行逆施,可你不能這麽輕易就在面上表露出來。萬一,你在大伯二伯和幾個堂兄面前流露出分毫對謝家的不滿,他們就會大做文章,你這樣會害了爹的!”

蘭亭卻覺得她在小題大做:“就算我循規蹈矩,逆來順受,他們還是會來欺負我。憑我和父親在朝中的勢力,難不成還會怕他們嗎?”

沒有外敵當然不必怕。可問題是,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淮王殿下正磨刀霍霍對準謝家,誰都猜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萬一,他有心利用謝家內鬥……

音晚被這個猜測吓了一跳,臉色陡然煞白,問蘭亭:“你今日來淮王府有沒有跟爹商量過?他準你來嗎?”

蘭亭的目光有一瞬閃躲,支支吾吾道:“我是覺得,煜表哥幫了我這麽大的忙,若不登門致謝,實在太過失禮。”

音晚感到一陣疲憊:“不能叫他煜表哥,要叫淮王殿下,你會叫順嘴的。”

蘭亭道:“我覺得煜……淮王殿下人不錯,家中堂兄們總是縱容手下為非作歹,欺壓良民。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管,只有淮王管,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我現下出門,都覺得長安的街道上平靜了許多。”

音晚默了良久,微笑道:“也許大周需要他,社稷百姓需要他,可我們需要爹,不能失去爹,對不對?”

“母親早逝,爹一直孤身一人,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他只有我們,我們得保護他,對不對?”

蘭亭低頭緘默,深吸了口氣,鄭重道:“妹妹放心,我不會沖動的,只要人不犯我,我就不犯人。”

兩人耽擱太久,音晚怕傳到蕭煜耳中讓他多心,便親自送蘭亭出去。

夜裏微涼,天邊孤懸着一彎弦月,星辰絕跡,顯得很是落寞。侍女手中提着犀角宮燈,那一點光火幽然閃爍,投下淡淡長長的人影。

蕭煜站在窗前,看着音晚将蘭亭送出來,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離府,略有些失神,手碰上了窗邊的燭臺,被火苗給燎了一下。

他眉心微皺,把手收回來。

烏梁海忙走到近前,問:“殿下沒事吧?”他四十出頭的年紀,是昔年昭德太子最倚重的副将,同蕭煜也多有往來,兩人之間素來沒那麽多避忌客套。

蕭煜随意回了句“無妨”,目光始終緊盯着音晚。

烏梁海調侃道:“謝潤的這一雙兒女甚是有趣。兒子資質驽鈍,實在堪不得大用。女兒卻機靈,為謝家做了不少事呢。”

蕭煜頗有興趣地回頭看他:“哦?”

“善陽帝之前有個寵妃崔昭儀,出身清河崔氏旁支,甚有野心,總喜歡在君王枕邊吹風,給母族謀點利益。後來她胃口越來越大,動了謝家的棋盤,便讓謝家招了眼要除掉她。”

“崔昭儀身在內帷,又素來謹慎,不好安插耳目。他們便讓當時才十三歲的淮王妃去親近崔昭儀,名為陪伴,實則是給他們傳遞消息。後來,崔昭儀被一個發了瘋的失寵宮嫔活活勒死,恰好發生在善陽帝出宮禮佛時,時機正好,人也正好,謝家完全置身事外,辦得漂亮極了。”

只不過,那崔昭儀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兄,名叫王猛,不甘心妹妹枉死,起兵造反,一直打進長安宮城,才有了後來淮王蕭煜橫空出世,鎮壓扶亂。

蕭煜不知這段往事裏竟還有音晚的痕跡,大為意外。卻又想起當初她随自己入宮赴宴時那驚惶不安的模樣,又直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一時心疼蓋過了好奇。

烏梁海嘆道:“按理說這是殿下的家事,我不該過問。只是……她到底是謝家的人,她不會跟殿下一條心的。”

蕭煜望着窗外,夜色沉沉垂落,憧憧人影來往,不多時便回歸冷寂。他不喜鬧,府中人都極謹慎地避開他的忌諱,腳步邁得又輕又急。

他凝着花枝錯落的院子,倏然笑了笑,道:“烏将軍,你說,女人是用來幹什麽的?”

烏梁海摸不清他的想法,覺得言多必失,謹慎地立在他身後,未語。

“女人是要宜家宜室,生兒育女的。她們原本就跟政事和厮殺沒什麽關系,只要躲在男人身後,好好地被保護。”

烏梁海本能覺得這是他的一廂情願,而且矛盾至極,你都要算計人家兄長和父親了,還指望人家宜家宜室?

夢也沒有這麽做的。

但他還未想好如何潑蕭煜冷水,蕭煜已經轉身走了。

鞋履碾在青石磚上的細碎聲響,伴着蕭煜那清越的嗓音。

“去後院,本王想去看看王妃。”

**

音晚送走了蘭亭,不知是不是因為憂思過甚,肚子又疼起來,躺不住,便抱着手爐窩在榻上,對着幽昧燭光想心事。

正起了個頭,還未把一團亂麻捋順,便聽外頭侍女清亮的聲音傳入:“殿下來了。”

第 14 章 局

天吶!它們追來了,江明眼珠子幾乎要擠出來!渾身抖的跟篩糠一樣!這些黑色的塗鴉,就像是恐怖魔法的能量場一樣,要把江明拖入絕望的漩渦中!

“老公!你怎麽了?”莎莎擡頭吃驚的看着江明,然後順着他的目光扭頭瞅過去。

顯然,莎莎什麽也看不見,轉頭繼續緊張的問:“老公,你身體不舒服?你到底怎麽了?”

“是它們,它們追來了,它們要我的命!”江明抖顫道,眼睛四下掃,身後是死胡同,那缭繞的黑煙已經把出去的坑道口給堵死了!

濃妝豔抹的老鼠頭……卷發吸血的場景猶猶在眼前,那從地下鑽出的縷縷黑煙和老鼠頭發的絲縧很像,江明無法預料碰觸到這黑煙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可怕的後果,咽了口吐沫,拉着莎莎,一點點兒往後退。

“老公……”

“噓!別說話!”江明本能的把莎莎拽到身後,然而,那黑煙雖然不斷的往外冒,卻并沒有要向江明撲來的意思,漸漸的,它如浮雕般的懸在了坑道牆壁上,凝滞成一種瀝青态,隐約勾勒出了一個女人的輪廓。

“嗚嗚嗚…嗚嗚,”哀怨的女人啼哭聲傳來,江明看到了,那是一個女人在哭,一個如同在黑蠟中浸泡的女人臉……椎心泣血的痛哭。

江明腦子嗡嗡作響…..心跳的砸的胸口都疼,心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魂兒?

實際上…..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怨氣靈魂一說,眼前江明所見,不過是有人給他制造出的“小把戲”罷了,在他面前上“眼藥”,一步步的引他入坑。只是此刻……江明啥也不懂!

不遠處,一個破舊的小屋內,一個wei瑣老頭,正望着江明的方向,露出古怪的表情……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無論是人、臭老鼠,甚至塑料模特……都可以從眼神中看出善意還是歹意,這女人臉…..似乎沒有惡意,只是低頭不停的哭,凄凄切切的,聽得人心裏還發酸……

莎莎躲在江明身後,還是懵懂呆萌,看不見也聽不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江明明白了,所謂的貓能看見髒東西的說法完全是假的,它們和人一樣,只是視力好點兒而已,而自己…變成貓之後,似乎能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

“你…你是林總的人?”江明提防的繼續往後挪着步子。

女人臉還是哭,似乎根本沒有要理江明的意思,雙方僵持着,突然,她猛擡頭,一臉哀苦猙獰的指向牆角!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江明吓的坐癱在地,然而,明顯…她指的方向,并不是他和莎莎的位置。

江明不敢扭頭去看右後方有什麽?使勁咽了口吐沫,死死的盯着女人臉,提防她下一步動作。

時間一點點過去,莎莎膽怯的顫聲道:“老公,我怕,我好怕。”

“別怕,有我在呢,”江明安慰道,說到這兒,他微微扭頭,用餘光去瞥右後方,但見右後方什麽也沒有,牆角兒只有垃圾塑料袋兒。

江明的腦子快速的轉着,因為無法跟女人臉進行有效的溝通,他只能按照想象去揣摩…….這應該不是小魏和林娉娉派來的,姑且不說形态上跟別墅裏的“老鼠頭發”不盡相同,如果真的是想殺自己,早就該下手了,何必等這麽長時間,還故弄玄虛的擡胳膊指着一個方向。

“大姐,你的意思是…這牆根兒,埋着啥東西?對不?”江明嘗試着問。

女人臉依舊不說話,還是僵直的指着那個方向,宛如黑泥蠟人一般。

江明腦子不笨,他似乎明白些了…….

“莎莎,你站在那邊兒,別動!”江明指着左邊牆根叮囑道。

莎莎膽怯的點點頭,雖然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對自己的老公那是100%的信任和服從。

江明挪着步子,一點點的往右牆根兒走,餘光掃着女人臉,防止她撲過來,然後開始用爪子挖坑,把垃圾還有污泥往外刨。

令他吃驚的是,随着自己進一步的動作,那黑泥女人…竟然把胳膊放了下來,腦袋也低下去,木頭杆子一般的杵在原地。

看來自己猜的差不多,這下面肯定有東西,江明一個勁兒挖,當挖到20公分深的時候,突然!一個紅色的,肮髒漚爛的女式皮鞋露了出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爛皮鞋裏,一截女人的腳掌骨清晰可見,估摸死的時間應該不短了!

盡管如此,一股說不出來的黴臭味兒還是熏的江明腦仁疼,莎莎也看見挖出什麽東西來了,吃驚的叫道:“老公!是一截骨頭!”

江明感覺胃部一陣翻滾惡心,雖然已經皮肉盡爛,但他畢竟不是幹法醫專業的,第一次看見真的人類腳掌骨,那種視覺沖擊讓他說不出來的膈應,倒是莎莎覺得沒啥,好奇的湊過去,用爪子撥弄,摳住皮鞋帶子往外扯。

“躲一邊兒去!”江明皺眉呵斥道,莎莎委屈的撅嘴眨眨眼,依偎在江明身後。

他心裏明白,估計是哪個女的遇害死在這兒了,屍體被埋在集中供熱地下通道裏,咳……又是個可憐的女人。

這黑乎乎的“泥”狀物,應該是她的怨氣,指望着…能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江明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幫“人”,就幫到底吧,自己之前做了那麽多壞事兒,多積點兒德,說不定對自己變回人有好處…….

想到這兒,他也不惡心恐懼了,繼續刨,希望能把整個屍體都挖出來,最好能找到什麽身份證之類的……然而,挖了很久,也沒有挖到任何東西,這下江明徹底傻了!這女人…難道說?

江明驚顫的扭過頭,再去看那個女人臉,缭繞凝滞的“蠟人”竟已經不見了,坑道裏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見他呆滞的樣子,莎莎又膽怯的小聲問:“老公,到底咋回事兒啊。”

面對自己的貓妻,江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是一個勁兒皺眉,他想過把這截兒骨頭連着皮鞋一起送到官家去,通過DNA鑒定,比對失蹤人口,案子說不定就破了。

可…如果官家尋蹤索跡,說不定會找到這下水道來,受害者可能就住在附近,這裏估計還有其他殘留的骸骨。那樣的話……強哥的巢穴不就被發現了麽?這裏已經堆積好了食物,是貓咪們過冬的口糧。它們為了救自己死了29個親人,江明實在不忍心出賣它們。

然而,如果不幫助這個大姐的話,她報複自己又怎麽辦?斷骨被挖出,大姐信任他,辜負別人的滋味兒總是不好受的。

“老公……你怎麽了?別難過,”莎莎溫柔的貼着江明。

“傻丫頭,你哪裏看出我難過了,我是發愁,”江明苦笑道。

“你愁什麽呀?”

“咳!你沒看到嗎?一個女人被殺害了,這幾百米長的坑道裏,估計還有其他的骸骨,說不定哪天官家的人會查到這兒,那樣的話,你爸爸的王國就要被抄了呀,”江明說道。

一聽他這麽說,莎莎也緊張起來,貓眼兒一個勁兒的轉,少時,她神色淡定道:“她都死了好幾年了也沒人發現,老公,你別老提心吊膽,沒事兒,不就是一截兒骨頭嗎?有啥大不了的。”

擦!江明這才意識到,所謂面對死屍的恐懼,那只是在同類之間,異類看見骸骨,未必會有害怕的感覺。

“咳…傻丫頭,你太小看人類的偵查能力了,這遲早是麻煩……”江明嘬着牙花子。

莎莎說:“我倒是有個辦法,讓大家在坑道裏進行一次大搜查,把其他的殘骸都找出來,然後咱們把它轉移到別處,那就不會找到咱們這裏來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其實,我倒是覺得…你不必杞人憂天,把骸骨扔到別處,畫虎不成反類犬,反而容易引起人類的注意惹來麻煩,還不如就在這裏糗着呢。”

擦!江明郁悶的直吧嗒嘴。很多事兒,現在還不便跟莎莎言明,想想自己生活的地方,每天挨着一個***……多麽恐怖啊!

見江明不開心的樣子,莎莎眼睛轉了轉,說:“老公,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江明輕嘆了一口氣:“按照人類的習慣,屍身分離,入土不安,咱們先把其他骸骨都給找來,放在一起,也算是對死者的尊重,至于以後的事,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再說吧。”

莎莎點點頭:“這好辦,咱們幾百只貓呢,找個這還不容易?”

說罷,她鑽出了拐角坑道,向自己的父王彙報去了。

在強哥的帶領下,幾百只貓吃飽喝足正愁沒地兒發洩呢,群起而上,把整個地下供暖坑道挖了個“底朝天”,然而…令人詭異的是,縱橫數百米的地下坑道內,似乎……只有一截腳骨,其他的骸骨并不在這裏。

江明更覺得事情蹊跷了!他本想幫這個大姐雪冤,現在看來…似乎難度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