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妖蓮

拱形洞口裏,一個婀娜身影半躺在如禪坐的荷花上,纖手梳洗頭發,一身未着絲縷。

馮笙不敢大聲喘氣,放輕步伐,看到美人光潔後背上骨痕顯露,卻毫不嶙峋。

呼吸似乎都被引誘,纏繞彌漫的空氣中帶着清新素潔的香味,令人恍惚又不敢沉醉。

蓮座獨居其中,靈氣濃郁,周邊流水潺潺,細碎的水紋撞擊聲溫婉靈動。

倒真是一個祥和寧靜的地方,住的可是比我們的院子雅致多了。馮笙摸着下巴想。

是被囚禁在這裏的吧?馮笙壓低身子,閃動眼珠觀察,洞口布着明顯的禁制。

心荷有所察覺,微微側頭,聲音悅耳:“還有人來這裏啊?”噙着低笑,仿佛詞語都帶着花香。

以為自己隐藏的還不錯,一時失察,馮笙只好長呼一口氣掩飾尴尬,站直,稚嫩的臉蛋上笑意盈盈:“啊,姐姐的屋子真漂亮!”

“呵,”心荷雙肩輕聳,轉過半身,烏發蓋住妖嬈身姿,紅唇如同慢動作緩緩開阖,眼神觸及到眼前人,一怔,勾起的嘴角含着不明笑意,“是你?”

馮笙迷惑的眨眨眼睛。

心荷一聲輕笑掩過:“小妹妹。”

剎那間,迅猛的轉過頭來對着馮笙,放大的瞳孔異色閃過,漂亮雙眸中寒光四濺:“這裏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話音剛落,四面八方驟然湧來無數藤枝,馮笙驚慌中後退一步。

明明已站在入口之外,安墨一向結界嚴實,女子竟能将妖力探出禁制。

慌中不亂,馮笙雙手指尖一觸即離,手心結印,右手迅速伸手虛空畫,手中催力,幻化出靈盾護身。

這些藤枝不對勁,靈盾只是被劃出一道氣浪。

啊!被耍了。女子的法術探出禁制根本就沒有力道了。

馮笙忿忿的放下手,口中一松,之前咬合勁大,瞬間覺得牙疼。

一時氣惱,馮笙轉轉眼珠子,左手三指成劍,幻化萬千劍影緩慢畫弧,劍影随指慢下半拍,爆出劍氣全面擊向藤條。

頃刻間綠色褪去,馮笙撤下咒法,不滿的跺跺腳,嘟起漂亮的小臉蛋像個受氣包。

哪知剛剛放松,淩空忽然閃來一條藤條狠狠甩過,速度之快根本就沒有反應時間,速來速去,已不見蹤影,一道紅痕立刻在小臂上展現!

馮笙張大嘴巴,還沒來得及放松,一根藤條突然拔地而起,纏住自己的手臂綁縛在腰際,猛的就拉進了石洞之中。

馮笙大駭,瞪大眼睛如同受驚的小白兔。

“逗你玩的。”

哪知心荷眼睛溫柔看着馮笙,泛着說不清的情愫。

心荷緩緩躺下,荷花包住她玲珑身軀,嘆息:“多年過去,你居然只是這般進益。淩崖如何?”

馮笙低頭看着自己的束縛,竟沒有害怕,甚至很是親切。

靜默一瞬,心荷忽的嗤笑:“算了,不問也罷!”

倏地扶地而起,心荷臉色陰晴不定,雙手成爪,意外的朝馮笙心髒襲來。

猝不及防,馮笙咬牙扭轉身子,三道指甲劃痕從脖頸延續到胸口。

馮笙只覺胸口一股力道猛的迸出将荷妖彈回,然後火辣辣的疼。

不及做聲,外面傳來腳步聲。何戚戚看到馮笙的狼狽,作揖:“荷仙子息怒,師妹一時莽撞,我這就帶她回去領罰。”

馮笙心中一股氣息亂竄,彭的自己掙開藤條,倉皇退出洞口。

荷妖淡淡的:“去吧。”

“師父,師妹闖入了冗洞,觸動了禁制。”何戚戚恭恭敬敬對淩崖行禮。

“嘿嘿,” 馮笙眼眸明亮,對着淩崖笑的腼腆,“師父,主峰後那朵荷花想你了,讓我請您去看看她……”

心荷纖手入水,看着本體相連的蓮座逐步枯萎,暗道:“好手段。”

淩崖掃了一眼馮笙的脖頸,笑的危險:“可有不适?”

馮笙忙回應:“沒有。”

眸光一閃,淩崖聲音溫柔:“很好。”

一聲悲切的慘號震飛了樹上的鳥兒。

是夜。

馮笙氣喘籲籲的到達目的地,看見前方夜色中顯白的衣衫,只覺得頭皮發麻。

怎麽就能撞上人呢,現在這個時辰,不是該在休息嗎?我不就是想去偷點桃花怎麽這麽難。

馮笙心中正嘀咕,腳下一個趔趄,撞擊聲響亮。

“什麽人?”冷冷的聲音傳來。

譚華側面而立,并不轉身相對。修長的身影在暮色中混沌着。唯有手腕上一只銀手镯微微反光。

馮笙咬着唇裝純:“啊,嗯,這位?”

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輩的了,那就平輩吧。

“啊,師兄,我看今天月色朦胧,便欣然起行來賞玩一番。”

說罷站的穩穩當當,頭半垂,一副溫馴的樣子。

“你非師父門下,有要事?”譚華雖是詢問,卻是語氣冰冷,毫不在意。催促之意顯露無疑。

馮笙面色微囧:“無事,打擾師兄了,還望見諒。”

回頭依依不舍滿面不甘看着那滿園桃花,桃花酒啊桃花糕啊!

離開時突然感覺有些異樣。馮笙不解的看去,竟發現男子的眼神中帶着駭人的寒意掃過來。驚得牙齒打顫,就似一下置身于百丈冰窖。

盯着馮笙的背影,譚華眸色陰沉。

回青亭時居然正好碰上了淩崖。馮笙只好自認倒黴!

空氣中有股不同的氣味,很熟悉卻想不起是什麽。

馮笙眨着眼睛,甜甜的叫:“師父!”

淩崖直接無視,語氣慵懶:“去哪了?”

“師父,”馮笙側着頭回答,認真的看着眼前人,嗓音軟軟的像棉花,“我根基不穩,練劍去了!”

淩崖轉身面對,狹長的眼眸中暗星流轉。馮笙保持好微笑,眼睛眨的純真。

頓了好久,淩崖也沒有離去,拘于禮法,馮笙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很好,好好練。是該下山了。”淩崖點點頭,“畢竟像你這麽差的弟子難尋。”

馮笙石化在原地,還要保持微笑。

天氣清朗。

太陽西沉,餘晖溫暖絢爛,醉人的紅色打在了随風晃動的翠竹上,一片耀眼的不真實。

突感心頭一陣悸動,馮笙取來長簫,簫身圓潤自然,顏色古樸典雅,握在手中,仿佛感覺血液的奔騰都快了好多,那是師父曾放置在床頭的飾物。

馮笙情不自禁的輕輕閉目吹奏,難以想象的輕松席卷全身,清風的吹拂,落日的照撫,好似踏步雲端,浸身大海。

覺得自己像是化作了一支蕭,吹奏着,音符是從自己身體裏飄出去的,身體的一切都在演奏着,通身都浸在聲音的河流中,暢意,舒适,飛揚,融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一曲罷,馮笙幾近迷茫的睜開雙眼,天空盡頭僅有零星的幾片粉雲,紅日已落。

馮笙迷糊着,風中帶着竹子的味道沁人心脾。

淩崖站在馮笙前方五丈之遠,面龐有絲惆悵與悲傷,和平日的他明明不諧調,卻毫不突兀。

或許見馮笙清醒,淩崖轉身離去。

馮笙抖抖眉毛,是有多難聽!

月光清明。

馮笙躺在床上問何戚戚:“師姐,人間如何啊?”

戚戚淡淡回答:“人間俗禮麻煩無比,師妹不是書的讀很多嗎?”

馮笙轉過身趴着,翹起腳丫晃蕩:“我要下山了!”

“哦,”何戚戚作恍然大悟狀,“師妹小心點,妖怪不少。”

馮笙絕倒。

心中對此行充滿向往,話本看起來比夫子的枯燥講課有趣多了

何戚戚提醒:“仙山雖不如人間熱鬧,但氣清天明,定力不夠的少年性情弟子,會被濁氣欺身。”

“啊—”馮笙悠長的拉着聲音,這裏面肯定有我的份了。

何戚戚斜睨了師妹一眼:“睡覺吧。”

不安的扭扭脖子,剛睡着,怎麽又醒了。馮笙看窗外夜色濃重,有什麽東西在召喚?

蹑手蹑腳的下床,走進竹林,月光如水,悠悠的簫聲輕輕震蕩着空氣,馮笙探出手摸摸,似乎能感受到那些音符。

緩步前行,後山山崖上,放大的月亮照出衣衫随風飒飒作響的身影,音色柔美舒緩,帶着若有若無的凄側。

“笙兒,上來吧。”簫聲止,淩崖清朗的聲音傳來。

“師父,你怎麽這個時辰還在這裏啊?”馮笙訝然的問,飛身上去。

“笙兒聽此曲如何?”淩崖拔然挺立,仰頭望天,瀑布嘩嘩也沒有掩蓋住那清朗的熟悉嗓音。

“師父,我不常聽曲子。”馮笙迷惑的看師父側臉,懷疑他謀劃着什麽,“但是似乎很熟悉。”

“此簫如何?”淩崖翻手一覆,指尖熒光流動。

“好漂亮,很好很好。”馮笙一聲驚嘆,小心翼翼取來把玩。簫身毫無瑕疵,手指觸摸間流轉順貼,更覺得不想放手。

“笙兒自當是最了解簫了。”淩崖含笑,眸間暖意更盛。

馮笙一時愣怔,師父會這麽溫柔?

猛的回頭,馮笙盯緊師父,警惕:“我哪裏懂啊?”

淩崖微微一怔,什麽東西凝結在眼睛裏。随即眯起眼睛,危險的氣氛蔓延。

馮笙識相的埋頭撫摸簫身那圓潤的樂孔,沒有看見師父複雜的眼神,飽含惆悵。

細細探究下,更發現這不是一般的樂器,簫身有層如膠脂般的物質,薄如蟬翼,內裏乳白的仙華互相纏繞。

微微運氣,簫漂浮在手心上方,光芒大盛。幾乎刺眼的光色傳在手心卻是絲絲暖意。

“師父!”馮笙驚喜的擡頭。

“今日賜予你。此簫名冰竹,善待之。”淩崖嗔怪的握住冰竹敲敲馮笙的小腦袋,飛身而去。

馮笙捂着頭,看着冰竹在空中熒光流轉,笑的像個智障。

作者有話要說:

大改,希望有小天使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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