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怨偶 要是不喜歡,就和離

“殿下和王妃起了,快進去伺候。”

值夜的侍女拂開灑花绫帳出來,招呼候在院中的侍女們依次進去。

昨夜雷霆忽至,狂風怒作,大雨傾盆。到清晨雨勢漸收,薄曦初散,迎着晨光微熹,水絲淅瀝,游廊下石磚濕漉漉的,水漬斑駁,踩在上面滑不溜秋。

侍女們添着小心,将梳洗用的銅盆、淨帕、衣物……穩當端進卧房。

卧房裏烘着炭盆,紅羅炭燒得荜撥響,香鼎的镂隙裏飄出縷縷煙霧,一股馥郁的暖香缭繞于室,聞得人心裏也暖烘烘的。

淮王忌諱多,這府中規矩自然也多,侍女們大多只能候在門口,只有少數幾個才準入內室。

花穗兒和青狄跟在榮姑姑身後,放輕腳步繞過屏風,榮姑姑年長,青狄沉穩,兩人面色都未有異,只有花穗兒沉不住氣,暗暗砸了咂舌。

一地的帕子,濁液裏混濁着血絲,寝衣滿是褶皺,胡亂扔在床邊,鎏金臺裏的蠟燭都快燃盡了,火光跳躍在堆疊粘稠的蠟油裏,顯得極微弱。

敢情這是忙乎了一夜。

她正滿腦子绮念遐思,淮王起身下了床,從榮姑姑手裏接過簇新的亵衣,自己換上,闊步走了出去。

相較于其他的王孫貴胄,這一位脾氣算是古怪,好些事不喜人伺候,也不喜侍女在他近前晃,像是凡事喜好親歷親為,又像是疑心病太重。

不過,淮王如何,跟花穗兒半點關系都沒有。

她和青狄是王妃帶來的陪嫁,淮王從來不指使她們,自然,王妃也指使不動淮王的侍女。

這兩位年前才成親,是禦賜的姻緣,至今不過三個月,幾乎夜夜春宵,歡愛不絕,瞧着是烈火烹油,熱絡極了,但實際夫妻關系如何,只有她們這些貼身的人知道。

淮王一走,青狄就迫不及待去看王妃。

王妃蜷在被衾裏,小臉若染過桃澤,兩頰紅彤彤的,一绺發絲被汗浸透,漉漉的黏在鬓邊。

她瞧上去虛弱極了,強撐着精神要了瓯茶,裹着被子反反複複漱過口,才肯下床沐浴更衣。

浴中,花穗兒又被青狄遣出來拿了兩盒往身上塗抹的藥膏。

她和青狄都明白,淮王殿下待王妃一點都不好,看上去是專寵,實則把她當個物件似的随意玩弄,有時興頭上來,不管不顧的,大白天就把王妃往榻上摁。

但話又說回來,這兩位關系不好才是正常。

淮王蕭煜今年二十有七,大了王妃整十歲。依照他這個年紀,若是正常,孩子都該有好幾個了。只因十一年前,他卷入昭徳太子謀反一案,蒙冤受屈,被囚在西苑十年。

而這,便是出自王妃的母族謝家的手筆。

當年的淮王姿容倜傥,風華傾世,品貌才學在皇子中堪稱一騎絕塵。正是因為太出衆,擋了旁人的路,才被謝家陷害。

其實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只因謝家身為外戚豪族,一手遮天,才能令朝野寂寂,明知有冤,卻無人敢為蕭煜說話。

十載塵光,倏忽而過。

直到去年,蕭煜才借着鎮壓藩将作亂的東風再起,得蒙大赦,被召入朝,趁其兄長善陽帝病重招兵攬權,眼瞅着正是風頭鼎盛的時候。

善陽帝和謝太後為了緩和蕭煜和謝家的關系,讓蕭煜迎娶了謝家三房的嫡女,謝音晚。

謝家與淮王本就是死敵,這樣的姻緣,只能成一對怨偶。

淮王大約是顧忌謝家勢力,人前給足王妃臉面,可人後……關起門落了帳,欺負起王妃來毫不手軟。

夫妻的閨中秘事,王妃既沒有臉回家裏告狀,謝家也無名目插手。

浴房裏傳出水流“嘩啦啦”的聲響,音晚從池中起身,趴在卧榻上,讓青狄給她上過藥,才坐在妝臺前更衣梳妝。

醫女一會兒要來給她把脈,故而妝容衣衫都不是很費事,挽了素髻,插一支蟬紋銀釵,配上月白錦芝蓮軟花襦裙,音晚便到正廳裏準備用早膳。

她以為蕭煜早就走了,誰知他穿戴齊整,正坐在桌前等她,而桌上已擺滿了羹湯糕點,騰騰的冒着熱氣。

音晚微怔,站在桌前,半天沒動。

蕭煜擡眸看她,唇角噙着嘲諷:“坐,本王不吃人。”

音晚慢吞吞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

有蕭煜在,音晚自然是沒什麽胃口的,手握了握那對銀筷子,又默不作聲地放下。

倒是蕭煜,大約是昨夜在床上耗了太多體力,揮卷殘雲般用了一碗薏仁粥,三塊鵝油瓤松糕,兩塊芙蓉棗糕,一小碟翡翠菜心,吃完了,将筷子一放,才察覺音晚壓根沒動,她面前的碗碟白淨瑩透得跟新的一樣。

蕭煜面上沒什麽表情,只邊拿帕子擦拭着嘴角,邊問:“怎麽,不合胃口?”

音晚剛要說沒有,只是有些頭疼,不想吃。便聽蕭煜換了腔調:“王府的廚子就這麽個水平,比不得你們謝家在吃食上的考究。”

音晚擱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又松開,盡量讓語氣平和:“殿下說笑了,我們謝家怎能與一品親王府相比。”

蕭煜今日好像非要跟她較勁,緊盯着她,又問:“那你吃不吃?”

音晚就像徘徊在了萬仞懸崖邊,前頭沒路了,只有往回退。

她惹不起這祖宗,便只有擡起筷子,吃了小半碗粥,夾了幾片清蒸糖藕。

見她把筷子放下,蕭煜看她跟看猴似的,奇道:“這就完了?”

音晚喝了半瓯茶水,道:“我的飯量一般就是這些。”

蕭煜看着她,面帶狐疑,似乎很想不通,女人怎麽能就吃這麽點飯菜就飽了。他猶豫了片刻,又道:“你再吃一塊芙蓉棗糕,吃完了本王有話要對你說。”

音晚疑心他今天是閑了,特意拿自己消遣,坐着沒動,一臉清冷地看他。

淮王殿下從來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再勸了,只溫柔一笑:“你是想本王喂你吃?”

音晚咬了咬牙,也不動筷子,抓起一塊芙蓉棗糕塞進嘴裏,潦草嚼了幾下,囫囵吞咽下去,嗆得自己直咳嗽。

蕭煜冷眼看着,見青狄一臉心疼地想上前給音晚斟茶,涼瞥了她一眼,青狄驀然頓住,又慢慢退回音晚身後。

她知道自己姑娘在這王府裏過的什麽日子,也知道外表雍容的淮王手段何等狠厲,可她一個低卑的仆婢,又能奈誰何?

當初賜婚的聖旨下來,姑娘的父親也是舍不得嫁女兒的。

謝家跟淮王仇深怨多,這位殿下又有殘暴之名在外。性情乖張,脾氣暴躁,一句話說不好連朝廷命官都能叫他當街杖斃,一時心情不好了,跑進軍營能把七八個壯漢放倒。

而姑娘又纖弱多病,把她送到淮王手裏,還不得叫他連皮帶骨都生吞了。

可是聖意難違,再加上老太爺去世後,謝家雖維持着表面風光,其實已經每況愈下,大不如前了。

謝家內裏關系也複雜得很,姑娘出自三房,三老爺謝潤上頭還壓着兩位兄長,分量有限,無力扭轉大局,只能咬牙送女兒出嫁。

青狄正暗暗嘆息,音晚終于将糕點全部咽下去,自己斟了滿瓯的茶,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臉漲得微微紅,愠惱地看向蕭煜。

蕭煜跟沒事人一樣,輕勾唇角,問:“好吃嗎?”

音晚害怕要是說“壓根沒嘗出什麽味”的話,他會讓自己再嘗一塊,遂不情不願道:“好吃。”

蕭煜笑意涼薄,道:“王府裏有的是飯,你想吃多少都行,多吃點,別到了床上跟紙糊的似的,本王稍用點勁就要死要活的。娶你回來是伺候本王,傳宗接代的,不是讓你來做大小姐的。”

音晚想起他昨夜的混賬行徑就氣血上湧,這人慣常人前人後兩張皮,穿上衣裳端得一個優雅雍容的貴公子,脫了衣裳就是個磋磨起人毫不手軟的魔鬼。

把她折騰得渾身疼,聽他這語氣,好像還因為不夠盡興而有怨氣。

音晚想出言回擊,可擡頭一看,見他清隽的面容上鋪滿戲谑,像故意激怒自己,專等着自己憤懑難忍,好抓把柄。再想想這三個月,何曾從他那裏得過便宜,所有白天的口角都會變成晚上的罪狀,讓他變本加厲地從身體上讨。

便失了争辯的心,音晚螓首低垂,不耐又冷淡道:“殿下說得都對。”

蕭煜見她嫌棄自己,懶得搭理自己,不由得涼了眉眼,正想再教教她規矩,外頭有了動靜,王府的內侍總管望春進來,躬身道:“宮裏來人了,皇帝陛下又吐血了,急诏淮王入谒。”

蕭煜坐着未動,沒耐煩道:“吐血就吐血吧,找太醫去,本王又不會看病。”

望春嘴角微搐,心道哪個不長眼的又惹這祖宗了,面上仍舊好聲好氣道:“宮裏傳召的內侍就等在外面呢。”

蕭煜又轉過頭看謝音晚,她依舊是那副恭敬疏涼的模樣,肌膚映雪,丹唇如珠,遠山眉下是一雙狐貍眼,眼梢微翹,眸底流光清潤,瞧上去美極了。就算他再挑剔,再厭惡憎恨謝家,可面對這麽個美人,愣是撿不出半分瑕疵。

美則美矣,可就是冷冰冰的,跟座冰雕似的。

蕭煜想起昨天夜裏在床上,因着白天跟謝家在朝堂上有些沖突,積下氣,正想拿謝音晚撒一撒,下手重了些,把謝音晚惹惱了,她死活不許他近身,目光湛涼地盯着他:“您要是不喜歡我,就跟我和離,另找喜歡的娶回來。”

蕭煜這些年在西苑那個肮髒狼窩裏熬過來,雖自己守着身,但身邊都是些腌臜爛人,極不講究。那地方關押的都是獲罪皇族,多少跟謀逆犯上沾點邊,一水的終生囚禁,逢赦也不得出。關得久了,十個有九個都瘋瘋癫癫的,守衛也不拿他們當人,喂豬狗食,拳打腳踢,烙鐵往身上燙,這些蕭煜都挨過,他天生硬骨頭,從來不求饒,竟生生挺過來了。

但讓他最詫異的,竟是這些守衛膽大包天,敢在深夜落鑰後招勾欄妓|女進來做樂。

隔着一道薄牆,甚至有時候連牆都不隔,那些守衛和妓|女花樣百出,有時候翻騰半夜,那些男人們罵着“賤人,騷貨”順手還要甩上兩耳光,女人們從不反抗,還得“我的爺,好哥哥”的叫着。

蕭煜跟他們不一樣,他從來沒有打過謝音晚,也沒有罵過她。

不過是因為跟謝家人的龃龉,讓他想起了被囚于西苑的那段時光,想起了那間肮髒卧房裏,上演過的風月往事,醜陋直白,卻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赤|裸誘惑。他想在謝音晚身上試一試,誰知竟好像要她的命一樣,死活不肯便罷了,竟還要對他說這樣的話。

憑什麽?憑她姓謝?憑他們謝家人害他被囚在西苑那個髒地方十年?

蕭煜徹底被觸怒,生起氣來,心思也愈加惡毒,他們謝家人手上沾了多少無辜人的血,憑什麽覺得自己是高貴不可亵玩的?就連蕭煜自己,因為被關在西苑久了,那個髒地方的印記深烙于身和心,有時候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其實和那些腌臜爛貨沒什麽區別。

他曾經執拗地不斷提醒自己,他是個皇子,是皇子!可怎麽會有皇子因為那樣可笑的罪名,因為那樣拙劣的陰謀,生生被囚十年。

這一切都是拜謝家所賜。

他們折斷了他本該順遂的人生,踩在他的身上,供養出來一個天真無憂慮的嬌小姐,就算這嬌小姐一無所知,但能說她是無辜的嗎?

蕭煜想通了這些,面容上浮起些許冰冷的戾氣,一不小心勾出舊時記憶,連帶着深濃的恨意,使得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加惡劣。

他平展開臂膀,倚靠在床欄上,姿勢頗有些痞态,目光鋒銳帶鈎,落到床邊蜷縮成一團的謝音晚身上,慢悠悠道:“你要不自己爬過來,好好伺候本王;要不就讓本王把不着寸縷的你扔到院子裏。這麽一個晚上,本王也就消氣了。呦,外面好像下雨了……”

第 1 章 章節

第 一 章

鹹陽宮。

廣場上矗立十二雄偉銅像,大殿巍峨高築,俯視鹹陽城。

秦皇掃六合,飛劍決浮雲,刑徒七十萬,尚彩不死藥,髦鬣蔽青天,但見三泉下,虎視何雄哉,諸侯盡西來,起土骊山隈,茫然使心哀,何由睹蓬萊,金棺葬寒發。

——節錄自唐朝詩仙李白——《古風之一》争地以戰,殺人盈野,争城以戰,殺人盈城,公元前二二一年,始皇帝二十六年,掀天揭地的始皇帝贏政,終從戰國殘酷和白熱化的戰争中脫穎而出,攀登上天下霸主的寶座,統一中國,威懾八方。

可是贏政統一天下後的豐功烈績,卻全由人民的血淚寫成。

數以百萬計的百姓被征召去築馳道、通運渠,往冰山雪海的北疆伐匈奴、修長城,往毒瘴嚴暑的南荒平百越,死者十有六、七,沿途屍陳不絕。

只是建骊山的陵墓和阿房宮,便動員七十萬人。

為應付種種空前的兵役和工程,賦稅奇重,取去人民五分四的收入。

人民無論如何勤力工作,都不夠溫飽,孤寡老弱紛紛餓死凍僵!

晨光曦微中,文武百官上朝,廣場上跪了儒生四百六十人,全被戴上枷鎖,人人臉容蒼白如死灰,等待處置。

望着此番景象,太子扶蘇問丞相李斯:“李大人,這批儒生犯了什麽事?”

“皇上探知鹹陽的儒生暗中對他有不敬的讪謗,刻下正候皇上發落。”李斯答道。

扶蘇為人正直仁慈,最得民心,聽了不由道:“竟有此事,我定要向父皇說情,力陳利害!”

一旁的秦王二子胡亥聽了不由心想:“這懵仔,将會得罪父皇,嘿嘿!”胡亥為人奸險,兼庸碌無能。

贏政高高在上,享受百官匍跪朝拜,做皇帝,真爽!衆臣齊呼皇上萬歲,萬萬歲,只見贏政面上,皺紋密布,雙目無神的熊貓眼。

四十八歲的贏政,三十多年的征戰和治國,殚心竭智,令他面上布滿歲月的痕跡,最大問題的是——舊傷狂病,和取食術士庸醫的“不老仙藥”,這些慢性毒藥,把他摧殘得異常衰老,和影響脾性極度暴躁。

“衆卿平身,有事速奏!”

“啓奏皇上,東郡落下隕石,上刻有字,微臣不敢說……”丞相李斯奏道。

贏政道:“快說,朕不加罪。”

李斯沒了顧慮忙道:“想必是大膽奸徒,在隕石上刻‘始皇死而分地’!意圖妖言惑衆!”

“可惡!”贏政聽了大罵。

“在舊楚國境內又流行‘楚雖三戶,亡奏必楚’的妖言!”李斯道。

注:楚國雖然死剩三家人,也可減滅亡奏朝。

贏政聽了大怒一掌把龍案擊得粉碎。

群臣大駭跪倒:“皇上息怒。”

“皇上脾氣越來越壞,今個月已拍爛七張龍案了。”在一旁的趙高心想。

“哼!”贏政餘怒未消。

“皇上請保重龍體,這些刁民胡作妖言,不足為患也。”趙高忙勸道。

“皇上放心,微臣會将散播謠言的亂民殺得一個不留。”在下邊的将軍章邯道。

“亂民要咒朕死,朕偏要長生不老,尋找更多長生不死之藥!”贏政下令道。

“皇上,聽說博浪沙有位法力無邊的方士徐福,若皇上垂詢,當可知長生之術。”趙高說道。

“既有這種能人,趙卿家便給我安排一切,朕要親自往見此人!”贏政說,又對衆臣道:“衆卿家尚有何事要奏?”

此時扶蘇跪拜着奏道:“父皇明鑒,宮外重枷臨身者,都是誦讀孔子的善土,若治以重法,恐天下不安!”

“請父皇開思,赦他們無知之罪。”

贏政聽了大怒。

“呸!朕朝夕辛勞,治理天下,造福百姓黎民。而這班迂腐的儒生竟敢在暗裏說朕是非,就永遠讓他們藏在暗處!”

“來人,給朕挖個大坑,把他們通通活埋!”

“大鋤……”扶蘇驚訝道。

“太子觸怒了皇上,麻煩大了……”衆臣心想。

“這班腐儒和我的法家思想對立,他們的末日到了。”一旁的李斯卻幸災樂禍。

“扶蘇,你身為太子,竟不明以法為教,胡亂為腐儒說好話!?朕遣你去北方,修築長城,盡殲匈奴,方準回朝見朕!”贏政怒氣沖沖下令道。

“兒臣遵旨。”扶蘇無奈道。

“太子離開鹹陽,我就可廣植勢力,奪其位矣。”一旁的胡亥卻暗自高興。

“尚有任橫行一案,此賊橫行三十六郡,視我大秦如無物,人稱‘瘟神’!此三年間,‘瘟神’殺猛将九名,兵衛二千,朕定要擒此人到階前,看他是否三頭六臂!”贏政道。

“微臣已派出高手,務要把他生擒歸案!”李斯說。

“皇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不把千兩黃金懸賞增加一倍,此賊定逃不了。”趙高獻計道,心裏卻高興之極:“嘻嘻,我又可以苛扣一千兩黃金……”

“好,準奏,誰能把任橫行生擒來見朕,賞黃金二千兩,退朝!”贏政道,轉頭對趙高道:“嘿,這班大臣通通是飯桶。”

“皇上英明神武,臣子怎及得上萬分之一。”趙高忙獻媚道,此時贏政忽然“咳咳”大咳起來,顯得十分吃力。

“咳唉,老了……”贏政無奈道。

“皇上英年雄壯,只是剛才動了點氣而已!”趙高忙說:“都是那班臣子不好,幫不了皇上。”

“趙高,都是你最忠心,最知朕心意!”贏政高興道。

“對啊,小高是皇上肚裏的蟲嘛!”趙高付炎趨勢忙說:“今天又有一批新美女,給皇上采陰補陽呀。”扶着贏政走向一群美女處。

“咳咳,快拿藥來,朕要痛快地幹一頓!”贏政意氣風發。

贏政身子已差,常靠春藥來顯床上雄風,趙高投其所好,無異早點送贏政入墳墓。

此刻在沛縣,只見幾個官兵正在賭錢。

“六!六!六!”

“他媽的,你的手氣好到癫!”

“哈哈,三條六,又通殺!”

“慘,糧饷都輸光了。”

“有賭未為輸,再來呀!”

“敗數吧!”而另一旁在下着象棋。

“将軍抽車,死了!”幾人邊下邊聊,而市集裏的人們也議論紛紛。

“嘩,昨天任橫行在七十裏外的洛鎮出現,百多名官兵圍剿他,結果……通通歸天!”

“吓,恐怖,不愧是瘟神呀!”

而一旁有一位戴鬥笠的漢子一直都默默地聽着。

“這瘟神有如瘟疫,殺死的官兵平民,已超過一萬人!”

“最恐的是,瘟神只食腦漿和人肉,比妖魔更殘暴。”

“瘟神可能來沛縣,小心啊!”

“最好到別處避避……”衆人議論之中充滿着惶恐。

“始皇帝非要抓到這個瘟神不可,懸賞已加到二千兩黃金。”只見一人指着告示:“二千兩黃金,天文數字呀!”

“破了懸賞紀錄呀。”衆人大驚。

“我契哥劉邦,武功蓋世,若他捉了這瘟神,起碼賞我十兩金,發達哈!”只見一邋遢的小孩說道。

只見一大漢從背後一把抓住這小孩說道:“他媽的發什麽達?”

“媽呀,莫非是瘟……不,是任大俠。”小孩驚道。

“走開!”大漢帶來的随從推開圍觀的人群。

“放肆,任橫行是老鼠,我大水牛是貓!”大漢說道。

“八寶賭坊辦事,閑人滾開!”

大漢提着那小孩對一男子道:“周師爺,這沙皮狗是劉邦的契弟。”

“滾開,別阻手阻腳。”只見八寶賭坊的打手對衆人怒吼,見一美貌女子順手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大叫:“哈哈,好彈手呀。”

“八寶賭坊,好可怕嗎?”只見一路人怒道。

“啊,賭坊是縣太爺撐腰的,得罪不起。”一人忙勸阻道。

“劉邦,花名大鼻,沛縣豐邑中陽裏人,無業流氓,酒色之徒,前後欠銀連息共五十六兩。”只聽周師爺拿着一本賬單念道。

“沙皮狗,你契哥現在身在何處?”大水牛抓住叫沙皮狗的小孩的頭發,問道。

“若有一字謊言,回頭打爆你的卵蛋!”

“這時間,劉邦只會在三個地方,一是妓院,二是酒鋪,三是澡堂,絕不會在家內。”

沙皮狗伸出三根手指忙說。

“哈哈哈,絕不會在家中,就絕對在家中,你看老子聰明不?”周師爺大笑。

“周師爺天縱英才,聰明絕頂呀。”大水牛贊道,轉而怒聲對沙皮狗道:“若劉邦在家裏,你的卵蛋非爆不可!”順手把沙皮狗提在地上。

“兄弟們,去找劉邦親熱吧!”周師爺對手下道。

“契哥有難,快想辦法。”沙皮狗暗想。

咯落!咯落!忙轉身飛奔,心裏焦急萬分:“契哥遲早都會回家。”正想着忽然一條套馬索

第 1 章

煙香渡是段山道,通向後山的亂墳崗。這段路即使在大白天行走,也總會令人寒毛聳立,陰森感頓生,更惶論是在半夜。

此時林飄遙感到腳甚痛,四周漆黑陰暗,越往前走,山野中那股巨大的喘氣般的異聲越響。他知是風在山坳亂石崗刮動之聲,但難免會讓人聯想到群魔出穴之類的傳說。那山徊路轉,山石野樹在夜幕下映出的奇形怪影層出不窮,林飄遙的膽子不能算小,卻也不免有些頭皮發麻之感不時生了出來。心中暗暗咒罵道:改死的阿牛,如果不是這小子硬要打賭說我晚上間不敢一個人走個來回,要我去亂墳崗取一件白天放那裏的東西,我又何苦受這等折磨?看老子回了村子,可不好生教訓教訓你!另一個念頭卻又在急轉,暗道是再也不會與人打這種賭了。

但聽枭聲在野樹叢深處時而低啼,夾雜着各種蟲鳴的動靜,黑暗中就象有什麽夜游的東西躲在一旁對林飄遙冷笑。林飄遙感到發根微微變硬,心中竟也抑制不住撲通亂跳起來。就在他越走越感心神不定的當兒,耳朵突然隐隐約約聽到女人哭泣之聲。林飄遙一怔,連忙擡起一手拊耳,仔細聽了聽,那聲音卻是千真萬确,清清楚楚,絕非幻想。

“不……是……吧?”林飄遙頭發立時一根根豎了起來,這世上莫非還真的有鬼?他正自驚疑不定,不覺邁腳轉過一處山石拐彎處,突然間見到道旁有個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人身影。

林飄遙大驚,想邁腳便逃,腳卻不聽使喚了,只得閉上眼睛,假裝沒瞧見,一步一步的想從那女子身旁溜開。那女人突然止住低泣之聲,轉面瞧了瞧他,哀嘆一聲。林飄遙臉色唰的白了,心下暗暗叫苦:這回可真是中大獎了,千年萬年難見一回的女鬼都給我碰上!只聽一絲凄凄切切的語聲鑽入耳朵:“小弟弟……”林飄遙心中一跳,暗自默念:“南無阿彌佗佛,南無阿彌佗佛……”雖是口中念念有詞,卻仍然害怕,雙腿打着哆嗦,竟越走越慢。

那凄凄切切的語聲又道:“你是誰家的孩子,三更半夜在山上亂跑做什麽?”林飄遙吓得沒敢作聲。那女子默然片刻,好像在黑暗中偷眼打量他,過了一會又在他背後幽幽的叫喚一聲:“小弟弟,你認得路麽?”林飄遙心中一怔,眼睛骨溜溜亂轉。

那女子哀嘆一聲,說道:“你若是臨近村子裏的,趕快回家去罷。”林飄遙心念一動,不禁問道:“你不是鬼嗎?”

那女子似乎“嗯”了一聲,林飄遙心頭大喜,漸漸放下心來。暗暗思付:既然被她瞧都瞧見了,老子就算裝做沒看見,那也混不過去。好歹她自己說自己不是鬼啊喲!可不好!林飄遙猛的想起一事:那鬼如果要害你,當然是不肯先把自己暴露出來的。越想越怕,走了幾步,聽不見身後動靜,總感覺背心有人對着自己呵氣。大着膽子飛快回頭一看,見那女子坐在道邊山石上似在歇腳,身邊放着一個桶子。她雖像是提水累了歇會兒,神情卻似獨自傷心,樣子楚楚可憐,看來毫無害人之狀。

林飄遙想:“似乎沒有惡意。”忍不住問了一聲:“你……你是哪家的?三更半夜在這兒幹嘛?”那女子垂首道:“我家離這不遠,提水累了,且先歇歇再走。”林飄遙道:“這兒有三個村落,後邊是趙家村,往東是蕭家莊,西面是白山塞,這些地頭我都很熟……”那女子低聲道:“妾身的家就在此山裏。”

林飄遙擡手搔搔頭,順手撫平剛才受驚而豎起的亂發:“就在這山上?這煙香渡過去就是亂墳山,那”林飄遙說到此處,心中猛的一驚,暗道:媽呀!這說是就住山上的,那不是鬼是什麽?!

那女子似乎偷眼瞥他一下,又垂淚低嘆。林飄遙牙齒直打顫,抖着聲音說道:“你、你、你家是住在亂、亂墳崗上的?”

那女子哀嘆了一聲,幽幽的說道:“我有個謎語,小弟弟看來甚是聰明,可不可以幫我猜出謎底?”林飄遙此時心兒都快蹦了出來,卻又不敢得罪這女鬼,心道:或許這女鬼不是害人性命那種,只不是只頑皮鬼、搞笑鬼、捉弄鬼。心頭雖是如此想,卻始終害怕,結巴道:“說、說來聽聽?”

但見這年輕媳婦神情凄楚,絕無半點戲谑之意,那女子說道:“從前,有位剛過門的年輕媳婦在村頭井邊提水,忽聽有人問道:”大姐,去縣城該往哪條路走?‘那媳婦擡頭瞧見問路的是一位英俊書生,便沒有答話,只用手指了指道兒,便挑起水桶回家了。誰知,這事被小姑子看見了,便在母親面前添枝加葉地告了嫂子一狀。那媳婦無端挨了婆婆一頓毒打,滿腹冤屈,含淚寫了一首詩:打奴奴知曉,背後有人挑。心中明似鏡,只為路一條。寫完後,她感到有冤無處訴,竟懸梁自盡了。”

林飄遙生性善良,聽得這悲慘之事,一時間倒忘記了女鬼的恐怖,唏噓道:“他老娘真是太可惡了!”那女子擡起眼皮,含淚望了望他,凄聲道:“這首詩既訴說了心中不平,同時也是個謎語,猜一物。你能猜出來嗎?”

不知不覺,林飄遙的頭發又在腦袋上一根一根的豎了起來,皺着臉道:“猜出來又怎樣,猜不出又怎樣?”那女子凄凄慘慘的起身,提水離去,只見她的身影在夜風中微晃着漸漸遠去,風中卻飄動着幾縷哀泣之聲,吟的竟是那女子剛才留下的詩謎:“打奴奴知曉,背後有人挑。心中明似鏡,只為路一條。”

林飄遙苦喪着臉道:“這要背後挑着的、心中有光明的、只為了指路的這有什麽難猜?謎底是……燈籠!”剛說出謎底,眼前突見昏光一閃,樹影後飄動着幾盞白紙燈籠。

林飄遙大驚,沖口而出:“鬼燈籠!”但覺頭皮一陣發麻,定睛一瞧,樹影依然陰暗如初,卻哪有什麽燈籠挂在那兒?他呆立片刻,心中只是打鼓。不由自主的倒行幾步,突然撒腿就跑,跑了一段又暗覺身後有異,猛然回頭張望,黑漆漆的卻又沒見到什麽。

吃這一番驚實是非同小可,林飄遙如何還敢去亂墳崗取約定之物?鼈着張通紅的臉,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只朝來路飛奔而回。

跑回村口,只見幾張探頭探腦的臉在那塊大石頭後一伸一縮。林飄遙早先吃那番驚吓,已是驚弓之鳥,以為又是什麽妖魔鬼怪,吓得大叫出聲。聽得叫聲,大石頭後猛的跳出兩男一女三個頑童,一擁而上将林飄遙按倒在地,急急捂住他的嘴。林飄遙這才回過神來,認出了三人,原來是阿牛幾人在這裏等着他。

“飄遙哥,別那麽大聲,會吵醒大人的。”翠蘭害怕道。

林飄遙驚魂未定,又被幾人按住動彈不得。想起那個長發燈籠女鬼,越發害怕,眼淚汪汪的道:“快放手!他媽的別按着我那!撞鬼了!鬼就在後面追我呢!我的媽呀!你們還來擋我路”說着說着,兩只眼睛就朝上翻去,三人摸不着頭腦,突聽那村外林子裏一陣風聲飄過樹梢,發出陣陣嗡嗡聲響,幾條黑影從夜空中一閃而過,幾人大驚,哪裏還坐得住?林飄遙帶頭大吼一聲:“那長發女鬼追來了!就在後面呢!快點放手!老子要逃命去!”幾人一哄起身狂奔,直朝飄遙家的柴房藏去。

幾步趕進柴房中藏到柴堆裏,喘得一會粗氣,總算稍稍鎮定,阿牛顫聲問道:“飄遙哥,你見了啥鬼了?是不是那個長發飄飄的女人?老叫你猜什麽迷語的?”

林飄遙狠狠瞪了他一眼,暗暗道:好你個阿牛,原來是自己早就遇到過了女鬼,這卻來賺我去也被吓上一回。越想越惱,越想越對,一手朝他耳朵揪去,恨聲道:“說!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故意騙我去挨吓的?!”

林飄遙手勁奇大,擰得阿牛連連讨饒,說道:“飄遙哥,這可不能怨我那,是你自己說不怕的!”

小寶年紀最小,膽子也最小,哆哆嗦嗦的說道:“飄遙哥,你和阿牛哥都惹過了那女鬼,你說她會不會來找我們那?”

其他三人心中一怕,一個個暴粟朝小寶頭上敲去,齊聲喝道:“要找也找你!”

小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三個怕被大人聽到,又手忙腳亂的去按住他,忙得不亦樂乎。好不容易不哭了,翠蘭怯生生的道:“那、那我的頭飾呢?如果明兒個找不到,我爹會打死我的。”

原來打賭那會,放在亂墳崗中的信物,就是翠蘭的頭飾了。林飄遙硬着頭皮道:“翠蘭別慌,等明天天亮了,我幾人一道去崗上取回來便是。”翠蘭輕輕恩了一聲,挨到林飄遙身邊。

小寶害怕道:“要去你們去,這可不關我的事兒。”

阿牛惡狠狠地威脅道:“那也行,我們就給水生叔說是你把翠蘭的頭飾弄丢了!保證到時候水生叔要叫你一個人去找回來!”

小寶聽到這份上,哪裏還敢說個不字?就這時,柴房外突然傳來輕微聲響。仔細聽去,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踩到了外面的幹柴一般。

此時已是三更天,村裏的大人們是絕不會起床亂走的,那外面的難道是鬼?幾人吓得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翠蘭一把抓住林飄遙的手,竟不顧男女之嫌,把個胸口全身直往飄遙身上擠。

幾人現在都已不小,除了小寶才十二歲外,阿牛、翠蘭和林飄遙都是十七、八歲的人了。村裏姑娘發育得早,那翠蘭一身靠過來,竟讓飄遙肚子下忍不住升起一團火想入菲菲,心想:翠蘭妹子可真是長得好看,怎麽她一靠過來,我就老想着那天偷看水生叔和大嬸做的那種運動?想了半天,終是無法将那種‘運動’聯系到自己和翠蘭身上,臉上一陣發紅,朝幾人看去,見得個個都盯着柴房門,倒沒誰發現他臉上的異樣。

聲音越來越近,似是朝着柴房內走過來,幾人的心也越提越高。就在都要鼈死氣那會,柴房門猛的被推開了,一個聲音道:“林飄遙,阿牛!你幾個小混蛋是不是躲在裏面?給老娘滾出來!”話聲剛落,見得一滿臉皺紋的老伛走進身來,怒氣沖沖的盯着衆人。

幾人見了是她,不約而同的喘出一口粗氣,一股腦兒的從柴堆中鑽出身,那老伛一把就來揪林飄遙的耳朵,罵道:“你這小混蛋,晚上不好好睡覺,卻到處亂跑,這柴房比你那間床要舒服點麽?”

眼看着林飄遙平日裏神氣活現的,現在卻被這老伛揪得原地打轉,翠蘭三人自是暗暗偷笑,阿牛笑得更歡,心想:這一物降一物,說得果然沒錯,剛剛你還擰我耳朵來着,這遭保應了不是?

林飄遙被擰得急了,趕忙道:“好好老娘,親親老娘,你就饒了我吧,這樣擰下去,你英俊潇灑的兒子就得變聾子了!”

那老伛撲哧一笑,松開他耳朵拍了拍手,突然鼻子一歪,四處嗅了嗅,罵道:“是哪個小王八蛋在我柴房裏拉尿來的?怎麽這麽臭?!”

幾人豎起鼻子一聞,果然聞到一陣騷味,尋味找去,原來竟是小寶被吓得尿了褲子。

等得幾人大笑過,林嬸說道:“哎,你幾個小鬼就愛和老娘做對,叫你們不要晚上出去玩偏是不信,吓得尿褲子了不是?別哪天真遇了個山上的女鬼把你們抓去才好。”

幾人聽到‘山上女鬼’這詞眼兒,均是心頭害怕,翠蘭抓着飄遙的衣角眼睛看向林嬸,怯生生的道:“這山上真的有鬼嗎?”

林嬸眼睛一瞪,拌了個兇像:“可不是?那山上的鬼專騙小孩子,等把你弄到那亂墳崗中時,便有無數的妖魔鬼怪蛇蟲鼠蟻齊齊奔來吃人。那一口下去啊!”林嬸突然裝了個害怕樣:“那一口咬下去,整個人就只剩下一副光骨頭架了。”

幾人見林嬸說得活靈活顯,同時‘啊’了一聲,互相對望,面面相峻。想想先前叫林飄遙去那亂墳崗中,心裏着實後怕。林飄遙一邊捂着被擰的耳朵暗道:好得那女鬼及時出現吓了我一吓,才讓我怕了跑回來,若沒有這一吓,只怕這會兒已經死在亂墳崗上了。

翠蘭結結巴巴道:“那、那、那飄遙哥,我還是等我爹打我一頓算了,那東西不要了罷。”

小寶急忙點頭,林飄遙雖也害怕,但想着翠蘭先前靠他身上時那種舒服感覺,膽子一壯,說道:“別,到了白天就沒事了。”

林嬸一楞,疑惑的看着四人問道:“你幾個小王八蛋在說什麽哩?老娘怎麽聽不懂?說!啥事情瞞着我呢?”

林飄遙急忙道:“我英明神武受萬世敬仰的娘親大人,以您的智慧?您覺得就我幾個小渣子能有事情瞞得了你老人家?”

林嬸一個暴粟敲了下去,惡狠狠的道:“你小子閉嘴!翠蘭,你說!”

翠蘭哪裏敢把晚上打賭的事情告訴她?結結巴巴了半天,硬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林嬸心頭不耐,眼睛珠子一轉,說道:“好了好了,量你幾個小子也沒膽子上山去玩,在村裏倒是出不了什麽大事,都給老娘滾回家去睡覺,別像個耗子一樣的晚上到處去打洞!”

幾人暗暗心想:這卻是來賺我們了,嘿,我們哪裏有這般蠢?說沒膽子就沒膽子咯,要想套話,門兒都沒有!

哪知那小寶嘟着嘴道:“誰說的我們沒膽子”話還沒說完,林飄遙一腳就踹到他屁股上,小寶捂着屁股,怒視飄遙道:“幹什麽又踢我!你老是欺負我!”這話平時他是絕計不敢說的,但現在有林嬸站在一旁,那又另當別論了。

林飄遙翻了翻白眼說道:“嗨,你話沒說對哩,直接說你有膽子便行,何必拉上我們?”阿牛賊嘻嘻的道:“就是就是,明兒個就請我們的大膽英雄一個人到山裏走一遭,看看有什麽頭發長長的女人在哪裏猜謎語沒有,她見了你肯定要說:小寶那,你來猜猜看那,這個、那個”小寶哪裏經得住他兩個吓?生怕第二天被幾人捉弄丢他一個到山裏,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林嬸知道套不出話,揀起放在一旁的掃帚,笑罵道:“還不都給我滾回家睡覺去!”衆人見林嬸拿起了武器,趕緊一古腦的都散了。

第 1 章

雪白指尖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發出節奏有致的聲響,間中停頓下來,随即是翻開紙張的聲音。

片刻後,室內陷于寂靜。

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杜凝轉頭,目光落在一旁的月歷上,心中暗暗算了下。

原來她已來到這兒一個月了。

自醫學院畢業後,她一直在市內另一家公立醫院工作,直到上個月調來博仁醫院,擔任急診室醫生。

這兒的醫生都是很好的工作夥伴,對于初來乍到的她,總是好心地提點,讓她沒多久便适應了這邊的環境,工作也漸漸上軌道。

放在月歷旁邊的是一個陶瓷娃娃,她輕輕撫上陶瓷光滑的表面,無意識地來回移動,冰涼的觸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并沒有跟他提及調職一事。

其實,也沒必要跟他說。

這是她的私事,何況她又不是轉行,只是由一家醫院轉到另一家醫院工作,而且他大概比她更忙碌,真的沒有必須告訴他的理由。

緩緩地吐一口氣,她收回手,重新擺在鍵盤上,繼續未完的工作。

若有人問她為什麽要當醫生?杜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上,她并沒有任何雄心壯志,也并非擁有偉大使命,她只是不知道大學要念哪一系,于是聽從別人的意見,随便填上醫學系,怎知真的給她考上了,求學過程中她并不像其他同學埋首苦讀,但她的成績還是名列前茅,并在畢業後順利地當了醫生。

要是給別人知道,或者會被視作炫耀吧。

雖說她對成為醫生并沒有特別的抱負,可是既然這是她的職業,她便會努力做好,盡力拯救每一位病人。

拿過保溫杯,她啜飲一口微溫的咖啡,苦澀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全身,就在此時,調成靜音的手機忽地傳來震動,在靜谧的室內清晰地傳進她耳裏,她的眸光立刻落在手機螢幕上。

看着一個她熟悉至極的名字,理智告訴她應該接聽,順道跟他說她調職的事,反正這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情感阻止了她。

直覺告訴她,在這半夜三更的時候,他的來電絕不會是好事,而且她也沒空理會他,因此不接聽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讓他以為她在忙,或是在睡覺便好。

果然,震動在下一秒停止了。

杜凝籲一口氣,迅速将這通來電抛諸腦後,重新投入工作中。

時間緩緩流逝,當天空透出一絲黃澄澄的光芒時,杜凝才将積壓一天的公文處理完畢。

捶了捶肩頭,她按鍵儲存檔案,然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再步出辦公室。

跟迎面而來的同事打招呼,她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即使徹夜未眠,她看起來仍是精神奕奕。踏着優雅的步伐,她來到員工餐廳,吃了點東西充饑後,就在她準備離開時,遇上了同為急診室醫生的查瑞雪。

「Tansy,還沒要回去嗎?」前來買咖啡的查瑞雪問,同時為連續兩天留在醫院值班的她看起來仍是那麽漂亮驚嘆不已。

明明同年,怎麽Tansy就是一副晶瑩剔透的模樣?難道這就是天生麗質?查瑞雪暗忖。

「正準備回去。」杜凝回答。

「那我不打擾你了。」查瑞雪知道她不難相處,但覺得她身上散發一股跟別人不同的氛圍,所以至今她們只是交情普通的同事。

「如果醫院有忙不過來的地方,可以随時打給我。」杜凝說。

「喔,好的。」

兩人又寒暄數句後,便分道揚镳。

杜凝回到辦公室收拾好随身物品,關掉電腦離開,一會兒後便來到停車場,她坐上了MiniCooper,迅速揚長而去。

餘澤望着手機,好看的兩眉幾乎連成一線,平常微微上揚的嘴角如今全抿緊,就連手都不由得緊握成拳。

他不悅地以指敲打桧木桌面,昨晚他因為忙于整理下星期開庭所需要的資料而留在辦公室工作,熬夜令他因為睡眠不足而心情煩躁,雪上加霜的是杜凝一直沒有接電話。

她不是貪睡的人,這時候她應該已經醒了,更何況,她昨晚很有可能在醫院值班。

他不解她為什麽要當公立醫院的醫生?

明明可以自行開設診所,這樣便不用如此辛苦,偏偏她就是一意孤行要待在公立醫院。

真是的,早知道當年就不要游說她去念醫學系了。

自小到大她什麽事都聽他的,唯獨當醫生這件事,她始終沒有理會他。

他不過是看不過去她那般折騰自己,當個急診室醫生,終日承受沉重的工作壓力,以及病人橫蠻無理的要求,難道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嗎?

他應該要她去念法律才對,那麽她現在定會待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裏,舒服地工作。

「啧!」他為自己當年的決定後悔。

「老板,」伴随敲門聲而來的是一道女嗓,「你要咖啡嗎?」

餘澤朝秘書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便會回去。今天有預約嗎?」

熟知他的個性的秘書早已拿來行事歷。「下午四點有預約,不過可以改期的,要不要替你安排?」

「好。」他點了點頭,現在他很累,既然能改期,那麽改期好了。

「明白,我會處理的。」秘書笑着退出辦公室。

一會兒後,餘澤開車離開公司。

整晚都在工作,所以他現在累得随時能入睡,只是在睡覺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須要先确定。

他加快車速,二十多分鐘後,他已将車子停在一幢建築物前。

在下車的瞬間,他抿緊的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笑意,伸手松開領帶,撥弄一下略顯淩亂的發絲,散發着一絲落拓氣息的他渾然不覺自己吸引許多路人的目光。

踏着優雅的步伐,餘澤走進建築物內,但須臾過後,他便離開了。

跟剛才的和煦神情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活像別人欠他千萬債務,全身上下被濃得化不開的陰影籠罩住。

她一個月前就調職了?為什麽他不知道?

以他們的關系,他不該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她調職的事,要不是他來找她,她是不是不打算跟他說?

越想越生氣,餘澤狠狠地踩下油門,車子全速往前沖去。

餘杜兩家是世交,他跟杜凝的哥哥也是多年的同學,他們的關系好得如同一家人,所有關于杜凝的大小事務,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跟她甚至曾經交往三年。

即使分手了,他們仍舊友好如昔,當不成情人,他們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她不告訴他調到別家醫院的事?

她不擅長下決定,很多時候他都會為她出主意,而她都會乖乖接受,像她當年不知道該選那系,他便提議她去念醫學系。

可是這次的調職,她怎麽沒事先跟他商量?博仁醫院的醫生素質如何,他都沒有事先調查清楚,她會不會誤進野狼的巢穴?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來,見螢光幕亮出她的名字,餘澤騰出一手按下擴音鍵,心急地喚着:「Tansy!」

「嗯,你找我有什麽事?」

杜凝輕軟的嗓音讓他攏緊的眉心稍稍松了一些。

「你怎麽沒接電話?」他先前打了不下三十通電話給她。

「喔,最近比較忙,所以──」

「你調到別家醫院了?」他打斷她,語氣有點沖。

「你知道了?」她的語氣裏沒有太多的驚訝。

餘澤按捺不滿。「我是剛剛到醫院找你,才知道你一個月前已經調到博仁醫院,這次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只是工作地點不一樣,沒商量的必要。」她回答,「而且我又怎能拿這種小事占用你寶貴的時間?」

「Tansy,什麽叫我寶貴的時間?只要是你的事,對我來說都不是小事,我都很樂意給予意見,你這樣太見外了,讓我很傷心。」

「好吧,這次是我不好。」杜凝很快便讓步。

「你還在醫院?」

「家裏。」

「那我現在過去。」他轉動方向盤,往她的公寓駛去。

杜凝頓了好幾秒,才道:「Darren,你過來做什麽?」

「怎麽,不想見到我?還是你待會要回醫院?」他想到她拒絕見面的理由就只有這個。「沒關系,我去醫院找你也可以。」

她連忙阻止他,「不用去醫院找我,我已經下班了。」

「嗯,我快到了。」因為等交通號志燈的關系,餘澤停了下來。「待會見面再說吧。」

挂斷電話後,他看到路旁有一家花店,沒有多想,也不管是否違反交通規則,他連忙下車買花。

望着已結束通話的手機,杜凝緩緩地吐了口氣。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麽輕易就向他低頭?說好了跟他無關,她也不認為自己需要事事向他交代,既然如此,為何一下子便退讓?

原因,從來沒有改變過。

咖啡的香氣彌漫室內,她倒了一杯咖啡,并迅速煎了一顆荷包蛋,再将烤好的吐司放在盤子上。

将所有東西放在餐桌上後,門鈴聲适時響起。

她前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束艾菊,以及捧着花束的俊帥男人。

「送你。」将花遞給她,餘澤脫下鞋子,套上她為自己準備的拖鞋,聞到空氣中的香味,他轉頭望向餐桌。

「謝謝。」杜凝将花收下,察覺到他的目光,又道:「煮給你的。」

「那你呢?不一起吃嗎?」他并不嫌棄她的廚藝,只是桌上擺的是一人份的早餐。

「我在醫院吃過了。」她将插滿艾菊的花瓶放在餐桌上。「喏,快點吃吧。」

「Tansy!」餘澤不滿瞪她一眼,但仍拉開椅子坐下。

「什麽事?」她笑容可掬地回應。

「算了,我吃就是了。」知道她沒打算理會他,加上他真的餓了,也就不再堅持。「為什麽不找我商量?」

唉,就知道他不會忘記這件事。杜凝走進廚房,為自己倒咖啡。

「喂!」餘澤看着她的背影,語氣帶着一絲強硬。

這種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覺,從知道她不告訴自己調職後便揮之不去,他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堵塞住了,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而她此刻閃躲的态度更讓他生氣。

杜凝喝了一口咖啡,才道:「剛才在電話裏不是解釋過了嗎?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她坐下來,偏首朝他笑了笑。

「才不是小事!」他反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我們的關系,你不需要跟我客氣什麽。」

她是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他最疼的妹妹,有關她的所有事情,他當然要清楚知道。

尤其她看似精明,實際上對很多事都抱持無所謂的态度,這樣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加上她優秀的家世,很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肥羊。

萬一她給別人騙了怎麽辦?

杜凝笑而不語,目光落在盛放燦爛的艾菊上。她知道自己及不上他一半的能言善道,總是輕易地照着他的話做,像她會當醫生,就是因為餘澤建議她念醫學系,像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是他先放棄他們那段感情。

在他面前,她從來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因為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他教會她戀愛的甜美,也讓她嚐到濃得化不開的苦澀。他說,分手是為了她好;他也說,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所以盡管當不成情人,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永遠的知己。

自始至終,都是他說,她聽。

她怎麽想,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漸漸不再表達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說的不太違背她的意願,她盡量都聽,盡量依從。

因為,她是那樣的喜歡他。

她想不起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從她有記憶以來,他的身影便一直在她身旁,他的俊美、優秀占據了她的世界,讓她再也沒法子注意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對他的認識夠深。在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時,她樂得像得到全世界,然而快樂轉瞬即逝,他們還是走向分手,盡管不願,可是她不想為難他,更不想因為他們鬧得不愉快而影響兩家的關系,她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分手後的這三年來,每次面對他的關心,她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尤其她必須分享他與女朋友的情事時,壓在心頭上的石頭一天天的增大,所以她才會選擇不告訴他調職這件事,希望為自己換來一點喘息的空間。

雖然她知道不可能瞞多久。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餘澤不滿地睨她一眼。

「有、有啊。」她回過神,依然笑意盈盈。「我承認這是我一時疏忽,忙着适應新的工作環境,也忙着工作上的交接,所以忘了跟你說。」

「真的是這樣嗎?」他狐疑地打量她臉上的表情。

她誠懇的笑容背後像是有層層陰霾,是他的錯覺嗎?

盡管她說是一時疏忽才會忘了告訴他,可他們不時會見面,難道她每次都忘了說嗎?

所以她是故意的?

為什麽?

見他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杜凝随即明白當律師的他習慣了什麽都先質疑,遂道:「我是真的忘記,你也知道醫生的工作不輕松,有時下班後真的會腦袋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聞言,餘澤的臉色并沒有和緩,反而罩上一層寒冰。「所以我早就叫你不要待在公立醫院當醫生,你就是不聽,這就叫自讨苦吃,怨得了誰?伯父、伯母會擔心你的健康,Timothy也擔心你這個寶貝妹妹。只要你想,随時可以自行開診所,真不明白你怎麽想。」

「我沒事的,而且醫院人手不足──」她虛應。

「難怪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別人或許會覺得你很有精神,可是我一眼便看出你累得很!多少天沒睡了?」

她舉起兩根指頭。

「什麽?」餘澤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走到她面前,看似橫蠻卻又不失溫柔的拉起她,「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嗎?快去睡覺。」邊說邊推她到卧室門前。

杜凝打開房門,回頭對他說:「行了,我會睡的,還是說你想唱催眠曲給我聽?」

「Tansy。」他沒好氣瞪她一眼。

「你也好好休息吧,」她忽地放軟了聲調,「瞧,你都有黑眼圈了。」她伸手輕點他眼下的皮膚,「光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敢對我說教?」他朝她龇牙咧嘴。

因為他的舉動,她笑了出來。

「不敢。」很難想像這位知名律師會有如此孩子氣的神情?

有別于平常挂于唇畔的淺淺弧度,眼前燦爛如花火的笑容勾住了餘澤心底一根細弦,并發出清脆的聲響。

笑意同時掩蓋了她柔美容顏流露的一絲倦意,讓她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也讓他憶起他們最初交往時,她也常常展露這樣的笑靥,因為珍惜她的笑容,所以在知道他并不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時,即使不願,他仍毅然放手,讓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至今仍是如此為她設想,否則他怎麽可能管東管西?

對于不感興趣的事,他連看一眼的興致也沒有,只有杜凝能夠讓他憂心至此。老實說,他還想跟進房間,确定她真的熟睡了才離去。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跟她的關系有點特殊,他們既是青梅竹馬,也是交往過的男女朋友,就算分手無礙他們的交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适當的回避還是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讓自己知道這道界線的存在,絕不能越過那道藩籬,否則一切都不能回頭。

他,輸不起這段關系。

「好了,你快去睡,我先走了。」餘澤輕力一推,将她推進門裏。

「嗯,你自己小心一點。」杜凝心中很清楚,這扇房門就像一道界線,清晰道明他們早就分手了,他們現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看着門板合上,即使聲音微細,還是如同槌子般打在餘澤的心上,提醒他已經看得太久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

「喂,Michelle,找我什麽事?午餐?好啊,我待會兒過去接你……知道了,放心吧……」他邊說邊移動腳步,先是收拾好他用過的杯盤,目光被餐桌上盛放的艾菊吸引,直到手機另一端的人發出嬌嗔,他才道:「就是想該送你什麽花……當然是玫瑰花……」

為了阻止心中的騷動,餘澤逼迫自己移開目光,說出一些違心論。

走至玄關,他換下拖鞋,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深怕吵到在房裏睡覺的杜凝。

當屋子裏回複安靜的瞬間,房間的門再度被打開,杜凝走到客廳,回想剛才餘澤跟女朋友的對話。

Michelle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也是她大學時同一個社團的學姊。她們畢業後各自在不同領域發展,但一直保持聯絡。

在與她分手後,餘澤一個接一個的換女朋友,直到半年前他跟Michelle開始交往。Michelle在公關公司工作,是個衣着亮麗,永遠保持合宜打扮的人,臉上總是描繪最精美的妝容。

平心而論,他倆真的很相配。

因為大家都認識的關系,她不時會接到Michelle的電話投訴,開玩笑的指控餘澤因忙碌而冷落了她。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就像一根根箭射進心髒,叫她痛不欲生。

杜凝拿起一支艾菊,她很喜歡這樣的小花,可是Michelle收到的将會是一束玫瑰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過是餘澤的好朋友而已。

別人大概會佩服她有如此寬大的胸襟,竟然跟前男友保持友好關系,甚至分享彼此生活裏的點滴,而他也不避諱地介入她的私事。

分手後亦是朋友,這在他倆身上是成立的。

然而,她心底明白,這是自讨苦吃。

要是她對他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就不會在乎他有了戀情,更不會理會他的新女友是她認識的人。每次她充當聆聽者,細聽他的生活點滴,都如同在她身上插上一刀。

如果他們兩家的關系沒有那麽密切,情況是否會不一樣?她不需要顧忌哥哥跟他的關系,也不需要考慮對他的律師事務所是否會帶來任何影響,這樣一來,她是否可以跟他一刀兩斷?

答案并不可能出現的。

衆人覺得他們會交往,許是認識了太久,誤以為那如同親人的感情等同戀愛,分手不過是回歸正常軌道,所以對彼此的情誼理應沒有任何影響,而且餘澤很快便跟別人交往。

面對衆人理所當然的想法,她除了報以微笑,也沒有力氣去辯解什麽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适合跟別人争論。

當醫生的好處,在于別人難以質疑她的專業性,她只需要跟病人解釋清楚,他們通常不會心生懷疑,就算有也是極少數,而且她運氣好,都能輕松打發他們。

她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懶散了點,不過面對身為律師的餘澤,向來辯才無礙的他,她哪有說服他的本事?

盡管他以為她好為由,可是她知道他當初與她交往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并不是因為愛她。

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挽回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的心,也不想将自己弄得像個瘋婦般苦苦哀求,所以她選擇放手。

卻不曉得如何放開自己的心。

即使三年過去了,聽見他跟女朋友的喁喁細語,還是叫她的心抽痛不已。

第 1 章 流落

第1章 流落

“采集時間結束,請撤離污染區——”

2580號垃圾星,下午6點,随着廣播聲響起,垃圾星南部第7號垃圾場附近的人造光源統一熄滅。

早在十分鐘之前,在垃圾場附近工作的淘金人就已經撤離。

誰也不想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萬一被什麽尖銳的污染金屬割傷,還要浪費藥物。

此時垃圾場一片寂靜。

慘白的人造光褪去後,一些微弱的細小光點逐漸顯出來,它們随意分布着,斑斑點點,如同長在大地皮膚上的白斑。

這些光點有些來自發光金屬,有些來自熒光苔藓,還有一些,是機械造物的電源工作燈。

機器人西娅就是其中一個光源。

她的顯示屏幕上散發着淡淡的藍色光芒,兩條漆黑的履帶碾過凹凸不平的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響聲。

她在垃圾場裏來回巡視,一邊用四條機械臂不停地翻動着堆積成山的廢棄雜物,一邊念念有詞。

“螺絲。”

“未燃燒完的固體燃料。”

“可用回收物變少了……看來這個垃圾場很快要掩埋了。”

“奇怪,這些天來,附近的磁場也變得怪怪的……”

她仔細地将回收物放進肚子裏的儲存倉,調頭,準備提前收工。

砰——

一聲悶響突然在她身後響起,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爬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活物?”

西娅朝着聲源處移動,很快,在她的視覺系統中,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類逐漸成形。

那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一頭金色半長發,穿着破舊的防護服,胸口處開着一個大口子,鮮血正涔涔地往外湧,不過因為受到污染,他的傷口已經慢慢變成了深綠色。

他面朝上仰躺,臉部糊滿泥土和血污,手上還緊緊攥着一把黑乎乎的不知名物體。

西娅開啓掃描模式,立刻得到了少年的數據。

“普通人種,骨齡18,開放性創口處重度金屬污染,生命值10%,即将進入休克。”

他快要死了。

死人很常見,垃圾場每天都要死人,淘金人大部分來自貧困星,哪個不是一身病,稍微再受點傷,傷口被污染,立刻就撐不下去了。

垃圾場有專門的焚燒爐,用來處理這些人類的血肉。

西娅有時候會去采集一點人類焚燒之後留下的灰燼,那是不錯的清潔劑。

嘎吱嘎吱——

她視若無睹地從少年人身邊滾過,履帶還不小心壓到了他的手背,留下一道漆黑的印子。

少年一聲不響。

西娅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庇護所,這是一個廢棄的巡邏小屋,曾經有人在這個地方守衛過什麽。

屋內有一個小小的水池,不過原本的水池因為被附近廢棄的金屬污染過度,水面漂浮着藍紫色的油膜,已經無法使用了。

小屋後面還有一個儲物間,西娅便在此藏身。

儲物間前有一面碎了一角的鏡子,鏡面映出路過的小機器人的全貌。

銀白色的機身,圓頭圓腦,身體看着像一個圓球和橢圓球組合在一起,不過配備了靈活的機械手,以及能适應各種地面的活動履帶,看着不算太笨重。

她的後背還有一個小小的标志,上面寫着商家出場時的原始信息。

“布魯裏公司出品,家用清潔機器人西娅4號,型號CLROT4。”

在機械文明鼎盛時期,布魯裏公司出産的機器人遍布整個星際,它們活躍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環衛清潔,家政服務,工廠流水線,治安維護,甚至是感情陪伴和夜店……

西娅4號是最普通的家用清潔款,已經過時至少五百年了。

自從幾百年前星際爆發大污染之後,布魯裏公司退出歷史舞臺,這款機器人也徹底被淘汰,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誰也不知道在這個遍布金屬垃圾的垃圾星,為何會有一架幾百年前出産的機器人仍在活動。

“嘎吱——”

西娅打開自己的儲存倉,将今天搜集的戰利品拿出來仔細檢查。

“固體燃料,污染程度26%。”

“生鏽螺絲,污染程度20%……”

燃料可以投入她的充能基座,産生她運行需要的能量,螺絲可以用來修補大門。

她一邊給自己的戰利品分類,一邊打開了自己的播放系統,一首輕松悠揚的小調從她的揚聲器流淌出來。

“哼哼哼~”她用自己柔和的女性合成機械音輕輕跟着哼唱。

雖然是幾百年前的曲子,但是西娅很喜歡,畢竟也沒得選。

自從前任主人死後,她關聯的星網賬戶就進入欠費模式,斷開了鏈接,沒有辦法再更新曲庫。

雖然有點遺憾,但她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

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

等她的機械身軀快徹底不能用了,她就想辦法離開這裏,找一個環境适宜的星球,實現她心中那個美好的願望。

那就是——種!地!

另一邊,淘金者營地。

夜晚的篝火熊熊燃燒,淘金人們聚在一起,圍着唯一的光源,沉默地咀嚼着幹巴巴的面餅和硬得像石頭的肉幹。

他們個個又幹又瘦,頭發打結成绺,指甲縫裏滿是黑泥,說是難民也有人信。

在篝火旁邊,插着一面旗幟,上面寫着“驕陽探險隊213分隊。”

如今,這樣的探險小隊數不勝數。

光是2580號垃圾星上,就有超過20支隊伍在同時工作,他們在搜集可用的金屬。

自用幾百年前大污染爆發後,星際曾陷入長期的混亂。

整個星際,只要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地方,無一例外地爆發了極強的環境污染,色彩斑斓的霧氣從工廠,車間,作坊,甚至是高端研究中心蔓延開來,無差別地染上每一個生物的皮膚。

被污染的生物有的渾身潰爛,有的化水化膿,有的脫水成幹屍,有的渾身血管爆裂……千姿百态。

智慧生物死傷無數,甚至連野生動物也被波及,種群數量銳減。

這末日一般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十年,十年之後,大部分的污染才穩定下來,不會再無限制地擴張,智慧生物得以喘息。

自從大污染後,所有的東西都有了一個新指标:污染程度。

不管是土壤,植物,動物,還是金屬,空氣,都有可能包含着強力的污染,讓接觸過的人暴斃。

污染程度越低的東西,越安全。

而腳下這個2580號垃圾星上,堆滿了廢棄的金屬垃圾。

金屬作為被污染的一種,自然也因為污染程度有了高低優劣之分。

全星際可用的低污染金屬數量極少,用量缺口極大。

低污染金屬可以由污染金屬處理獲得,但成本極大,所以很多企業和財團會選擇回收廢棄金屬,在那些無人居住的垃圾星,有些廢棄金屬在長期堆放後,污染程度會下降,成為可用的資源。

污染程度低于30%,便不會致命了。

淘金人便是專門幹這行的,他們受雇于不同的資本,來到不同的垃圾星幹活。

不過垃圾星上的金屬污染濃度也高于一般星球,所以需要仔細防護,不然很容易有去無回。

“大胡子,你今天收入怎麽樣?”

營地的沉默太令人窒息,有個紅發的矮個子男人受不了,他用胳膊捅了捅隔壁的大胡子,“我今天倒大黴,只撿到幾個低污染的螺絲!不過好在沒有受傷,渾身上下一根汗毛都沒有擦掉!”

大胡子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更用力地咀嚼起面餅。

“嘿,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旁邊有人小聲插話,“大胡子他們今天碰到金屬廢墟坍塌,他們小隊一個叫風息的小子身上都是傷口,都冒綠水了,那小子還忍着沒做聲,打算瞞着!”

“什麽?”紅發驚呼,嚯地一下站起來,“他人呢?”

“他得鏽病死了不要緊,可別傳染我!我還打算幹完這票,就回家娶媳婦兒呢!”

紅發這一嚎,大家的目光都如利劍一般刺了過來!

鏽病,是由污染金屬帶來的絕症。

人在受傷後被污染金屬感染,便會從內往外地生鏽——從骨頭開始,紅色的鏽斑不停蔓延,直到皮膚表面浮出紅色的斑紋,眼白也漸漸轉為暗紅。

最後,整個人被鏽腐蝕殆盡,理智全無,化作行屍走肉。

最可怕的是,得了鏽病的人在病程後期,會化作行走的污染源,從他們身上不斷飄出紅色粉末,落在誰身上,誰便是下一個生鏽的人。

當然,鏽病也并不是無藥可醫,但特效藥劑昂貴無比,賣了整個營地的人也買不起一支。

“大胡子,你快說啊,風息人呢?你難道還要把他藏起來,等他發病感染我們所有人嗎?”紅發急得跺腳。

“你閉嘴!”大胡子迎着衆人冰冷的目光,咬牙道:“被我們發現他受傷之後,他就逃跑了!不過我在他跑之前捅了他幾刀,他絕對活不到明天。”

“等明天天亮,我就去把他燒了。”

聞言,衆人緩緩收回了目光,紅發也松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對付鏽病,一般只有兩種辦法。

一種是藥劑,另一種,就是在鏽病發展起來之前殺了患者。

只要不讓鏽病走入晚期,病人便不會感染無辜的人。

眼看一場騷亂平息,大胡子的臉色卻愈發陰沉,他站起身,拿着幾塊面包走向自己的帳篷。

帳篷裏黑乎乎的,但在他進來之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醒了?”

大胡子扯出一個溫和的微笑,點燃了一支蠟燭,借着微弱的燈光看向帳篷裏躺着的一個人。

那是一個少女。

她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着和大胡子一樣的棕色皮膚,眉目間也有幾分大胡子的影子,而且她十分健壯,肌肉結實,拳頭粗大。

只是她此時臉色發白,看着十分虛弱。

“爸爸……”她咳嗽了兩聲,目光微微顫抖:“風息呢,他還好嗎?”

今天要不是風息在金屬堆坍塌的時候推開她,她已經被壓死了。

不過她也因此撞到頭,昏迷到現在才醒。

大胡子垂下眼睛,随後走上前遞給少女面包,“放心,他的傷不是很重。他的家人聽到消息後已經來把他接走了,你知道的,他那種來體驗生活的小公子,家裏有錢,回去很快就能治好。”

“哦……也是!”少女有些怔然,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他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說着,她低下頭開始啃咬幹硬的面包,眼淚一滴滴無聲落下。

淚水流過她的手背,滲入包紮着的白色紗布裏。

看着那紗布裏逐漸透出的淡綠色,大胡子深吸一口氣,“瑪麗乖,別擔心了。”

他摸了摸女孩的頭,“你再忍幾天,等這次工作結束了,爸爸就帶你回去治病。”

“好。”瑪麗乖乖點頭,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當面跟風息說一聲謝謝。

夜色愈發暗沉,2580號垃圾星地處偏僻,周圍沒有其他發光星體,沒有人造光的時候,便是永久的黑夜。

在這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中,垃圾場深處某處,散發着瑩瑩的綠光。

那綠色光點彙聚成一個人形,慢慢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最開始他動作僵硬,手腳毫無合作意識,像商場面前的氣球人一頓亂甩,于是摔了一次又一次。

但在十幾分鐘後,他已經掌握了訣竅,開始有模有樣地行走起來。

他沒有目的地在垃圾場周圍徘徊,直到來到一棟破舊的小屋面前,小屋裏面有微弱的光,光芒規律地一起一伏,仿佛有什麽在呼吸。

“……啊!”

他幹涸的嗓子裏發出嘶啞的聲音,随後推開門,面朝大地摔了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打斷了屋子裏正在“充能”的西娅。

她的光屏亮起,掃描到正一動不動躺在她大門口的人形生物。

一串信息彈了出來。

“普通人種,骨齡18,生命值100000%!”

第 2 章 “我”竟然還活着!

田末看不到自己的臉,然而,他從上身血污肮髒的白色太子夾克衫和下身黑色花少皮褲,隐隐猜到這具喪屍身體的主人是誰了。

“田三少……”

田三少也叫田末,本校最纨绔的富家子弟,被譽為滬都大學第一美男子,據說跟大學城超過三位數美女學生上過床。

同時,這位田三少還是本校的短跑冠軍、标槍冠軍。

零售價十萬元以上的太子服飾、花少皮褲,是田三少最顯著的标志啊!

因為與這位田三少同名同姓,讓田末在滬都大學處于十分尴尬的境地,時常被一些同學、校友嘲弄。

這也是田末寧願做宅男,不上課的時候就貓在宿舍裏辛苦碼字賺點小錢,也不願意出來參加社交活動,或者跟別的同學去賺取豐厚外快的原因。

田末開學剛升大二,田三少是大三。

田末入校一年多,只見過這個同名同姓的明星學兄兩次。

第一次,是田三少聽說文史學院有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學弟,特意跑過來看他。田三少讓田末以後跟他混,名字前面加一個“小”字叫做“小田末”,每個月給他一萬元“跟班費”。田末果斷拒絕了。

第二次見到田三少,是在校運會田徑決賽日兼閉幕式上,學校要求所有學生參加,田末看到了田三少奪得百米金牌的英姿……

作為一個被人鄙視同時也深深自卑的窮困農家子弟,田末與田三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兩人不可能有什麽交織。

田末不齒田三少的纨绔做派和把下流當風流的腐朽生活方式,但是他也不是仇富的憤青,對田三少沒有好感也談不上惡感。

沒有想到,他竟然占據了變異成喪屍的田三少的身體!

——媽蛋,末爺就是有心成長為高富帥,也不要做田三少這樣千瘡百孔的種馬啊!這具身體在花叢中堕落糜爛,不會有什麽髒病吧?

轉過這個念頭之後,田末很快明白自己想多了。

都變成了喪屍,還有什麽可以計較講究的?

田末以自己能夠控制這具身體的最快速度,趕到文史學院男生宿舍“史渣樓”外面的時候,差點一巴掌拍打自己思維混亂的腦袋。可惜他的手,要擡過肩膀的高度極其困難,這一巴掌也就拍不下去。

他跑來這裏幹什麽?

這個時間點,自己應該到了月華樓拯救葉心怡才對啊!

末世降臨的時候,田末趕稿碼了一夜的字,沒有去上課。

等他迷迷糊糊聽到外面的慘叫和混亂聲,從床上爬起來,看到同寝室一位同樣翹課的同學,眼光古怪地盯着他,嘴角淌着幾滴口水,張牙舞爪向他走過來的時候,田末一腳把這個瘦弱的而且有“搞基”傾向的家夥踹到高架床底下。

拉開門沖出去,看到一些人抓着另一些人活活撕扯啃噬的一幕,田末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末世真的來臨了!

自己同寝室的那個“搞基”同學的古怪,毫無疑問是屍變了!

身為農家子弟,田末的前生雖然個頭只有一米七二,但是長得很結實有力,跟外公學過武術,沒有猶豫,立刻返回宿舍,拾起頂門的板磚,将那個爬起來的“搞基”同學一磚爆頭,免得他去禍害別人!

支撐田末毫不猶豫“殺人”的,是他從小受外公和母親教育的正義感和果決性格使然。看到那個同學在他的板磚下爆頭,烏黑的血和泛青的腦漿迸出來,那一刻田末還是哆嗦了一下的。

但也就是哆嗦了一下而已,田末就立刻沖出去“殺人”救人了。

變異喪屍的特征,目光呆滞、動作僵硬,熊貓眼、烏青臉、沒有血色的灰白皮膚,殺這一類“人”,田末開始也是心驚膽戰的。

多殺了幾個,尤其是救下了十幾個人之後,田末基本就淡定了。

殺了十幾個喪屍總結出來的經驗,喪屍的力量至少是生前的兩倍,沒有痛感,殺他們身體的絕大部分部位、甚至刺穿他們的心髒都沒有用,只能爆頭,才能殺死他們。

喪屍的動作僵滞,前撲速度很快,但是基本不太可能閃轉騰挪,強有力的雙手很難舉過肩膀,只要速度、力量、決心足夠,有合适的“兵器”在手,爆頭殺喪屍還是不難的。

田末聚集了幾十個人,守住了被其他學院男生譏笑為“史渣樓”的宿舍區,然後惦記一直被他暗戀的班花女神葉心怡,在這個時間點,冒險趕到月華樓,将被困在那裏的幾十個男女學生救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被人鄙視的農家子田末,恍如神兵天降,救出了那些被喪屍包圍的學友,征服了葉心怡的芳心,當場情不自禁的給他獻上一個香吻,此後讓他如願以償,成為了他的女人……

這段記憶非常的清晰,促使田末立刻轉身向月華樓趕去。

很快,敏銳的視力,讓重生的田末,隔着很遠的距離,便看到了月華樓中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只見一個樣貌普通至極、甚至看着就會讓自我感覺良好的城裏人譏笑為“天然二”的青年男子,左手揮舞着一根鋼管,右手護着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學生,從喪屍圍堵的樓梯沖殺出來!

那個戰力爆表、一秒鐘可以爆掉三顆喪屍頭的左撇子農家子弟,正是田末自己啊!

田末徹底懵了。老天給他重生的機會,可是竟然讓他重生到自己還沒有挂掉的時刻,不是讓他重生回自己,而是讓他變成一具喪屍!

“自己”還在那裏活蹦亂掉的暴打喪屍、展現英雄本色、贏取美人芳心呢!那他的重生,算什麽?有什麽意義?

——媽蛋的老天!你不是玩我,你這是虐我啊!

雖然隔着幾百米遠的距離,田末都能清楚感知到“自己”此時的每一次出手、每一個動作、每一點心思……

下一個轉彎口,“自己”一秒爆掉從暗處沖出來的三個喪屍,同時借着葉心怡驚叫失聲的機會,把心神失守的美麗班花纖細柔軟的腰身抱到懷裏,然後葉心怡驚魂稍定,非常激動的給了他一個香吻……

第 1 章

晔晴死氣沉沉站在人群之中,聽着谷主說着千篇一律的話。

每月都要經歷一次,用師姐晔岚的話說就是“比來月信還讓人厭煩”。晔晴聽到後沒有點頭同意,畢竟對于一向沉靜的她來說晔岚的話還是有待考慮的。最起碼一點,谷主最多說一兩個時辰,可月信一來可不止那麽點時間。

只是眼下正值酷暑,雖然也是一早就被帶過來,但初升的太陽已經将溫度不斷帶高,晔晴額頭上的汗都已經一路流進尚且平坦的胸部。奇癢難耐,她很想伸手去撓,可四周都站着人,這樣的舉止實在不雅,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擡頭望了眼正說在興頭上的谷主,他似乎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晔晴從鼻子裏嘆了口氣,悄聲扯了扯師父的衣角,問道:“師父,內急。”

師父只是淺淺斜了她一眼,這個借口早就被用爛得連它姥姥都不認得,嘴角輕微一動,“憋着。”

撇撇嘴,晔晴只好無奈的繼續站着。正覺得無所事事,晔岚忽然從前面扭過頭,沖晔晴做了個鬼臉,右手擡起比出一根拇指。晔晴看明白裏面的暗示:等我好戲。

于是連晔晴都沒反應過來,就見到晔岚“咚”的一聲倒在地上。光聽聲音就知道摔下來的時候肯定撞到了不得了的地方,晔晴稍微踮腳瞧了瞧。果不其然,疼得晔岚臉色都發白,不過這樣一來倒更顯得她的這出暈倒戲演得十分逼真。

心裏越發想笑,卻也必須忍着。身旁的師父已經相當無奈的嘆了口氣,撥開人群踱步過去,擡手裝模作樣比在晔岚的鼻子前,一臉平靜的說道,“天氣炎熱,這孩子許是中了暑,不如就讓其他弟子送她先回去歇息。”

谷主明顯被這個小意外吓了一跳。思及自己冗長的演說可能會造成更多弟子發生危險,在晔岚被送走之後,他只是匆忙講了兩句就讓散了。

晔晴回到寝房,一推開門就見到晔岚扇着蒲扇哈哈大笑,“唉,谷主怎麽沒再說上三五個時辰?”

晔雨跟在晔晴身後進來,走到晔岚身邊一把将她手上的扇子奪過來,然後就蹲到屋外熬藥去了。

臨走前冷冷淡淡的撂下一句,“再動我熬藥的扇子就在你飯裏下砒霜。”

這是晔晴二師姐平時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所以狀似惡毒的一句卻沒有引起其他兩個人的任何反應,因為早都習慣了。

“你怎麽不去學唱戲。怪可惜了的。”晔晴拉扯着被汗浸濕了的衣裳。

“我不也覺得呢麽?不過你們都太嫩了,像我,厲害吧,還有人專門擡我回來的。”晔岚得瑟得翻起了白眼。

晔晴壞笑了一聲,“你等着吧,一會師父回來了你就有福享了。”

一聽到晔晴提起師父,晔岚頓時正襟危坐起來。一臉嚴肅的神情似乎真的在考慮應對的方法。只不過眼前還有個師妹,不能表現得太慫,晔岚幹巴巴笑了兩聲,“怕……怕什麽,師父未必知道是假的。”

“你可別覺得你傻天下人也傻。”晔晴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了師父的腳步聲,勝利般的笑容蔓延至整張臉,扭過頭,看着臉色發青的晔岚,“瞧,師父來探·望·你·了。”

晔岚下床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所以等師父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像膜拜誰一樣趴伏在地上。

師父一向冷峻的表情微變,不知道她到底在發什麽癫,語氣很是不悅,“再有下次一定重罰。”

以為事情有所轉機,晔岚立馬爬起來,讨好般的說道:“謝謝師父,師父萬歲。”

“那這一次……就罰去念清堂面壁思過半個月吧。”都走到門口了還不忘回頭補充道,“就從今晚開始。”

晔岚頓時瞪大的眼睛,表情比變臉還要豐富。

“不了個是吧……師父,求饒啊……”晔岚追了出去,卻被師父的一股內力逼退進來,再次撲到在地,場面十分好笑。

晔晴用力點了點頭。果然在池陵谷,一不能惹師姐晔雨,二不能惹的就是剛才那位白發蒼蒼的師父。至于晔岚,咳,大概是屬于唯恐避之不及的類型吧。

*-*-*-*-*-*-*

晔晴從記事起就已經在池陵谷裏生活。師父是當今谷主的師弟,慕字輩中排行第三,潛心鑽研制毒制藥,為人不争強好勝,所以臨到頭連個藥谷長老都沒有分到。池陵谷以培養暗衛和制毒出名,師父屬于制毒那一派的。

小時候晔岚故意吓晔晴,就說只要碰到師父的手就會死,因為上面沾染了很多毒。結果晔晴信以為真,有次走山路的時候師父想牽她的手,吓得她半山腰上哇哇大哭起來。師父當時內心受傷的表情讓晔晴至今都記憶猶新。等到大了後明白事情真相時,已經沒有機會去牽師父的手了。

聽說晔晴和兩個師姐最初入谷時都被視為最沒有潛力的,所以才被分到師父的手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師父手下只有三個徒弟。有次晔岚冒死問過一起,師父也不答。只讓她們潛心學習,無關之事不必挂心。

大師姐晔岚擅長武學。她手長腳長,師父就讓她跟着其他師叔學習武學。只是她時常給師父找些大的小的麻煩,好比和這個師姐吵個嘴,和那個師弟打個架,讓師父相當頭疼不已,幾次想将她送給其他師叔,可惜她早就臭名遠揚,沒一個願意接受的。

二師姐晔雨擅長制毒,師父相當看中她的天賦,一直以來都是極力培養。大抵是相處太久被潛移默化,為人沉默寡言。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吓死人。動不動就會冷淡的說出“用砒霜毒死你”的話。以前晔岚大晚上鬧騰,晔雨就是用這句話讓她安靜的。

而晔晴相比之下就顯得太平凡了。沒有過人的天資,但也不至于蠢不可及。所以看上去就顯得沒什麽特點,經常被人忽略遺忘。制毒懂一些,防身術還是合過格的,萬一遇上采花賊也不至于直接就被拿下。不過她的防身術還得多虧了晔岚,聽說晔岚曾經在防身術的試練上差點把一個師兄打得半身不遂,無法人道,所以她很有經驗。

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師父,以及另外兩個奇葩的師姐,晔晴在池陵谷的日子過得平平靜靜,無風無浪。偶爾和師姐幾個絆絆嘴,或者和其他同輩的弟子嗆嗆聲,久了,也沒有小時候那樣讨厭池陵谷。

晔晴走在通往顧思堂的路上,手裏提着的是師父剛研制出一副新的毒。師父只交待完要送給藥谷長老就匆匆離開谷辦事去了。晔晴表面上沒什麽,心裏樂呵得快開了花。師父不在谷裏,相當于又可以得半天閑了。所以她一路往顧思堂走,心情愉快得不得了。每當這種時候才會覺得池陵谷還算山清水秀,人間仙境。

到了顧思堂,把那副毒交給了藥谷長老,剛想提步走,卻又被叫住,“你去旁邊的小屋裏把我寫給你師父的藥貼順便帶過去。”

晔晴雖然不大樂意,覺得這一趟過去又要耽誤自己自娛自樂的時間,不過既然是藥谷長老的命令也只能答應。

晔晴出了顧思堂往旁邊的小屋走。奈何“旁邊的小屋”這個定義太廣泛,晔晴站在五六間小屋前猶豫了片刻,決定從第一間開始找起。

第一間屋子裏明顯沒有,幾個來回,終于摸索到當中的第四間。推了門進去,眼前的桌面上果然擺了一張寫滿字的紙,晔晴大致看了遍,應該是藥貼沒錯。只是外面日照當頭,屋子裏陰涼很多。晔晴想着反正師父還沒回來,也不急着回去。果斷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納起了涼。

桌上還擺了個看起來很精致的盒子,盒子裏放着一顆烏黑的丸子。和晔晴以前吃過的紅梅丹很像,補血益氣,而且味道有股梅香味。晔雨擅藥理,時常也會偷着做些有益身體的藥丸給晔晔晔岚吃。正因為這樣,所以她們倆才确性晔雨真的不是師父安排過來暗殺她們的,才敢放心大膽的和晔雨睡一間屋子。

撿起那顆丸子聞了聞,還真有股梅香味。晔晴捉摸着應該就是紅梅丹沒跑了,也沒多想,心情一好就給吞了下去。沒一會就覺得氣血有些沸騰,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意識到情況不妙,晔晴一手拽着藥貼,另一只手艱難的扶着牆壁一路想往門口走去。心裏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外面啊,總不能到時候死了好幾天都沒人發現,連給自己撿屍體的人都沒有,那就不好了。

剛走兩步,忽然從旁邊黑影處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了晔晴快摸到門的手腕,下一刻已經将她拉倒在地。晔晴膝蓋撞到地面,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

擡頭想問是誰,卻對上了一張冷靜的臉。那人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嘴裏說着什麽“将就了”的話。晔晴剛想問他“你說了什麽嗎”,卻已經被那個人一把按在地上,力氣大得讓她無法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坑~~~~求收求評求包養

第 1 章 妖蓮

拱形洞口裏,一個婀娜身影半躺在如禪坐的荷花上,纖手梳洗頭發,一身未着絲縷。

馮笙不敢大聲喘氣,放輕步伐,看到美人光潔後背上骨痕顯露,卻毫不嶙峋。

呼吸似乎都被引誘,纏繞彌漫的空氣中帶着清新素潔的香味,令人恍惚又不敢沉醉。

蓮座獨居其中,靈氣濃郁,周邊流水潺潺,細碎的水紋撞擊聲溫婉靈動。

倒真是一個祥和寧靜的地方,住的可是比我們的院子雅致多了。馮笙摸着下巴想。

是被囚禁在這裏的吧?馮笙壓低身子,閃動眼珠觀察,洞口布着明顯的禁制。

心荷有所察覺,微微側頭,聲音悅耳:“還有人來這裏啊?”噙着低笑,仿佛詞語都帶着花香。

以為自己隐藏的還不錯,一時失察,馮笙只好長呼一口氣掩飾尴尬,站直,稚嫩的臉蛋上笑意盈盈:“啊,姐姐的屋子真漂亮!”

“呵,”心荷雙肩輕聳,轉過半身,烏發蓋住妖嬈身姿,紅唇如同慢動作緩緩開阖,眼神觸及到眼前人,一怔,勾起的嘴角含着不明笑意,“是你?”

馮笙迷惑的眨眨眼睛。

心荷一聲輕笑掩過:“小妹妹。”

剎那間,迅猛的轉過頭來對着馮笙,放大的瞳孔異色閃過,漂亮雙眸中寒光四濺:“這裏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話音剛落,四面八方驟然湧來無數藤枝,馮笙驚慌中後退一步。

明明已站在入口之外,安墨一向結界嚴實,女子竟能将妖力探出禁制。

慌中不亂,馮笙雙手指尖一觸即離,手心結印,右手迅速伸手虛空畫,手中催力,幻化出靈盾護身。

這些藤枝不對勁,靈盾只是被劃出一道氣浪。

啊!被耍了。女子的法術探出禁制根本就沒有力道了。

馮笙忿忿的放下手,口中一松,之前咬合勁大,瞬間覺得牙疼。

一時氣惱,馮笙轉轉眼珠子,左手三指成劍,幻化萬千劍影緩慢畫弧,劍影随指慢下半拍,爆出劍氣全面擊向藤條。

頃刻間綠色褪去,馮笙撤下咒法,不滿的跺跺腳,嘟起漂亮的小臉蛋像個受氣包。

哪知剛剛放松,淩空忽然閃來一條藤條狠狠甩過,速度之快根本就沒有反應時間,速來速去,已不見蹤影,一道紅痕立刻在小臂上展現!

馮笙張大嘴巴,還沒來得及放松,一根藤條突然拔地而起,纏住自己的手臂綁縛在腰際,猛的就拉進了石洞之中。

馮笙大駭,瞪大眼睛如同受驚的小白兔。

“逗你玩的。”

哪知心荷眼睛溫柔看着馮笙,泛着說不清的情愫。

心荷緩緩躺下,荷花包住她玲珑身軀,嘆息:“多年過去,你居然只是這般進益。淩崖如何?”

馮笙低頭看着自己的束縛,竟沒有害怕,甚至很是親切。

靜默一瞬,心荷忽的嗤笑:“算了,不問也罷!”

倏地扶地而起,心荷臉色陰晴不定,雙手成爪,意外的朝馮笙心髒襲來。

猝不及防,馮笙咬牙扭轉身子,三道指甲劃痕從脖頸延續到胸口。

馮笙只覺胸口一股力道猛的迸出将荷妖彈回,然後火辣辣的疼。

不及做聲,外面傳來腳步聲。何戚戚看到馮笙的狼狽,作揖:“荷仙子息怒,師妹一時莽撞,我這就帶她回去領罰。”

馮笙心中一股氣息亂竄,彭的自己掙開藤條,倉皇退出洞口。

荷妖淡淡的:“去吧。”

“師父,師妹闖入了冗洞,觸動了禁制。”何戚戚恭恭敬敬對淩崖行禮。

“嘿嘿,” 馮笙眼眸明亮,對着淩崖笑的腼腆,“師父,主峰後那朵荷花想你了,讓我請您去看看她……”

心荷纖手入水,看着本體相連的蓮座逐步枯萎,暗道:“好手段。”

淩崖掃了一眼馮笙的脖頸,笑的危險:“可有不适?”

馮笙忙回應:“沒有。”

眸光一閃,淩崖聲音溫柔:“很好。”

一聲悲切的慘號震飛了樹上的鳥兒。

是夜。

馮笙氣喘籲籲的到達目的地,看見前方夜色中顯白的衣衫,只覺得頭皮發麻。

怎麽就能撞上人呢,現在這個時辰,不是該在休息嗎?我不就是想去偷點桃花怎麽這麽難。

馮笙心中正嘀咕,腳下一個趔趄,撞擊聲響亮。

“什麽人?”冷冷的聲音傳來。

譚華側面而立,并不轉身相對。修長的身影在暮色中混沌着。唯有手腕上一只銀手镯微微反光。

馮笙咬着唇裝純:“啊,嗯,這位?”

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輩的了,那就平輩吧。

“啊,師兄,我看今天月色朦胧,便欣然起行來賞玩一番。”

說罷站的穩穩當當,頭半垂,一副溫馴的樣子。

“你非師父門下,有要事?”譚華雖是詢問,卻是語氣冰冷,毫不在意。催促之意顯露無疑。

馮笙面色微囧:“無事,打擾師兄了,還望見諒。”

回頭依依不舍滿面不甘看着那滿園桃花,桃花酒啊桃花糕啊!

離開時突然感覺有些異樣。馮笙不解的看去,竟發現男子的眼神中帶着駭人的寒意掃過來。驚得牙齒打顫,就似一下置身于百丈冰窖。

盯着馮笙的背影,譚華眸色陰沉。

回青亭時居然正好碰上了淩崖。馮笙只好自認倒黴!

空氣中有股不同的氣味,很熟悉卻想不起是什麽。

馮笙眨着眼睛,甜甜的叫:“師父!”

淩崖直接無視,語氣慵懶:“去哪了?”

“師父,”馮笙側着頭回答,認真的看着眼前人,嗓音軟軟的像棉花,“我根基不穩,練劍去了!”

淩崖轉身面對,狹長的眼眸中暗星流轉。馮笙保持好微笑,眼睛眨的純真。

頓了好久,淩崖也沒有離去,拘于禮法,馮笙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很好,好好練。是該下山了。”淩崖點點頭,“畢竟像你這麽差的弟子難尋。”

馮笙石化在原地,還要保持微笑。

天氣清朗。

太陽西沉,餘晖溫暖絢爛,醉人的紅色打在了随風晃動的翠竹上,一片耀眼的不真實。

突感心頭一陣悸動,馮笙取來長簫,簫身圓潤自然,顏色古樸典雅,握在手中,仿佛感覺血液的奔騰都快了好多,那是師父曾放置在床頭的飾物。

馮笙情不自禁的輕輕閉目吹奏,難以想象的輕松席卷全身,清風的吹拂,落日的照撫,好似踏步雲端,浸身大海。

覺得自己像是化作了一支蕭,吹奏着,音符是從自己身體裏飄出去的,身體的一切都在演奏着,通身都浸在聲音的河流中,暢意,舒适,飛揚,融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一曲罷,馮笙幾近迷茫的睜開雙眼,天空盡頭僅有零星的幾片粉雲,紅日已落。

馮笙迷糊着,風中帶着竹子的味道沁人心脾。

淩崖站在馮笙前方五丈之遠,面龐有絲惆悵與悲傷,和平日的他明明不諧調,卻毫不突兀。

或許見馮笙清醒,淩崖轉身離去。

馮笙抖抖眉毛,是有多難聽!

月光清明。

馮笙躺在床上問何戚戚:“師姐,人間如何啊?”

戚戚淡淡回答:“人間俗禮麻煩無比,師妹不是書的讀很多嗎?”

馮笙轉過身趴着,翹起腳丫晃蕩:“我要下山了!”

“哦,”何戚戚作恍然大悟狀,“師妹小心點,妖怪不少。”

馮笙絕倒。

心中對此行充滿向往,話本看起來比夫子的枯燥講課有趣多了

何戚戚提醒:“仙山雖不如人間熱鬧,但氣清天明,定力不夠的少年性情弟子,會被濁氣欺身。”

“啊—”馮笙悠長的拉着聲音,這裏面肯定有我的份了。

何戚戚斜睨了師妹一眼:“睡覺吧。”

不安的扭扭脖子,剛睡着,怎麽又醒了。馮笙看窗外夜色濃重,有什麽東西在召喚?

蹑手蹑腳的下床,走進竹林,月光如水,悠悠的簫聲輕輕震蕩着空氣,馮笙探出手摸摸,似乎能感受到那些音符。

緩步前行,後山山崖上,放大的月亮照出衣衫随風飒飒作響的身影,音色柔美舒緩,帶着若有若無的凄側。

“笙兒,上來吧。”簫聲止,淩崖清朗的聲音傳來。

“師父,你怎麽這個時辰還在這裏啊?”馮笙訝然的問,飛身上去。

“笙兒聽此曲如何?”淩崖拔然挺立,仰頭望天,瀑布嘩嘩也沒有掩蓋住那清朗的熟悉嗓音。

“師父,我不常聽曲子。”馮笙迷惑的看師父側臉,懷疑他謀劃着什麽,“但是似乎很熟悉。”

“此簫如何?”淩崖翻手一覆,指尖熒光流動。

“好漂亮,很好很好。”馮笙一聲驚嘆,小心翼翼取來把玩。簫身毫無瑕疵,手指觸摸間流轉順貼,更覺得不想放手。

“笙兒自當是最了解簫了。”淩崖含笑,眸間暖意更盛。

馮笙一時愣怔,師父會這麽溫柔?

猛的回頭,馮笙盯緊師父,警惕:“我哪裏懂啊?”

淩崖微微一怔,什麽東西凝結在眼睛裏。随即眯起眼睛,危險的氣氛蔓延。

馮笙識相的埋頭撫摸簫身那圓潤的樂孔,沒有看見師父複雜的眼神,飽含惆悵。

細細探究下,更發現這不是一般的樂器,簫身有層如膠脂般的物質,薄如蟬翼,內裏乳白的仙華互相纏繞。

微微運氣,簫漂浮在手心上方,光芒大盛。幾乎刺眼的光色傳在手心卻是絲絲暖意。

“師父!”馮笙驚喜的擡頭。

“今日賜予你。此簫名冰竹,善待之。”淩崖嗔怪的握住冰竹敲敲馮笙的小腦袋,飛身而去。

馮笙捂着頭,看着冰竹在空中熒光流轉,笑的像個智障。

作者有話要說:

大改,希望有小天使喜歡

第 5 章

“真的呀!不信你看喔!”她馬上把高跟鞋脫下來,直挺挺站在他面前。“你看,是不是差很多?”

關于骞沒想到她會突然把鞋子脫下來,還大刺刺的站在草地上,不由得笑出來。他笑她的反應率真、可愛,和她長發飄逸、典雅莊重的打扮似乎不太搭軋。

oh,shit!她在幹麽?不過是跌了一跤,她就把蕊琪的吩咐全都丢到腦後!慘了,這次又要被人宣判出局了……

匆忙撿起地上的鞋子,夏蕊琳正準備穿回腳上,腳底抹油開溜。她先是差點在人家面前跌個狗吃屎,後又不用大腦的脫了鞋子,她已經沒有形象可言,不如早早回家。

她沒能如願,只見關于骞從容地接過她手中的白色高跟鞋,一手牽起她的手,領着她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接着半跪着擡起她的腳,再拿出口袋裏的手帕。

“要穿上白色高跟鞋前,先把腳擦幹淨吧!”

喔,實在是有夠糗的!夏蕊琳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能任他将腳丫子放在手上,輕輕為她拂去腳上的土屑。看着他貼心又紳士的舉動,更顯得剛剛的她非常的蠢。

“不、不用了,這就跟穿伯肯拖鞋一樣,腳踩在泥土上而已……”情急之下,她又脫口說出蠢話。

話一出口,她暗罵自己是白癡,這不就是在告訴他,她平常就是個會穿伯肯拖鞋的随興女人嗎?

他朝她淡淡一笑,沒說什麽,默默替她将右腳的鞋子穿好,再擡起她的左腳,細心地撫去上頭的塵土……

你有戀腳癖嗎?看他這麽愛她的腳,夏蕊琳真的好想這樣問。

可是不行,因為教戰守則第十……

他突然開口,“古時候的女孩子要是被人看到自己的腳,就得嫁給對方了。”

哪泥?現在是什麽情況?夏蕊琳馬上把妹妹“落落長”的守則全部丢到海角天邊去,心裏的話脫口說出,“你有戀腳癖嗎?”

他微微一笑,替她着好鞋子才扶她起身,随即便想到把妹守則第八條:适時展現紳士風度,讓女孩子能勾你的手。理由:怕你跌倒。

非常自然地他彎起胳膊,見她有些遲疑,便補充說明,“這裏路不好走,扶着我你比較不會跌倒。”

雖然勾着他的手臂,夏蕊琳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幸好他除了禮貌性的讓她靠着,并沒有其他動作,這也逐漸讓她放下心防。

“王先生平時有健身的習慣嗎?”雖然隔着外套與襯衫,但照她摸過親友們不同的肌肉紋理……他這結實體格算得上是上等肉了。

尋找姐夫教戰守則第十條:不能随便吃對方豆腐(如果他沒發現就算了),更不要開口說黃色笑話。

“我并不姓王。”

“咦?”夏蕊琳疑惑地望向他。“你不是王先生嗎?”

“不,我姓關。”

“嗄?”慘了,這下糗了,搞錯人了,此時夏蕊琳熊熊想起剛剛媒人說的:我一個周末要撮合十來對,有時候我自己都昏頭哩……

“抱歉,我、我們好像搞錯人了。”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餐廳裏頭,“我看我還是進去問個詳細。”

不明白問題出在哪,但關于骞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相親搞錯人又沒關系,重點是兩人相處起來的感覺好不好,但她好像非常緊張,還沒等他開口,便一溜煙跑回餐廳裏。

夏蕊琳匆匆跑回餐廳,只見妹妹一個人坐在裏頭喝咖啡看雜志,身旁的廖阿姨早就沒了蹤影。

她跑過去,緊張地問:“蕊琪,廖阿姨呢?”

舔舔嘴角的奶油泡泡,夏蕊琪擡頭看她,“怎麽啦?你怎麽跑得那麽急?我不是跟你說過,不管做什麽事都要慢慢來,不能……”

“哎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啦!我們搞錯人了。”

“搞錯人?”夏蕊琪驚訝的睜大眼睛。

“他根本不姓王。”

“不是他?”

“不是他!”

“可是,”夏蕊琪這時也慌了起來。“廖阿姨剛剛說看你們聊得很開心應該沒有問題了,她就離開,趕攤去跑下一場聯誼了。”

“我的天啊!”夏蕊琳翻出包包裏的手機,找出廖阿姨的電話,急急撥了過去。

響了幾聲,對方接了起來,那邊的環境有點吵雜,一接起電話,對方的口氣也不是很好。“又怎麽了?”

“我是夏蕊琳啊!廖阿姨,那個男的不姓王,他姓……咦?他姓什麽?”

“唉,我知道弄錯了,只是我們現在會場比你那邊還亂,本來是五個女生五個男生,現在女生來了八個,男生來了十一個,位置不夠坐、餐點也不夠,你就……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還有這種的喔?

今天本來照着蕊琪的守則走,大致上很順利,她原本還覺得氣氛不錯,這次相親成功機率應該滿高的,怎麽會搞出這種烏龍?

她愁眉苦臉地轉頭,正好見關于骞神色自若地走上前來,禮貌性地請她把電話交給他,當下夏蕊琳也乖乖照做了。

“廖小姐,今天我和夏小姐一見如故,很聊得來,謝謝你……對,我知道……沒關系,你先忙,謝謝,再見。”

見他沒事一般地挂上電話,夏蕊琳着急地問他,“廖阿姨怎麽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每個禮拜至少找一天出來見個面怎樣?”他沒回答,反倒自顧自的問她。

咦?廖阿姨這麽說嗎?

她還沒回過神,他又說:“請問你休假的時間都是?”

“禮拜五跟六……”

“那我們這個禮拜五出來見個面好嗎?”

“呃……”這樣對嗎?

關于骞微微一笑。“那我禮拜四再打給你。”

“可是,我本來是跟……另外一個……”

“那又怎樣呢?”把妹守則第七條: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扭扭捏捏,遇到欣賞的女孩子,就大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怎樣嗎?夏蕊琳還愣愣的望着他。

“雖然是誤會一場,但也是因為陰錯陽差才讓我認識你,我覺得我們似乎很談得來,如果不嫌棄的話,下次再一起出來見個面吧!”他向來做事果決,即使開口邀約仍不改直來直往的本色。

這、這是示愛嗎?雖然他說得很含蓄,但他的意思的确是對她有好感吧!天啊,怎麽辦?長那麽大,她頭一次被這樣示愛,好害羞喔!

“這個禮拜五嗎?好……”

眼見姐姐就要開口答應,夏蕊琪連忙插嘴說:“這個禮拜五我姐好像有事喔,再說吧!”

“咦?”夏蕊琳望向一旁的妹妹,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她。妹妹不是應該要幫她的嗎?怎麽現在在幫倒忙?

“要不我禮拜四再打給你,跟你确認時間,好嗎?”他聽出對方故意刁難,但他不氣餒,再問一次。

“到時候再說吧!”夏蕊琪拉着姐姐就要走,“走吧,我們不是還要趕火車?”

“趕火車?”夏蕊琳看着妹妹對她猛使眼色,雖然不太懂,但心想妹妹應該另有打算吧,也就順着她。“對,我們要趕火車,那我們先走了。”

反正現在她超糗的,拉着蕊琪先落跑再說。

一直到走出餐廳,遠離“案發現場”一個街口後,夏蕊琳才大叫,“現在是怎樣?難得氣氛正好,好像要成功了,你怎麽把我拉走了?”

“‘欲迎還拒’,你不知道嗎?你表現得太明顯了,差點又把對方吓走了。”

有嗎?原來“欲迎還拒”這句成語是這樣用的啊!

“不過,真的差點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

“怎麽說?”

“我本來是想,簡單認識一下對方,聊聊天、散散步,照着你的步驟走,如果順利,就再見面啊!可是沒想到……從頭到尾我們根本搞錯人了,害我當下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快吓死我了!”

“那有什麽關系?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話?”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晚上,夏蕊琪抱了一個大抱枕到姐姐房間,一邊做保養,一邊和她閑聊。

“像那個關于骞這麽優的男人,怎麽還跑來相親啊?”

光是看他氣宇不凡的外表,不難發現他不是什麽泛泛之輩,雖然還沒有深交懇談過,不過,他應該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說他工作很忙。”夏蕊琳沒想太多,轉述他的說法。

“他是做什麽的?”

“只要是正正當當的工作,不管是做什麽都可以。”

說實在,她真的不知道,因為當天實在太shock了,匆忙之中她完全來不及細問他的一切也無暇顧及禮貌性的問候就拎着妹妹匆匆走掉。

“但我覺得他應該有什麽隐疾……”夏蕊琪喃喃自語。她看過那麽多男人,不相信那麽優秀的男人居然到現在還單身,其中必有隐情。

探聽八卦每個人都有興趣,夏蕊琳好奇的湊過去,想聽妹妹的高見。“隐疾?”

“比方說——性無能。”

夏蕊琳差點從床上跌下地。“性無能幹麽還來相親?”

也是喔!

夏蕊琪繼續猜,“還是,他是同性戀,想找女人假結婚?”

“阿彌陀佛,這種耽誤人生的事情,他去網路上找個女同志假結婚就好了,幹麽還來相親啊?”

“不然就是……”

“好了啦!”夏蕊琳打斷妹妹的随意猜測。“難道你的選項裏,沒有”工作很忙,沒時間交女朋友“這一項嗎?”

夏蕊琪跳到她面前,睜大眼睛,危言聳聽的出言恐吓她,“你把男人想得太簡單了。”不過,這也是她的經驗談。

“怎樣?”

“男人一看到獵物,抓住機會,就會牽起你的手,見你不反抗,一個‘大鵬展翅’就把你抱個滿懷,你要是再傻傻不推開,他的嘴巴就嘟過來——”說着,她還把嘴嘟上前。

“亂講!”夏蕊琳臉一紅,推開妹妹,但她馬上想到那天他不但幫她穿鞋子,而且她還勾着他的手……

“不過,我想照你的個性,他大概人還沒嘟過來,你就自己先貼上去了。”夏蕊琪坐回床上,涼涼的說。

沒聽見妹妹的調侃,她不禁為他說話,“他才不會這樣,他很紳士的。”

“哦,怎麽個紳士法?”

“我的鞋子……呃,就是鞋子掉了,他很有禮貌的幫我穿上,而且還幫我清掉腳上的灰塵。”

隐疾之一:戀腳癖。

“還有呢?”

“他怕我走不穩,還讓我搭他的手臂。”

呴!好老梗。

“男人都是有獸性的,你不要忘記了。”

不過她姐姐也是有獸性的,這樣也好,有人願意吃了姐姐,只怕演變到最後,是姐姐自己惡羊撲虎,先把人家給吃了。

晚上,夜店內部整修,關家老大、老二難得乖乖待在家裏陪媽媽,小弟關于骞則在樓上趕工程圖。

哄女人開心,從八個月到一百零八歲,都是他們擅長的範圍。

“于骞前幾天去相親不知道結果怎樣?”

“放心啦,媽,他沒問題的。”

“怎可能沒問題!”關媽媽嘆口氣,“你們兄弟倆也就算了,怎麽于骞的感情老是要人擔心呢?上次交往那個,我想說都在一起一年多了,也該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但我又不敢催他,沒想到最後又分手了……你看,到底是哪裏出什問題?我看他失戀後,工作得更是沒日沒夜,想問又不敢問……”

第 2 章 知識就是力量

男子發洩夠了,便停了手.着樹幹上的字跡,忽然伸手細細撫.摸,嘴裏喃喃道:“聖樹,你一定也很氣憤吧?上古太虛菩提樹何等珍貴?乃是我無極門的鎮山之寶,如今卻被狗男女亵渎,你若有靈,是不是也會很氣憤?”

嗯嗯嗯,我很氣憤,不過我更氣憤你這個混蛋!

楊淼淼咆哮着,一來就把她一頓打,要不是她長得皮糙肉厚的,早就被打死了好麽?

她這一咆哮樹葉忽然抖動了起來,楊淼淼被吓了一跳,怎,怎麽回事?

那男子也是一愣,随即驚喜了起來,“聖樹,聖樹,你能聽懂我說話是不是?天啊!師父沒有騙我,你果然是要開啓靈智了嗎?”

男子陰郁之氣一掃而光,猛地一把抱住樹幹,大聲道:“聖樹,我們無極門等您開啓靈智已等萬年了,你等着,我這便去禀報師父。”

說罷,他便掏出一把飛劍,剛踏上去卻又立刻下來,只見他擰着眉道:“聖樹,你若懂我之言便再抖動下樹葉。”

楊淼淼哪裏還敢動?雖然不知剛剛是怎麽回事,但她覺得可能跟自己吐槽有關。當下不敢再做任何感想,只屏息凝神,生怕自己一抖動,這家夥就去找了師長過來滅了自己。

聖樹自己開啓靈智自然是聖樹,可她這算什麽?她是占了聖樹的身體,這個世界古古怪怪的,萬一被人發現自己是魂穿的西貝貨,那就糟了!

男子見菩提樹沒反應,眼眸又黯淡了下來,猛地一掌打在樹幹上,咆哮道:“連你也看不起我麽?!”

說罷,踏上飛劍離去。

卧槽!

什麽神經病?!

楊淼淼見他離去才又敢吐槽起來,“還說自己是聖樹呢!連個看護的人都木有,讓窩在這裏自生自滅,還時不時地被打,我這算哪門子的聖樹啊?!”

楊淼淼很郁悶,不斷吐槽着,可很快她就停止了吐槽。

因為她發現,自己吐槽得越厲害,樹枝抖動得也就越厲害。真是怪了,前幾天都沒這樣,難道是吸收了月光的原因?

修煉可以變人,難道在此之前,修煉還能多出其他好處來?

聯想起今日自己種種變化,楊淼淼開始了嘗試。

她閉上眼睛,當然,只是在觀想中閉上眼,她細細地感受着自己的這個身體。

樹冠,很大的樹冠,枝繁葉茂,根系也相當發達,這是籠統的感受。想再深入感受下,卻覺精力不夠用,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心中也暗暗吃驚,自己到底是什麽樹?抛開樹冠不說,就剛剛她感受了下自己的根系,很是吃驚!仔細感受過去,似沒盡頭似的,彎彎繞繞,錯綜複雜至極,再用心感受下,竟有種頭痛欲裂之感。

忙收回了意識,她有些郁悶。

自己成了一棵樹,可自己想看下自己的身體都這麽困難,這都叫什麽事啊?!

稍作休息,感覺又有了些精神頭,她想起剛剛那次抖動,便暗自琢磨了起來。

自己的枝葉是不是也跟人的手腳一個意思?所以如果我集中精力,哪怕不能感受到全身面貌,可也許卻能讓某個枝葉抖動下?

這樣想着便開始集中注意力,讓意念停留在某根樹枝上,“動!”

奇跡發生了,那枝葉果是抖動了下!

楊淼淼高興壞了!她能動了,她終于能動了!不是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不是被人打得痛哭流涕,她能動了,是憑自己主觀意志動的!

忙記住了這節奏,開始了訓練。

一連十日過去,險象峰都靜悄悄的,沒有人再來過。

楊淼淼找到了一點修煉的樂趣倒也不覺寂寞了。這十日裏,她白天練習抖動樹枝,夜晚就吸收月華,僅僅十日過去,她便覺得自己的樹葉好似更綠了,能感受的範圍也更大了。甚至對自己這個新身體的了解也更多了。

她是一棵樹,一棵枝繁葉茂,根系發達,萬年長青古樹。

就算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也知道植物根系發達就是生命力強盛的象征。了第十天,淼淼感受到了自己的全貌,這個發現讓她心情愉悅,歡快地抖了抖,以此表達自己的喜悅。

日頭升得高了,寂靜了十來日的險象峰又有了動靜。

玩得正嗨的楊淼淼一看來者頓時黑了臉。

一只鳥,不,準确說是一只烏鴉飛到了她身上。她前世因被大白鵝啄過,因此對長了喙的動物都特別反感。這會兒見這只烏鴉神丢丢地往自己身上一站,本能地就抖動了起來。

“呱呱呱!”

烏鴉叫了起來,“你這小氣的樹,讓大爺歇會兒會死?”

啊!

這聲音無異于一道驚雷,炸開了!

“你,你會說話?!”

“蠢貨!本大爺兩百年前就開啓了靈智,自然會說話!本大爺可是靈獸!”

“啊?你聽得見我說話?!”

楊淼淼吃驚極了,她居然和一只烏鴉對上話了?

“難道你們樹靈沒有傳承?咦?你是太虛菩提樹啊,這就難怪了!”

“難道我有什麽說法?”

“你是上古之樹,幾萬年前那場仙魔大戰幾乎将此界搗毀,你大概是這世上唯一的一棵太虛菩提樹了。”

“上古之樹?”

淼淼當下心裏盤算開了,這個烏鴉似乎能告訴自己一些信息?

當下也不計較別人長了個喙不讨喜了,立刻換上一副和氣嘴臉道:“烏鴉大哥,我幾天前剛剛醒來,什麽都不懂。我看您身姿不凡,必是見多識廣,您能不能跟我說說呀?你看我,這兒的人都叫我聖樹,可卻對我頗為不尊敬,不但在我身上刻字,還拿我出氣,我都這般珍貴了,咋他們都不把我當人呢?”

“什麽人?你就一棵樹。”

大概是楊淼淼說話挺對烏鴉口味,那烏鴉撲棱了下翅膀,道:“喊你聖樹是客氣,因為世間就你一棵嘛。不過你也別太當回事了,你呀,就跟那普通的樹差不多,除了有個太古遺傳下的名聲外,啥用都沒有。”

啥?您這就是說咱是廢材的意思呗?

我去!

難怪都不把俺當根菜呢!想打就打,想亵渎就亵渎的!

“不過你也別太難過,就是沒用才好咧!”

“這話怎麽說?”

“哎呀,你這樹是怎麽當的?哦,對對對,我忘記了,你是上古的樹,那時的樹估計還不懂修煉,所以沒傳承。”

烏鴉撲棱着翅膀,飛了下來,在她腳邊轉了幾圈,道:“你可知你們樹木的壽元都是以幾十萬年紀?正是因為你沒什麽功效,所以才不會被人類惦記。你生長在這險象峰,依托無極門,将來必是可修成人身的。哪裏像我……”

烏鴉好似眼眸暗了些,“才開了靈智就被人類抓來,幾經折騰,主人也不知換了多少個,修為卻是無甚長進,唉,這回又被抓着了,我見這裏風景頗好便出來溜達溜達,等會兒還得回去伺候那個讨厭的人類!”

烏鴉好似話唠一般,開始還好心科普,可到了後面卻是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自己的命運,聽得楊淼淼直抽搐。

好一個多話的妖怪!

“烏鴉大哥,咱們妖是不是都是吸收月華來修煉的?我想試着吸收日光,卻是吸收不了。”

烏鴉愣了下,随即飛了起來,在枝頭亂跳着,哈哈大笑,“呱呱呱,世上怎麽有你這麽蠢的樹?你是樹唉,五行屬木,日為火,你一棵樹還想吸收陽光?哈哈,笑死我了!阿勒,不對啊,你試圖吸收陽光怎麽沒被燒死?”

沒見識的烏鴉!

楊淼淼心裏吐槽,“你難道不知萬物生長離不開水和陽光麽?光合作用你懂不懂,懂……”

吐槽到一半,她忽然卡住了!

光合作用?!

擦!

我怎麽沒想到這個?

如今我可是一棵樹啊,利用光合色素進行代謝不是一種本能麽?

這樣一想,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跟這個烏鴉讨論?立刻抖動身子,喊道:“下去,下去,我要練功了!”

“呱呱!愚蠢的樹,哈哈,生氣了?”

“去去去,我可是要修煉成人的樹,哪有時間跟你瞎哔哔?我要修煉了!”

“愚蠢的樹,你不會真想吸收陽光吧?你會被燒死的。”

烏鴉喊了很久,見楊淼淼都沒反應,便也沒了樂趣,悻悻道:“大爺我可提醒你了啊!燒死了可別怪我。”

他又在枝桠間跳了幾下,見這棵大樹毫無反應,不由撲棱起了翅膀,憤憤道:“當真是一塊木頭,愚不可及!”

罵了幾句,又道:“記住大爺的名字,大爺名喚離鴉,若有人找你麻煩,盡管報出大爺大名!”

這裏的人有病,鳥的腦子也不正常,明明是一只鳥,還自稱大爺,切!

送走了啰嗦的烏鴉,楊淼淼開始琢磨起光合作用來了。

結果她稍一琢磨,卻忽然感到了一陣哆嗦,好似有什麽東西在瞬間被打開了。

她忙凝神感受,驚異地發現每一片樹葉都展開得徹底,一些類似毛細孔的東西開始自由閉合,就像呼吸一般,好多各色的光點被吸入其中。有紅色的,藍紫色的,藍綠色的,黃綠色的,很是神奇。

與吸收月華不同,這些光點暖洋洋的,不似月華般清涼,很快,她又昏昏欲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