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石中火,夢中身(二)

第2章 石中火,夢中身(二)

“慕寒淵,恭迎師尊出關。”

身後那人清聲和緩,又冷冽如珠玉落盤,悄無聲息便蕩平了山間萬籁。

“…………”

雲搖這輩子金丹元嬰化神加起來渡的雷劫,大概都沒有此刻無形虛空中劈在她腦門上的多。

盡管滿心“這怎麽可能”“慕寒淵怎麽會在這”“他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就認出她了”的崩潰心聲,但面上,雲搖還是瞬息就調整好神情——

雲搖轉身,帶着和傳聞中不茍言笑的小師叔祖絕不同的燦爛笑容,勾發,仰臉。

蝶形花钿在她眉心熠熠,像靈動欲起:

“這位師兄,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話聲消止。

很多年後,即便那時候“驕奢淫逸”的小師叔祖早就習慣了世人盡皆奉為“天上明月”的慕寒淵在她面前自折身脊,半跪于地,拿那雙慣撥天下第一琴器的手,細致為她提襪穿靴的日子,她也還是會在某個光影掠身的剎那被他拂過薄曦的眉眼攝去心神。

何況現在,這還是她和慕寒淵的第一次見面。

眼前人白衣勝雪,烏發如瀑,天生生了張冷玉似的谪仙面。一身寬袍廣袖,雲紋游金,墨發束冠,只一根羽翎簪穿過了那頂素不染塵的銀絲蓮花冠。

銀冠清冷,未綴珠玉,已叫人再難挪眼。

雲搖記得這是道門至高禮制的束冠,意如仙履凡,從此紅塵不沾。

也确是合極了他淵懿霜冷的谪仙氣度。

——清月寒枝,不外如是。

對着他,“前雲搖”出關後确實只是毫無征兆就獸性大發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畢竟世人貪餍,最美好的東西誰不想獨占為己有?

【……是我救了他,憑什麽他不能是我一個人的?】

一個邪性而隐秘的詭聲,像從心底驟然升騰起。

雲搖悚然一驚。

她并未察覺,眉心的蝶形花钿,就在這一瞬驟然亮起又滅下。

“師尊?”

仍是那截清聲,只是這回,慕寒淵密長的睫輕掀,随尾音微揚起了些。

如層雪簌簌搖落,深藏的山水露出一點真容。

也叫人得以分辨出什麽。

雲搖回神,擡手,她蔥白五指撥碎了林下日光,在慕寒淵那雙如遠山雪的眸子前輕晃了晃。

然後她驚訝:“…你瞎了?”

話本裏沒提這一出啊。

“歸山前,在一處秘境裏受了輕傷,不日便愈,無礙。師尊不必挂慮。”

雲搖神色微異。

單看慕寒淵這态度……

知道的是她這個師尊閉關了三百年才出來,不知道的恐怕要以為她是下山吃了個早點就回來了呢。

慕寒淵甚至好像對她的出關沒有絲毫意外,即便她故意言語失格,他也半分容色未改。從頭到尾一派淡然清和,從容得挑不出一絲瑕疵。

大約無論她說什麽,于他都無異。

……對她這個師尊當真沒什麽感情。

不過能逼得這樣一個聖人成了魔,原主也是有些了不起。

對着這樣一位七情不顯的,想重蹈覆轍都難,雲搖頓時放了大半的心。

“既然你都瞎……嗯,看不見了,那怎麽知道我出關了的?”雲搖往前踏出一步,似随口問。

慕寒淵道:“‘奈何’劍異動,概是因師尊而起。我歸山後,便催動師徒之契,借它尋來。”

“師徒之契?”

随手拂開了垂下來的擋路樹梢,雲搖一停,側眸望向慕寒淵。

那是什麽玩意?

雲搖下意識在原主的記憶碎片裏找尋,一時忘了身外環境——

被拂開的樹梢彈回,報複似的朝她眼睛抽來。

回神剎那,枝葉已近在咫尺。走火入魔帶來的靈氣淤塞猶在,她想躲閃也來不及。

雲搖忙閉眼。

清風忽掠起——

雲搖像嗅到了一絲雪覆的檀香,幽冷,輕淡,又沁人心骨。

“……師尊閉關日久,約是忘了。”

雲搖睜眸。

就在她眼前,輥着銀絲暗紋的廣袖遮了半面天光。袖下一截溫潤玉骨探出,修竹似的指節拿住了那根作惡的樹梢,堪停在了雲搖的鬓旁。

而那人溫潤氣息平和如初,未受這動作半分侵擾:

“師徒之契是三百年前,您于魔域斷天淵旁那株四月雪下,親手為弟子種下的。”

雲搖:“……”

雲搖:“啊?”

方才雲搖遍尋原主留下的記憶碎片,壓根沒找到這修真界還有什麽“師徒之契”的說法,不都是拜個師磕個頭敬個酒就算認了嗎?

雲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話本裏似乎提過,前身走火入魔,修為大跌,之所以還能拿慕寒淵當爐鼎修煉,似乎就是因為在他身體裏下了……什麽禁制?

不會就是這個狗屁師徒之契吧?

“……”

雲搖忽覺得,剛被挪走的狗頭鍘,此刻又被命運的惡意架回了她脖子上。

涼飕飕的。

在慕寒淵知道真相前,她得想法把這個索命玩意給去了才行。

“嗯,還真忘了。”強忍下哆嗦,雲搖面上作無事,從慕寒淵為她拂起樹梢的指骨旁走過。

出去幾步後,她忽又停住,回身。

目盲的清俊男修溫順地垂着眸,正輕緩撫平他廣袖垂落後的最後一道褶皺。

那朵至高也至清冷的蓮花冠,在光翳間,依舊不染片塵。

半點風華無礙,哪裏像個瞎的?

雲搖正想着要不要再試探下。

視線裏,被她望着的慕寒淵卻像是察覺了什麽,偏擡起那張谪仙似的臉龐。

“師尊。”

眸子迎光而入,像極了絕品的冰種琉璃,纖塵不染。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約莫因目盲,打那清透裏又沁出一點與他溫潤端雅不同的、遠山寒雪似的疏離。

皎皎如月,明不可掇。

雲搖登時收了心思,笑得像個淳樸無知的二八少女:“沒什麽,只是為師餓了三百年了,剛出來差點啃樹皮,你會做吃的嗎?”

——

飯沒吃上。

慕寒淵在回峰的半路上,就被一位明德殿執事給截胡了。

溫言幾句将那名執事遣走後,慕寒淵回到避去一邊的雲搖身旁:“禀師尊,明德殿有天音宗修者入山,掌門不在門內,弟子須過去一趟。”

“啊,好吧。”

師徒之契今日是打探不成了,雲搖也沒糾纏。

慕寒淵行禮告退。

“等等!”

雲搖忽然想起什麽,一把拉住了欲轉身的慕寒淵。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為師已經出關的事情,萬一有人撞見,就說我是你遠房師妹——為師還有些,嗯,驚天動地的大事要幹,總之不方便讓人知道我已經出關了。”

慕寒淵不知緣由地停住。

雲搖緊張地眨了眨眼,憂他察覺什麽。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雲搖又觀察他神色細致。她這才忽然發現,原來在慕寒淵細長眼尾的睫下,還藏着顆顏色極為淺淡的小痣。

被日光一晃,點金似的,像是冷淡霜雪間平添了一筆絕豔,辨不明顏色,透着清冷的蠱人感。

只嘆他睫長如羽,若非離得極近,他又偏過側顏,雲搖也看不見。

靜默過後。

“但憑師尊決議。”

“…你好像不高興我說謊?”

“不敢。”

“那為何從方才我說話開始,你都沒正臉給我了?”

“……”

沒同她計較,慕寒淵那雙看不見但半點無礙剔透美感的眼眸終于垂過來了些。

就像将并不存在的目光向下落。

雲搖跟着低頭。

然後就看見她金鈴手串綴着的小烏龜殼,很不雅觀地趴在他霜白的寬袍廣袖上,連着箭袖下的白皙五指,也正死死握出袖下劍骨似的淩厲輪廓。

雲搖倏然松了手指。

金鈴輕響。

“啊,不好意思,我是……”

剛準備揭過這茬,雲搖忽地一僵。

就在她指尖離開慕寒淵身體的那一刻,雲搖體內陡然竄起了股炙氣,帶着一種強烈的想要親近慕寒淵的邪性,讓雲搖剛擡起的手指本能向下一握——

“啪。”

雲搖死死攥回了慕寒淵的手腕。

兩人身影同是一停。

風聲驟寂,蟬鳴也息。

那股子“邪氣”來得快,去得更快,雲搖眨眼間就又恢複了靈臺清明。

…………還不如不清明。

雲搖僵了兩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我要說地上有塊石頭,絆了我一下,你信嗎?”

“山石嶙峋,還請師尊小心。”慕寒淵垂着眸,不作任何異議。

雲搖:“……”

占便宜還騙一個漂亮瞎子,她可真是罪該萬死啊。

但剛剛、那股子邪氣是什麽?

雲搖低頭,不解地看了看自己作惡的爪子,指背上金鈴跟着清脆晃蕩。她眉心蹙起,連帶着那只似乎明亮了兩分的蝴蝶花钿也顫翼。

……怎麽有點像原主記憶裏的走火入魔?

雲搖面色變了。

這玩意還帶複發的?

可誰家走火入魔的緩解方式是對着徒弟心生觊觎、還欲行不軌啊??

“師尊還有何吩咐。”

耳旁清聲打斷了雲搖的思緒。

她醒神,心虛擡眸:“哦,沒,沒有了。”

慕寒淵仿佛已然忘了她的越矩,只将袍袖攏下,聲色如常:“明德殿那邊的事,弟子處理後,即刻返回。”

“好。”

雲搖扭開臉,“那我先回洞府。”

“恭送師尊。”

等慕寒淵的氣息消失在神識範圍內,雲搖慌忙轉身,體內方才被與慕寒淵那一觸即離的氣息打通的靈脈裏,靈力重新湧動起來。

她表情微妙地擡手一揮,在半空中召出一面水鏡來。

大約因着天賦仙才,幾百年前就晉入金丹境,鏡中的“雲搖”容顏不改,靈動如焰的紅色衣裙下,模樣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與慕寒淵并肩一起,确實不像師徒。

慕寒淵應是在二十幾歲晉入金丹。

話本裏還說他是乾元界萬萬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這麽看,也未必比雲搖厲害嘛。

鏡中少女唇角輕翹起來,向前微微湊了湊臉——

“還好,神魂仙格還在,就算這個身體沒了,我應該也還能回仙界……咦?”

在她撫過額心的指尖下,紅蝶花钿翩然若飛。

雲搖卻怔然望它。

“仙格的神紋,怎麽會變成紅色了?”

——

在腦海內過遍了在司天宮裏翻閱過的舊聞,雲搖也沒找到這樣的先例。

仙格神紋出了問題,她都不确定一旦作為乾元界裏的雲搖身死,她還能不能回得去仙界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個乾元界裏的雲搖死了,她可能也就跟着死了。

雲搖:“…………”

神君,救命!

你們最任勞任怨克己奉公苦守司天宮三千年的小仙子眼看着就要倒大黴了!!

然而任雲搖怎麽試圖溝通上界,對着八方神仙各個求告,卻依然無果——

雖她仙力未封,但這乾元界就像被個古怪的罩子罩起來了,不論她怎麽驅靈,也是泥牛入海,完全沒有上達仙界的意思。

“…求神不如求己,”雲搖低頭敲額心,“話本裏就是因為‘我’走火入魔後動了慕寒淵,釀成惡果,害人害己,那只要解決了這古怪的師徒之契,然後再同慕寒淵保持距離,興許就能免于一死了?”

顧不得回洞府,雲搖轉向,直接去找乾門藏書閣了。

師徒之契,她在仙界聽都沒聽過,只能寄希望于這是乾元界內私有的契約形式,既好結又好解了。

雲搖循着原身記憶前去藏書閣,卻發現三百年已過,連藏書閣也挪了位置。在這千山旭陽間,轉了近半時辰,她不但沒找着,反而還撞到今日山門內最熱鬧的明德殿旁。

順便碰了個“熟人”——

“咦,師妹,你也來明德殿看這場大熱鬧了?”烏天涯隔着幾丈就朝雲搖揮起胳膊,熱情得像見了自己親妹。

“大熱鬧?”本想繞走的雲搖意動,“師兄知道這裏要發生何事?”

“誰讓你師兄我外號乾門百曉生?”烏天涯昂首挺胸,“不就是天音宗拿出了一把位列十大名琴的‘鶴羽’,來給寒淵尊送禮了嗎?天音宗一向注重排場,一路鼓瑟鳴笙過來的,門內哪還有不知道的。”

兩人話沒避旁人,身側路過的一名男弟子聽見了,頓時不悅:“什麽叫送禮,那是名琴獻名士,天音宗仙子們好好的名垂青史之舉,被你們說得如此市儈村野,成何體統?”

“嘁,咬文嚼字,還仙子?裝什麽樣。”

“你說什麽?!”

“……”

眼見着烏天涯和那男弟子一言不合就有言語乃至肢體沖撞的前兆。

師兄有難,雲搖當機立斷。

——退後三步,紅衣少女事不關己繞了過去。

天音宗贈琴這事,雲搖沒印象,倒是提醒她想起了話本裏講的慕寒淵的琴道修行。

兩域仙魔皆知,劍乃殺伐之器,整個乾元大陸的修真界都以劍為尊。尤其仙門內的少年修者,誰沒有一顆白衣長劍除魔衛道的心?故凡是能修劍道的,概不做旁考慮。

然而慕寒淵卻是個例外,放着其師雲搖曾經的乾元界第一劍道不走,他偏成了個琴修。

多少人深以為憾,可惜阻攔無果。

三百年苦修,慕寒淵如今已是琴道第一人。

他所操之琴喚“憫生”,是乾元界這三百年來,無數個為他所救的修者或凡人為他取的——

[以琴止戈,律萬物,不争,不傷,即為‘憫生’。]

[憫生琴起,莫有弗從。]

“……‘鶴羽’雖比不得憫生琴陪伴寒淵尊多年,但也是我阖宗心意。感念寒淵尊對我宗門弟子們的護佑之恩,還為他們重傷至此,萬望寒淵尊不要再做推辭……”

明德殿大殿前,雲搖止步,聽着殿內那位上門送禮的天音宗長老的餘音。

“唉,什麽時候我也能像大師兄一樣,救護同輩,除魔衛道呢?”

雲搖身前,一名弟子豔羨地低聲。

另一人嗤笑:“寒淵尊既受封尊號,就是衆仙盟的未來道子繼任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稱呼他一聲師兄的。”

最初那人惱道:“同門弟子,大師兄都不計較,你算什麽!”

“別裝了,我看你不是羨慕寒淵尊救護同輩,而是羨慕他譽滿天下,去一趟秘境歷練都能救下天音宗十幾名弟子吧?誰不知道那天音宗內女弟子們盡是國色天香,聽說寒淵尊這一傷,幾個女弟子都哭成淚人了,如今天音宗長老更是上門重禮道謝,我猜你不羨寒淵尊受傷目盲,而是想有這樣的待遇!”

“你休得胡說!我才不只是為了這個!”

“既如此,那你也去修琴道?”

“那、那自然是萬萬不可的,這琴道雖長于防禦,但進取實在不足,不适合我。”

“不适合你?最不适合寒淵尊才對,可惜了他那樣的絕頂天賦,若是修習劍道,哪怕是別的攻伐之術,那歷屆仙門大比,他一定是奪魁首者!”

“師兄大義,想是為了守護宗門才做此一選……我等自然比不得……”

一席話間,殿外的乾門弟子們紛紛陷入了“與有榮焉”和“深以為憾”的情緒中。

雲搖聽得神色平靜,眼底微瀾。

世人皆仰他如山巅之雪,天上明月,唯獨雲搖親手将他拽了下來。狎近,亵玩,以炙燙融化白雪,拿欲望抹黑清月,也難怪慕寒淵恨她恨得入魔。

原主可真是造孽。

但如今世人尚且有兩不知。

一不知,慕寒淵的琴,絕非他們以為的不争不傷。事實上,直到雲搖作死,乾門覆滅,他一統魔域,反攻仙域,世人才見了他真正的琴道——

守,可止戈退敵;攻,則送葬千軍。

二不知,慕寒淵之琴,既是琴,也是鞘。

琴中藏劍無人知。

後來他成了那魔域四大主城之上唯一的不世魔尊,琴音所抵,劍之瞬至,不知多少大能修者生前連他劍華都未見,只來得及聽一聲琴鳴,便身魂俱碎,命落黃泉了。

——

不過那都是“雲搖”死後的事情。

這一世只要她不作惡,不染指這位冰清玉潔的未來道子,慕寒淵得保一身紅塵不沾的仙風道骨,興許就不習劍更不入魔了呢?

雲搖正在心裏自我安慰着,冷不防,旁邊忽然冒出個鼻青臉腫的豬頭腦袋來。

雲搖吓了一跳。

偏這人還很自來熟地把臉湊到她身邊:“你說這天音宗怎麽這麽自作多情呢?誰救他們了?”

雲搖驚魂甫定:“你誰?”

“?”豬頭兄悲憤扭頭,“晌午通過名的,片刻前才見過,我烏天涯啊師妹!”

雲搖:“……啊?”

雲搖震撼地從這人腫成縫的眼睛裏辨識了眼神,“你這,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要過來看熱鬧?”

“噢,忘了。我說看人怎麽都這麽扁呢。”烏天涯不知道從哪兒摸出瓶丹藥來,倒出來一顆,往嘴裏一送,咔吧咔吧嚼了兩聲。

雲搖更震撼地看着對方的臉在幾息之內,複原了。

三百年不見,修真界都研制出這等靈丹妙藥了?

大約是察覺雲搖目光,烏天涯要塞回去的玉瓶往雲搖那兒一遞:“師妹也來一顆?”

雲搖:“……”

雲搖:“不用了,謝謝。”

說完她自覺站遠兩步,免得被烏天涯這個傻子傳染。

不過兩息後,雲搖想起什麽,又站回來了:“師兄方才的話什麽意思?慕寒……寒淵尊,不是為救天音宗的弟子們受傷的?”

“不是啊。”

雲搖問:“那是為誰?”

“還能為誰?”烏天涯扭頭,很不解地給了雲搖一個“你莫非是個傻子”的眼神。

“?”

不待雲搖撸袖子揍他。

烏天涯壓低了聲,擠眉弄眼,語氣暧昧:“當然是為了——我們寒淵尊最愛護的那位陳小師妹了。”

“……”雲搖停住:“誰?”

作者有話要說:

雲搖:為師閉關三百年你是不管不問,扭頭就在外面照顧小師妹?=-=

第 2 章 我沒你這樣的孫子!

第2章 我沒你這樣的孫子!

第2章 我沒你這樣的孫子!

李若曦懵了。

老婆?十年前?什麽鬼?神經病啊!

幾乎每天都有人向李若曦表白,有裝酷高冷的、苦苦哀求的,各式各樣,深情的自然也有。

但類似洪陽這種素不相識一見面就開口說‘我愛你’的,李若曦還是第一次見。

瞧着他的模樣,李若曦秀氣的眉毛動了動,有點反胃……

但洪陽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他送上手裏捏着的一朵野花,遞到李若曦面前,道:“老婆,初次見面,送你一朵野花。這花無名也無價,和你的美貌相配,簡直是完美!”

李若曦這才回神。

“你是誰?誰是你老婆?”

她冷聲說道,有些怒意,至于那野花,她當然不會去接,莫名其妙啊!

“我是你的未婚夫啊,你就是我的老婆啊!”

洪陽恍然道:“哦,你可能還不認識我。我叫洪陽,十年前和你定下婚約的大帥哥超級神醫洪陽!”

洪陽?

李若曦微愣,他、他就是這兩年來,爺爺經常和她提及的洪陽?神醫之後?她那從未見過的未婚夫?天啊,這和爺爺描述的才華橫溢一表人才也相差太離譜了吧?

氣氛,忽然有點寂靜了。

洪陽面帶微笑,很是深情的望着李若曦。

李若曦面目呆滞,看着洪陽感覺生不如死……

“臭小子,你特麽的陰我!”

這時,那被洪陽絆倒在地的卓立凡,經過一番哀嚎總算是站起來了。

他面色陰沉,頭皮因為磕到地面破了相流了血,當下,他火冒三丈的朝着洪陽沖來,一怒之下,想要動手打架。

“卓立凡!”

看到卓立凡飛奔而來的身影,李若曦回神,急聲喝止。

美人可讓男人沖冠一怒,也能讓男人瞬間冷靜,聽到李若曦那清靈的聲音,卓立凡一愣,接着,他想到今天他來到這裏的目的……

“混蛋,待會兒再和你算賬!”

于是,卓立凡狠狠的瞪了洪陽一眼,便轉頭看向李若曦,送出了手中的玫瑰香花:“若曦,這是我給你精心挑選的……”

話沒說完,卓立凡卻是整張臉都黑了。

花呢?花還在。

只是此時他手中捧着的玫瑰花,早已不是一分鐘前的模樣。

因為他的摔倒,這一束原本光鮮亮麗的玫瑰花,碎的碎、折的折,已經全然淩亂,毫無美感!

“畜牲,小爺和你拼了!”卓立凡瞬間崩潰,紅了眼,要和洪陽拼命。

“卓立凡,要打架別在我家門口打!”李若曦冷聲喝道。

“我……”卓立凡委屈壞了,他的完美計劃啊!全被這小乞丐一腳給玩沒了!

“老婆,這弱智是誰啊?一大早就在咱們家門口惡心,我剛剛吃的豆沙包都想吐出來了。”洪陽瞥了卓立凡一眼,而後看着李若曦問道。

李若曦一噎,咱們家?什麽時候開始,她家也是他家了?

而卓立凡則是震驚。

他愣了好幾秒鐘,滿臉驚駭:“若曦,這、這小子真的是……”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是我的未婚夫。”李若曦咬着牙說道。

她現在心情很亂。說實話,李若曦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夫,只是眼下這卓立凡也怪麻煩的,剛好洪陽在,便尋思着先把他打發走。

卓立凡再次崩潰,他瞪大了雙眼,手中的鮮花,悄然脫落,就像他的心,頃刻粉碎……

這不是真的,他不要相信!他夢寐以求的女神,怎麽能是這麽一個小乞丐的未婚妻?

卓立凡感覺自己要瘋了……

“喂,剛剛說好了的啊,如果李若曦是我老婆,你就喊我爺爺,再把你帶來的花給吃了。”

洪陽出聲道:“爺爺就不用喊了,我沒你這樣的孫子——待會兒你自覺點,把這束花吃幹淨吧。”

接着,洪陽看向李若曦,又是一臉溫柔:“老婆,咱不要理這種沒出息的弱智,十年沒見,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咱先進屋吧?”

李若曦看了卓立凡一眼,又狠狠的瞪了洪陽一眼,轉身回屋,她覺得她很有必要和洪陽談談……

看着洪陽提着一大只行李走進李若曦的別墅,最後砰然一聲關上了大門,卓立凡心如刀絞,他做夢都想進的門,被一個小乞丐給關上了!

“混蛋,咱們走着瞧!”

……

洪陽此行是為了找老婆,類似卓立凡那種插曲,自然不會過多理會。

提着大行囊走進別墅後,進入眼簾的,那是一片奢華而簡約的別墅內飾。

“有錢人真舒服啊。”

洪陽贊嘆一聲,接着開口:“老婆,咱們的房間在哪?我先把我的行李放一下。”

話剛說完,洪陽忽然感覺不對勁。

有殺氣!

洪陽目光望去,只見李若曦已經坐在別墅大廳的豪華沙發上,一雙美眸,正冷如冰錐的注視着他,令人不禁遍體生寒。

冷,這是個冷到極致的女人!

“老婆,你怎麽了?十年沒見的老公出現了,你不開心嗎?來來,給老公笑一個。”只是李若曦的強烈氣場,對洪陽似乎沒有半點影響,他眯了眯眼睛,咧嘴笑道。

李若曦愕然,這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什麽都不怕?

“呼——”

李若曦重重的吐了口氣,暗自整理一番思緒。

幾秒後,她看着洪陽開口:“長話短說,就幾句話,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們之間的婚約,我從來沒有認同接受過,以後也絕對不會接受。”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忘了那一份婚約,就當沒有來過。”

洪陽聞言一愣,李家嫡女,還真是不簡單……

洪陽笑了,他說道:“我說老婆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跋山涉水的跑過來找你,就是為了履行婚約娶你過門,結果才剛進咱家大門呢,你就和我說不接受,那我這段時間的辛苦不都白費了?”

“我會給你一筆錢。”李若曦說道。

“你看我像是缺錢的人嗎?”洪陽攤手道。

“你看你不像嗎?”李若曦冷笑。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看起來是我挺窮酸的,那也只是外表的窮酸,內在的精神世界你還沒了解過,你怎麽能獨斷我是缺錢的人?”

“我沒興趣了解你的內在。”

“可我對你很有興趣。”

“我不喜歡你!”

“但我剛剛說了,我已經深深愛上你。”

“你——”

李若曦臉紅了,是被氣的……

第 4 章 (1)

好吧,她知道自己好心辦了一件烏龍事

事後穆環貞也就是鐘靜怡才從當地百姓口中得知,那個被人當街毆打的少年,是離都有名的慣竊,不少人都曾遭過他的黑手

幾個月前,有一位年屆七旬的老婆婆,好不容易從鄰居手中湊來了二十兩銀子準備進城買藥治病

結果那偷兒不但把老婆婆的腿撞斷,還把她的救命錢也偷個精光

離都百姓恨他恨得要死,可惜那小偷奸詐狡猜,功夫了得,官府派人追捕卻都捉不到

幸好這次被那個白衣公子捉住,狠狠揍了一頓替大家出口惡氣,才長人送去當地宮府治罪

這也就意味着,那個被她當成是惡霸的白衣人,實際上是為了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得知事情真相的穆環貞懊惱又糾結,對自己誤會人家很愧疚,卻又不禁在心底暗罵那個白衣公子當時為什麽不把侍況解釋清楚

不但不解釋,反而還把她當成小醜一樣來捉弄,害她在人前丢人現眼,被在場的老百姓當成想男人想瘋了的人,一路指指點點,好不狼狽

在這種極度窘迫的侍況下,她抓着明月倉皇逃出東大街

直到徹底擺月兌了那些看熱鬧老百姓,她才暫對松了口氣,拉着明月,來到一家名為望月閣的餃子館填肚子

望月閣二樓一處風景極好的難座,坐着三個年輕男子

當穆環貞和明月一同踏進望月閣的時候,正好落入樓上幾人的視線之內

其中一人不由得皺眉說:“那不就是剛剛當着滿大街老百姓面前罵咱們主子是畜生的那個刁蠻丫頭?”

另一個随從也眯起了雙眼,咬牙切齒道;“主子,要不要屬下過去給她一個教訓?”

那白衣男子端着酒杯,優難的吸着杯中上好的女兒紅,面對兩個屬下氣勢洶洶的模樣,他扛出一記淡淡的笑容

“只不過就是一個不懂事的丫頭,你們又何必為難人家?對了,京裏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皇上得知主子沒有回京完成大婚,似乎十分震怒”

“噢?”白衣男子滿不在手的笑笑,“皇上這次送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回主子,是京城首富穆大成家的大小姐,穆環貞”

“給我講講,這穆大小姐有什麽特點?”

“據說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幼體弱多病,性格內向,而且……”

其中一個下屬将嘴巴湊到主子的耳邊,小聲嘀咭了一句

聞言,白衣男子也就是六王爺的李容欽扯出一記冷笑,“他還真是機關算盡,考慮得面面俱到啊”

就在這對,樓下兩個姑娘的說話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雖然這望月閣裏客人衆多人聲鼎沸,可李容欽等人長年習武,耳力自然比旁人靈敏許多

如果那兩個姑娘說些別的例也不會引起李容欽的注意,可因為說話的其中一個是剛剛在東大街罵他的姑娘,她又說了一句六王爺,自然引起了他的側目

“我已經計劃好了,咱們只要一路向南行走,經過麗水、洪安、長陽,直奔最南面的周海落腳,相信那六王爺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見得能找到咱們的下落”

穆環貞拎着一本《周海風土志》對明月道:“我仔細看過這本風土志,發現周海的氣候最為宜人,冬暖夏涼,民風淳樸這次咱們出府對我搜刮了不少那六王爺房裏的金銀玉器,等咱們到了洪安,就把那些東西統統變賣,換個十幾萬兩銀票,應該沒有問題”

說到這裏,樓上三人皆面面相靓

李容欽的兩個心月複韓飛和韓翼兩兄弟,都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樓下正聚精會神和自己的丫頭講話的女子

再瞧李容欽,原本平淡無波的臉上,露出幾分興味的神采

他揉着下巴,嘴角偷笑,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主子,那位該不會就是——”韓飛剛要開口,就被李容欽伸手打斷,并對兩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坐在穆環貞身邊的明月,緊緊樓着懷裏的小布包,緊張兮兮的說:“小姐,咱們都是手無寸鐵不會功失的姑娘家,萬一途中遇到劫匪那可怎麽是好?”

穆環貞眨眨大眼,壓低聲音道:“沒關系,這點我已經想過了,等會兒吃完了飯,咱們去成衣館,讓老板按咱們的身材做幾套合身的男裝,然後再找些泥土把臉塗黑,一定要塗得吓人點,這樣一來,就只有別人怕咱們的份,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打劫兩個黑鬼”

說着,她還伸出兩只小爪子,挑牙咧嘴,做出一個抓人的動作

樓上的李容欽聽到這裏,差點笑出了聲

韓飛韓翼兩人也捂着嘴,拚命忍笑

“可是小姐,你确定咱們倆真能平安到達周海嗎?就算運氣好,設遇到匪徒,可萬一六王府那邊派出追兵,一路追趕咱們,那下場……”

“埃,你這丫頭怎麽前怕狼後怕虎的?我都說了,六王爺壓根就沒把自己的老婆當回事,否則在成親當日,他怎麽可能只讓一件衣裘代替自已和新娘子成親?”

穆環貞哼了一聲,又說:“成親當日他本人既然沒出現,這樁婚事就不成立,既然婚事根本不成立,我走與不走,便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說古人的婚姻制度就是不完善,行了禮拜了堂就算結成了正式夫妻?這根本就沒有任何法律保障

最可恨的,就是這些古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居然還是合理合法的

擁有着二十一世妃前衛思想的她,怎麽可能接受這樣的婚姻制度?

別說當對和她拜堂成親的只是一件衣裘,就算那六王爺當對真的出場,她也無法忍受可能和一群女人共侍一夫這樣惡心的事情發生

兩人嘀嘀咭咭,自以為說得很小聲,卻不科她們講話的內容,被樓上李容欽主仆三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幾個人還想繼續看熱鬧,卻聽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大概呀、五個喝得醉瞧瞧的中年男子,個個身穿絞羅錦鍛,打扮得很是富貴誇張

望月閣裏的夥計見幾人上門,急扮迎了過去,陪着笑臉道:“喲,這不是張爺、趙爺、陳爺和周爺嗎,幾位爺可有好些日子沒來小店用飯了……”

為首的男子喝得滿臉通紅,對那夥計的恭維十分反感,巴掌一揮,将夥計推至一旁,晃着身子說:“把老鸨給爺叫來,令兒個爺要冬兒和晴兒一起陪着侍寝”

那夥計聞言,急忙上前又笑道:“張爺,您這是醉糊塗了吧?這兒是望月閣,可不是街尾那家怡紅院,幾位爺走錯地方了……”

“什麽?走錯地方?!”

被叫做張爺的漢子打了個酒嗝,四下張望,可就在這時,他看到餃子館裏的穆環貞和明月兩個姑娘

他晃着身子走過去,邊走還邊露出下流的壞笑,“你這小标公可真是不老實,這眼前不就有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在這裏候着本大爺嗎?”

那夥計傻了眼,忙上前阻止,“張爺,您是眼花了吧,那兩位不是怡紅院的姑娘,而是咱們望月閣裏的客人……”

但那張爺根本聽不連去,直朝着兩位姑娘走了過去

穆環貞被那張爺慣出來的酒氣熏得夠哈

明月吓了個小臉煞白,本能的就躲到她身後,“小姐,咱們快走吧!”

望月閣裏的客人都坐在一旁不敢勸阻,那夥計似手也有所忌憚,不敢再上前阻攔

那喝得沒了理智的男人大手不客氣的勾住穆環貞的下巴,湊近大嘴,就想親住她小巧的唇瓣

她氣得不輕,擡起腿,對着那張爺的兩腿中間便踢了過去

對方在碎不及防之際挨了她一腳,痛得慘叫,一手狼狽的捂着跨下,另一手一巴掌就要揮過去

只是沒等他的巴掌落到她的臉上,手臂就被人從中攔住

穆環貞心驚之時,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二樓輕盈落下,一把揪住那張爺的手臂

仔細一瞧,她心口猛然一跳

這男人長得俊俏非常,身姿潇灑,白衣飄飄,五官生得精致俊美,最讓她意外的是,這人的輪廓竟有幾分歐洲人的味道

尤其是那雙眼,堪藍堪藍的,深不見底,卻又帶着幾分魅人的光彩……她心下大驚,這人,不正是先前在東大街被她罵成畜生的那個公子嗎?!

在街上對,由于兩人隔了段距離,她只覺得這男人長得十分好看,此時兩人靠得這麽近,她才終于看清對方的長相,可怎麽這麽巧,競然又碰到了他?

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李容欽便笑嘻嘻的将唇湊到她耳邊,戲蟾道:“這裏只有我能救你,如果你肯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幫你擺平眼前的事情,否則,你是生是死,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穆環貞低叫,“你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李容欽哼笑,“就算我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你又能如何?”

“你——”

未等她再還口,那被瑞了重要部位的張爺已經叫嚣着要取她性命了

她雖然心底氣極,可眼前的情況卻不容她多做考慮

在李容欽略帶威脅的笑容中,她只能含恨咬牙,氣急敗壞的低吼,“成交!”

話音剛落,就見那滿身酒氣又被踢了命根子的張爺被一腳瑞飛,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中年漢子見同伴被踢得慘叫連連,一個個挽袖子就要上前和他拚命

身為李容欽最得力的屬下,韓飛和韓翼早在幾人沖上來之際和他們扭打一團

兩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護衛,身手自然了得

設幾下子,那幾個酒醉的漢子便被打得倒地不起,唉唉直叫

李容欽笑容滿面的将一只手臂搭在穆環貞的肩磅上,不正經道:“姑娘,人我已經幫你打倒了,你是不是也該履行自己的諾言,達成我的條件了?”

穆環貞瞪他一眼,低問:“你想要我做什麽?”

“其實不瞞姑娘說……”李容欽故意膘了下四周,壓低了嗓音小聲介紹,“我乃在離都三十裏開外的鳳凰山占山為王的山大王,認識我的人,都尊稱我一聲鳳凰王”

“我那山頭有山有水、有花有果,唯獨缺一個給本大王傳宗接代的小娘子”

說到這裏,他露出一臉邪笑、趁她不備之時,親了她的臉頗一記

“只要你給本大王當壓寨失人,本大王保證你從此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這番話說出口後,旁邊韓飛、韓翼兩兄弟險些噗的一聲笑了

穆環貞被他偷親一記,就覺得臉火辣辣的,而望月閣裏所有的食客,這一刻都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這讓她情感難堪,感覺自己像極了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婦女

她一臉嫌惡,用力抹了把被親過的臉頰,嘲諷笑道:“你之前不是說過,我的姿色并不能引起你的興趣,還建議我如果想男人想瘋了,就直走右轉去怡紅院找恩客……”

李容欽仍舊笑得瘩瘩的,說的話氣死人不償命,“怡紅院也不是什麽樣的姑娘都能去的,你的姿色雖然還算勉強過得去,可比起憐紅院裏的姑娘,還是差了那麽一大截……”

她簡直要被這個男人氣死了

穆環貞強忍着把對方活活擔死的,不怒反笑,“既然我連怡紅院的姑娘都不如,公子不如去怡紅院裏挑個壓寨夫人去你那鳳凰山吧”

“那怎麽行?怡紅院裏的姑娘不欠本大王人情,而你,很不幸的,欠了本大王一個天大的人情,所以……”

李容欽一把将她捉進懷裏,在穆環貞來不及開口之際,用力親住她的嘴,并十分霸道的将吻加深

不管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她都沒被男人如此親吻過,這讓她又驚又懼

這男人的吻強勢而兇猛,仿佛要将她的唇瓣咬碎

火熱的舌尖像誓在必得的猛獸一樣闖進她的口睦,肆無忌憚的占領了她的私人領地

她申申唔唔試着掙紮,心底怒極,眼淚也氣得流了出來也不知道被他折磨了多久,在她以為氧氣即将和自已說拜拜的瞬間,他終于慢慢将她放開

唇邊挂着戲諺的瘩笑,他就像一只偷了腥的貓,以極得意的姿态,向她宣布着他的勝利

穆環貞用力擦拭着腫痛的唇瓣,剛要破口大罵,就聽他址高氣揚的對身後的兩個随從道:“這小娘子的味道嘗起來還算不錯,給本大王綁了,帶回去山寨月兌光洗淨,等着好好伺候本大王入寝吧”

放肆的說完,他就笑嘻嘻的踏出了望月閣大門

她只覺得自已的命運怎麽這麽可憐,剛從那素有煞星化身的六王爺手中逃出,卻又不幸的落入個山大王的魔爪之中

穆環貞目前的情況十分凄慘,她和明月兩人先被那自稱是山大王男人的手下,結結實實的綁成了兩穎大肉粽,緊接着,她就被塞到一輛十分寬故的馬車中

這馬車豪華而闊氣,裏面鋪着厚厚的墊子,可惜她根本設心情享受這舒适的環境

碧為自從那山大王宣布地成為他的壓寨夫人後,這兩天她始終都被囚禁在這輛馬車裏

而她裝着從六王府偷出來的東西的小布包也被那山大王給搜了出來,并當着她的面解開,逐一欣賞着裏面價值連城的各種古玩玉器

“漆杯金足座,秦漢銀壺,血玉杯,浮雄蟋龍紋鎮紙……”随着包裏的物件被一樣樣的拿出來,李容欽眼底的笑意也越來越邪佞

“沒想到此番來離都,不但搶了個貌美如花的壓寨夫人,順便還得了這麽多價值連城的寶貝……”他戲谑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閃着促狹之意“一個姑娘家帶着這麽多貴重物品出門,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想到那些東西是怎麽來的,穆環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想不想知道這些寶貝的來歷?”

“噢?”他笑着挑眉,“是何來歷?”

“當今天子的六弟,京城赫赫有名的六王爺你可曾有所耳聞?”

李容欽擡眼,強忍着笑意,“略有耳聞”

“那你一定也聽說過關于六王爺的傳聞了,他是修羅轉世、魔鬼化身,凡是膽敢觸犯他權威之徒,不是沒出生就是已經死絕了”她微微一笑,“不瞞你說,我就是六王爺新過門不久的妻子,六王府的當家主母六王妃”

“噢?原來你就是不久前和一件衣裘成了親的那位六王妃,真是失敬失敬”說完,還很故意的哈哈大笑幾聲

穆環貞被他一語中的,心裏十分郁間

可是為了從這個該死的男人手中逃月兌,她不得不維持高傲的姿态,她色厲內搖的道:“我家夫君因為會務繁忙,所以來不及趕回京城與我完婚,不過他有派人送信給我,在信中表明,希望我帶着他最鐘愛的幾件寶貝,前去周海與他會合告訴你,如果我有什麽三長兩短,你這個山大王,就等着被我家夫君踏平山寨吧”

“哎呀我好怕”李容欽聞言,故意抖上三抖,做出懼怕的表情,卻又湊到她身邊,一手勾住她小巧的下巴,一臉戲谑之色,“這麽說來,我若不放你離開,你家失君豈不是要把我活活宰了?”

“哼!你知道就好那你還不快點把我身上的繩子解了,痛快點放我主仆二人離開?”

“那可不行,萬一我放了你,你回去卻對你夫君告狀,說鳳凰山的山大王曾經想染指你,你夫君一怒之下,說不定還是會帶人去平了我那鳳凰山”

“不會的,我夫君很疼我,只要我給他吹吹枕邊風,他就一定不會為難你”

李容欽故作思考的揉揉下巴,似笑非笑的問:“你真的會為了我,向你夫君吹枕邊風?”

“會啦會啦,你能不能快點放開我?”

穆環貞滿心期待,地被繩子綁得渾身難受裏極,血脈不通,兩條手臂已經麻得快沒知覺

他強忍着笑意,一本正經的說:“可是我家已經到了”

“啊?!”

第 3 章 (2)

鐘靜怡內心深處很混亂,她拒絕相信自己真的穿越了,也拒絕相信自己來到了異時空

可比起明顯接近崩潰狀态的明月,她還是多了幾分理智

慢慢撫平心底的激動,她耐着性子對明月致歉,“不好意思,我之前是有些激動,我想……這可能和我突然失去春桃所受到的打擊有關,也間接造成……”

說到這裏,鐘靜怡指指自己的額頭,不情不願的說:“我這裏出現了問題,你叫明月是吧?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我怎麽會嫁到六王府,給一件衣服當老婆?”

明月先是震驚了一陣,随即同情的小聲解釋,“我雖然是穆府上的丫頭,可之前卻一直沒太多機會接近小姐,只隐約知道,二夫人向來不喜歡小姐,所以……”

接下來,明月斷斷續續的講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穆府的大小姐穆環貞,今年只有十九歲雖然是京城首富的千金,可自幼體弱多病不擅與人交流,所以長年靜養于深閨中

穆環貞為人內向膽小,脾氣怪異,府裏伺候的丫頭中,除了自幼與她一起長大的春桃之外,別人根本不得近身

可幾個月前,春桃因為犯了錯,被穆老爺幾年前納進府裏的二夫人活活打死

說起那二夫人謝麗梅,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卻生得如花似玉,嘴甜得像抹蜜

當年穆老爺看中她的美貌,将她納進穆府當了側室

等穆環貞的娘,也就是穆老爺的正妻去世之後,穆老爺便将謝麗梅扶正,成了穆家現在的當家主母

謝麗梅自入府之後,始終沒為穆老爺生下一兒半女

但她這個人非常會哄人,把穆老爺迷得神魂颠倒,穆老爺也始終沒再納小妾進門

也因為沒孩子的關系,在穆府裏呼風喚雨的謝麗梅,最厭惡的就是有機會獨占家産的穆環貞,所以她只要逮到機會自是百般刁難

而九千歲六王爺,是天闕王朝當今聖上的弟弟

這次穆環貞會嫁給六王爺當王妃,也全是那謝麗梅一手所促成,因為當今聖上頒下聖旨,要自民間女子中擇一佳麗,讓六王爺盡快成親,她便自告奮勇,将穆府大小姐雙手奉上……

聽到這裏,鐘靜怡狐疑的詢問:“既然那二夫人私底下并不喜歡穆大小姐……呃,我是說并不喜歡我,又怎麽會将我嫁進六王府當王妃?這樣一來,一旦我在六王府得了勢,将來想要報複她,豈不是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明月用力搖搖頭,湊近她身邊小聲道:“小姐,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那六王爺……”

“六王爺怎麽了?”

她白着一張小臉,小心謹慎的望了望四周,還開門、開窗往外瞧,确定四下無人,才附耳說:“京城裏大家都知道,六王爺是煞星轉世、魔鬼化身,聽說他生了一雙吓死人不償命的妖瞳,剛出生沒幾年就克死自己的娘而且那六王爺之前已經娶了兩任妃子,可惜……”

明月抖着聲音,續道:“第一個,一嫁入府中隔日便死了;第二個剛入府沒幾天,也很快就傳出了死訊,所以京城裏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兒,根本沒有人願意嫁進六王府給王爺當娘子”

鐘靜怡不由得瞪圓了雙眼,指了指自己,“也就是說,我其實是那六王爺娶進門的第三任老婆?”

明月哭喪着小臉,點了點頭

“穆府的二夫人,之所以會把我嫁給六王爺,并非好意,而是為了親手将我推進火坑?”

聽到這裏,明月眼底的淚水更加多了

“雖然我沒有親眼瞧過六王爺的長相,但府裏的人都傳說那六王爺長得十分吓人,和平常人不一樣,就連小孩子看到他,都會吓得哇哇大哭……”

随着明月的形容,鐘靜怡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畫面——

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牛眼大耳,血盆大口,講話聲如洪鐘,走路震地有聲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一把抓住明月的手,“那我們還待在這裏做什麽?明月,咱們逃吧”

“啊?”

距京城七十裏左右,有一個名叫離都的地方

經過跋山涉水,日夜兼程,鐘靜怡——不,更确切來說是穆環貞,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頭明月,連夜逃出六王府,來到這個名叫離都的地方暫時落腳

雖然她很想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目前所經歷的一切,可事實證明,她鐘靜怡,的确是穿越了,不僅穿越了,而且還頂替了穆環貞的人生

她沒辦法向明月解釋什麽叫穿越,因為明月只是個大字不識、只知道主子就是她的天的丫頭

而且在這個時代,她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以致她不得不接受穆環貞這個名字

她曾很認真的分析事情的來龍去脈,從明月提供的種種訊息中,她得出一個結論,就是——

那在穆府日子過得非常委屈的穆大小姐之所以會離奇失蹤,很有可能是聽說自己要嫁給素有煞星轉世的六王爺,而吓得連夜逃走

她之所以做出這個推論,自然是有原因的

明月說過,穆環貞的貼身丫頭春桃被二夫人活活打死之後,那位大小姐曾受了十分嚴重的打擊,這讓原本就內向的她變得更加膽小怕事,甚至精神失常

當皇帝下旨,讓穆環貞嫁給六王爺的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裏後,她背着旁人上吊自殺了一次

可惜被明月及時發現,硬生生把她從繩子上拉了下來,才算暫時保住了她的性命

成親的前一日,暫時被調去穆環貞身邊伺候的明月,曾不小心發現她在偷偷收拾行李

當時明月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她在準備自己的嫁妝

如今想來,那穆小姐很有可能在成親之前逃出了穆府,在這個時候,她鐘靜怡揭開了那神秘人贈送的小黑盒

陰錯陽差之下,她就這麽取代了穆環貞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樣,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她勢必得以穆環貞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至于自己那素未謀面的老公六王爺,在聽到種種關于他的不良傳聞後,她怎可能還傻傻成為六王爺第三任死因不明的老婆?權衡之下,她才決定帶着明月直接遠走他鄉

一主一仆在逃出六王府後,連夜向南趕路,踏入離都的城門之時,已經過了三天

明月忍不住說:“小姐,咱們就這麽一聲不吭的逃出六王府,一旦被人逮到,那可是欺君死罪”

經過整整三天的适應,已經把自己當成穆環貞的鐘靜怡,穿着一襲普通老百姓的衣裳,漫步在離都東大街的街頭

回頭看了緊張兮兮的明月一眼,她笑道:“欺君是死,在王府裏等着被那六王爺殺掉也是死,怎麽送都是死,可跑路對咱們來說,還是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咱們為什麽不送擇活,而去送擇死呢?”

明月被主子的話繞得有些模不着頭腦

不過有句話小姐還真說對了,就是怎麽送都是死,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們為什麽不送擇活呢?

在穆府的時候,她一向不得二夫人的心

所以這次小姐出嫁,二夫人才趁機把她當成陪嫁丫頭一并送進六王府,就是想着,一旦小姐有什麽三長兩短,她這個丫頭也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她小跑着跟上了幾步,輕聲在主子耳邊說:“小姐啊,王府之前的兩任王妃雖然死因不明,但我可沒說那是六王爺殺的”

她也不過就是個伺候人的小丫頭,種種關于六王爺的傳聞,她都是聽八卦聽來的,至于真相是什麽,就無從得知了

鐘靜怡沒有答話不管真相是什麽,那六王爺在她的印象中都不是什麽好人

否則,他為何在成親之日,僅用一件袍子代替自己來和新娘子拜堂?

由此可見,那六王爺必定是一個張狂跋扈之人,根本就沒把新娘子放在眼中

既然他沒把她這個新娘子放在眼裏,她又何必繼續留在六王府等死?

有句話說得好,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算她很倒黴的穿到了這個時代,也要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離都的東大街熱鬧非凡

以鐘靜怡對古代社會的了解,她發現這天闕王朝的民風以及制度,和她所知道的唐代鼎盛時期有七、八分相似

正所謂窮家富路,兩人出府時,已經帶足了盤纏,她們這次南行并沒有因為銀兩不夠而捉襟見肘

就在主仆二人準備找家客棧暫時落腳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少年的唉叫聲

“小姐,那邊好像出了什麽事情……”

鐘靜怡順着明月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對街一個賣燒餅的小攤子前,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被兩個體格健碩的男子壓在地上扭打

無情的拳腳施加在那少年的身上,打得那少年唉唉直叫

旁邊一匹毛色雪白的駿馬之上,坐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年輕男子,只見那人倨傲的坐在馬背上看着挨打的少年,遠遠望去,那人五官生得異常俊俏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在陽光的反射下,那年輕男子的雙眼隐約泛出幽深的藍光

還沒等她回過神,那個挨打的少年也不知怎麽爬起身就要跑

同時,白衣男子甩出了一條烏黑的長鞭,功夫硬是了得,鞭子正好卷住那少年的一條腿

可憐那個少年還沒跑出去幾步,馬上的人手臂向後一扯,那少年便以十分狼狽的姿态,再次趴倒在地

白衣男子的臉上挂着邪佞的笑容,舉起手,一鞭子揮下去,抽在那人的背上,成功換來少年的一聲慘叫

圍觀的百姓都不由得被馬上那男子的狠戾吓得退至兩旁

鐘靜怡見此情形,心底大怒,不理會明月的阻攔,直沖過去,對着馬上那白衣男子大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如此橫行霸道,欺壓百姓,連一個少年也要往死裏打,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馬上的男子被她罵得微微一怔,随即微瞇起雙眼,唇邊扯出一記調侃的笑容

“你這是在跟我講話?”

她瞪他一眼,回了他一記冷笑,“我在跟畜生講話”

“喂,你這丫頭說什麽呢?”那白衣男子身邊的兩個打手立刻擺出了兇悍的表情,大有要将她活活打死的架式

“我在說人話,就是不知道你們這群畜生聽不聽得懂人話!”

她鐘靜怡一向是個正義感超強的女人,平生最看不慣那些以大欺小、以強欺弱之流

雖然她知道有些閑事并不該管,可看到那少年被人毆打淩辱,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讓她無法袖手旁觀

原來電視中經常出現的畫面并非子虛烏有馬上的男子長得人模人樣,穿着不俗打扮貴氣,由此可推斷,此人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像這種有錢人欺負窮人的伎倆她見得多了,但嚣張到這種程度的,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那兩個打手聞言,似乎都氣得不輕,瞪圓了眼,一副要上來和她理論的樣子

白衣公子卻微一擡手,似笑非笑的對兩個手下道:“這位姑娘只是想使些小把戲來吸引本公子對她的注意,你們要體諒她一下,成全她這小小的願望”

鐘靜怡不怒反笑道:“你不要臉的程度,真令我嘆為觀止”

那公子優雅一笑,不解釋、不惱怒,完全把她的挑釁視為小孩子在鬥氣

他坐在白馬之上,睥睨着她,“姑娘,雖然你姿色還算不錯,可惜并不能勾起我對你的興趣,如果你缺男人疼,直走右轉有家怡紅院,那裏面多得是恩客,不必非得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話音剛落,兩旁百姓和那兩個打手便忍不住炳哈大笑了起來

鐘靜怡一張臉被氣得紅紅白白不斷變幻着顏色,只覺得這男人實在可恨到了極點

沒等她出聲辯解,就聽那男子對兩個手下吩咐,“把那小賊給我綁了,直接押送此地官府等候制裁”

說完,他看也沒看她一眼,便駕着馬兒,驕傲的離開

第 3 章

冬豔醒來時,人已在右相府邸,自己的閨房內。

左邊的胸口上傳來陣陣涼意,是昨晚在錢莊時那名婢女替她敷上的草藥味,她起身輕輕扯開衣領看了一眼,确定有人幫她換了傷藥,這才讓她得以較為舒适的好好睡了一覺。

剛端着水盆走進門的婢女見冬豔坐起身,忙不疊放下水盆,走上前去關心問道:“小姐,你醒了?傷口還痛嗎?”

冬豔搖頭。“是你幫我換的藥嗎?現在又是什麽時辰了?還有,我是怎麽回府的?”

她的記憶裏好像都不包括這些。

“回小姐的話,抱小姐回府的是閻堡主,藥是閻堡主要奴婢幫你換上的,又因為小姐全身發燙,閻堡主還特地請來大夫為小姐看診,在大廳坐了一會兒才走呢。小姐這會兒睡得很沈,天色都晚了,之前小姐體熱未退,閻堡主走時還特別交代奴婢要好好注意着,閻堡主真的很關心小姐呢,如果小姐成了堡主夫人,應該會很幸福的。”

小丫頭說得可高興呢,講起閻浩天時兩眼還會閃閃發亮。

“誰說我要當堡主夫人了?”冬豔微斥。想到自己昏迷之後是那個男人抱她回來,蒼白的臉有些微紅。“話不可亂說。我爹呢?”

“啊,奴婢差一點就忘了,大人說小姐一醒就要去通知他過來呢,我這就去通知大人——”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說着,上官雲已眉開眼笑推開門走進來,看得出來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朝奴婢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奴婢應着,轉身把門關上離開。

“爹。”冬豔輕輕喚了聲,便要下床來。

“好好好,你不必下床了,趕快把身體養好,不然怎麽當新娘?”

新娘?冬豔一愣。

上官雲看她一臉莫名,哈哈大笑起來。“你的苦肉計見效了,閻浩天當着皇上的面說了,他要娶你啊,你就沒看見當時司馬清風那像吞了屎的表情,只差沒當着皇上的面翻桌子!炳,我這把老骨頭可當真要笑散了,哈哈哈~~”

冬豔的神情和平日一樣,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打從十二歲被上官雲領養後沒多久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他甚至對外說她是他剛出生時便被人搶走的女兒,事實上,右相夫人的确在之前生了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女兒,當時一出生沒多久便被人給抱走,右相夫人也因為思念女兒而悲痛過世。

就這樣瞞騙過世人……

他努力栽培她,給她讀書學畫彈琴,讓她真的像是他親生女兒一樣的存在于衆人的目光下,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好好利用她,達成他的某個目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美,終究是禍根。

她也一直都明白,她的人生,沒有可以選擇的權利。

“當上堡主夫人之後,爹要我做什麽呢?”她一向都不是個多話的人,總是時機到了才問她該問的。

“把閻家堡的藏寶圖給找出來。”

冬豔一愕。“真有藏寶圖嗎?爹,這不過只是個傳說,數百年來也沒人真的見過它——”

“有人見過,而且那人親口告訴了我,東西就藏在一尊手掌般大小的木雕娃娃裏。只是閻家堡以機關設計見長,又占地寬廣,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潛入堡內,為的就是尋找那張藏寶圖,但全都無功而返,也有人把希望放在歷任堡主身上,因此之前歷任堡主都常有遇刺情況,不管怎麽樣,要找到這張圖一定得是閻家堡的人不可,你當上了堡主夫人,便成了最貼近堡主的人,要從中找到蛛絲馬跡就容易許多,可切記,行事要小心,若有牽連到右相府,就別怪我心狠。”

“知道了,爹。”

“好好養傷,務必當個最受寵的娘子,再厲害的男人,總也是栽在女人手上的,這道理古今皆然,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也莫負我十幾年來對你的養育之恩,只要你聽話,你和你妹妹都可以一直過得很好很好,這個你千萬千萬要銘記在心,知道嗎?”

“冬豔明白的,爹。”冬豔的神情淡漠,一如以往。

上官雲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這丫頭美則美矣,性子卻極冷,要讨男人歡心,他還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這丫頭重情,為了不讓她那個妹妹受苦,這麽多年來他交代的任務她都沒有失手過,連這回也順利打敗了司馬家,即将成為閻家堡主夫人。

或許,他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這丫頭性冷,不會輕易對人動情,也比較不易壞事吧。

“大喜之日就訂在一個月後,所有事爹都會準備好,你只要好好養傷,準備當個美美的新嫁娘即可。”

“是,爹。”

終于,上官雲起身離去。

冬豔下床,走到落地銅鏡前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想到眼前這副身軀即将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擁抱,想到那個男人早已在昨日見過她的身子卻完全不為所動的模樣,她不禁有些怯懦了。

那男人,會喜歡她吧?

今天這一場選妻宴,對手只有一個司馬歡,她心知肚明,若閻家堡主真受皇帝之命得在她們之間選一人為妻,那麽,早一天見到他的她,被他看過身子的她,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她,鐵定比司馬歡有勝算多了。

為何?

不過就是看準了這男人的一點俠義之心罷了。

當他知道她是上官家的千金,就該知道貞節對一個官家千金而言有多重要,她負傷赴宴,見了他佯裝不識又沒開口要他負責,心裏頭或多或少是會産生些憐惜的,或許還有點欣賞?

但,喜歡?

還差太遠。

她也沒要他喜歡。

等東西拿到手,她會離開他的。

一物換一物,真拿到這張藏寶圖,她要用它來換妹妹的自由,絕對絕對,不會再妥協……

夜深,月兒明。

錢莊的內進,穿過重重院落,別有洞天。

一抹深藍黑影有點閑散的斜倚在屋角,雕刻精美的紫玉洞簫在月光下散射着優雅白光,把玩着這枝簫的主人,良久,才把簫輕提,輕觸唇角,接着,院落裏便傳出了悠揚溫潤的簫聲。

昨兒個閻浩天急着救人才會把那個陌生姑娘帶進來,否則,這裏對外人而言絕對是個禁區,也因此,他常常偷偷到都城來才可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抹白色人影才剛走近,見自家主子爺正在吹簫,腳步不由得一頓,正想往回走,簫聲驟停——

“有話要說?”閻浩天低沈的嗓音遠遠飄過來。

耳朵真靈呵。

都快成順風耳了。

“是,不過不急。”宋熙淡應道。

“你不急,我急,過來說話吧。”閻浩天把簫擱在一旁,等着。

宋熙慢條斯理的走過來,跟着主子撩袍而坐。

“你要問我為何要答應娶妻嗎?”

“是。”

閻浩天的唇角輕勾起一抹笑。“金宿那小子說了,我不娶妻,他就要找閻家堡麻煩。”

宋熙一愕。“皇上——真那樣說?”這不太像是皇上的用語。

閻浩天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意思差不多。”

他只不過是用他的用語把它以另一種方式說出來罷了,需要這麽計較嗎?

“就算是這樣,爺也不必答應,不是嗎?”這才是他真正不解之處。

閻家堡位在千邺國各大城要進入都城的十裏外入口處,地理位置重要又敏感,卻在數百年前護國有功,獲免死金牌一只,而且可以歷代傳承,這一傳就傳了近百年。

又承先先先不知幾個先皇的聖谕,特許都城之外的閻家堡可以獨立擁有自己的護衛、城堡,不必受皇朝軍隊的管轄,因此閻家堡在千邺國所設立三十八家錢莊的銀運往來,全都由閻家堡自行負責。

閻家錢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高,可以說是掌都城之經濟命脈,先不論閻家堡受先祖們及先先先先皇的庇蔭得以在歷代皇城內外通行無阻,甚受禮遇,光以今日閻家堡在都城內外的勢力就足以讓人忌憚了,根本沒有哪一個皇帝會昏庸到去得罪閻家堡堡主,那無疑是掐住自己的咽喉。

所以……

他家主子爺被逼婚?

這點實在很難說服他。

“話是沒錯,可是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我又覺得無妨,終究是要娶個妻子繁衍後代,偶爾順那小皇的意,也算賣給他天大的面子,讓他在宮裏當皇上當得舒服一點,也算功德一件。”

在那一瞬間?

這句話很有意涵呵。

“上官小姐想必是國色天香,才能讓堡主一見傾心。”任他宋熙再聰明,也只能猜上這麽一個答案了。

“國色天香嗎?或許是,比我昨兒個見到她的模樣,今天這個樣當真可說是天香國色了。”

“昨兒個……”宋熙一愣,轉眼間意會過來,驚詫道:“是冬豔姑娘?”

閻浩天淡笑。“是啊,是她。”

“這會不會太過巧合了?堡主,昨兒我找人查過這件事,現場沒有人看見冬豔姑娘被刺……”

閻浩天淡眸輕掃。“你想說什麽?”

“小的怕事有蹊跷。”

閻浩天撇撇唇。“今兒個,她見我卻佯裝不識,沒因昨兒的事叫我負責,對我更是一整個冷冰冰的,看來氣我可比感激我來得多更多,若是故意……應該無此必要。”

好吧,就算是故意好了,決定娶她的人還是他。

那傷可是見了骨的,為了他,她願意付出這種代價,也未嘗不值嘉許呵。

“無論如何,你還是去仔細查查這事,看上官家是否在外得罪了什麽人。”

“是。”

“宋大掌櫃的……你說,那冬豔姑娘看來挺惱我,醒來之後知道我選她為妻,會如何呢?”

宋熙的眼皮,又開始狂跳了。“爺明知冬豔姑娘事後知情可能會惱你,可還是選了她?”

“嗯。”他還是笑。誰叫她當時的模樣,讓他莫名感到心疼又憐惜呢?

若真要選一個妻,如果那個妻是她,也未嘗不可——他當時就是這麽想的。

今晚的主子爺,笑得似乎有點多了?是因為冬豔姑娘?

“小的知道了。”

“又……宋大掌櫃的,你看,這場婚禮的禮金,應該可以暫解邊疆魯國王子的燃眉之急吧?”

嗄?宋熙的心突然怦怦跳。

不會吧?難不成主子爺會想成這個親是因為那絕對龐大到無法想象的禮金?只為了救助那遠在邊疆正在對外抗戰的魯國?

閻浩天好笑的睨了宋熙一眼。“你一向以沈穩出了名,可現在張大的嘴都可以飛進好幾只蚊子了。”

“爺……真要幫魯國王子,以我們錢莊的實力一定還有其他方法……”

“不能因為要幫人家而讓自家錢莊陷入莫大的危機之中。”

“可是,也不能犧牲爺的幸福——”

“我會很幸福的,別擔心。”他揮揮手,不以為意道。

雖然娶妻的這個決定有點倉促,但,想到未來的那個妻是上官冬豔,他的心情其實是期待的。

“小的知道了……”雖然有點不甘願,也對主子爺很是擔憂,但主子爺畢竟是主子爺,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他當然照辦。“小的會好好替爺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把都城裏所有大官富賈,包括皇上的禮金禮物速速都給收齊了,親自為爺送過去的。”

“那就麻煩宋掌櫃了。”閻浩天哂然一笑。

魯國那場仗雖與他無關,但魯國王子的父親曾經是他先父的好友,道義上不能不幫。

心煩着魯國王子求助于他一事,已約莫七天,現下可解決此事,他的心情不可謂不快,再加上那千年易位的預言,如今也因為他将娶右相千金而在宮裏取得一股制衡的力量……

真可謂,兩全其美呵。

這一個月來,千邺國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閻家堡和右相千金上官冬豔的婚事了,都城裏熱鬧滾滾,都城外也熱鬧滾滾,就連鄰國來往千邺國的車馬也在一個月內多了數倍,一車車送往閻家堡的賀禮可說是絡繹不絕。

終于,在五月初八這個良辰吉日,長長的一串車馬及紅色喜轎進入了閻家堡,鞭炮聲陣陣,偌大的閻家堡內處處喜字,四周挂滿着紅燈籠和紅色彩帶。新娘子剛進堡門,滿天玫瑰花瓣從天而降,亮眩了衆賓客的眼,驚喜之聲不絕于耳,連新娘子冬豔也偷偷掀了紅巾,拉開轎簾欣賞那滿天花雨。

真是……美呆了。

不只是花,還有背山而建的閻家堡,才剛進堡門就可見蓊郁參天的大樹,錯落在一幢幢古樸典雅的建築裏。

不過,她也只來得及看這一眼。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婚禮儀式,她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才終于在衆人的賀喜聲中完成拜堂,被送入了洞房,又接下來,她待在房裏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長到她的頭不住地點啊點地,幾乎是睡睡醒醒好幾回。

直到她的頭一輕,這才幽幽地睜眼——

一個英俊迷人、穿着一身紅衣,好像是新郎官的男人正在對着她笑……

新郎官?

冬豔一整個驚醒,下意識地便站起身來。

“夫君……”

“累了吧?”閻浩天帶着酒意與笑意的眼睨着她,見她那慌亂失措的模樣,不由得伸手撫上她的絕色面容。

溫熱的大掌落在她臉上,略帶粗糙的指輕輕刮着她細致動人的小臉,冬豔的身子輕顫着,柔順的沒有退開。

“夫君……應該先叫醒我,我們還沒喝合卺酒。”

她頭上的鳳冠和蓋頭紅巾已讓他給拿下放在一旁,如果不是她真的太累,她早該在他踏進房門的前一刻就知道他已來到,而不是這樣不設防的讓他看到了慌亂無助的自己。

一開始便失去掌控的感覺,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閻浩天的唇角噙着一抹笑,長指輕扣着她小巧的下颚,輕輕地把它擡高。“我的豔娘想喝酒嗎?”

他喚她——豔娘?

而且是——我的豔娘?!

冬豔怔怔地看着他,這樣親密的稱呼,讓她真的很不習慣,卻又莫名的感到一股甜意漾上了心口。

閻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臉上半晌,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回應。

她今兒的模樣,比起那日選妻宴上的鎮定與冷漠,還真是有點小落差呵,是因為剛剛醒過來的緣故嗎?

見她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閻浩天迳自點點頭,道:“也對,喝點酒對你可能比較好。”

說着,他走到桌旁拿一壺酒過來,一手攬住她的腰。

“我喂你吧。”他沖着她一笑。

他身上嘴邊全是酒氣,冬豔微微皺眉,想拒絕,卻見他已把壺嘴對着他的嘴裏灌,然後轉眼間便吻住她的唇,把他嘴裏的酒送進她唇裏。

“唔……”她漂亮的柳眉緊蹙着,下意識要把抱住她的男人給推開,在腰間的大手卻越扣越緊。

“再多喝一點吧。”說着,他又送進一口酒進她的嘴。

連連被灌了三口酒,還是嘴對嘴的灌,讓冬豔的唇邊和鼻息間都是酒氣,她有些氣悶的瞪着他,也僅那麽一瞬地瞪他,卻還是讓閻浩天給瞧見了。

他一笑,把酒壺擱下,坐在桌旁,睨着她。

“你剛剛在瞪我嗎?”這回,他正經八百的,沒親昵的喚她豔娘了。

冬豔無辜的站在床邊看着他。“夫君此言何意?冬豔,不,妾身怎麽可能瞪夫君呢?夫君定是醉了,才會花了眼。”

“是嗎?我以為……或許你并不樂意嫁我?”

冬豔一愣,迎上閻浩天犀利帶笑的黑眸,那雙眸子,像是可以看清一切,竟讓她有一瞬間的驚慌。

她低下頭,咬住唇。“堡主大人是人中之龍,此乃整個千邺國百姓都知道的事,是冬豔配不上堡主,承蒙堡主看得起冬豔,豈有不樂意之事?”

“既然如此,過來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朝他走過去,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以後,只準叫我夫君,不準叫我堡主大人,還有,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喚你豔娘,你也以豔娘自稱即可,懂嗎?”

“是,夫君。”她柔順的應着。

“坐在我腿上。”

只遲疑了一瞬,她便乖乖坐上去,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樣的位置,讓他可以很輕易的看着她,她的胸緣也很靠近他的臉,他幾乎連想都沒想便把一張俊臉偎靠上去——

她的身子一整個繃緊。

心,跳得好快好快,這個男人幾乎整張臉都埋在她胸口上,就算他什麽都還沒做,就足以讓她的心和她的身體全都騷動不安,不得不全神戒備起來。

“放輕松點。”他說。

她卻更緊繃了,因為他的大手已經從裙擺下探了進去,輕輕地撫摸着她光潔滑嫩的大腿。

“豔娘……”他輕輕地喚着。

“是……”她動也不敢動,死命咬住唇,忍住他指尖拂過之處所帶給她的酥麻感,這很難,因為他的手已經抵到她裙子裏的亵褲,讓她整個人都臊熱了起來。

“不管你本來是不是樂意嫁我,今夜以後,你就注定是我閻浩天的妻,是閻家堡的堡主夫人,是我的豔娘……記住,我是你的天,你的天也只能是我,永遠永遠不可背叛我,我閻浩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記住了嗎?”

“是……”她顫着,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臂膀。

表面上,她只是坐在他的大腿上,連衣服都穿戴得好好的,可在那裙擺下,一只手卻邪佞地、緩慢地撫弄着她,讓她整個人潮紅發熱,讓她整個人顫抖不休,讓她幾乎要因他的玩弄而輕泣出聲……

粉嫩的唇都快被她咬破。

上次,他用他的指讓她咬。

這回,他直接用他的舌尖将她緊咬住的貝齒給抵開,迫得她不得不松開貝齒,還因此而逸出聲聲嬌吟……

再也忍不住了……

她緊緊緊緊地抱住他,在他懷中哭泣出聲……

第 2 章 :怪異

第二章:怪異

偏殿外,沉靜得可怕,只能依稀聽見被冷風吹動的樹葉婆娑聲。

沈樂窈裹緊衣襟,趁四下無人悄悄從另一側狹小宮道出了皇宮。

“小姐,嫁衣呢?”

貼身丫鬟楹月見她兩手空空出來,疑惑問道。

沈樂窈搖搖頭,輕聲道:“淑妃娘娘說不太合适,還得再改改。”

楹月聽了,邊扶她上馬車邊道:“奴婢以為今日小姐在宮內待得久,這嫁衣便沒問題了呢。”

“宮裏規矩多,哪兒能那麽快。”

沈樂窈胡亂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淑妃娘娘這般重視,也是疼小姐呢。”

沈樂窈自小沒了生母,在輔國公府裏又不受待見,如今見淑妃三番兩次派人叫沈樂窈進宮試嫁衣,楹月只以為是疼愛她,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沈樂窈抿下口熱茶,卻有些心不在焉。

再有兩日,便是明華長公主在府中設春日宴的日子,而方才在偏殿內,江雲岫顯然沒打算幫她。

京兆尹江雲岫,到了今世仍是這般促狹之人——

沈樂窈在心裏暗暗唾罵兩聲,随即吩咐楹月讓車夫快馬加鞭趕回去。

她方才在宮裏耽擱了,若是回去太晚被邱氏發現,少不得要惹她生疑。

暮色時分,車辇回到輔國公府外。

楹月扶着沈樂窈快步朝驚蟄院走去,盡管聲音輕巧,還是驚動了蹲守在牆角的人。

沈樂窈心中記挂兩日後春日宴的事,晚膳只簡單吃了兩口,便讓楹月伺候自已沐浴。

楹月只以為沈樂窈是今日試嫁衣太過勞累,是以才這般精神頹靡,直至褪下她身上衣衫,頓時吓得面色發白:“小姐,您身上的傷痕——”

饒是楹月未經人事,看到沈樂窈身上青紅一片的痕跡,也知道發生了何事。

沈樂窈輕輕點頭,面色平靜囑咐她:“此事萬不可聲張出去——”

“可若是被二殿下知道…”

楹月驚慌不已,手指尖緊緊抓着她身上褪下的薄衫。

聽到楹月提起李景淮,沈樂窈不由哼笑:“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楹月張大嘴巴,只以為自已聽錯話。

“再不沐浴水要涼了。”

一聲吩咐示下,楹月這才壓下心間錯愕,趕忙取過汗巾。

沈樂窈伸腿邁入浴桶,水霧氤氲吹拂至面頰,她才覺傍晚被江雲岫折騰散架的身子尋得一絲慰藉。

阖上雙眸,沈樂窈開口吩咐楹月:“明日陪我去一趟京兆府。”

楹月神色微滞,很快道:“奴婢記下了。”

自一個月前,沈樂窈失足跌落入魚池醒來,好似就變了個人似的,之前楹月沒放在心上,可今晚見沈樂窈發生這麽大的事還能鎮定自若囑咐她不要往外傳,楹月這才發覺不對勁。

以前的沈樂窈,生性怯弱膽小,如何能有這般深沉心計?

隔日,沈樂窈早早起身去京兆府。

“小姐,今日咱們可得早些回去,聽說老爺和二夫人他們午後便到了。”

幾日前,沈鈞儒帶邱映雪和沈姝寧去靜月庵探望沈老夫人,今日便會回到府上,她們須得趕在午時前回去。

“你放心,咱們不會在京兆尹耽擱太晚。”

沈樂窈寬慰楹月,心中卻是忐忑不安。

貿貿然來京兆尹,她也拿捏不準江雲岫會不會見她,畢竟昨日他們二人不過是一次露水情緣。

“那便好,小姐先用些點心。”

沈樂窈起身後便匆忙出門,還未用過早膳,楹月拿食盒給她裝了兩碟點心。

“好。”

沈樂窈撚起一塊,就着茶水小口吃着。

她長相隽秀,雖被邱氏和沈姝寧打壓多年,卻沒被養成小家子氣的模樣,反而愈發的從容大方。

半柱香後,車辇來到京兆府前。

第 2 章 奇怪的燕家主

燕九端坐于桌案之後,雖然看上去一副認真好學的樣子。

可實際上,她卻是在偷瞄那位正在教授法術的學堂師傅。

那位正在施法演示的學堂師傅,看上去不過将将而立之年。可事實上卻是一位,年近七十的練氣十階修士。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到,可燕九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看看那猶如細瓷一樣的細膩肌膚,再瞅瞅那絲亮光滑的鬓邊鴉羽。配上那周身儒雅的氣度,和歲月沉澱下的那抹一丢丢滄桑感。

這簡直就直接把大****那些“不老男神”、“小鮮肉”給直接比到泥裏去了。

學堂師傅手裏用來示範的靈力花朵,不由得一顫。身為練氣十階的修士,怎麽可能感覺不到燕九打量的目光。他不由得在心裏暗自揣揣,最近這九小姐的眼神有些奇怪啊,難道……

都說這燕家的九小姐天資聰穎,年僅七歲就已經是練氣四階修士。難道她已經瞧不上自己教授的這些尋常法術?

可自己負責的就是啓蒙啊!

這年頭,有份賺靈石的好工作不容易啊,何況還是教授燕家的子弟,這要說出去誰不高看三分,我得好好表現才是。

學堂師傅一邊将手中火紅的花朵,凝成一只眉眼逼真的火鳥。一邊更加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指導這群學習控制靈氣的學生們。

燕十四小心的控制着手中凝聚的火焰,她試了幾次,也只能凝聚出手指長短的火焰,而且形狀還像只蒸塌了的包子一樣。

燕十四喪氣的甩甩手,好累啊,頭上都冒汗了。不知道其他人練習的怎麽樣了?她偏過腦袋,看向燕十二的方向。

燕十二正在努力的把大小不一的四瓣花,分出第五瓣來。可能心急了一些,沒有控制好靈氣的運轉,那朵怪模怪樣的四瓣花一下子消散了。

可是燕十二沒有氣餒,她平複了一下呼吸,搓搓僵硬的手指,開始進行下一次嘗試。

“十二姐就是十二姐啊,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努力啊”。

燕十四的單眼皮眨巴了幾下,不知道那位什麽都愛比一下的七姐姐做得怎麽樣?

燕七手中的靈氣團呈一頭尖一頭圓的粽子狀。

燕十二看了半天才看明白,燕七這是打算凝聚一只學堂師傅用來示範的那種火鳥啊。可惜,難度太大,十有八九得失敗。

“不服輸的笨蛋,還沒開始走利索,就想直接飛!”

燕十二無奈的撅撅嘴,算了,還是去看九姐姐吧。

蜜色的靈力從指尖吐出,在有些肉的白嫩手掌間開始凝聚。

燕九小心的控制着手中的靈力,靈力開始出現五角星的雛形,慢慢的尖銳的棱角變得圓潤,兩翼開始逐漸拉長……不一會,一只半透明的蜜色小燕子,呆頭呆腦的出現在手掌之間。

燕九望着掌心上站立的小燕子,不由得眉頭一皺,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燕九把手中的小燕子往上一抛,十指翻飛,加大了靈氣的輸出速度,她試着将那只靈氣凝聚的小燕子,與自己的距離拉大。

那只蜜色的靈力燕子一開始只是圍着燕九打轉,漸漸的開始一點一點的離開燕九周圍,燕九盯着空中旋轉的燕子,手中不斷掐出法訣,謹慎的控制着靈力輸出。

半米,一米,兩米,三米……

那一瞬間,周圍的同學都忘記了手中凝聚的靈氣,驚嘆的看着在半空中滑翔而過的小燕子。

燕十二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繼續控制手中的五瓣花。

驚嘆有之,羨慕有之,但那不是自己的。只有自己努力得來的,才是屬于自己的實力。

“哼!愛出風頭的家夥。”

燕七擰巴着手中的衣帶,有些不滿的嘟囔出聲,如果忽略掉她眼中羨慕的話。

燕十四也呆呆的看着上下翻飛的小燕子,半張的嘴巴呢喃出聲:“燕九不愧是燕九”。

這一句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在自己只能凝聚軟蹋包子的時候,別人已經可以飛了。

燕十四在心裏為自己默默打氣,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像燕九一樣。

燕十四雙手握拳,目光灼灼的看向燕九。

不!要超過她才對!

那只小燕子終是消散了,燕九掩在袖中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痙攣。

輸出的靈氣太多,施法的手指有些承受不住。以自己練氣四階的靈氣量來看,只能将靈氣控制在周身五米的範圍內。如果将靈氣像暗器那樣投擲出去,應該可以将範圍拉大。如果真用來偷襲的話,也不用計較什麽形狀。自己是土屬性靈氣,還可以試着将靈氣壓縮減小體積……

看來需要改進的地方還有很多啊,自己還應該多多嘗試才是。

燕九暗自調動存下的一絲靈氣,用以舒緩痙攣的手指。溫暖的靈氣靜靜的淌過手指上的經絡,那過度輸送靈氣的酸澀之感,漸漸消散。

果然,不管什麽情況下,都存下一絲靈氣是對的。

窗外的報時鳥清脆的啼叫,這宣示着課程的結束。

在收到了學堂師傅控制靈力運轉的“家庭作業”後,這些燕家的子弟被等候的仆從接走。

燕九将書案上的《中洲大陸風雲志》收到儲物袋裏,也起身離開了學堂。

一路上不斷有人向自己打着招呼,燕九一律點頭回應,不茍言笑的走向自己的院落。

其實燕九沒有表面上那麽風輕雲淡,自己穿來的時候,沒有所謂的什麽“頭痛欲裂”,“一股意念向自己傳來”或是什麽“眼前閃過一幕幕場景”之類的事情發生,她醒來的時候除了知道自己穿越了以外,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原身燕九,本身就是一個深入簡出的“獨行俠”,所以在僞裝上只要讓自己比較“高冷”就差不多了。

但是原身的不在意,不代表不知道!

所以穿越以來,面對燕九的第一件事,就是像《紅樓夢》裏賈府那樣龐大的家庭譜系。

家主燕卿,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修仙版的韋小寶”。

在燕家,活着的家主夫人有十三人!

在這裏“活着”,指的是活蹦亂跳的那種,因為有幾位夫人,生下的是沒有靈根的凡人,大都身體抱恙躲在後宅“休養身體”,除非必要,一般并不會出來見人。

不僅如此,這位家主還特別“高産”,他和他的夫人們共同孕育了二十三個孩子!而燕九就是這“數字孩子軍團”中的一位,排名第九。

說到這裏,你可能就會說了,這燕家主也太風流了吧,簡直就是“種馬”一枚!

碎成粉末的“人渣”啊!

他就不怕妻妾成群後院起火?

就不怕哪位記恨他花心風流的夫人,給他背後來一刀!

可實際上,并不是。

每一位家主夫人都深深的愛着燕卿。

燕九總結了一下,嫁給燕卿至少有三點好處。

第一:不必日夜為靈石奔波。

這點就不用細說了,燕家主從來沒有委屈過他的女人們。

第二:背靠大樹好乘涼。

想想吧,當你受欺負的時候,還有一位“背後的男人”可以為你狠狠的找回場子。

第三:有面子。

這點最重要,女人聊天的時候說啥。

擱現代就是包包,首飾,男人,孩子。擱中洲大陸就是法器,靈石,丹藥,功法,夫君。

尤其這個夫君不僅修為高拿的出手不說,還身家豐厚能滿足你一切的修煉需求。

這簡直就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鑽石王老五”,所有媽媽嘴裏的“好女婿”。

不僅如此,在燕家即使是身下凡人的家主夫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至少是在物質生活上都受到了良好的對待,燕家家大業大,那些孩子以後也都會繼承燕家在凡間産業。

能做到這份上,應該算是個比較不錯的男人了吧,可燕九卻覺得,并不是。

雖然弱者依附于強者這種事,司空見慣。但是,可能是因為自己來自大****的關系,見多了一夫一妻,接受這種“後宮模式”就有些困難。

想到這裏,燕九不由得眉頭一鎖,現在仔細想來,這燕家家主也有些不對勁。

喜歡美女沒有錯,只是這娶的也太多了吧。也不是喜歡特定的類型,那種喜歡就好像集郵愛好者一樣,總想把各種各樣的郵票都擁有一份。

不!不對!

應該說,更像是買鞋配衣服!每一雙都試一下,好挑選出最搭的那一雙。

雖然把自己形容為試鞋後的産物,有些怪怪的。但燕卿好像真的就是這樣……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燕九,一個沒留神,直直的撞上了一堵肉牆。

“九兒,想什麽哪?爹來了都不知道。”

一個帶着兩分調侃,三分寵溺的聲音緩緩傳來。

在燕家,聲音能好聽到這種程度,還能自稱“爹”的,就只有一位。

燕卿就那麽随意的站在廊檐下,暖黃色的餘晖,斜斜的映照在他鬓若刀裁,面若春曉的側臉上。但是,最妙的卻還是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不笑時就隐着三分柔情,現在站在那裏眉眼含笑的看着燕九,那雙眼裏滿溢的瑰麗柔情,簡直就讓燕九血槽清空!性命告急!

這位渾身上下散發着濃濃雄性荷爾蒙,無差別攻擊的家夥就是原身的親爹——燕卿。

燕九暗罵一聲“老妖精”!

這才後退一步,躬身行禮。

“家主大人。”

“九兒,怎麽還是如此生份,叫我阿爹就好。”

明明只是尋常的話,可燕卿說來,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纏綿悱恻。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你又不是我爹。

“禮不可廢。”燕九正色道。

“不愧是我燕家最出色的子弟。”

燕卿慈愛的摸摸燕九的腦袋,就像獎勵一只聽話的狗狗。多少位家主夫人,就是敗在這種寵溺小貓咪的調調裏。但更多的還是輸在燕卿這張臉上,即使在美人遍地的修仙界,燕卿也是數的上的美男子。

燕九卻只覺得一陣惡寒,胳膊上更是豎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忍住了躲開的沖動,在性命面前,一切都是紙老虎。

“學堂師傅說你靈力運轉控制的不錯,而你也已經練氣四階了,我這裏正好有一本适合你的功法,你拿去修煉吧。”

燕卿手掌向上微托,手上的翠色扳指幾不可見的輕輕一閃,就見那瑩白如玉的掌心上立時出現了一枚小小的玉簡。

這就是傳說中的儲物法器啊,比自己的儲物袋高級多了。可是燕九卻端住了自己,她只是看着腳下青石臺階,并沒有主動接過的意思。

不是她不想要,只是不能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是穿過來的關系,自己的神識的确比一般的修士強上一些。

但是這種需要隐藏的事,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要知道,普通的四階修士是不能亂用神識視物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變成癡傻的可能。

“家主大人,我才練氣四階,用神識看玉簡還是太過勉強了,等我七階以後,您再給我吧。”

“瞧阿爹這記性!都忘記這些了,九兒不會怪罪阿爹吧?”

“家主百忙之中抽空來看燕九,是燕九的榮幸,又豈敢怪罪”。

“稍後,我會讓管家給你送去适合你的功法,那這瓶中品聚靈丹,就當阿爹給你賠罪吧。”

“請家主寬恕燕九不收之罪,家主沒有得罪燕九,又何來賠罪一說。”

“那我這個當爹的,送你的,總該可以了吧”。

“多謝家主。”

燕九這次沒有多作推辭,收下了燕卿遞過來的中品聚靈丹。這可比上次送來了的下品聚靈丹好多了。

“九兒好好修煉吧,阿爹就先離開了。”

“恭送家主。”

直到燕卿的背影離開視線,燕九才放下行禮的手臂。

這燕卿越看越奇怪。

一個擁有衆多孩子的男人,怎麽可能會對其中一個那麽上心。不僅送上助漲修為的丹藥,還關心其所煉功法。

如果真的用心的話,又怎麽可能連孩子的名字都懶得起?看看現代那些為了給孩子叫啥,不惜大打出手甚至離婚的父母。

試問,怎麽會有愛孩子的父母直接以排行為名?尤其是在注重名字的古代,燕家這種大族?

還有剛剛送上來,需要用神識查看的玉簡,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若是無意還好,若是有意為之的話,那就值得揣摩了,難道自己露出了什麽馬腳?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這燕卿對自己的态度才是最讓人疑惑的地方。

雖然自己已經是練氣四階了,在同齡中也勉強算個“別人家的孩子”。

但是,修士需要走的路太長了,即使築基都有可能死于旦夕之間,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練氣修士。

假設,燕卿培養自己,是因為需要一位修為高、悟性強,能擔起燕家重擔的繼承人。那麽,他只需要靜靜的等待,等到這群孩子長大,佼佼者自然會自然而然的顯露出來,除非……

想到這裏,燕九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

除非,他等不了了……

第 3 章 】

洛珩完全無法将眼前這名外型俏麗的美女和記憶中那個皮膚黝黑、像個小男生一樣的黎依依聯想在一起。

老天不是在捉弄他吧?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當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黎依依後,立刻和她保持了三公尺的安全距離,身體還記憶着一遇到黎依依就沒好事的回憶,和她保持距離完全是身體自然做出的反應,等發現她手中的提籠裏裝着的是貓咪時,又不自覺地退後了一步。

雖然他早已不像童年時那麽怕貓狗之類的小動物,但是曾經被貓咪吓到摔下樓梯的記憶還深深印在腦海中,所以他依然不喜歡接觸動物。

“你不是在國外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洛珩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那雙無辜的眼睛看起來是和從前一樣沒錯,但這個人真的是黎依依嗎?将近二十年沒見過面,他根本無法确認黎依依長大後的樣貌,而且黎依依應該待在國外才對,就算回來也沒理由來找他。

“這是你家?我想回臺灣工作,洛伯母說這是她幫我找到的住處……”黎依依望着他的俊顏漸漸轉為青黑色,看來洛伯母并沒有告訴洛珩她會在這裏住下的事。

之前曾聽洛伯母提過,洛珩并沒有住在洛家的宅邸,而是一個人住在外頭,沒想到洛伯母會幫她安排住在洛珩家。

真是……做得太好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竊喜,努力克制不讓笑意表現在臉上。她回來的目的就是要見洛珩,最好還能發展出一點暧昧的關系,若是直接和洛珩住在一個屋檐下,豈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媽叫你住這?等等,我打電話确認一下。”洛珩原本還對眼前女子的身份半信半疑,但一聽她提到自己的母親,他便覺得可信度大增。

自己的母親的确是會做這種沒頭沒腦的事的人,難怪剛才會莫名其妙叫他快點回家……

洛珩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自己的母親。

“媽,你讓黎依依住在我這?”

“你見到依依了?依依是不是越來越漂亮了啊?依依要在臺灣工作,需要個住處,我記得你那邊還空着幾間房,暫時就讓依依在你那邊住下。”電話另一端的方雪翎笑得合不攏嘴。

她事先已打聽過兒子早和女友分手,目前是單身,既然依依這麽喜歡自家兒子,她當然不介意幫忙制造機會撮合撮合,只希望依依能讓兒子定下心來,若是能成為自家媳婦那當然是最好的了。

“臨時找不到住處可以讓她去住老家或是住飯店,為什麽是住我這裏?”洛珩揉了揉泛疼的額角,他永遠無法理解自己母親的邏輯思維,不過這下能夠确認眼前的女子确實是黎依依了。

女大十八變這話果真沒錯,黎依依的變化太大,簡直讓人跌破眼鏡。

“這麽小氣做什麽,你那邊的房間空着也是空着,虧你和依依小時候還時常玩在一起,暫時讓她住一陣子也不行嗎?我們家距離依依工作的地方太遠,讓依依住飯店我又不放心,住你那邊能互相有個照應,不然依依若是出了什麽事,我要怎麽和你黎叔叔他們交代?”兒子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方雪翎早就料到兒子會抗議,藉口早都想好了。

洛珩很想反駁,這麽大的人是會出什麽事情?但他心裏還有另一個疑問。

“她工作的地方在哪裏?”

“忘了跟你說,依依過幾天會到我們公司的財務部門上班,好好照顧她,別讓人家受委屈了,就這樣啦,掰!”方雪翎說完,迅速挂斷電話,讓兒子沒有任何回話的機會。

“欸—”洛珩聽着年過半百的母親故意以俏皮的語氣挂斷電話,心裏差點沒郁悶而死。

他的視線望向讓他頭疼不已的罪魁禍首,結果那個罪魁禍首竟然隔着寵物提籠在逗弄貓咪,感覺腦中又有一根神經斷裂。

“黎依依,我不知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麽,今天很晚了,讓你先住下沒關系,等你找到住處就要馬上搬出去。”就算剛才他曾因她的外貌而驚豔,但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遐想,只求離她遠遠的。

他完全不願記起和黎依依在一起時那些丢臉的往事,更不願承認自己從前是個時常被蟲子和小動物吓哭的小男孩。

“我就知道你不會棄我于不顧的,洛珩哥哥。”黎依依揚起笑臉,能夠順利住下讓她松了口氣,反正只要住下了,她就有千百種辦法讓洛珩趕不走自己。

洛珩見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心頭不由得為之一顫,不過很快又意識到眼前的人是那個每次和男孩子打架都能打贏的黎依依,趕緊揮開腦中的想法。

他肯定是中邪了,才會有一瞬間覺得黎依依的笑容很美……

洛珩幫黎依依把行李搬入客房,并向她介紹屋子裏的各個空間,兩人現在正站在客房裏頭。

“這間房裏有獨立的衛浴設備,房內的東西你可以随意使用,客廳、廚房、健身房你也可以用,只有書房和主卧室,也就是我的房間不能進去。還有,你的貓只能在你的房內活動,絕對不能讓它跑出房門。”最後一句話他是加重語氣說出口的,光想到有只貓在家裏到處亂竄和貓毛四處亂飛的畫面,他就快受不了了。

讓黎依依踏入他的生活範圍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之前交往過的女友可從來沒人踏入他的私人領域過,無法再接受還要多一只貓。

“你不喜歡貓咪嗎?”黎依依發現他對貓咪反應很大,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之前害他摔下樓,留下陰影吧……

起司雖然身體狀況沒什麽問題,但已經是只老貓了,除了吃飯以外,大部分時候都是懶洋洋地躺在貓窩裏,不是在睡覺就是望着窗外,所以讓起司待在房裏并沒有什麽問題,只要房裏有貓砂盆、食物和水就夠了。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是……反正別讓它亂跑就對了。”打死他也不願承認原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跟小動物相處的他,自從小時候被貓吓過之後,心裏就有那麽一點點點點的陰影。

反正只要貓咪不跑到他的生活範圍,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随便她要在房裏養什麽都和他無關。

洛珩看了眼提籠裏的貓咪,越發覺得眼熟,問出心裏的猜測,“黎依依,這只貓該不會就是你小時候撿到的那只吧?”

“是啊!沒想到洛珩哥哥還記得,後來我把它取名叫作起司。”黎依依很想打開提籠讓起司和洛珩打個招呼,但是一見到他全身戒備的模樣,只好失望地打消這個念頭。

如果現在讓起司出來,估計洛珩會恨死她,甚至有可能不顧舊情和洛伯母的話,直接把她扔出去。

“很難忘記……”即使起司的身型已經長大數倍,不再是當年瘦瘦小小的模樣,他還是認出來了。

如果能忘,他最想忘記的就是這段回憶和黎依依這個害他童年蒙羞的人,不曉得這丫頭現在還會不會像小時候一樣,老是做些害人不淺的事。

有次她硬要爬到他家庭院的樹上摘桃子吃,當時沒有大人在場,他擔心黎依依如果受傷會害他挨罵,便在樹下焦急地叫她快點下來。誰知道後來受傷的人不是這個丫頭,而是他這個倒楣鬼,因為黎依依從樹上摔下來時一屁股壓在他身上,光是想到都還覺得腰疼。

黎依依的調皮舉止當然還不只這些,像是有次她硬要去找隔壁家的狗玩,還拉着他一起去。那戶人家養的是吉娃娃,看着雖然可愛,但是兇得很,他們被追着跑了好遠,他對小動物的陰影肯定就是那時開始的。

還有一次,他在學校做了個陶杯帶回家,黎依依好奇拿起來看,結果一失手就把陶杯摔個粉碎,他也不是心疼自己的作品,而是陶瓷碎片劃傷了他的腳。他的爸媽事後不僅不擔心他,還說男孩子不受點傷哪有男子氣概,當時還是小學生的他聽了都快得內傷。

黎依依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一時之間列舉不完,洛珩對于自己童年做過什麽事情都沒太大的記憶,偏偏和黎依依有關的都印象深刻,因為她做的每件事都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他以前一直希望能夠離這個混世魔王遠些,偏偏他們兩家的父母是好朋友,自己的爸媽老是要他幫忙照顧黎依依這個妹妹,所以當年聽到黎家要舉家移民到美國時,他心裏是竊喜的,覺得終于能脫離被黎依依摧殘的生活。

只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又回來了,老媽明明知道他一直躲着黎依依,還硬把她扔到他家,到底是存着什麽心思?存心想折騰死他這個兒子?折騰死他,洛家可就絕後了!

“對不起,我一直想為之前的事情道歉。”黎依依聽出他話中的含意,內疚地低下頭。

那時候看着自己喜歡的大哥哥額頭流血被送入醫院,她真的快吓死了,就算跟別人打架她也不曾哭過,但洛珩住院的時候,她整整哭上了一天一夜,直到父母說洛珩已經醒來,她才止住。

洛珩醒來後說不想見她,原本以為過幾天他就會消氣了,可是接着她就搬家了,錯過了向他道歉的機會。

“都過去了,不提也罷。”洛珩見她似乎很自責,連忙說道:“你為什麽會突然跑回臺灣工作?而且還是到洛家的公司,黎叔叔和黎阿姨放心讓你自己回來?”

對于這幾個疑問,從和母親通話完之後他就一直很想問。

“總不能一直依靠父母啊,而且我也很想回臺灣看看,我爸媽不太放心,就請洛伯伯和洛伯母幫忙照看我,洛伯母便要我到洛書建設實習一下。”黎依依當然不可能老實說出自己是為了洛珩回來的。

雖然覺得靠關系得到工作不太妥當,但是進入洛書建設工作就能夠增加和洛珩見面的機會,她也就心存感激地接受這份職缺了,并暗自發誓絕對會努力工作。

“唉……”洛珩揉了揉額角,自己的母親還真是不讓人省心,今晚感到頭疼的次數無法計算。“我認識很多房産仲介,會請他們幫忙找找看适合你住的屋子,找到新的住處之前你就先住下。”

建設公司和房産銷售原本就密不可分,找個房屋仲介尋找适合的租屋處并不是什麽難事,所以他覺得收留黎依依應該也就幾天,最多就是幾個星期的事,決定暫時忍耐一下。

“謝謝你,洛珩哥哥!”黎依依微笑應下,但眼裏很快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

好不容易住下了,她可不會那麽容易被趕出去。

“我們年紀也不小了,你以後別老是洛珩哥哥的叫,聽着怪別扭的,尤其是在公司裏。還有在公司的時候要假裝我們倆不認識,不能讓人知道你住在我家,省得惹來別人的閑言閑語。”每次聽見她喊自己洛珩哥哥,都讓他感到相當不自在。

“好吧!洛珩。”看他這麽不願和自己扯上關系,黎依依有些氣餒,但自己現在寄人籬下,為了不被他扔出去,只好從善如流。

人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她怎麽覺得自己追洛珩的道路上滿是崇山峻嶺、困難重重呢?

隔天一早,黎依依半睜着眼起床上廁所,雙眼迷濛,腦袋還沒開機,幾乎是以半神游的狀态走到浴室。

昨晚因為時差還調不過來,再加上見到洛珩太興奮,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才終于沉沉睡去,根本沒睡上幾個鐘頭。

上完廁所後,因為從昨晚刷過牙後就沒喝半滴水,感到一陣口幹舌燥,她搔了搔淩亂的頭發,想先去客廳裝杯水喝,再回床上繼續和周公約會。

她眯着眼打開房門,腦袋呈現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在思考。

“起來了?早餐在餐桌上。”洛珩穿着輕便的家居服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財經周刊,聽見黎依依打開房門的聲響後便擡起頭看向她。

今天雖然是假日,但洛珩的生理時鐘已經習慣早起,還做了兩份簡單的早餐。

黎依依愣愣地盯着洛珩,停頓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在家裏,而是和洛珩待在同一個屋檐下。

砰!

外頭的洛珩一臉不明所以,她幹麽二話不說就将房門關上,難道是還沒睡醒?

房內的黎依依早已了無睡意,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決定要在洛珩面前維持淑女形象,怎麽才第二天就破功了?

她現在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身上只穿着一件穿了許多年的老舊長版T-shirt,臉上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鏡,牙沒刷、臉也沒洗,眼角還帶着眼屎,這副模樣距離“淑女”有不小的差距。

在抵達臺灣前,她曾向幾個大學時的同班男同學問過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他們的回答不外乎就是性感美豔、清純可人、溫柔婉約、善解人意……等和她牽扯不太上關系的形容詞。

為了讓洛珩喜歡上自己,她決定在外型上做一番改造,買了好幾件以前常被自己唾棄的洋裝、裙子和幾雙看着就不良于行的高跟鞋,還向母親讨教化妝和搭配技巧。她的母親現将近五十歲了,但穿着時髦,樣貌年輕依舊,和她走出去還會被當成姊妹,聽到她想學習化妝技術時,母親整個人比她還興奮。

費了一番工夫,外表看起來終于比較淑女了點,但更困難的還在後頭,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一時之間難以改變,讓她這個在成長過程中一向都和男生稱兄道弟的人苦不堪言,只能盡其所能在洛珩面前僞裝。

淑女是什麽鬼啊!簡直是對女性的刻板印象,等她拿下洛珩,肯定立刻把這兩立刻從人生字典中剔除。

她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将自己邋遢的模樣重新整理一番,并選了一件白色連身洋裝,是無袖的設計,裙子的長度正好在膝蓋上方幾公分,不會太短,還可以露出纖細筆直的小腿。

她和母親一起去選購的裙裝以連身裙居多,因為不必思考如何搭配上衣和裙子,對她這個不太會搭配服裝的人來說,無疑省去了很多麻煩。

因為沒有要出門,若是特意化妝就太矯揉造作了,所以她只抹了保養品。望着化妝鏡中的自己,黎依依猶豫着該不該戴上隐形眼鏡,又怕顯得太過刻意。

算啦,反正裙子都穿了,平常她在家都嘛是穿着睡衣晃來晃去,今天還換了身裙裝,這對她來說已經夠刻意了,那幹脆就刻意到底吧,總比在洛珩面前出醜來得好。

女為悅己者容,古人誠不欺我—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矯情的時候。明明是在家中,還刻意打扮一番,都是為了留給洛珩好印象,也怕洛珩會和以前認識的異性朋友一樣不把她當成女人看。

昨天和今天絕對是她這輩子最有女性魅力的時候,在洛珩面前裝得太超過,她都想唾棄自己了。

“早安。”黎依依再次打開房門,以自認最美的微笑迎接洛珩朝自己投來的視線,還刻意讓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

關于怎麽笑,她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研究,之前和母親對着鏡子練習了大半天,不能笑得太過,也不能太淺,終于研究出如何讓嘴角上揚的弧度适中,還能顯現出兩頰的梨渦。

她的願望不大,不求傾國傾城,但求能夠讓洛珩傾心。

“早……”洛珩再次從周刊中擡起頭,的确因為她失神了片刻。

她沐浴在清晨的暖陽中,臉蛋上的笑容清新可人,一雙杏眼微彎,眼中藏有點點笑意,整個人顯得朝氣蓬勃。

“早餐在餐桌上。”雖然有那麽一瞬間驚豔于黎依依的姣好面容,但他很快就收回目光,表情平淡,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十幾年沒見過面,也不曾聯絡,他根本不曉得黎依依這幾年來都做了些什麽事,不過也與他無關。他很快就收回思緒,不讓自己過度探究黎依依的事。

“好,謝謝。”黎依依有些氣餒,但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理由感到氣餒,洛珩現在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反應平淡是正常的。

不過當她看到洛珩做的早餐後,心情又立刻好轉了,雖然說只是一頓早餐,但是再怎麽說也是喜歡的對象親手做的,她可是第一次吃到洛珩做的食物。

他表面上一直想趕她走,恨不得馬上找到住處把她驅逐出境,但還是幫她準備了早餐,就算只是順手的也沒關系,她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代表他有想到她。

黎依依在餐桌前坐下,不到五分鐘,椅子都還沒坐熱,她就将兩塊烤過的切片歐式面包、一顆太陽蛋、兩片煎培根、一大碗雞胸肉油醋沙拉、一碗牛奶燕麥和半顆切片蘋果給吃個精光。

對其他女孩子來說,這樣的早餐份量已經足夠,甚至太多,但對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黎依依對什麽都可以沒信心,就是對自己的胃容量很有自信,她吃飯的速度快,食量也比一般人多個兩、三倍,也許是因為運動量大的關系。之前她每天都固定跑五公裏,還會騎腳踏車到空手道館練習,有時會和朋友去打球,籃球、排球、羽球、棒球都打,她的父母親本身已經算是個愛運動的人了,但連他們都覺得她是不是精力過剩。

唉!雖然洛珩準備的早餐很豐盛,但對她來說這個量頂多就三分飽,可是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她怕自己的食量會吓到洛珩,以前她就不止一次吓到剛認識的人了。

現在開始控制食量還來得及嗎?真羨慕那些小鳥胃的人……

她拿起餐桌上的咖啡壺替自己倒了杯熱咖啡,心裏盤算着是不是該溜出去偷吃點東西。

“你吃完了?”洛珩拿着馬克杯走進廚房想再倒杯咖啡,發現黎依依已經将餐桌上的早餐吃完了。

她走進廚房不是才幾分鐘而已嗎?

“咳!”黎依依正喝着咖啡,聽到他的詢問,心一驚,不小心嗆了一下。

“吃不夠的話還有面包,冰箱也還有沙拉。”洛珩拿起咖啡壺盛了杯咖啡,緩緩地說道。

“夠了,我……我已經飽了,真的!”黎依依在心裏掙紮了三秒鐘,決定先維持形象,反正剩下的面包和沙拉也不夠她吃,說實話太過驚人,只好合理地隐瞞事實。

果然愛情是暴政啊!她的胃竟然這樣心甘情願被虐待。

“對了,我今天約了一個朋友過來介紹一些适合你租的屋子,如果有你感興趣的再實地去看房就好了。”他有個認識多年的朋友是房仲業務,昨晚他一跟朋友說這件事,對方馬上就回答今天可以過來一趟。

“這麽快?!”黎依依瞪大眼,發現洛珩一臉狐疑地看着她,才驚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連忙補充道:“我是說你的辦事速度真快,真有效率。”說完,她還幹笑了幾聲。

洛珩到底是有多想把她扔出去,才過不到一天就找來房屋仲介要給她介紹住處,意思是她連行李都不用整理,直接收拾好包袱搬出去嗎?

不過她也不是好打發的,難得洛伯母為她制造了和洛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好機會,在沒發生點進展前,她才不會輕易就搬走。

“過獎。”洛珩睨了她一眼後才走出廚房,他沒說出自己其實是想快快送走她,好恢複往日的安寧日子。

先不說他從沒讓女人在自己家留宿過,硬生生多出一個房客,一時之間實在難以習慣,而且這個房客還是個讓他想敬而遠之的大瘟神。

洛珩離開之後,黎依依又在餐桌前坐了一會兒,腦袋中謀劃着待會該如何應付洛珩和房仲業務。

“黎小姐,初次見面,我叫蔣大川,這是我的名片,你想找什麽樣的房子盡管說,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到合适的租屋。”

蔣大川任職于知名房仲公司,是公司裏的超級業務,和洛珩是高中同學,一直保持着聯絡。其實他很意外洛珩會找自己介紹房子,畢竟洛珩家自己就是開建設公司,根本沒必要租房子,頂多是洛珩私下會委托他們幫忙出租他名下的房産。

出于好奇,他便主動說要過來介紹房子,進了洛珩家才知道原來要租房子的人不是洛珩,而是一名和洛珩不曉得是什麽關系的女性。

打從認識洛珩到現在,蔣大川一直都知道以洛珩的家世和外貌,向來豔福不淺,不過還是讓人好忌妒啊!

“你好,叫我依依就好。”黎依依接過名片,她不習慣一直被叫黎小姐。

“你有什麽需求直接告訴大川。”昨晚他列了幾間洛家名下的空屋讓黎依依挑選,結果她說不能白占便宜,他便說那酌收一些租金也可以,誰知道她不是嫌太遠交通不便,不然就是嫌坪數太大或太小,簡直快把他氣死,于是最後決定讓專業的來解決。

黎依依靈動的大眼骨碌碌地轉了轉,開口說道:“那……我要找距離洛書建設五公裏以內的,交通要方便,不能離捷運站和公車站太遠,必須可以養寵物,治安也要很好,還要有警衛室和管委會,但環境不能太吵,另外還要有電梯和停車場,除了主卧之外還要有一間客房、廚房、客廳,主卧室要有獨立衛浴。

“至于房子必須附設家具,整體裝潢不能太過老氣,要有現代感,屋齡不能夠超過二十年,坪數也不能太小,租金一個月我希望壓在一萬以內……啊!還要有陽臺,陽臺也不能太窄,我想種些花花草草什麽的。我現在能想到的就這些,有想到其他的再說。”

蔣大川目瞪口呆地聽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大串,而且完全沒有打結,說得非常順口。

“你又沒車,要停車場做什麽?而且你一個人住,要客房幹麽?”洛珩頭疼地閉上眼,忍住想沖上前搖醒她的沖動,照她這堆要求,光是單月的房租要在一萬以內就不可能。

她是刻意刁難,還是異想天開?在國外待久了不曉得臺灣現在的房屋租金嗎?如果真有這麽劃算的房子,老早就被人租走了,哪輪得到她。

“多一間客房,有朋友來玩的時候才能住,而且說不定我以後會想買車啊!這叫……未雨綢缪。”她自認在兩位教授父母的鞭策下,中文造詣還是不錯的,至少一些成語她還是能運用自如。

“大川,有這種房子?”洛珩決定無視黎依依,直接詢問好友,生怕自己會越聽越火大。

“我找找,應該多少能找到幾間吧……”蔣大川聽完黎依依的要求也感到相當傻眼,但身為超級業務,怎麽可以因為這點小挫折就被打敗,他個人的服務宗旨就是客人要什麽樣的房子都能找到!

蔣大川從公事包內拿出平板,利用公司的搜尋系統一一檢視黎依依開出的房屋條件,結果竟然還真搜尋出兩間套房。

“網頁上有屋主拍的照片,黎小姐可以看一下,距離這裏都不遠,走路就能到了,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聯絡屋主一起過去看。”蔣大川興奮地說道,這兩間套房的條件都很好,因為都是這幾天才刊登的,所以還沒有被租出去,否則以這樣的條件和租金,老早就被訂走了。

洛珩聽到之後也深感訝異,竟然還真有滿足這些亂七八糟條件的房子?

“看起來……好像不錯。”黎依依看着網頁上的照片,心裏糾結到了極點,她壓根沒有搬出洛珩家的念頭,才故意說了一堆強人所難的要求,沒想到真的有這種半買半相送的屋子……

唉,難道她的追夫計劃就要胎死腹中了嗎?

先不說他從沒讓女人在自己家留宿過,硬生生多出一個房客,一時之間實在難以習慣,而且這個房客還是個讓他想敬而遠之的大瘟神。

洛珩離開之後,黎依依又在餐桌前坐了一會兒,腦袋中謀劃着待會該如何應付洛珩和房仲業務。

“黎小姐,初次見面,我叫蔣大川,這是我的名片,你想找什麽樣的房子盡管說,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到合适的租屋。”

蔣大川任職于知名房仲公司,是公司裏的超級業務,和洛珩是高中同學,一直保持着聯絡。其實他很意外洛珩會找自己介紹房子,畢竟洛珩家自己就是開建設公司,根本沒必要租房子,頂多是洛珩私下會委托他們幫忙出租他名下的房産。

出于好奇,他便主動說要過來介紹房子,進了洛珩家才知道原來要租房子的人不是洛珩,而是一名和洛珩不曉得是什麽關系的女性。

打從認識洛珩到現在,蔣大川一直都知道以洛珩的家世和外貌,向來豔福不淺,不過還是讓人好忌妒啊!

“你好,叫我依依就好。”黎依依接過名片,她不習慣一直被叫黎小姐。

“你有什麽需求直接告訴大川。”昨晚他列了幾間洛家名下的空屋讓黎依依挑選,結果她說不能白占便宜,他便說那酌收一些租金也可以,誰知道她不是嫌太遠交通不便,不然就是嫌坪數太大或太小,簡直快把他氣死,于是最後決定讓專業的來解決。

黎依依靈動的大眼骨碌碌地轉了轉,開口說道:“那……我要找距離洛書建設五公裏以內的,交通要方便,不能離捷運站和公車站太遠,必須可以養寵物,治安也要很好,還要有警衛室和管委會,但環境不能太吵,另外還要有電梯和停車場,除了主卧之外還要有一間客房、廚房、客廳,主卧室要有獨立衛浴。

“至于房子必須附設家具,整體裝潢不能太過老氣,要有現代感,屋齡不能夠超過二十年,坪數也不能太小,租金一個月我希望壓在一萬以內……啊!還要有陽臺,陽臺也不能太窄,我想種些花花草草什麽的。我現在能想到的就這些,有想到其他的再說。”

蔣大川目瞪口呆地聽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大串,而且完全沒有打結,說得非常順口。

“你又沒車,要停車場做什麽?而且你一個人住,要客房幹麽?”洛珩頭疼地閉上眼,忍住想沖上前搖醒她的沖動,照她這堆要求,光是單月的房租要在一萬以內就不可能。

她是刻意刁難,還是異想天開?在國外待久了不曉得臺灣現在的房屋租金嗎?如果真有這麽劃算的房子,老早就被人租走了,哪輪得到她。

“多一間客房,有朋友來玩的時候才能住,而且說不定我以後會想買車啊!這叫……未雨綢缪。”她自認在兩位教授父母的鞭策下,中文造詣還是不錯的,至少一些成語她還是能運用自如。

“大川,有這種房子?”洛珩決定無視黎依依,直接詢問好友,生怕自己會越聽越火大。

“我找找,應該多少能找到幾間吧……”蔣大川聽完黎依依的要求也感到相當傻眼,但身為超級業務,怎麽可以因為這點小挫折就被打敗,他個人的服務宗旨就是客人要什麽樣的房子都能找到!

蔣大川從公事包內拿出平板,利用公司的搜尋系統一一檢視黎依依開出的房屋條件,結果竟然還真搜尋出兩間套房。

“網頁上有屋主拍的照片,黎小姐可以看一下,距離這裏都不遠,走路就能到了,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聯絡屋主一起過去看。”蔣大川興奮地說道,這兩間套房的條件都很好,因為都是這幾天才刊登的,所以還沒有被租出去,否則以這樣的條件和租金,老早就被訂走了。

洛珩聽到之後也深感訝異,竟然還真有滿足這些亂七八糟條件的房子?

“看起來……好像不錯。”黎依依看着網頁上的照片,心裏糾結到了極點,她壓根沒有搬出洛珩家的念頭,才故意說了一堆強人所難的要求,沒想到真的有這種半買半相送的屋子……

唉,難道她的追夫計劃就要胎死腹中了嗎?

第 1 章 朵雲

1朵雲

人間,蒼琅山。

此時是人間春日,陽光穿過枝葉間隙,斑駁的光影正好落在少女微皺的眉心上,躺在樹杈上的少女在睡夢中又一次被驚醒,略微刺眼的光芒讓她不由得擡手遮掩住。

“知知,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趕緊起來!”

催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伴随着周圍叽叽喳喳的鳥叫聲實在讓人頭大。

雲知許揉着眼角坐起身就看到一只玲珑小巧的鳥兒立在她的膝蓋上,背部和兩翼呈黃綠色,腹部是白色蓬松的羽毛,胖乎乎像是圓潤的青團,見她醒來立即朝着一旁的枝葉上飛去,在樹杈間輕巧地跳來跳去。

她左右看了看,見圍在周圍的鳥兒如此多無奈道:“小青團,你的鳥朋友真是越來越多了。”

幾日不見,小青團的身邊又多了好幾只她叫不出名字的鳥來。

“誰讓你連個窩都沒有,每次找你都跟捉迷藏一樣。”小青團很不理解,明明雲知許比他在山中的時間還要長,卻活着像個野妖一樣,連個窩都沒有。

曾經想要将他的鳥窩送給雲知許睡覺,卻放不下她那麽大的塊頭。

“你找我有什麽事?”雲知許問。

“大長老要見你!”

雲知許從樹上跳到地面,伸了伸懶腰說:“那我去看看。”

大長老的地位是僅次蒼琅山的妖王,自從妖王在幾百年前閉關後,大長老就代替管理着蒼琅山這一群大大小小的妖,第一準則就是不能招惹山下凡人,違者一巴掌拍死。

人間的妖怪最害怕就是那些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仙門弟子,淪落到只能在人界茍活的妖怪大多數都是無法在妖界立足,妖界是一個強者為尊的地方,弱肉強食,較弱的妖怪根本沒有機會活下去。

他們就是在這兩者夾縫中生存的妖怪。

小青團飛下來落在雲知許的肩膀上,見她不是特別精神的模樣,問:“你又做噩夢了?”

雲知許打了一個哈欠,點點頭:“嗯,可能是你最近總帶着那群傻鳥在我眼前轉悠,害得我夢見自己也變成了一只鳥。”

“那群是我小弟!”小青團炸毛似的糾正她的錯誤叫法。

雲知許堵住耳朵一針見血道:“也就是一些剛開了靈智能聽你忽悠。”

一人一鳥互相回怼慢悠悠朝着山中更深的地方走去,沒過多久就看到大片大片的竹林,進入竹林又走了一會,視線中就出現一道黑白色的壯實背影。

雲知許停下腳步,喊了一聲:“大長老。”

那道背影的動作頓住,頭頂的兩只黑色毛茸茸動了動,接着慢吞吞轉過身,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手中握着竹子吐口人言:“知許來了,吃竹子嗎?”

雲知許可不是吃竹子的妖,擺手道:“我吃過飯了。”

被拒絕的大長老将目光和藹地看向小青團問:“小青團,你吃嗎?”

小青團驚恐似地搖搖頭,扇着翅膀飛起:“我也吃過了,大長老,我先走了。”

他可是專門吃蟲子的,害怕大長老給他擺上一桌全竹宴,給雲知許留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飛快逃離現場。

大長老背靠一塊青石,不解嘆氣道:“竹子如此好吃,這蒼琅山就我能懂得如此美味。”

雲知許看着遠走高飛的小青團無聲罵了一句沒義氣。

随即開口:“大長老,您找我有什麽事?”

大長老瞄了一眼她然後問:“知許,你來我蒼琅山多久了?”

“二百六十三年。”

雲知許準确無誤說道,她之所以能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她天生能感知天地變化,蒼琅山是晴是雨,她都能感知清楚,歲月變化,更是了然于心。

更重要的事,是一位好友介紹她過來。

大長老微微一笑,接着慢悠悠地說:“當初你來我蒼琅山,入我蒼琅山,那就要聽從蒼琅山一些安排……”

聽着大長老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沒個重點,她迫不及待道:“大長老您還是直接說要我做什麽事吧!”

近來她常常遭噩夢侵擾,還準備離開後回去補覺,在蒼琅山遠離世外,除了睡覺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大長老這才說到重點:“玄陽宗那只玄龜很快就是他三千年大壽,同是妖族咱們總要意思意思,我這裏有一物你就代替我們蒼琅山送去。”

大長老扔出一個布袋,雲知許擡手接住,布袋鼓鼓囊囊的,她很是好奇裏面裝着何物。

她道:“那只玄龜還能認我們這些窮親戚嗎?”

聽說那只玄龜很早的時候就在蒼琅山修煉,只不過有一天被玄陽門的老祖宗撿了去,入了人間仙門道統,更是一躍成了鎮派神獸,很是威風。

大長老咳嗽一聲掩飾尴尬,徐徐地道:“他到底是從蒼琅山出去的,你來這裏這麽久,我思來想去還是将這個重任交付給你,可不要忘記多提提我們蒼琅山。”

“當我不知道,你是怕其他妖怪去暴露身份,成了玄陽門的獵物。”雲知許說着将布袋解開,從裏面拿出一根淡紫色的竹筍,笑道:“大長老,你确定我送這個去不會被一巴掌拍死?”

那個玄龜不一定會吃竹筍吧?

話音剛落,雲知許手中的竹筍憑空消失,接着就出現在大長老的懷裏。

他抱緊懷裏的竹筍急忙道:“拿錯了拿錯了,這可是我寶貝紫雷筍,這個才是。”

雲知許眼前一亮,一株八道靈參出現在她的手中,散發的靈氣讓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這老家夥竟然如此舍得,一道靈參就是一百年,這株已經過了八百多年。

“你去吧,記得早去早回!”

說完,大長老一揮手讓她送出了竹林。

雲知許站在竹林外,看着眼前的竹林消失在面前才轉身離開,在心裏推測着作為蒼琅山第二個活得如此長久的妖,大長老的修為到底有多強。

入蒼琅山這麽久,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妖王是什麽樣子的。

**

蒼琅山和玄陽宗同在人間南域,人間南域之大,兩者相距數千裏。雲知許用了三日的時間終于趕到了玄陽宗的地界。

一進到這個地界,天地的靈氣更濃郁起來,連帶着此地迅速繁榮起來。在古老的記載中,人間最開始出現修仙宗門是一位神的授意,凡人的生命短暫,最長不過是百年的時光,死後魂魄入冥界等待轉世,可要是入了修仙宗門,褪去凡胎,不僅擁有更多的壽命,更能登上仙界。

至于神,天上地下已經有萬年沒有聽說有關于神的事了。

雲知許并不害怕暴露在那些修仙者面前,她和其他的妖不同,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妖氣,自從有意識以來,她就在人間飄蕩,如同無根的野草,風去哪裏她就去哪裏。

她是妖嗎?

據她這麽多年對于自己的認識,答案肯定是的。

雲知許想着既然千裏迢迢過來一趟,等去玄陽宗送完東西一定要去人間繁華的都城逛一逛。這一路上她看到不少人間的修士往玄陽宗趕去,她沒有在意,反而覺得人多越好,這樣去玄陽宗不會引人察覺。

到了玄陽宗大門前,雲知許就看到高挂的紅綢錦色,紅豔豔一片,許多身穿玄陽宗衣袍的弟子站在門口接待着前來恭賀的賓客,這幕喜慶的場景落在她的眼裏只不過一瞬就移開了視線。

難怪今日這麽多的人,是玄陽宗在辦喜事。

回想大長老說那只玄龜在玄陽宗後山修煉,這個時候潛入後山是再好不過。

她一路繞到後山,根本就沒有見到幾個弟子。

就在她準備找玄龜在哪裏時,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你是何人,擅闖玄陽宗後山。”

雲知許身體一僵站在原地,暗道竟然這麽快就被人發現。

她慢慢轉過身,眼瞳猛地一縮,身後根本沒有人影。

難不成是她聽錯了?

這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來:“我在你對面。”

雲知許的目光落在水池邊上一只烏龜的石像上,下一刻那個聲音從烏龜的石像上裏傳出。

“就是我。”

得到确認,雲知許走過去蹲下身,左右上下打量着這只會說話的石龜,忽然石龜的眼珠子動了動,緊接着石龜背部出現一條裂縫,随着裂縫越來越多,裂開的石塊全部脫落,露出黑色的龜殼,直到一只活生生的烏龜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就是玄龜。”

“你不是玄陽宗弟子。”

一妖一龜前後開口。

雲知許沒有否認:“您是玄龜的話,我就是來找你的,這株八道靈參是蒼琅山大長老送你三千大壽的賀禮。”

“原來你是蒼琅山來的小妖,還是小花熊讓你來的,五百年了他還活着,想來他已經突破更高的境界。”玄龜語調緩慢,腦海中浮現過往的回憶,視線落在雲知許帶來的八道靈參上,嘆息道,“這株靈參你帶回去吧,千年一壽劫,我這次恐怕扛不住喽了。”

活了将近三千年,玄龜早已看淡生死,覺得無所謂,妖的壽命有限,只有修為更加強大的妖才能活着更久。

雲知許卻還是勸說玄龜将靈參留下,畢竟這是大長老交代給她的任務,本想事情已經結束,沒想到這只玄龜如此健談,不知是不是當石像太久沒有說話的原因,拉着她說了許多話。

想着玄龜活了這麽久,肯定知道蒼琅山的妖王,于是她便好奇問起來。

還未等玄龜回答,玄陽宗的前山上空炸開數道煙花,還有鞭炮聲。

她仰頭看去:“這是?”

玄龜也伸長脖子,緩慢道:“玄陽宗宗主的小兒子今日娶親,估計這會是迎新娘入門了。”

雲知許臉色一陣變化,念出一個名字出來:“段谷雨?”

“是他,你認識?”

天空的煙花轉瞬即逝,雲知許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玄龜眨了眨眼,還未搞清楚狀況。

**

路上雲知許回想當初的事情,十年前,她在荊州遇到一個少年,那個少年好生奇怪,非要說他自己是天上仙人轉世,還要她用雷劈他,成功後可以許她一個承諾,那時她常在人間看一些風花雪月的話本子,便随口說道讓他以身相許讓他知難而退,誰曾想他竟然真的答應下來。

她降下數十道天雷,将少年劈個焦黑,卻不見少年真的如他所說飛升仙界,反而等來了前來找到他的家人。

偷聽到他和家裏人對話才知道少年來歷不凡,可他還是承諾會在百年內來找她。

百年時光對她來說還是挺短的,可心裏卻沒有真的将少年的話放在心上,想着等少年再次過來找她,就取消這個承諾。

她是妖,人與妖怎麽能在一起?

結果不曾想才過去十年,當初許下承諾的少年,也就是段谷雨轉頭竟然要娶其他人。

原本玄陽宗晴朗的上空瞬間烏雲密布,天地昏暗,仿若暴雨将至。

混在其中一朵烏雲裏的雲知許看着底下的衆人,這便是她最大的本事了,她修為平平,唯一厲害便是行雲布雨,再劈上幾道雷。

雲知許只是一朵雲,一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天空漂泊多久的雲,就連化形都是無意中發現。

她只是一朵平平無奇的雲。

卻是世間唯一一朵能修煉成妖的雲。

大概她太過特別,至今為止都沒有人能識破她的身份。

她在人群中搜尋着段谷雨的身影,即使十年未見,還是很快就找到了人。少年長成青年,玉冠束發,緋紅的婚袍襯着青年眉目俊朗,惹人注目。

此時的段谷雨面對這場婚禮顯得漫不經心,好似不是他娶親一樣。擡頭看向已經遮蓋住日光的烏雲中似有雷電閃爍,一股熟悉的感覺莫名湧上心頭。

這個場景倒是像極了十年前的一幕,可惜那雷太弱了,沒有劈死他。

倒是今日的雷挺像幾分樣子。

段谷雨心裏琢磨着,要不要再試一試?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垂在身側的手被一只柔柔玉手輕輕握住,同樣一身紅色婚服的女子站在他的身邊,頭頂鳳冠珠翠,濃豔的妝容微微一笑,百媚橫生。

“夫君,父親說帶人去驅散陰雲,定然不會耽誤太久。”

段谷雨瞥了她一眼,将手抽走卻發現另一道力量牢牢桎梏着他,美人相伴身側本應是極大的享受,可此情此景,他只覺得心中憋着一股氣,譏諷道:“師姐,還沒有拜天地呢!”

“不會耽誤吉時的。”女子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手上動作從握住變成十指相扣。

從此以後,南域年輕一代天賦實力最強的男子便是她的了。

雲知許常聽妖說起凡人承諾不可信,如今看來段谷雨也沒有将這個承諾放在心上。

她原本打算待一會就離開,可下一刻身邊的雷雲竟然不受控制。

紫色的雷電降下,直擊段谷雨頭頂,可在即将接近段谷雨那一瞬間雷電突然轉彎,朝着不遠處一座高山沖去,兩者相撞産生所爆發巨大力量震天動地,在玄陽宗上修為較低的弟子直接被震暈了過去。

雷電消散,忘斷山一分為二,倒塌的聲音響徹雲霄,露出裏面塵封千年的黑色深淵。

第 3 章

範錦華站在窗口,沉默了許久之後轉身回到客廳。

當前問題最為重要的是這個孩子。

來到客廳後擡頭看了保姆一眼,然後在看看自己的房間:“那個,我怎麽稱呼您?”

“您好,我叫李桂花。”保姆帶着一股濃重的家鄉口音自我介紹道。

範錦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用手撓了撓頭:“我想對您說件事……”

“您說,您說!”

“我想說,我這裏就一個卧室,并且我的收入……哎呀,我實在是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範錦華第一次感覺自己說話像個結巴。

保姆聽出他話裏意思,把孩子從懷裏放在沙發上,站起來,回答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這點你不用擔心,我每天早上八點鐘來這裏,晚上六點鐘離開,至于傭金方面已經有人給過我。”

保姆的回答讓範錦華一愣。

心想,這會是誰?難道是胡剛生前給了她一大筆錢?

但是轉念又一想,這麽小的孩子如果沒人幫忙看着,自己白天出車或者出去一趟都不太方便。

範錦華微微點點頭,沒有做出回答,算是默認吧。

保姆安撫好孩子睡覺後跟範錦華打聲招呼便離開家門。

範錦華躺在床的邊緣,本來單人床就很窄,現在多個孩子,他只能把半個身子在外面懸空,害怕晚上萬一翻身砸到他。

哇哇哇!

半夜兩點鐘範錦華正在熟睡突然間聽到哭喊聲。

一轉身撲通掉在地上,快速站起來警惕四周,當看到床上的孩子時用手拍拍腦門,深呼一口氣。

一個人的世界突然間多個孩子,一時間還是無法适應。

走過去抱起孩子,上戰場殺敵都沒有懼怕過,如今卻被孩子的哭聲吓得不知所措。

孩子的哭聲絲毫沒有減落,反而變得更大。

“宇強,宇強,別哭啊,別哭,鄰居們都在睡覺,噓!”

“喂,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艹!”

很快樓上樓下便傳來叫罵聲,抱怨聲。

範錦華抱着孩子趕快去客廳。

手足無措的看着還在嗷嗷大哭的孩子:“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拜托,不要哭了好不好?”範錦華就差給孩子跪下磕頭求饒。

孩子的哭聲突然間停了下來。

範錦華長呼一口氣:“呼!可算是不哭了。”小聲嘀咕一句。

哇哇哇!

話音剛落,剛打算擡手擦一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頓時間又哭了起來。

範錦華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拿出手機快速的浏覽一圈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朋友撥打過去。

“華哥,什麽情況?”對方接通電話後嘀嘀咕咕說道。

“亮子,問問你媳婦,孩子半晚上哭是什麽情況?”範錦華急急忙忙的說道。

“哦,你等下啊…媳婦,媳婦,孩子半夜哭是什麽情況?”

“不是尿了,就是餓了。”

“華哥,你聽見了嗎?不是尿了,就是餓了。”

“好好好,謝謝啊,謝謝。”範錦華說完後急忙挂斷電話。

來到胡宇強的身旁,用手輕輕的解開他身上的尿不濕。

噗!

一股刺鼻的味道鋪面而來,範錦華差點被這味道熏死。

用力的揮揮手:“我去,你這是拉了多少啊。”嘴裏泛着陣陣嘀咕。

“等着啊,等着,我去拿衛生紙。”

拿着衛生紙跑回來,看了看位置然後把頭扭到一旁伸出手,咧着嘴擦一擦。

擦兩下回頭看兩眼。

用大拇指和食指指甲蓋拎着脫下來的尿不濕,用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向廁所,快速扔進垃圾桶裏,長呼一口氣。

屁股擦幹淨了,尿不濕也扔了,孩子的哭聲立馬就停了下來。

範錦華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新的尿不濕,後來一想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帶來。

沒有尿不濕範錦華害怕他會把粑粑拉在床上,思來想去跑進卧室,翻箱倒櫃找出自己的兩件破衣服墊在床上,把小家夥往上一放,完美。

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躺在床上繼續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還是沒有,就感覺道一股暖流在從上而下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範錦華剛開始還以為是在做夢,可是當他聞到一股味道時立馬坐起來。

扭頭一看,胡宇強正在側着身閉着眼睛,對着自己的方向尿尿。

在低頭看看自己手臂上還在流淌的東西,範錦華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

一把抱住還在尿尿的胡宇強就往廁所跑,還沒跑出卧室就停了下來,小家夥已經尿完了。

又是一頓折騰,半個小時後,可算是能在繼續睡覺了。範錦華卻發現自己的困意全無,在溜達數圈之後一屁股坐在客廳椅子上,瞪着一雙精神的大眼睛看着牆壁上不斷轉動的鐘表。

活活的坐在客廳一夜,第二天早上八點保姆來了之後範錦華滿眼血絲看着她:“孩子交給你了,我現在得趕快出車。”對着保姆說道。

保姆看到範錦華的樣子後愣了一下:“你昨天沒有休息好吧?”

範錦華苦笑一聲:“還好吧。”

開車離開小區,滿大街開始轉悠起來。

叮鈴鈴!

範錦華把車靠邊休息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亮子打來的電話。

“亮子,怎麽了?”接通電話後開口問道。

“華哥,你有孩子了?”電話內傳來亮子驚呼的聲音。

範錦華一愣,我好像昨天半夜兩點給他打的電話吧?這小子現在才反應過來?這時差有點長啊。

“是啊,有孩子了。”

“你什麽時候結的婚?都不通知我們?啥也不說了,今天晚上你要請客。”亮子帶着一絲的埋怨說道。

“好好好,今天晚上我請客。”

“好嘞。”

挂斷電話後範錦華不知道這件事是該高興,還是該高興,自己平白無故多了個孩子,這件事在出租車圈裏要怎麽解釋呢?

下午五點四十分看着時間差不多,範錦華送完最後一名乘客後開車返回家中。

回到家保姆給他已經做好晚飯,範錦華第一次回家能吃到現成的飯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004:不會是自閉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