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司馬珩返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亥時了。他走到帳前,伸出手正準備掀起帳簾的時候,他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縮。劉意映,她應該已經離開了吧?畢竟兩個人已經将話攤開了,她再留下來也無甚意義了。想到這裏,他苦笑一聲,然後将簾子掀了起來。

突然,他一怔。劉意映居然還在帳中。她趴在案桌上,一動不動,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慚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才敢相信,她真的沒有離開,她真的還在等着自己。一時間,他只覺得感慨萬。在他看見劉意映的那一剎,他承認,自己心裏還是無比激動和歡喜的。畢竟喜歡了她這麽多年,對她的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便放得下的。

他轉過臉,叫範元留在帳外,然後自己獨自進了帳。

劉意映趴在案桌上,很是安靜,帳中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聲,似乎再聽不到其他的聲息。

他站在案旁,就這般看着她。雖然知道她對自己只是虛以委蛇,但他的心,在看着她的時候,還是不可抑制地軟了下來。他緩緩擡起手,輕輕撫上她的發髻。她的頭發,像絲絨一般光滑柔軟,讓他愛不釋手。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他真希望就這樣,永遠都不放手。

突然,她身子微微一顫,緩緩擡起頭來,腮上的淚痕猶在。

看着她紅腫的雙眼,他一驚,随即心裏一陣抽痛。他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明日你便可以離開我,回到皇帝和田太後身邊了,你還哭什麽?”

“驸馬……”她伏下身,抱住他的腿,泣聲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說罷便嗚咽着哭了起來。

“公主,我不怪你。”他壓下心頭的苦澀,彎下腰将她扶起來,“夜深了,你明日還要趕路,快回去歇息吧。”

劉意映順勢撲到他懷裏,一把将他的腰抱住,泣聲道:“驸馬,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你這樣,我會……我會舍不得走的。”

他身體一僵。雖然知道她這話是騙自己的,但他的心,還是怦然一動。就算是她騙自己,他也甘之如饴。他伸出手擁着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公主,你哭什麽?該哭的人,應該是我。”

聽了他的話,劉意映只覺得自己的心中的疼痛之感更甚,淚水也掉得愈發厲害。見她這般,司馬珩心裏對她實在怨恨不起來,反而心疼至極,不停勸慰着她,不知過了多久,劉意映的哭聲才慢慢停下,臉埋在他懷中輕輕抽泣着。

看她終于平靜下來,他為她拭去臉頰的淚水,輕聲說道:“公主,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帳歇息吧。”

聞言,她身子一震,随即低聲說道:“我要你與我一起走。”

“那我送你回去。”他應道。

“不僅僅是送我回去。”她搖着頭,說道,“今晨我們便說好了,今晚你要歇在我帳中的。”

“如今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嗎?”他苦笑道。

聽他這麽說,她心底一慌,趕緊說道:“不,驸馬,一切都是一樣的。”說罷她擡起頭,尋到他的唇,急切地覆了上去。

她頰上的淚流到唇邊,滑進了他的嘴裏,又鹹又澀。他閉上眼,緊緊抿着嘴,可是那澀澀的淚水還是一直浸到了他的心底。

她努力地想要撬開他的牙關,想要像以前一般,與他在唇齒間緊緊纏綿着,可是始終未能攻破他的防線。她知道,他心裏已經在抗拒着自己了。一想到這,再想到昨晚的甜蜜,她心裏便酸楚至極。

終于,她放開他,垂下眼眸,低泣道:“驸馬,我們明日一別,也許這一生都再不能相見了。今晚,也許便是我們的最後一晚在一起了,我們,我們就像清晨約好的那般,你跟我一起到我帳子裏去,好不好?”

看着她的淚水,他的心早已泛濫。他嘆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過去了。”

聽到他的話,她一呆,心裏失望到了極點。她在與他成親的第二日便知道,他骨子裏卻是倔強至極的。她咬着唇,沒有再說話,只是将頭靠在他的肩頭,抱着他無聲地哭泣着。突然,她只覺得身子一輕,随即便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她一愣,才發現自己已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她一愣,擡起淚眼,怔怔地望着他。

他側過臉,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不過去。不過,今晚你留下。”

她呆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她随即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将他緊緊摟住。她将臉埋在他的脖頸中,面上有不知道是歡喜還是傷心的眼淚緩緩流下。

到了榻邊,他把她輕輕放下。她勾着他脖子的手并沒有放開,他傾着身子,伏在她身上,與她四目相對。她的腮邊還有着濡濕的淚水,他頓了頓,然後低下頭,吻了上去,将那苦澀的淚水,一點一點地吻到嘴裏,吻進心中。

她閉上眼,感覺他輕輕脫去她的鞋子,将自己的身子放平到床榻正中。當他的手放在她的腰帶上時,她全身一下僵硬起來,似乎又回到了與他成親那晚,同樣的無奈,同樣的無助。他似乎也像那晚一般緊張,手指發着抖,解了半晌才把她的腰帶解開。她的衣衫褪盡,似含苞的海棠花一般,在他火熱的吻中綻放開來。

慢慢地,她感覺自己再一次與他融為一體,她的眼淚忍不住滑落。

他停下,啞聲問道:“公主,我弄疼你了嗎?”

她睜開眼,定定地看着他,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無事。”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一怔。這一幕與他們的新婚之夜是何其相似,只是那晚,他心中是歡喜激動的,因為他終于圓了自己多年的夙願,娶了她。而如今,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今天過後,他便要失去她了。他舍不得她離開,可他又不得不放她離開。他不停地吻着她,不停地要着她,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心頭的痛苦減輕幾分。

可是,天還是亮了。還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看着帳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公主,時候不早了,你該動身了。你回帳子裏收拾一下,我一會兒過來接你。”說罷他坐起身來,開始穿衣裳。

“你陪我一起過去。”她擡頭望着他。

他一邊穿着外裳,一邊說道:“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先過去,我很快就過來了。”

“那好吧。”她努力對着他笑了笑,然後起身穿衣。

待她穿好衣裳,他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門邊,說道:“你回去洗漱收拾一番,我很快便過來接你。”

“好。”劉意映點了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出了門。

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司馬珩怔了怔,然後才緩緩走回桌案邊,抽出一張白紙,然後提起筆,蘸了蘸墨,正準備下筆時,他突然又猶豫起來。頓了片刻,他咬了咬牙,終于下筆在紙上落下了墨色。

待司馬珩走進劉意映帳中的時候,秋霜剛為她把頭梳好。看見司馬珩進了門,她在妝匣中拿了一只紅瑪瑙海棠珠簪,轉過頭來,對着司馬珩微笑道:“驸馬,你可否為我簪花?”

“好。”司馬珩笑了笑,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珠簪,打量了一番,然後緩緩為她把花簪插在了發髻上。

“好看嗎?”她用手觸了觸頭上的珠釵。

“好看。”他微笑。

“驸馬說好看便行了。”她放下手,微笑着望着他。

看着她的模樣,他的鼻子卻有幾分發酸。與她成親半年,這是他第一次為她簪花,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定了定心神,又說道:“公主可都收拾妥當了。”

她微微一頓,然後點了點頭:“都好了。”

“不早了,那我們這便走吧。”他說。

“好。”她面上依然挂着微笑,可眼中已是淚光閃爍。

他不忍再看她,避開臉,徑直向門外走去。劉意映緩緩跟了上去。

一出帳,劉意映便看見一匹赤紅色的大宛馬立在帳前。她一愣,問道:“這馬是哪來的?”

司馬珩走上前,輕輕撫着它的鬃毛,說道:“它叫追風,跟了我四年了,當年是我親自馴服的,除了我之外,還沒有其他人上過它的背。”說罷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劉意映,說道,“你是第一個。”

聞言,劉意映一愣:“你是說,讓我騎馬?”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又看見司馬珩沖着自己招了招手,說道:“公主,你過來。”

劉意映呆呆地走到他跟前。

司馬珩拉着她的手,把她帶到追風面前,把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舉到追風眼前,然後對着它說道:“追風,她是昭平公主,是我的妻子。你對她,要跟我一樣的,可不能欺負她啊。”

他的話一落,追風輕輕厮鳴的一聲,好像在回應司馬珩似的。

劉意映的眼睛驀然瞪大。這家夥,真通人性?

見狀,司馬珩笑了笑,轉過臉對着劉意映說道:“追風說它知道了。現在,便請公主上馬吧。”

劉意映一聽,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騎馬。”

“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笑着把她拉到馬背旁,指了指馬鞍和馬镫,說道,“公主,你抓住馬鞍,踩着馬镫,借着腳上的力,便可蹬上馬了。”說罷,他用手拍了拍馬鞍,“公主,快上馬!”

劉意映無奈,只得抓着馬鞍,好不容易才把腳放進了馬镫中,卻不知道怎麽用力爬上馬去。

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司馬珩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笨!”然後伸出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腳,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臀,然後把她用力往上一推,劉意映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己便到了馬背上。她從未騎過馬,心中甚是害怕,只能趴在馬背上,口中大叫道:“驸馬,快放我下來,我,我害怕!”

“別怕,萬事有我!”說話間,司馬珩人已經跳上了馬,坐在她的身後。

他一只手拉着缰繩,另一只手伸出來,摟着她的腰往上一托,她便直起身來,倒在了他的懷中。

“追風,我們走了!”司馬珩拉了拉僵繩,另一只手在追風臀上用力一拍。只聽追風嘶鳴一聲,便向離弦的箭一般,向營地外奔去。

劉意映雖然是生平第一次坐在奔馳的馬背上,但她在司馬珩懷裏卻感到無比安心,原先心頭的恐慌與不安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與喜悅。

“公主,還怕嗎?”司馬珩問道。

“不怕了。”劉意映搖了搖頭,轉過臉來,望着他好看的側顏,笑道,“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她一說完,便感覺到他擁着自己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聽到他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四年前,在皇宮裏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便想着有一天,我要這樣摟着你,共乘一騎,馳騁天下!今天,我這願意終于實現了!”

他的話音一落,她便感覺自己的眼中瞬間便變得模糊一片,遠處的山戀在她的眼中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她使勁眨了眨眼,想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楚,可是,一串淚珠子像斷了線一般,從她的眼中傾瀉而出。

第 49 章

看着司馬珩離去的背影,李儀韻假裝呆了片刻,然後才追了上去。

由于司馬珩此時心中激蕩不已,走得極快,很快便回了帳。李儀韻腹中月分大了,身子笨拙,一直追到帳子中才尋到他。

她看着司馬珩進了帳,便呆呆地立在書案之前,雙眼失神地望着遠處。見此情形,李儀韻走上前,假意勸說道:“阿珩,你別生氣了,昭平公主估計也是一時想不通,才會那般說的。你們成婚也不過半年,情意尚淺,加之丞相大人又剛起兵,她可能還接受不了。只要你多給她一些時間,她會明白你對她的心的。”

“我沒有生她的氣。”司馬珩緩緩坐了下去,眼中仍是一片虛無,“她說的也沒錯。對劉氏皇朝來說,我的确是亂臣賊子。”

李儀韻沒想到司馬珩會這般說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頓了頓,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司馬珩默了半晌,說道:“既然她想走,我便放她走!”

聽了這話,李儀韻一怔,随即心底一下便放松了。雖然司馬珩沒有如她所願地與劉意映反目,可他居然願意将劉意映送走,對她來說,也算達到了目的。

想到這裏,她擡起頭來,對着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如此倒也好。既然留不住,暫且放了她,說不定她吃些苦便回心轉意了。”

司馬珩黯然垂下眼,再未說話。

劉意映與秋霜在套馬坡的西面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前來。

這套馬坡在風口處,秋霜怕劉意映在此呆久了會受風寒,便勸說道:“公主,我們等了都兩刻鐘了,還不見人來。這裏風這麽大,公主金枝玉葉,哪受得住呀?”說到這裏,秋霜扶着劉意映,往避風的地方走去,邊走邊說道,“不如公主先回帳中去,奴婢留在這裏等他便行了。”

劉意映搖了搖頭,皺着眉頭說道:“秋霜,不用等了,不會有人來的,我們這就回去吧。”說着便邁步往營帳走去。

聽劉意映如此說,秋霜一愣,忙問道:“公主,你這話是何意?”

劉意映看了秋霜一眼,緩緩說道:“到了這個時候,給我留信那人都沒出現,只有兩個可能。第一種可能,那人真是皇兄派來接應我的,他沒來,應該是有意外之事将他絆住了。現在過了時辰這麽久,出于安全考慮,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應該會另找機會再約我見面。”

“那第二種可能呢?”秋霜問道。

劉意映腳下一頓,然後轉回頭來,望着秋霜,一臉凝重地說道:“第二種可能,那人根本不是皇兄派來的。”

“不是陛下派來的?” 秋霜疑惑道,“可那封信又如何解釋呢?”

“那封信是真實的,只是寫信的人并非皇兄手下之人,而是另有他人将信放在那裏試探我。”說到這裏,劉意映苦笑道,“只要我出現在套馬坡西,那便已經中了別人的計了。”

“公主,那信上有皇家印記,普通人可拿不到。”秋霜似是不太相信,“陛下離開皇宮的時候,将帶不走的印信都叫人燒了的,應該不會有人拿到的。”

劉意映輕嘆一聲,說道:“皇兄走得那麽急,能保證把所有的印信都燒掉嗎?更何況皇宮如今都在司馬曜的掌握之下,他又何愁拿不到一個小小的信封呢。就算都燒了,他不可以叫人再做一封嗎?”

秋霜一聽,倒吸了一口冷氣:“公主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司馬曜這老賊所設的計?”

“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誰還會有意映設計于我。”說到這裏,一陣風吹過,劉意映覺得有些冷,将身上的大氅緊了緊,然後又說道,“只是我還沒想明白,他唱這一出戲意欲何為。”

“公主,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秋霜一臉憂心地問道。

劉意映嘆了一口氣,說道:“還能怎麽辦?只能靜觀其變。”

兩人說話間,已慢慢走回了營地。劉意映并沒有回自己的營帳,而是徑直往司馬珩的營帳走去。剛走近,只見有侍衛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公主,将軍此時不在帳中。”

劉意映一愣:“他去了哪裏?”

“将軍去丞相大人那裏了。”侍衛回答。

司馬珩去找司馬曜了?劉意映一愣。想到今日在套馬坡之事,她心底隐隐有了些許的不安。難不成司馬曜試出自己想要離開,然後叫司馬珩過去,要将此事告訴給他?

可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他遲早也會知道。想到這裏,她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侍衛說道:“待驸馬回來,你告訴他我來找過他,讓他回來後來我帳中一趟。”

“是,公主。”侍衛拱手行禮。

劉意映便回了自己的帳中,想着等司馬珩歸來後,問問情況再說。

可她一直等到戌時,也不見司馬珩的人影。她不知他這次去司馬曜處怎麽會這麽久,實在忍不住,便讓秋霜出去查看一番。沒想到秋霜出門不久,便返回帳中,快步走到她面前,急切地說道:“公主,驸馬帳中亮着燈呢。好像他人已經回來了。”

“什麽?”劉意映一愣,随即說道,“那我去看看。”說罷便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出了帳子。

她走到司馬珩的帳前,對着先前與自己說話那侍衛問道:“驸馬回來了?”

“回公主,驸馬已經回來了。”侍衛應道。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又問道。

“已有半個時辰了。”侍衛躬身回答。

劉意映一怔,又問道:“那你有跟驸馬說我來找過他嗎?”

“小人說過了。”侍衛回答道,“小人還說了公主請将軍過帳敘話。”

聞言,劉意映一呆,随即又問道:“那驸馬聽了可有說什麽話?”

侍衛回答道:“将軍說他知道了,然後便進了帳,再沒出來。”

他回來了,知道自己來找過他,知道自己讓他到自己帳中來,但他卻置之不理,這是為何?想到這裏,劉意映感覺事情真的有些不妙了。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快步上前,掀起帳簾走了進去。

一進帳,她便看見司馬珩定定地跽坐在書案前發着呆,案上的公文合在一起,沒有翻動的痕跡。範元站在他身後,臉上隐隐有不安之色。

看見劉意映進了帳來,範元一愣,然後行禮道:“公主,你,你來了。”

聽到範元叫出“公主”二字,司馬珩的身子微微一震。他緩緩轉過臉來,雙唇緊抿,定定看着她。

劉意映只覺得他的兩只眼睛仿佛利箭一般,似乎将她的心也穿透了。她越發覺得心虛,對着司馬珩擠了一個笑容出來,說道:“驸馬,你怎麽回來了也不過來啊?我還一直等着你呢。”

司馬珩緊緊盯着她,緩緩說道:“範元,你先出去,我有話與公主單獨說。”

“是。”範元瞅了劉意映一眼,然後向司馬珩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見司馬珩叫範元出去,劉意映心中愈發不安。她強笑着走到司馬珩面前,問道:“驸馬,你有何話要與我說?還要将範元打發出去呀。”

司馬珩垂下眼,指了指書案對面的蒲席,對着劉意映說道:“還請公主坐下說話。”

“好。”劉意映笑了笑,然後跽坐在司馬珩的對面。

她擡起頭,看着司馬珩沉下眼,睫毛微閃,目光聚在書案某處,似乎在冥想着什麽。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驸馬不是有話與我說嗎?怎麽這時又不說話了?”

聞言,司馬珩神情微微一動,然後緩緩擡起眼來,望着劉意映問道:“公主,我有話想問你,還望你與我具實相告。”

“驸馬請說。”劉意映僵着臉笑道。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緊緊盯着她,問道:“公主,你是不是很想離開這裏,到定州去找皇帝?”

聞言,劉意映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暗暗想道,今日下午自己離開時,他還對自己情意綿綿,這一從司馬曜的帳中回來,便對自己冷淡起來,還毫不避諱地問自己是否想要離開。看來,那封信真是司馬曜用來試探自己的,如今,司馬珩應該知道一切。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再瞞着他了。

想到這裏,她望着司馬珩,緩緩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驸馬,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姓劉,這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說到這裏,她咬着唇,晶亮的雙眸漸漸聚集起了水幕,“你也應該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自己能夠選擇的。”

聞言,司馬珩雙唇抿得更緊。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說道:“既然如此,那好,我放你走!”

她一怔,問道:“驸馬,你說什麽?”

“你不是想離開這裏嗎?”他面上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那我就放你離開。”

她呆了半晌,才張開顫抖的雙唇:“驸馬……”可一張開嘴,淚水瞬間從她的眼眶中傾瀉而出,便哽咽着再說不出話來。

他低下頭,不再看她,輕聲說道:“你先歇息會兒,我便去給你安排車馬,你明日便可離開。”說罷他便站起身來,徑直向帳外走去。

劉意映擡起淚眼,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心裏一抽一抽地疼着。雖然每回想到要離開他,她心裏便覺得難受,可沒想到真到了要走的時候,竟然會難受至斯。她愛他,可她又不得不離開他。真就明日便要走了嗎?真的明日之後,便再難見到他了嗎?想到這裏,她渾身一顫,猛然站起身向他撲上去,從身後将他緊緊抱住,哭着叫道:“驸馬!”

他身子一僵,向外邁出的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驸馬,對不起。”她将臉埋在他挺直的背後,任眼淚在自己臉上肆虐,沾濕了他的衣裳,“是我辜負了你。”

她感覺他身子微微一震,半晌,才聽他長嘆一聲道:“我曾以為,只要我好好對你,愛你,敬你,哪怕你的心如堅冰一般硬,總有一天也會被我融化。可時至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你是大齊的公主,我是亂臣賊子,我們倆注定今生今世都只能是對立的。說到底,都是我太貪心,想要的太多了。”說到這裏,他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滿臉淚痕的劉意映,說道,“此時,公主還能為我傷感流淚,也算不負我對你多年的情意了。”說罷,他用手輕輕為劉意映拭去腮邊的淚水。

劉意映抓住他的衣袖,眼淚不停地滑落下來:“驸馬,我和你,都沒得選擇。我們的出身就決定了我們只能是這樣的結局。你,你別怪我!”話說完,劉意映已是泣不成聲。

“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明明早就知道我們倆只能是這樣的結局,可我卻偏偏不肯認命,偏偏要與老天鬥。到最後,我還是一敗塗地。”說到這裏,他凄然一笑,放開劉意映的手,說道,“公主,此去定州路途頗遠,我為你安排一下,明日一早我便送你離開吧。”說罷絕決地轉過身,徑直出了帳。

“驸馬!”劉意映感覺自己的手中一空,手下意識地向前一抓,卻撲了一個空。擡起眼,只看見帳門處的帷簾還在晃動着,而他,早已不在自己身邊了。

她的心,一下變得空白,就在浮萍一般四處飄蕩着,再找不到方向。

司馬珩!

她無力的叫着他的名字。

回答她的,卻是自己的哭泣聲和滿頰的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存稿,今天晚上又去看了電影,所以又更晚了。我争取早點存下稿,把更新時間調回來。不過,明天的文一點還同寫,所以,我明天不敢保證會在老時間更新,能保證時間更新了,我會告訴大家的,麽麽。

第 48 章

未初二刻,萬睦過來為司馬珩換傷口上的敷料時,又仔細查看了一番,随即面帶微笑地對着司馬珩:“三天後小人來将這敷料撤了後,公子便不需要再敷藥了。”

正在幫着司馬珩穿衣的劉意映一聽,大喜道:“萬侍醫的意思是,驸馬的傷三日後便好了?”

萬睦點了點頭:“雖未痊愈,但也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甚好!”劉意映擡起頭來,望着司馬珩,面上笑意盈然。他的傷全好了,自己也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司馬珩看着劉意映的笑容,心裏卻不由得一沉。她明明對着自己微笑,可為何那笑容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愁緒在其中呢?想到這裏,他眉頭輕輕蹙起。

“驸馬,你的傷要好了,你為何要蹙眉?”劉意映用手在他眉頭抹了抹,似乎要将他皺着的眉頭撫平。

他一把将她的手捉在手裏,細細摩挲着,唇邊一抹微笑道:“一想到以後沒了公主親手喂的藥喝,便有幾分悵然。”

“貧嘴!”劉意映瞪了他一眼,然後将眼睛轉向萬睦,示意他萬睦還在帳中,不可如此親熱。

劉意映眼中的含義,萬睦當然明白。他趕緊打了個哈哈,說道:“公子,你和公主慢慢說話,小人先回去了。”說着也不等司馬珩回話,行了一禮便跑出了帳去。

“你看,你把萬侍醫都吓跑了。”劉意映嗔道。

“他這叫識趣。”司馬珩坐在榻上,一伸手将她摟坐到自己懷裏,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劉意映用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吻了他一下,然後說道:“你先處理公文吧,我回帳子裏收拾一下。”

“收拾什麽?”他不解地問道。

“我帳中的被褥都有些厚,我叫秋霜換一床薄點的被子。”她微笑着應道,“你不是怕熱嗎,我怕你今晚睡着不舒服。”

他一怔,笑道:“換了被子你不冷嗎?”

她低下頭,羞怯地笑道:“跟你一起便不冷了。”

看着她那如海棠初綻般含羞帶笑的模樣,司馬珩的心裏,突然像被人用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似的,心癢難耐。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低聲說道:“公主,我又想要你了。”

劉意映坐在他身上,明顯感覺自己臀下某處愈發脹大堅硬。她一驚,一把将他推開,掙紮着起了身:“你別鬧,現在可是白日呢。”

“你又要把我丢在半山腰啊?”司馬珩委屈地說道。

劉意映咬着唇說道:“驸馬,你越來越放肆了。”

司馬珩望着劉意映,眨着眼睛調笑道:“晚上我還有更放肆的。”

劉意映臉一紅,低聲嗔道:“我不理你了!”說罷趕緊跑帳去。

司馬珩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莞爾。

看見劉意映進了帳來,秋霜忙迎上來,說道:“公主,你總算回來了。已經快到未正時分了。”

“我知道。”劉意映望着秋霜點了點頭,“你去拿件大氅來,我們這就出門。”

“好。”秋霜應了一聲,趕緊從櫃中将狐皮大氅拿出來,披在劉意映身上,主仆二人便出了門。

夏桑站在遠處,遙遙看見劉意映與秋霜離開,趕緊跑回李儀韻的帳中,說道:“姑娘,我看見昭平公主與秋霜已經出了門了。”

“好。”李儀韻望着夏桑,嘴角輕輕一勾,“夏桑,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夏桑點頭道:“奴婢必定竭盡所能!”

“我教你的話都背熟了吧?”李儀韻問道。

夏桑應道:“奴婢背熟了。”

“好。”李儀韻贊許地點了點頭,“你一會兒就像先前練習那般就行了。你學得非常像,相信司馬珩是絕對聽不出來的。”

“奴婢明白,姑娘。”

李儀韻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白瓷藥瓶,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過去。”說罷,唇邊勾出一絲陰狡的笑意。

劉意映的營帳挨着司馬珩不遠。李儀韻與夏桑兩人到了劉意映的帳外,停下腳步。李儀韻轉過臉,對着夏桑使了個眼色。兩人四下看了看,趁沒有人注意,夏桑迅速溜進了劉意映的帳中。

一切順利。李儀韻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着司馬珩的帳中走去。

見李儀韻走上前來,有侍衛上前将其攔住。

“我有事要見司馬大公子。”李儀韻說道。

侍衛恭敬地說道:“請稍候,容小人先去禀報。”

“好。”李儀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手裏的白瓷藥瓶,說道:“你告訴大公子,我是來為他送藥的。”

“小人明白。”侍衛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往帳中走去。

此時,司馬珩正坐在案前看着公文,忽聞侍衛禀報說李儀韻求見,說是來給他送藥的,他不禁一愣。在聽到李儀韻名字這一剎,不知怎麽回事,他腦海中突然想起昨夜劉意映在聽到她前來時,小嘴嘟起,一臉不滿的模樣。他也知道在李儀韻入宮之前,自己與李儀韻之間有過的種種傳說,想必劉意映也聽說了,才會如此吧?

想到這裏,他眉頭輕輕一蹙,本想推說事忙不見,可又想到李儀韻一片好心前來送藥,況且如今是非常時期,司馬氏要起勢,李家還有用,對李儀韻,自己心裏再不喜,面子上也要過得去。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道:“請李姑娘進來吧。”

侍衛領命而去。

很快,李儀韻便掀起簾子出現在了帳中。

見她進了帳來,司馬珩合上手中的公文,站起身來,迎上前去,淡笑道:“儀韻,你來了。”

“阿珩,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說着李儀韻舉起手中的白瓷瓶,搖了搖,笑意盈盈地說道,“這可是滇南的治傷聖藥,我費了很大勁兒才得到的,你拿去試試吧。”

“多謝儀韻一片心意。”司馬珩微笑着拱了拱手,卻并未伸手去接,轉臉對着範元說道,“範元,将藥收下。”

“是。”說罷,範元趕緊上前從李儀韻手中接過藥,口中不忘說道,“多謝李姑娘。”

李儀韻微微一頓,然後笑了笑,對着司馬珩說道:“聽說這藥可靈了。有了這藥,阿珩的傷必定很快便好了。”

司馬珩笑道:“我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李儀韻一愣:“當真?”

“方才萬睦來看過,說是我再敷這一回藥,便不需再敷藥了。這些日子多虧了公主對我的精心照顧,不然,我也不會好得如此快。”

聞言,李儀韻面色隐隐一僵,然後笑着說道:“那,這真是太好了。”

司馬珩微微笑了笑,未說話。

李儀韻猶豫了一下,說道:“阿珩提起昭平公主,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呢?”

司馬珩揚了揚眉,訝然道:“儀韻有何事?請說。”

李儀韻擡起頭來,看了司馬珩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相信這些日子,阿珩也看出來了,我與公主之間關系并不和睦。前些日子,因為被陛下所棄,所以,我有些遷怒于公主,将兩人關系弄僵了。這幾日,我也想通了,不應該怪到公主身上的。”說到這裏,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腹部,眼中漸露悲戚之色,“我也為我腹中的孩兒難過。他父親已經不要我們母子了,公主她畢竟是我孩兒的親姑母,若是能得到公主的關愛,這孩子也算有了父家人的心疼。”

原來昨晚公主聽見李儀韻過來時,面露不滿是因為她與李儀韻之間有心結啊。司馬珩心底松了一口氣,擡眉問道:“儀韻的意思是,讓我在你與公主之間做個和事佬?”

李儀韻微微點了點頭:“我不想與公主之間就這麽僵下去,影響公主與我孩兒的姑侄情意。”

“公主心善,必定不會因你之故遷怒于這孩子的。”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儀韻,怕是你多心了。”

李儀韻此時眼中似有盈盈淚光閃動着:“我們很快便要回雒陽了,到時我要回李家居住。若是與我不睦,公主自然不會過府來探望我這孩兒的,又如何能夠關愛他?阿珩,你就當讓我安心也好吧。不管怎麽樣,還請你幫忙,化解我與公主之間的這段心結。”

見李儀韻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司馬珩心頭一軟,點了點頭,說道:“如此,那我便試試吧。我這便讓範元去将公主請過來,到時我在你們之間好好說和一番。”

聞言,李儀韻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是我想與公主求和,哪能勞公主親自過來,自然應該是我親自到公主帳中去,才顯得我心誠嘛。”

司馬珩一愣:“你是說,你去公主帳中。”

“是。”李儀韻重重點了點頭。

司馬珩猶豫了片刻,說道:“好吧,我就陪你走這一遭吧。”

李儀韻一聽,一臉大喜地說道:“多謝阿珩,那我們這便去吧。”

“嗯。”司馬珩點了點頭,“公主這時候應該在帳中,我們這就走吧。”說着他便往帳外走去。

李儀韻趕緊跟了上去。看着司馬珩快已經走到劉意映營帳外了,李儀韻裝作崴了一下腳,大叫了一聲:“哎喲!”

一直将耳朵貼着帳布上的夏桑,聽到李儀韻發出的暗號,趕緊跑到營帳中間,開始模仿劉意映與秋霜的聲音說起話來。

司馬珩見李儀韻似乎有些站不穩,趕緊回身扶着她,關切地問道:“儀韻,你沒事吧?”

“我無事。”李儀韻擡起頭來笑了笑,“最近身子越發笨重,走路也不穩當。”

“那你小心點。”司馬珩見她站穩了,便放開了手。

“嗯。”李儀韻點了點頭,“我們快去見公主吧。”

“好。”司馬珩轉身便向帳門前走去。

突然,李儀韻一把拉住他,悄聲說道:“阿珩,我好像聽見公主與秋霜在說話,言談中好像提到你。”

司馬珩一愣,側耳聽了起來。他首先聽見秋霜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你真決定這幾日便要走了?”

“嗯。”劉意映的聲音響起,“我不可能老留在司馬珩身邊,自然要找機會逃走。”

“你舍得離開驸馬嗎?”秋霜猶豫着問道。

“我有何舍不得他?”劉意映似乎覺得秋霜這話甚為可笑。

秋霜小心地說道:“公主,這些日子我看你如此緊張驸馬,我還以為你對他用了真心呢。”

“怎麽會?”劉意映嗤笑一聲,“亂臣賊子,我怎麽可能對他用真心?不過,既然連你都被我騙過我,那司馬珩必定也信了我。”

聽到這裏,李儀韻瞥了司馬珩一眼,只見他嘴唇緊緊抿着,面色已漸漸變得蒼白。

“那你為何昨晚又要留在他帳中?”秋霜又問道。

“我這身子早就給了他,再多給他一兩次又何妨。”劉意映冷笑說道,“我這些日子這麽對他,還不是為了讓他對我放松警惕,我才能有機會逃走。”

秋霜又說道:“公主,那我們按下來怎麽做?”

“自然是找機會逃走啊。”劉意映緩緩說道,“過幾日司馬曜便會拔營進雒陽城了,到時營中必定會有些混亂,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逃走。”

“公主,不管怎麽樣,驸馬他可為你擋過一箭,你就一點沒有被他打動?”

“他為我擋這一箭,能抵得過奪我大齊江山嗎?”劉意映冷笑,“秋霜,你記住,不管他為我擋過多少次箭,不管他為我挨多少次刀,也改變不了他是大齊的亂臣賊子!我怎麽都不可能被他打動的?”

這時,李儀韻看見司馬珩深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唇,然後轉過身,往回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回來晚了,對不起了!祝有情人的妹紙們愛情甜蜜,沒有情人的妹紙們早日覓得佳婿!麽麽!

第 47 章

帳前的侍衛一起出手攔住李儀韻,不讓她再往前。

範元這時也趕了上來,說道:“李姑娘,你還是先回去吧。”

正在這時,帳中突然傳出女子的驚叫,接着又是一下驚叫聲,随即便是女子隐忍着的吟啼之聲。

李儀韻是經過人事的,自然知道這聲音意味着什麽,而且她也聽出了,這是劉意映的聲音。她當即面色便變得蒼白,呆立了片刻,一轉身便往回走去,緊緊握着藥瓶的雙手不住地發着抖。

雖然知道司馬珩與劉意映早已成婚,親密之事是不可避免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自己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刻,自己心裏竟然會難受到如此進步。

此時在帳中的劉意映,早已忘掉周圍的一切,直到司馬珩顫栗着停了下來,伏在她身上,她才回過神來。

以前兩人雖然也有過很多次的親密,但那時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喜歡他,所以只有身體上的感覺。這一回,她清楚地知道,與自己做着世間男女之間最親密事情的這個男子,是自己深愛的人,這種心裏的滿足,讓她覺得美好不已。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趕緊推了推他,急切地問道:“驸馬,你的傷口疼嗎?”

“不疼。”他喘着氣應道。

“我看看。”她還是放心不下。

他嗯了一聲,然後不情願地從她身體翻下,平躺着。她趕緊起身查看了一下他胸口的繃布,沒有血絲滲出,輕輕摸了摸,似乎也沒有異樣。她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沒崩了傷口,不然,別人還不知會怎麽說我呢?”

“別人?別人會說你什麽?”他轉過身子,将她摟進懷裏,用被子将兩人包裹起來。

她在他懷裏探出頭來,瞪了他一眼,說道:“說我狐媚啊!”說到這裏,她臉一紅,低低地說道,“他們肯定會說,你都傷成這樣了,我還不肯放過你。”

司馬珩一怔,随即看了劉意映一眼,笑道:“嗯,那我希望你千萬別放過我!”說罷将劉意映緊緊揉進懷中,喃喃說道,“這一輩子都別放過我。”

劉意映将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的手臂把自己箍得死死的,笑道:“好像是你不放過我。”

司馬珩笑道:“我是永遠不會放過你的。”

劉意映微微一頓,然後應道:“好。”

聞言,司馬珩先是一愣。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放過她?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陣狂喜:“公主,你可答應我了啊,可別忘了。”

“不會忘。”她低低說道。

他摟着她的手又緊了緊,然後低下頭,在她額頭上一吻,說道:“公主,不早了,睡吧。”

她一愣:“我今晚就睡在這裏?”

“有何不可?”他挑了挑眉。

她一笑:“好。”

“那便睡吧。”他擁着她。

“嗯。”她擡起頭,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後閉上眼睛,一夜好眠。

這廂,李儀韻卻是一夜未眠。在她耳畔,老是回蕩着暗夜裏女子的嬌啼,腦海中不停想像中司馬珩與劉意映纏綿的情景,心更是一抽一抽地痛着。

她從小便愛慕司馬珩。他被稱作雒陽第一才子,她被美譽為雒陽第一才女,加之兩人是世交,常有機會一起出現,因為,世人總是稱贊兩人才子佳人,甚為相配。每回聽人如此稱頌他們倆,她心裏總是暗暗歡喜。

在司馬氏與劉氏的明争暗鬥中,李家又堅定地站在司馬氏這一邊,因此,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嫁進司馬家,嫁給司馬珩的。沒想到,劉祯突然一旨聖旨要将她納入後宮。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找到司馬珩,叫他讓皇帝收回成命。沒想到,他卻冷淡疏遠的跟她說,皇命不可違。呵呵,司馬家嫡長子居然會說皇命不可違?他司馬家違抗的皇命還少嗎?那一刻,她終于明白了,在他心裏根本沒當自己是一回事。她死了心,随即便進了宮。

後來,他娶了劉意映。她原以為,他也是形勢所迫才娶了劉意映。可在劉意映歸寧的那一天,她看見他的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過劉意映,她才發現,原來,他對劉意映是不同的,那眼中流露出的深深眷戀,讓她嫉妒得發狂。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司馬珩忘情,可到了那時她才知道,自己永遠都放不下他。

終于,司馬氏與劉祯撕破了臉,想到劉意映是劉祯的嫡親妹妹,她原以為劉意映與司馬珩之間終究要決裂。可沒想到,司馬珩還是如劉意映一如既往,沒有絲毫改變。在司馬珩帳外聽到的那些,讓她猶如墜入阿鼻地獄般,倍受煎熬。她自問,她的才貌不輸給劉意映,可為何劉意映不僅能嫁給他,還那麽輕易就得到了他的心?為何老天如她如此不公?

夏桑服侍李儀韻穿好了衣裳後,看她還呆坐在榻上,眼睛四周一片青黑,她不禁上前關切地說道:“姑娘,你怎麽了?”自從離開皇宮後,李儀韻便不許別人再叫她貴妃,夏桑是她從李家帶進宮的,改起口來倒也自然。

李儀韻看到夏桑,突然心底一動。她擡起眼來,望着夏桑,緩緩說道:“夏桑,你連男人的聲音也能學得以假亂真,若是要你同時假扮兩個女子,應該也沒問題吧?”

聞言,夏桑一愣:“姑娘,你這回又想要奴婢扮誰?”

“自然是劉意映與秋霜了。”說罷,李儀韻拉起夏桑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道,“夏桑,只有你才能幫我了。”

夏桑趕緊點頭道:“奴婢聽姑娘吩咐。”

“好。”李儀韻點了點頭,唇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我們這回就好好唱一出戲,給司馬珩看。”

天剛亮,司馬珩便醒了過來。他看了看蜷在自己懷中熟睡着的劉意映,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起了身。誰知他剛一離開,便看見劉意映的手向前一抓,撲了個空,她似乎驚了一下,一下将眼睛睜了開來。

司馬珩一怔,随即笑道:“公主,你醒了?”

劉意映看見他,似乎出了一口氣,然後對着他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醒了。天亮了?”

司馬珩一邊穿着衣裳,一邊說道:“時辰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吧。”

“我也起來了。”劉意映伸了一個懶腰,“若是一會兒有人來找你,我還躺這裏像什麽話呀?”說罷,她便起身穿衣裳。

她身子一動,身體的熱液便流了出來,粘膩得難受。

看她皺着眉頭,司馬珩趕緊拿了一張幹淨的絹子遞了上去。劉意映接過絹子,便在身子上擦拭了起來。

司馬珩詢問道:“要不要我讓範元去給秋霜傳個話,讓她備點水,公主先去浴個身,将身上的髒東西洗掉?”

劉意映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可都是你的東西,是髒東西嗎?”

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公主覺得髒便髒,公主覺得不髒便不髒。”

劉意映低着頭,一邊擦着,一邊低聲說道:“我覺得不髒。”

司馬珩一怔,訝然道:“我記得你以前很嫌棄我的啊?”

劉意映臉一紅,嘴硬道:“我哪裏嫌棄過你?你誤會了!”說罷将絹子丢在一旁,轉過頭去,穿起衣裳來。

看着劉意映這模樣,司馬珩心底一動。他走上前去,坐在榻上,從身後抱住她,輕聲說道:“嗯,是我誤會了。”

她身體一僵,轉過頭來,怔怔地看着他。

兩人目光交彙,似在萬千星輝在其中閃爍着。她将唇緩緩向他湊過去。他一低頭,輕輕含住,纏綿至極。

良久,他放開她,将她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公主,今晚我們去你帳中,好不好?”

“今晚你還要?”她似乎有些吃驚,“你身上可還有傷呢。”

“昨晚你不是試過了?”他含笑望着她,“傷早好得差不多了。”

“那為何又要去我帳中?”她問。

他在她唇上輕輕啄了她一下,笑道:“那樣我起身了,你還可以再睡會兒呀。”

她一怔,然後臉紅紅地應道:“那好。”

他在她背上輕輕一拍,說道:“好了,你慢慢穿衣吧,我去洗漱了。”

她點了點頭:“你去吧。”

司馬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這才往帳外走去。走到門邊,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她還蜷在榻上目送着他離去,見他轉過頭來,她立刻對他展開一個笑容。

他望着她,對她回了一個微笑,這才依依不舍地掀了簾走了出去。

劉意映穿好衣裳,還是覺得身體粘膩着不舒服,便讓秋霜備了水去湯室浴了身。返回帳子裏時,她突然發現在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居然還有皇家印記。

她一下便呆住了。一般人,是拿不到有皇家印記的信封的,所以,這信封定然出自皇家。可到底是誰給自己送的信?意欲何為?

劉意映一把将信抓起來,捏在手中,然後轉回頭對着秋霜說道:“秋霜,你去門邊守着,若有人來了,記得大聲叫我。”

“好。”秋霜點了點頭,趕緊出了帳子。

劉意映四處看了看,定了定心,這才拆開信封,将信抽了出來。她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帝盼妹歸。未正時分,套馬坡西,臣望主至。

看完信,劉意映的心一下狂跳起來。

看來,劉祯已知道自己落入司馬氏手中,傳信讓自己回去。他叫人來見自己,是要幫自己逃出去嗎?可一想到要與司馬珩分開,她的心又隐隐作痛。如今,她已舍不得他,可她不得不離開他。想到這裏,她便覺得心中萬般難受,卻又無能為力。

第 46 章 (修改)

範元很快将秋霜帶了過來。

秋霜看見劉意映,激動萬分,撲上來抱着劉意映大哭了道:“公主,奴婢好擔心你。”

劉意映看見秋霜,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眼睛也止不住往下掉:“我沒事的。”

“驸馬呢?”秋霜又問道,“他也沒事吧?”

劉意映将自己眼淚拭幹,笑了笑,說道:“他也沒事了。”

“那就好。”秋霜抽泣着說道,“雖然驸馬如今與朝庭為敵,但他那一箭畢竟是為了公主所受。在驸馬心裏,還是看重公主的。”

“我知道。”劉意映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我如今什麽都明白了。”

“公主以後便住這裏嗎?”秋霜左右看了看,“範元叫我來幫公主收拾帳子。”

“是。”劉意映點了點頭。

“那奴婢這就動手了。”秋霜趕緊擦幹眼淚,然後便開始整理床被。

“我幫你。”劉意映也卷起袖子湊上前來。

“公主,你別動,你在一旁歇息吧?”秋霜訝然道。

“我也該學着自己做些事情了。”劉意映笑了笑,“以後的事,怎麽說得清?”

秋霜一怔,然後便不說話了。

這帳子之前是司馬珏所住,很是幹淨,除了将被褥換一下外,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劉意映與秋霜又說了會兒話,估摸着該到司馬珩服藥的時候了,又回了司馬珩的帳子。

此時帳子裏除了範元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司馬珩正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安睡着。

看見劉意映進了帳來,範元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悄聲說道:“公主,公子睡着了。”

劉意映會意地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問道:“驸馬的藥送來了嗎?”

範元搖了搖頭:“還沒有。”

聞言,劉意映眉頭微皺:“怎麽今天這麽晚了還未送來。”

“聽說昨晚營地來了一批傷兵,可能藥童們忙着為他們煮藥,還沒忙過來。”範元說道。

“那你去看看,實在不行,以後就把驸馬的藥拿回來我們自己熬。”劉意映說道。

範元搖了搖頭:“熬藥煙氣重,怕會嗆着大公子。”

“那便拿到我帳子裏去熬。”劉意映說道,“正好秋霜過來了,可以讓她守着熬藥。”

“這倒是個辦法。”範元點頭應道,“小人這便去藥房看看。”說罷他行了一禮,便走出帳去。

劉意映走到榻邊,看着司馬珩熟睡的面容,心裏驀地生出幾分感慨。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描摩着。手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眉梢、眼睫、鼻梁、嘴唇,心中柔情萬千。

突然,他的睫毛輕輕撲簌起來。

她一驚,便将手收了回來。

他的眼睛緩緩睜了開來,看到她,眼中微微有光亮閃過,目光便定在她的臉上。

她望着他溫柔地笑了笑:“我吵醒你了?”

他搖了搖頭,說道:“無事,我本就沒怎麽睡着。”

“醒了也好。”她微笑道,“一會兒便要服藥了。”

“聽範元說,這幾日都是公主親自喂我服藥的?”他望着她,唇邊含笑。

“是啊,怎麽了?”她揚了揚眉。

“可惜我一次都不知道。”他一臉遺憾。

“一會兒藥來了你便知道了。”她笑。

“公主還要親自喂我服藥?”他眸中一絲驚訝閃過。

“難道你不要人喂,想自己喝?”她歪着頭看着他。

“那還是公主喂我吧。”他笑了起來,“能得公主親自動手,真不知是哪世修得的福氣,怎麽能放過。”

她低頭一笑,說道:“你我夫妻,這些都是我為□□的份內之事。”

夫妻。這兩個字讓司馬珩的心頭一顫。他定定地望着劉意映,半晌才微笑道:“公主此言,真叫我受寵若驚。”

劉意映抿嘴一笑:“你也會覺得受寵若驚嗎?”

正在這時,範元端了藥回來,對着兩人行了一禮:“公子,公主,藥好了。”

劉意映望着司馬珩笑了笑:“驸馬,吃藥了。”

司馬珩微笑着點了點頭。

劉意映叫過範元,兩人像往日一般,由範元扶着司馬珩,劉意映端着藥碗喂他服藥。

司馬珩看着劉意映用瓷勺在藥碗中舀了一小勺藥,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然後再送到自己的嘴邊。

他看着她,張開嘴,将藥飲了下去。

她問道:“苦嗎?”

“不苦。”他笑了笑,“甜的。”

她訝然地看着他,自言自語道:“怎麽會是甜的?不會端錯藥了嗎?”

她舀了一勺自己嘗了一口,眉頭一下便皺了起來。好苦!

“你騙我!”她瞪着他。

他看着她,輕笑出聲:“我沒騙你啊!我真覺得是甜的。”說到這裏,他沉下聲來,“你喂我的,就算是毒.藥,我都覺得是甜的。”

聞言,她微微一怔。然後低下頭去,吹着藥碗裏的藥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藥汁的蒸氣太甚,她只覺得眼中慢慢濕潤起來。

在劉意映的精心照顧下,司馬珩的傷口漸漸愈合。萬睦每回來診治後,都是一臉輕松地離開帳子。

這些日子,劉意映很默契地未與司馬珩提起司馬氏和劉氏皇族的争鬥,似乎那一切都是與兩人無關之事。但劉意映心裏清楚,随着司馬珩的身體一日一日的複原,自己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現在只缺少一個離開的時機了。

司馬珩身子好轉,司馬曜便也開始交一些公文讓他看。劉意映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在司馬珩看公文的時候,她總是很自覺地避了開去。

這晚,她洗漱完了,看見司馬珩帳中還亮着燈火,想到他身子還未痊愈,怕他過于操勞怕會傷了身,便前去叫他早些歇息。走到帳前,她又猶豫起來。萬一他還在看公文,自己進去怕是不便,想到這裏,她站在帳外大聲叫道:“範元,你出來一下。”

範元應了一聲,很快便出了帳來:“公主,叫小人何事?”

劉意映說道:“都快戌正時分了,你叫驸馬歇息了。公文讓他明日再處理。”

範元點了點頭,應道:“小人明白。”然後轉身準備返帳。

這時,司馬珩的聲音在帳中響起:“公主有話,為何不進帳來親自對我說?”

聽到司馬珩滿含笑意的聲音,範元瞅了劉意映一眼,說道:“公主,公子請你進去。”

劉意映微微一頓,然後走上前,掀簾走了進去。看着司馬珩案前放着一大疊公文,她一下停住腳。

司馬珩回過臉望着她,溫柔的笑着:“公主,怎麽不過來?”

劉意映咬了咬唇,說道:“你還是把案上的東西收好吧。要是露了什麽風聲出去,丞相大人定會認為是我傳出去的。”

“這些都是日常事務,沒什麽要緊之事,不用避着你的。”司馬珩笑了起來。

劉意映還是搖着頭:“我還是回避一下好。”。

司馬珩無奈,便叫範元進來,将公文全收了起來。

“公主,這下可以過來了吧。”他笑。

劉意映這才走上前,坐在他身邊。

“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摩挲着,抿嘴笑道,“多謝公主關心。”

“既然聽見了,那便早些歇息吧。”她擡頭微笑。

“嗯。”他笑了笑,“你要你陪我。”

她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我幫你更衣。”

他擡起頭,對着範元說道:“範元,你在帳外去候着。”

“是!”範元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她拉着他走到榻邊,然後開始為他寬衣。

“公主,我昨晚夢到你了。”他突然說道。

她一怔,擡起頭來笑道:“我們每日都見面,你還夢我做甚?”

“不一樣的。”他突然伸手将她正在解自己腰帶的手捉住,定定的看着她,“我夢到了我們新婚那晚。”

她一僵,怔怔地看着他,臉一下變得滾燙。

“公主,我們快一個月沒有在一起了。”他将她擁進懷中,一邊用牙齒輕輕咬着她的耳垂,一邊說道,“我,我好想你。”

劉意映只覺得自己渾身輕輕發顫。雖說之前和他在一起很多次,但那時她以為自己不喜歡他,只是對他逢場作戲,心境完全不一樣。此時,她早已經明白了自己對眼前這個男子的情意,反而做不到坦然相對了。

他順着耳垂向下,輕吻着她,更是讓她癢得難耐。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軟得像一癱水似的,內心深處,一陣難以言喻的渴望似乎就要噴薄而出了。反正遲早要離開他的,這樣的親密,以後也很難再有了,不如就遂了他的心吧。想到這裏,她将頭靠向他的肩頭,突然,那厚厚的繃布一下将她驚醒。

她一把推開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行?”

“為何?”他滿眼驚訝。

她指了指他胸口的傷,說道:“你傷還未好,別把傷口扯開了。”

一聽是這原因,他似乎松了一口氣:“不會的,公主。我會很小心的。”說罷他一把摟着她的腰,将她壓在榻上,動手剝她的衣裳。

“驸馬。”她輕聲叫着他,可顧忌他的傷口,又不敢用力推他,那力氣只當給他撓癢,很快便敗下陣來。

“公主,我真的太想你了。”他一邊呢喃着,一邊親吻着她。

劉意映覺得自己像一堆幹柴,他是烈火一般,将自己一下便全部點燃了。她知道,今日他不得手想是不會罷休的。以前兩人親熱的時候有多激烈她是知道的,她既忍不下心拒絕他,又擔心他身上的傷口,只好說道:“驸馬,要不我們倆今日換一種方式?”

“什麽方式?”他松開嘴,擡起頭來望着她,“你若是提出用手,我是不會答應的。”

劉意映一聽,簡直哭笑不得,紅着臉說道:“不是用手,是,是這一回換我來,你,你躺着便好。”

聞言,他眸色一深,笑道:“這倒是可以一試。”

……

以前和司馬珩親熱,都是他出力,這一回換了她出力,她才發現這還真不是件輕松之事。她動了一會兒,便覺得氣喘不已,便停下來歇息。把司馬珩急得半死,忍不住了,摟着她的腰,一翻身将她放倒在床上,然後自己便壓了上去。

她一驚,叫道:“驸馬,你這是作甚?”

司馬珩咬着牙說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每回把我吊到半山腰然後丢下不管。”

“絕對不是。”她輕笑出聲,“我是真的沒力氣了。”

“你既然沒力氣了,那還是我來吧。”說完,他便想要進來。

她怕他傷着自己,忙推開他,說道:“驸馬,你,你傷還未愈呀,別這樣!”

“我會輕點的。”他說道。

“這哪能輕得下來呀?”她搖了搖頭。

“都這時候了,怎麽可能不繼續?”他苦着臉,像小孩子得不到自己喜愛的糖一般,對着她央求道,“公主,你就應了我吧。”

劉意映還是搖頭。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範元,阿珩還未歇息嗎?”

劉意映一聽,趕緊推推司馬珩,說道:“李儀韻來找你了。”

司馬珩也皺着眉頭聽着帳外的動靜:“她又來作甚?”

劉意映瞥了他一眼,哼了哼,沒吭聲。

只聽範元又說道:“李姑娘,公子已經歇下了。”

“我看他帳裏燈還未滅,想是還未睡着。”李儀韻又說道,“我找人從南紹國帶了一瓶治傷膏,拿來給阿珩試試。我進去找他!”

聽到這話,劉意映一驚,叫道:“你快放開我,她要進來了。”

司馬珩哪肯放她離開,将她壓得死死的,在她耳邊說道:“有範元擋着,還有侍衛守着,她怎麽可能進來得了。”

看李儀韻徑直往帳中走去,範元趕緊攔住她:“還請李姑娘留步,公子真的睡下了。姑娘若放心,這藥膏便交給小人,或者是明日再過來親自交給公子。”

“他睡了會不熄燈?”李儀韻唇邊淡笑,顯然不信,便要繼續向前走去。

第 45 章

到第三天清晨,司馬珩一直都再未發熱。萬睦來看過幾回,說是脈像平穩了,只待司馬珩蘇醒過來了。聽了萬睦的話,劉意映覺得懸在自己心上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這三天來,她都沒怎麽合眼,此時只覺得倦到了極點。待萬睦離開之後,她便趴在榻邊睡了過去。

司馬珩睜開眼睛,四處望了望,只看見範元站在榻邊閉着眼睛,還有微微的鼾聲發出。他動了動身子,發現腳下有些一個小兵伏在自己榻邊睡着,獨獨不見劉意映。他心驀然一緊,身上瞬間便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是在拔箭的時候昏迷的,那時劉意映還在自己身邊,可她現在在哪裏?爹爹與韓協會不會對她不利?

他望着範元,用力叫道:“範元!”

他想要大聲叫醒範元,卻發現自己全身毫無力氣,只能發出低弱的聲音。而範元似乎根本聽不到他的聲,仍然靠在榻邊打着盹。

“範元!範元!”他一聲一聲喚着範元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叫醒。

可範元根本聽不到他微弱的叫聲,一直未醒,倒是伏在他床邊的小兵似乎聽到了聲響,身子輕輕動了幾下,然後緩緩擡起頭,向着他望了過來。

司馬珩正準備叫小兵替自己叫醒範元,突然,他人一下便愣住了。這人雖然身着小兵服,束着發,面容模樣赫然卻是劉意映。

“驸馬,你醒了?”劉意映看見司馬珩睜着眼睛,歡喜異常,一下撲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喜極而泣道,“謝天謝地,你可醒了過來!這幾日,你可吓死我了!”

司馬珩怔怔地看着劉意映滿臉的淚痕,恍若在夢中。他愣愣地問道:“公主?你怎麽這身裝束?”

範元終于被劉意映的叫聲吵醒,看見司馬珩醒了,興奮地大叫道:“公子,你終于醒了!”

“範元,公主怎麽這樣?”司馬珩問道。

範元看着司馬珩雖然在對自己說話,眼睛卻癡癡地盯着劉意映,趕緊說道:“公子,你昏迷後都是公主親自照顧你,她幾天都沒合眼了,聽說你脈像平穩了,也不願意離開呢。衣裳髒了也沒得換,才叫小人為她找了這麽一身衣裳來。”

聽了範元的話,司馬珩望向劉意映的眼睛越發柔情萬丈:“多謝公主。”

劉意映拭着腮上的淚,搖着頭說道:“驸馬,你謝我做什麽?那一箭是你為我挨的,應該是我謝你才是。不然的話,此時我恐怕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聽到這話,司馬珩握着劉意映的手一緊:“公主,別胡說!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聽了他的話,她一怔,然後望着他,溫柔的點了點頭,又轉過臉來,對着範元說道,“範元,你快去找萬侍醫過來,就說驸馬醒了。”

“是!”範元點着頭,“公子身子虛弱,還請公主多多照顧。”雖然司馬曜讓自己盯着劉意映,但這三日他與劉意映一起照顧司馬珩,看到劉意映纡尊降貴親自為司馬珩抹身喂藥,在司馬珩危急時,她眼中掩飾不住的驚慌和擔憂,他知道那些是裝不出來的。他感覺得到,劉意映對司馬珩是真的上心,因而,慢慢也就對她放松了警惕。

聞言,劉意映對着範元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範元對着二人行了一禮,這才退出帳去。

此時,帳中只剩下劉意映與司馬珩二人了。她看着他微微幹涸的雙唇和仍然虛弱憔悴的面容,心底一疼。她對着他展了一個笑顏,輕聲問道:“驸馬,你想喝水嗎?”

“嗯。”司馬珩點了點頭。

“那我倒水給你喝。”說罷劉意映站起身來,先倒了半涼杯水在杯中,又拿起炭爐上的水壺,倒了些熱水,自己飲了一口,見水溫适宜,這才端着杯子走了回來,見司馬珩躺着,怕會嗆着他。

她忙将水杯放在榻邊的小幾上,然後傾過身子,輕輕扶起司馬珩,用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靠坐在床。

“這樣舒服嗎?”她柔聲問道。

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她笑了笑,說道:“那先這樣坐着吧。”說罷,這才拿起手邊的水杯,喂到他唇邊。

許是真有些渴了,他一口氣将杯中的水全部飲盡。

“還要嗎?”她問道。

他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夠了。”

她将杯子放回小幾上,然後起身準備扶他:“那我把你扶回去躺着吧。”

“不用了,公主。”他出聲阻止道,“躺了這麽久,我想坐坐。”

“那好吧。”她溫柔地回應着他,替他整理了一下覆在身上的被子,“小心可別着涼了。”

見她對自己關心倍至,他心頭一暖。他拉起她的手,輕聲問道:“公主,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一怔,擡起雙眸望着他,問道:“氣你什麽?”

他一怔,沒有出聲,只緊緊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看着他,苦笑道:“是氣你騙我将假消息傳給皇兄,還是氣你幫着父親意圖奪取我劉家的江山?”

他心頭一梗,沒有吭聲。

她緩緩将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然後說道,“驸馬,我身上流着的,始終是大齊皇室的血,這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

他感覺自己手中一空,心也跟着變成一片空白。他望着她,說道:“對不起。”

看着他蒼白的臉,她剛剛硬起來的心又軟了下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剛剛才醒過來,坐久了費精氣,還是先躺回去吧。”說着便要去扶他。

他順勢将她的手握住:“公主,你別走!”

她微微一怔,随即搖頭澀笑,說道:“如今我還能走到哪裏去?好了,我們現在不說這事了。你也別費神胡思亂想了,早些養好身子才是正經事。”說罷便扶着他躺了下去。

她并沒有答應自己不走。司馬珩心裏一陣說不出的難受。罷了,以後再找機會勸她吧。

正在這時,司馬曜與萬睦前後腳進了帳來。

看見司馬珩雖然身子看起來還是很虛弱,但精氣神尚好,司馬曜極其滿意,當即重賞了萬睦和範元。

萬睦得了重賞,一時興奮,随口說道:“其實這回大公子能過了這關,昭平公主也出了不少力呢。”

聽到萬睦提起劉意映,司馬曜這才想起她還在這裏。之前為了司馬珩能過生死關,才将她留下,如今她在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了,也該處置她了。

想到這裏,他擡起眼,望着劉意映,冷着臉笑了笑:“昭平公主怎麽還在這裏?”

劉意映揚了揚眉,反問道:“丞相大人認為我應該去哪裏?”

司馬曜冷哼一聲,說道:“公主這幾日幫忙照顧阿珩辛苦了,臣一會兒便叫人為公主另外安排帳子歇息。”

“那便有勞丞相大人了。”劉意映冷聲應道。之前為了皇兄,她對司馬曜處處忍讓,如今既然撕破了臉,也就不必在虛以委蛇了。

“爹爹。”司馬珩突然出聲道,“可否将公主就安排在我旁邊的帳子裏。”他怕劉意映遠離自己的視線,會遭遇不測,只有将她留在自己身邊,他才放心。

司馬曜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你旁邊帳子是阿珏的。”

“爹爹不是要将阿珏送到娘那邊去嗎?”司馬珩說道,“他走了,這帳子不就空出來了嗎?”

其實司馬珏前兩日便被送走了,但司馬曜不想将劉意映留在司馬珩身邊,故而皺着眉頭沒有答應。

司馬珩看出司馬曜心中的猶豫,怕出變故,忙大聲叫道:“爹爹,你就讓公主住在我旁邊吧,我……”許是用力,扯到胸前的傷口,疼得他呻.吟了一聲。

劉意映一聽,趕緊上前叫道:“驸馬,你傷口還未愈合,別高聲說話。”

“丞相大人,公主住在大公子旁邊,也便于照顧大公子。”萬睦也打起圓場來。

想到司馬珩重傷未愈,司馬曜心底一軟,點頭應道:“那好吧,反正那帳子也空出來了,就先委屈昭平公主歇在阿珏的帳子吧。”

司馬珩面色一喜,說道:“多謝爹爹。”

司馬曜對着兒子溫柔地點了點頭:“你趕緊将傷養好。”說罷擡起頭,冷冷看了劉意映一眼,心想着日後有機會再解決她。

劉意映看出司馬曜的心思,心底一陣冷笑。看來,自己真的是想對了,這司馬曜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自己還要早做打算才是。

她又将臉轉過去望向司馬珩,看着他一臉蒼白地望着自己,眼眸中卻是萬般柔情。見此情形,劉意映心裏輕輕一扯。原打算他醒來便伺機離開的,可見他如今這般虛弱,如果自己悄然離開,也不知他受得住不。

想到這裏,她心頭一嘆。罷了,還是等他身子恢複得差不多再說吧,反正如今在他眼皮下面,司馬曜應該也不會動自己的。

正在這時,帳外有侍衛的聲音響起:“丞相大人,李姑娘來探望将軍。”

李姑娘?劉意映一愣。

這帳中還有個李姑娘?自己怎麽從未見過。

未等司馬珩說話,司馬曜便點頭應道:“請她進來吧。”

“是。”侍衛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很快,一個女子的聲音便在帳外響起:“阿珩,你可終于醒了!”

聽到李儀韻的聲音,劉意映眉頭一皺。她不想看見李儀韻與司馬珩在一起,遂低着身子對着司馬珩,說道:“驸馬,你先歇着,我去收拾一下帳子。”

“好。”司馬珩點了點頭,然後對着範元說道,“範元,你去把秋霜帶過來,叫她為公主收拾帳子。”

範元偷偷瞟了一眼司馬曜,見他并無反對之意,趕緊應道:“是。”便跟在劉意映身後向着帳外走去。

走到門邊,李儀韻正好掀起門簾,挺着大肚子笨拙地走了進來。她一進帳便看見劉意映在自己面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公主,我一來你就要走啊?”

看着李儀韻唇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想到她與司馬珩之間的種種傳說,劉意映突然覺得一股酸澀之意湧上心頭。她走到李儀韻身邊,輕聲說道:“李儀韻,你身為大齊貴妃,只身到外男帳中來,怕是不合禮儀吧?”

李儀韻盯着劉意映,面上卻是微笑不減:“在你皇兄棄我如蔽帚之時,我就已經不是什麽貴妃了。再說了,過兩月,這世上還有沒有大齊都兩說,又何來這大齊的貴妃?”說罷,也不再理劉意映,徑直向司馬珩的榻邊走去,溫柔地叫道,“阿珩,前幾日你昏迷未醒,他們不讓我來看你……”

聽到李儀韻那嬌得出水的聲音,又想到歸寧時自己在藏書室外聽到的兩人的談話,劉意映心頭一悶,咬着牙,上前一步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20時02分更新,大家記得準時來看啊!

第 44 章

待司馬曜等人出了帳,萬睦便開始動手為司馬珩治傷。

這第一緊要的,便是拔箭。別小看這拔箭之事,若是沒掌握好力度傷了內髒,或是止不住血,說不定傷者當即便會斷氣。不過,萬睦并非普通醫工,其醫術高超,因而也不怵這拔箭之事。他先用剪子,将剪頭齊着司馬珩胸前剪斷,然後讓範元扶住司馬珩,他再從司馬珩的後背握住箭柄,微微一用力便将箭身從司馬珩身體上抽了出來。随着箭身的離開,一股鮮血也從傷口中噴湧而出。

劉意映不敢看這場面,便閉着眼睛握住司馬珩的手。突然,她聽到司馬珩悶哼一聲,他原着握住自己的手一下便松了開來。她大驚,趕緊睜開眼來,只司馬珩雙目緊閉,歪倒在範元身上,臉上已然看不出一絲人色。她心中大駭,驚慌失措地大哭起來:“萬侍醫,你快看看驸馬呀!他不動了!”

被劉意映這一叫,萬睦心中不禁一慌。他趕緊伸出手,到司馬珩鼻下探了探,神色微微一松,然後又為他把了把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轉過臉對着劉意映說道:“公主莫慌,大公子還活着,他只是疼得暈過去了。”

萬睦原以為這麽說,會讓劉意映定下心來。沒想到劉意映聽完他的話,哭得更厲害了:“都疼暈過去了,那得有多疼啊!”

聞言,萬睦一怔,然後轉過臉,默默地拿出止血散、金創藥為司馬珩上了藥,又為他包紮好。忙完這一切,他這才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叫範元去向司馬曜報信兒。

司馬曜得了消息,立刻趕了過來。雖然萬睦說一切順利,但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信的兒子,他還是放心不下,對着萬睦問道:“萬扁鵲,阿珩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萬睦搖了搖頭,說道:“現在要說大公子沒事,還為時過早。接下來的這三天,對大公子來說才是真正過鬼門關。如果這三天他出現發熱之症,便是兇兆。不過,他發熱之後,在三天內能退下來,并且人也能清醒過來,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聽了萬睦的話,司馬曜的面色異常凝重。他走到司馬珩的床前,坐下來,手伸進被中,握住兒子的手,緩緩說道:“阿珩,爹爹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你有膽色獨自沖進狼群獵殺狼王,這點小事,又怎麽難得住你呢?答應爹爹,你要快點醒過來啊!”

劉意映見司馬曜說話時,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心疼和擔憂,她知道,此時的司馬曜不再是一手遮天的權臣,而只是一個擔心自己兒子安危的尋常父親。想到司馬珩身受重傷,生死未定,她也不禁悲從心來,剛收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司馬曜又是輕輕一嘆,用另一只手在司馬珩的頭上輕輕撫了撫,說道:“阿珩,爹爹的大業還未完成,還等着你出力呢。你不幫爹爹,還有誰能幫爹爹呢?”

聽到這裏,劉意映渾身一震。她知道,司馬曜口中的大業,便是奪取劉家的江山。司馬曜與司馬珩都是大齊的敵人,她卻身不由己地愛上了司馬珩,讓她看着他去死,她實在做不到,何況,他那一箭還是為了救她而受的。可是,讓她眼睜睜看着司馬氏奪取劉家的江山,她更做不到!劉意映,你終究該怎麽辦呢?

正在劉意映心思萬般糾結之機,有人來報,說是前方有軍情要向司馬曜禀報。司馬曜本想把人叫過來,突然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劉意映,他一怔,改了主意,對着來人說道:“将人帶到我帳中,我即刻就來。”

“是。”來人退了下去。

司馬曜将手放開,站起身,轉過身來,将手負在身後,緊緊盯着劉意映,面上皆是冷凝之色。如果之前在雒陽城中,司馬曜還給了劉意映保留幾分公主的尊嚴,對她以禮相待,如今的他,已完全将她當作階下之囚,眼中俱是防備與不屑。

看着司馬曜冷冷的目光,劉意映只覺得心底一寒。她擡起頭,回望着司馬曜,面上沒有半分膽怯之态。

這時,萬睦似乎感受到了其中暗暗洶湧的波濤,看了看司馬曜,又看了看劉意映,然後走到司馬曜身邊,輕聲說道:“丞相大人,最好還是讓公主暫時留在大公子身邊。讓她多陪大公子說說話,有助于大公子早些醒來。”

聽到萬睦的話,司馬曜微微一怔,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昭平公主就留下吧。”說罷轉過頭,對着範元說道,“範元,你好好看着昭平公主。”說罷也不再看劉意映,轉身出了帳。

見司馬曜終于離開,劉意映心底一松。她快步走到司馬珩身邊,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樣,心底疼痛萬分。她擡起頭,對着萬睦說道:“萬侍醫,他能撐得過去吧?”

萬睦一怔,說道:“能吧。”

聽出萬睦口中的猶豫,劉意映心一酸,便捂着嘴哭出聲來,哽咽道:“真要等三天才能知道嗎?”

“公主不必擔心,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萬睦安慰着她,“我這便去為大公子熬點防止發熱的藥,如果過了今晚大公子都未發熱,應該便不會發熱了。”

劉意映一聽,趕緊催促道:“那萬神醫,你趕緊去開藥吧,別耽擱了驸馬的病情。”

“好。”萬睦行了一禮,便往帳外走去。

此時,天已大亮。劉意映送了萬睦轉來,看着範元站着榻邊打着盹,便對着他叫了一聲:“範元。”

“啊!”聽到劉意映叫自己,範元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趕緊問道,“公主,你叫小人?”

“你也一夜未睡了,要不你回帳子去睡會兒吧。”劉意映說道,“我在這裏看着驸馬便行了。”

範元一聽,趕緊搖了搖頭,說道:“老爺讓我這裏看着……”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然後聲音低了下來,“看着大公子。”

聞言,劉意映一愣。司馬曜叫他看着的是自己呀,他是怕自己對司馬珩下毒手嗎?想到這裏,劉意映也不再與他多說,坐在榻邊,守着司馬珩,可心裏卻是千轉百回。

這司馬曜如此防備着自己,如今是看在司馬珩的面上,暫時放過自己,待司馬珩大好之後,他還會容得下自己這個劉家的女兒呆在他兒子身邊嗎?就算他答應過司馬珩不動自己,可他不會暗地對自己下手嗎?不管怎麽樣,自己不能在這裏久留,待司馬珩醒過來之後,自己便伺機逃走吧。

一想到自己這一走,與司馬珩也許便是生離死別,她轉回臉,無限眷戀地看了司馬珩一眼。如果說之前,她對司馬珩的感情還不能确定的話,如今,她完全明白了司馬珩對自己的情意了。她知道,他心中也是有自己的,不然,司馬曜也不會拿自己的命來刺激他。可在自己歸寧之日,明明聽到他對李儀韻說過,他對自己只是敷衍呀。難道他也像自己一般,做戲做得久了,也就成了真?那他對李儀韻還有情意嗎?

想到這裏,心底一股澀意難以抑制地湧了上來。她嘆了一口氣,既然注定不能與他在一起,也無謂再想太多,這幾日好好照顧他,待他過了這關再說。

半個時辰後,藥童送了藥過來。劉意映不敢怠慢,忙招呼範元将司馬珩扶起來,給他喂藥。由于司馬珩人還在昏迷,不能夠自己吞咽,劉意映只好用勺子舀了一點藥汁,然後用勺子撬開司馬珩的牙齒,慢慢進起去。又怕他嗆着,每次不能盛多了藥汁,只能一點一點的喂,費了好些功夫才把這碗藥喂下去。

見司馬珩喝了藥,劉意映的心微微定了下來,只盼望司馬珩能夠順利度過這三天,自己也好安心地離開。沒想到過了晌午不久,司馬珩卻真發起熱了,滿面通紅,手腳卻是冰涼。

劉意映吓得不知所措,忙叫範元将萬睦叫了過來。

萬睦來了後,為司馬珩號了脈,又察看了一番,面色十分不好看。

“萬侍醫,驸馬不會有事吧?”劉意映顫聲問道。

“回公主的話,大公子身子又燥又燙,四肢冰涼,情況不太妙啊。”萬睦嘆着氣。

“那怎麽辦?”聽到萬睦這麽說,劉意映都快要哭出聲來了。

“只能試試用溫水不停為他抹身退熱,最好能發一身汗,看能不能退熱。”萬睦說道。

劉意映一聽,趕緊叫人去打了溫水來,又叫範元為司馬珩解開衣裳,然後卷起袖子親自動手為司馬珩抹身。

晚些時候,萬睦又去熬了一碗發汗的藥來,劉意映又給司馬珩喂了藥。然後又開始為他抹身。因為正值隆冬,劉意映怕抹身的時候,會讓司馬珩着涼,将炭爐燒得極旺,用棉被蓋住司馬珩的身子,自己将手伸進被子為他抹身,一番折騰下來,司馬珩沒出汗,她卻渾身全是汗。這營中沒有女子衣裳給她換,她只好叫範元找了一身小兵的衣裳來換上,繼續為司馬珩抹身。

可到了晚上,司馬珩的身子還是滾燙。萬睦似乎已然束手無策,劉意映急得無法,只能不停地為司馬珩抹着身,心裏不住求着老天,希望老天能否保佑司馬珩度過這一關。

司馬曜來看過幾次,看見劉意映衣不解帶地照顧着司馬珩,似乎真的很擔心他,也就沒多說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劉意映的誠意感動了上天,還是這溫水抹身真有了效,到天亮的時候,司馬珩出了一身虛汗,熱終于退了。

萬睦來看過之後,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退熱了便是好事,只要不再反複發熱,應該便沒事了。”

劉意映聽他這般說,心頭一涼。看來,不能因為暫時退了熱就掉以輕心,這溫水還得繼續抹下去,以免反複。劉意映抹了抹汗,叫範元繼續打水。對劉意映來說,這一日做的事,似乎比自己以前那十八年做得都多。

第 43 章

看着那支箭從司馬珩的胸前穿過,箭頭上還沾着殷紅的鮮血,劉意映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下便軟了。看着他的身體晃了兩下,似乎要栽倒在地,她心一緊,便沖了上去,将他摟住,叫道:“你,你怎麽那麽傻。”

他轉過頭來,望着她,唇邊有鮮血沁了出來。

“公主,你,你別哭。”他艱難地說完話,便虛弱得再也發不出聲來了。

聽到他的話,她一怔,才發現自己臉上早已濡濕一片。

她顧不得許,拿出繡帕替他拭着唇邊的血漬,含淚說道:“你,你何要這麽做?”

此時,他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将他衣裳染紅,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張了張嘴,卻已說不出話來,只是将緊緊她的手握住,不再放開。

韓協看見司馬珩中了箭,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再管劉意映了,跳下馬,奔到司馬珩面前,叫道:“阿珩,你不要命了?你擋在她面前幹什麽?”

司馬珩輕輕喘着氣,沒有應他。

韓協急得要命,轉臉對着身後軍士吼道,“你們傻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将司馬将軍扶回營!”

聽到韓協的吼聲,軍士們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有人從街上搶了一輛馬車過來,然後衆人七手八腳将司馬珩扶到馬車上。

看着司馬珩一臉虛弱地被人扶着靠在馬車上,劉意映心裏疼得發酸。

韓協湊到司馬珩跟前,安慰道:“阿珩,你一定會沒事的。”

司馬珩看了韓協一眼,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擡起手,指了指車下的劉意映。

韓協怔了怔,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再殺她的。”

聞言,司馬珩似乎松了一口氣,身子便靠在韓協身上,眼睛仍然緊緊盯着劉意映。

韓協看了一眼正哭得稀裏嘩啦的劉意映,眉頭微微皺起。他轉過臉,對着車下的軍士高聲命令道:“把她們四個一起給我帶回營去!”

軍士們得令,把将劉意映等四人押了起來,跟在馬車後面一起回了營地。

司馬曜聽到司馬珩中箭的消失,大吃一驚。他慌忙跑到司馬珩的帳前,正看見韓協扶着他下馬車。此時,司馬珩面色如紙,鮮血已将他的衣衫染成鮮紅。

司馬曜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忙對着韓協問道:“阿協,阿珩怎麽會受傷的?”

聽到司馬曜的問話,韓協臉一白,頓了頓,才嗫嚅着雙唇說道:“我用箭射殺昭平公主的時候,阿珩沖上去,為她擋了一箭!”

“什麽?”司馬曜一聽,面色大為震驚,“他居然為了那個女人,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說罷他咬着牙,狠狠說道,“那個女人,果然留不得!”

司馬珩一聽,擡起頭來,望着司馬曜,艱難地發出聲音:“爹……不……不要!”

看着平日生龍活虎的兒子,如今變得如此虛弱,司馬曜心裏一疼。他沉着臉,望着韓協,問道:“昭平公主現在何處?”

韓協說道:“我叫人把她帶回營,關押起來了。”

“先醫治阿珩的傷,晚些時候再去處置那個女人!”說罷便與韓協一起,扶着司馬珩向着帳中走去。

随軍的侍醫,人稱活扁鵲的萬睦得到消息,趕緊過來為司馬珩診治。

萬睦查看了司馬珩的傷情後,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看起來,司馬珩的傷似乎有些棘手。

見此情形,司馬曜心頭一沉,問道:“萬扁鵲,阿珩的傷情到底如何?”

萬睦回過身,一臉凝重地說道:“回丞相大人,大公子此傷在胸口,極其兇險。小人一會兒先為大公子拔出箭,然後上藥。不過,能不能過得了這關,就看大公子的造化了。”

韓協聽見萬睦如此說,當即吓得心肝一顫。這一箭可是他射的啊,若司馬珩真挺不過去,自己還要何面目再見姑母、姑父啊。

想到這裏,他快步沖上前,一把抓住萬睦的手腕,大聲說道:“萬扁鵲,你可一定要救救阿珩啊,千萬不能讓他有事啊。”話一說完,他眼圈都紅了。

萬睦的手腕被韓協用力捏着,骨頭似乎都要被捏斷了。他咧着嘴大叫:“韓将軍,你別捏了。你若是把我的手捏傷了,可不能為大公子診治了。”

韓協一聽,連忙放開他的手,問道:“萬扁鵲,你的手沒事吧?”

萬睦揉了揉雙手,說道:“韓将軍放心,你不說,小人也會盡全力救治大公子的。”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不過,大公子能否挺過去,我的醫術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要看大公子自己的毅力和求生的**。”說罷萬睦走到司馬珩身邊,拿着剪子準備剪開他的衣裳,好為他治傷。

這時,司馬珩張開幹涸的雙唇,輕聲說着什麽。許是他實在沒力氣了,衆人只看見他嘴唇的開合,根本聽不到他說些什麽。

萬睦低下身去,湊到他唇邊,凝神聽了片刻,然後擡起頭來,對着司馬曜說道:“大公子口中叫的是公主。是不是讓公主過來一趟?”

司馬曜一怔,對着司馬珩問道:“你想她來這裏?”

司馬珩輕輕點了點頭。

司馬曜一怔,随即冷笑道:“你是怕我趁你治傷的時候殺了她?”

司馬珩身體微微一顫,盯着司馬曜不說話。

這時,萬睦看了司馬珩一眼,然後對着司馬曜躬身說道:“丞相大人,可否聽小人一言。”

“說。”司馬曜冷着臉說道。

萬睦擡起頭來,看着司馬曜,說道:“大公子現在這情形,很是危急,若是想他安然渡過,最好還是讓他安心一些。”

司馬曜一聽,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榻上已經虛弱到了極致的兒子,然後轉過臉對着韓協說道:“阿協,你去把昭平公主帶來!”

“是,姑父!”韓協得令,趕緊掀開簾子,身着關押劉意映的地方跑去。

此時,劉意映與秋霜被關在一個又髒又濕的帳篷裏,冷得刺骨,身子不住顫抖着。

李儀韻的叔父李明成是司馬曜的人,而且虎贲軍得以不費一兵一卒便進了雒陽城,全靠李明成為他們打開城門,因而,韓協安排了一個營帳為她。

當劉意映得知是李明成私開城門引狼入室之後,終于明白皇兄為何不顧李儀韻腹中胎兒,也要扔下她了。

可此時,劉意映心中卻擔心着司馬珩,她腦海中不停出現司馬珩躺靠在馬車上,蒼白的臉,血紅的衣裳。每一回想起,都覺得心驚膽寒。她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急得心裏像有火在燒似的,可她又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蜷在帳篷的角落裏,依偎着秋霜淌着眼淚。

突然,帳篷的簾子被人掀了起來,韓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帳篷前面。

看見韓協,秋霜吓了一跳。她想起先前韓協拿箭射劉意映之事,趕緊撲一來,将劉意映護在身後,對着韓協叫道:“你又想做甚?”

韓協沒理秋霜,走上前,對着劉意映說道:“昭平公主,阿珩此時命懸一線,你趕快去見見他!”

聽說司馬珩情況危急,劉意映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她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沖到韓協跟前,泣聲道:“韓将軍,他在哪裏,你快帶我去見他!”

“公主,快跟我來!”說罷,韓協轉身便出了帳篷。

劉意映不敢耽擱,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司馬珩的營帳前。韓協掀起簾子,回過身對着劉意映催促道:“公主,快些!”

劉意映小跑着上前,對着韓協點了點頭:“多謝韓将軍!”彎腰進了帳子。

帳中生了火。劉意映一進帳,便覺得一陣熱氣迎面撲來,可她的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司馬曜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見劉意映進了帳來,叫了一聲:“昭平公主。”

劉意映擡起頭,盯着司馬曜,怔了片刻。先前她心裏一直牽挂着司馬珩,未考慮太多,這時見到了司馬曜,她突然發覺自己如今的身份無比尴尬。

司馬曜是謀逆之首,卻又是自己的公爹。她是司馬珩的妻子,可也是大齊的公主。怎麽看,她與司馬氏如今都應該是水火不容才對。

正在劉意映心思糾結之機,突然,她聽到榻上的司馬珩輕輕呻.吟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她心一緊,家國情仇瞬間便被抛到一旁。她撲到他身邊,哽咽道:“驸馬,你怎麽樣了。”

司馬珩說不出話來,只沖她輕輕搖了搖頭,告訴她自己沒事,讓她不必擔心。

他身上的衣裳已經被剪開扔掉了,赤.裸的肌膚赫然插着一支利箭。看着他胸前的箭,劉意映只覺得自己的心肝都揪在了一起,難受得像要死去一般。她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些什麽,只能将頭埋在他肩上,嗚嗚哭了起來。

“萬扁鵲,事不宜遲,趕快替阿珩治傷吧。”司馬曜對着萬睦說道。

“好。”萬睦點了點頭,說道,“請丞相大人與韓将軍到帳外等候,讓範元留下幫忙便行了。”

“那昭平公主呢?”韓協問道,“也與我們一道出去?”

萬睦轉過臉,看着司馬珩緊緊抓着劉意映的手。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讓公主留下吧,也許對大公子的傷有益。”

司馬曜也看見了先前那一幕。他怔了怔,然後走到司馬珩身邊,傾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阿珩,你一定要撐住。你若撐不過去……”說到這裏,他看了劉意映一眼,狠狠說道,“我便讓昭平公主為你陪葬!你若是好好的,我答應你,再不動她!”

司馬珩眸色一深,眼睛轉過去望着劉意映,看見她正擡起淚眼,呆呆地望着司馬曜。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除夕了,大家新年快樂啊!

第 42 章

看着劉意映蒼白的臉,李儀韻突然放聲笑了起來:“昭平公主,你跑什麽呀?說不定這來的人就你的驸馬,你們夫妻正好團聚呢!”

劉意映咬着唇瞪了李儀韻一眼,然後又對着車外的袁侍衛說道:“那我們可否暫時躲藏一番?待追兵離開之後我們再想辦法離開!”

“公主,這法子恐怕行不通。”袁侍衛嘆了一口氣說道,“一來,這麽大的馬車不好藏,二來,我們人多,目标也大,容易被叛軍追蹤到。”

“那怎麽辦?”劉意映着急起來,“我們總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吧?”

袁侍衛略帶猶豫的聲音響起:“公主,小人有一計,也許能夠助公主暫時脫險,不知公主是否願意一試?”

劉意映一聽,一伸手便将車廂前的帷簾掀起,對着袁侍衛說道:“袁侍衛有何計策,快快說來!”她此時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要一絲逃生的希望,她都不想放棄。

“如今我們所有人都要全身而退,怕是有幾分困難。”袁侍衛望着劉意映,緩緩說道,“小人認為,不如公主便在這裏下車,然後找地方躲藏起來,我們兄弟再駕着車将叛軍引開。待叛軍離開之後,公主再伺機逃離雒陽。”

“不行!”劉意映一聽,當即拒絕道,“我怎能只顧自己活命,讓你們去犯險?”

“公主!你以為我們還能逃得掉嗎?”袁侍衛望着劉意映凄然一笑,說道,“身為皇家侍衛,我們深受皇恩,唯一的使命便是護得公主周全。袁某兄弟幾人,哪怕是因此今日命喪刀下,也毫無怨言。”

劉意映搖了搖頭,啞聲說道:“可要我看着你們為了我去死,我,我真的做不到。”說到這裏,眼中已經噙了淚。

“公主,你別再猶豫了。”袁侍衛苦苦勸說道,“就算你與我們一道,被叛軍捉住,我們仍然逃不過一死!我們的任務便是保護公主的周全,如果公主落入敵手,那我們的死還有何意義?如果用我們的命能夠換得公主順利逃脫,也算死得其所。”說到這裏,袁侍衛下跪行禮道,“求公主成全!”

其餘侍衛見狀,也跟着跪了下來,齊聲道:“求公主成全!”

劉意映擡起頭,看着車下跪着的人,已是淚流滿面。

“公主,你就成全我們吧!”袁侍衛擡起頭來,望着劉意映,面上一絲悲涼的笑容。

高平也在一旁幫腔道:“公主,你就應了他們吧。”說着他也抹着眼淚跪了下來。

劉意映顫着聲音說道:“好!我答應你們!你們先起來!”

“多謝公主!”袁侍衛松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說道,“事不宜遲,公主,你們就在這裏下車吧。這附近是一大片民居,巷子深,岔路多,便于你們躲藏。”

“好。”劉意映含淚點了點頭,“袁侍衛,你們也要,要保重啊!”

“我們會的。公主保重!”袁侍衛行了一禮。

“嗯。”劉意映擦幹眼淚,回過身招呼着秋霜和夏桑扶着李儀韻下車。

“我為何要跟着你逃?”李儀韻卻不願意下車,望着劉意映高聲質問道,“李家與司馬家為世交,就算抓住我,他們也不會為難我的。”

劉意映其實也不想管這李儀韻,可一想到她腹中有皇兄的孩兒,她便狠不下這心。她也不看李儀韻,對着秋霜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別耽擱了,快将貴妃扶下車。”

聽到劉意映的吩咐,秋霜也不顧李儀韻願意不願意,與夏桑扶着她便下了車來。

袁侍衛将劉意映等人送到巷口,拱了拱手,說道:“小人不能再護衛公主了,還望公主多加小心!小人祝公主早日到達定州與陛下相見。”

“袁侍衛,你們也要小心。”劉意映眼含眼淚,望着眼前的男子,“別跟他們硬拼,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

袁侍衛并未應她,只笑了笑,然後拱手說道:“公主保重!小人告辭!”說罷回過身,走到車前,招呼着馭夫駕起馬車辚辚走起。高平跳上車,仍然坐在馭夫的身邊,侍衛們依舊護衛在馬車周圍。除了馬車已空之外,外表看起來,一切從皇宮外出發時,并無兩樣。

看着袁侍衛一行人頗有幾分悲壯的神情,劉意映眼淚一下噴湧而出。她雙手合十舉在胸前,祈求老天保佑他們能夠平安。

看着馬車和人影漸漸走遠直至消失不見,而身後追蹤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劉意映這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努力将自己的心境放平靜。她知道,此時不是悲春傷秋之時,而是逃命的危急時刻。她擡起頭,看了看東方已經翻了魚肚白的天色,回過身說道:“秋霜,夏桑,快扶着貴妃躲進巷子裏。”說罷便向巷中走去。

秋霜與夏桑應了一聲,便扶着李儀韻跟了上來。

四人剛隐入巷中,一隊騎兵便出現在街頭,疾速馳來,向前方追去。

劉意映怕被他們發現,忙拉着李儀韻等人停下腳,趕緊躲在一堆柴垛後面。

李儀韻掙紮着探出頭,看見一隊騎兵正從巷口馳過,領頭的人正是韓協。她心中一喜,高聲叫道:“韓公子!我在這……”

劉意映不料李儀韻會如此,當即吓出一身冷汗。她慌忙用手将李儀韻的嘴捂了起來,不再讓她發現任何聲響,只希望馬蹄聲蓋住了李儀韻的聲音,不會被人發現。

透過柴垛中的小隙,劉意映看見韓協全部注意力皆在前方,沒有聽到這巷中的聲響,但他旁邊一個軍士似乎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停下馬,轉過臉往巷中望來。

劉意映見狀,将李儀韻的嘴捂得死死的,秋霜與夏桑将掙紮着的李儀韻制住,不讓她亂動。大家将身子緊緊貼在牆根,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看着那軍士終于轉過臉騎着馬向前而去,劉意映長長松了一口氣,但捂李儀韻嘴上的手卻不敢放開。

突然,一陣馬蹄聲在巷口響起。一個冷凝的男聲說道:“你真聽見有聲響?”

“回将軍,小人千真萬确聽到這巷中有女子的叫喊聲!”軍士回答道。

“你們前去看看!”韓協對着自己左右之人說道。

“是!”兩個軍士跳下馬,向着巷中走來。

天色已經發白,很容易視物,只要他們走過來,便能發現躲在柴垛後的劉意映等人。此時,劉意映緊張得渾身發抖。李儀韻身子雖然被秋霜與夏桑制住,動彈不得,但她不想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用力地伸出腳在柴垛上踢了一下。

劉意映轉過臉,驚愕地望着李儀韻。她想不明白,李儀韻為何要如此做。

聽到柴垛發出聲響,正在巷中巡查的兩個軍士對望一眼。突然,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長鞭,向柴垛用力一揮,只聽“啪”的一聲,柴垛應聲而倒,四個瑟瑟發抖的女子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劉意映轉過身,一臉的驚慌望着眼前之人。

趁着劉意映發愣之時,李儀韻一把推開她的手,對着韓協大叫道:“韓協,快救我!”

韓協一眼便看見了劉意映。他眼睛微微一眯,脫口叫道:“昭平公主!”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劉意映,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她運氣太差。

聽到韓協叫出自己的名字,劉意映身體微微一震。她擡起頭,呆呆地看着他。

“既然你撞到我刀下,便怪不得我韓協心狠手辣了!”韓協一臉冷凝地說道。說罷,韓協從肩上取下鐵弓,又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弓上弦,箭尖直指劉意映。

見此情形,劉意映呆呆地愣在原地,整個人都懵了。自己平日沒得罪過韓協呀,為何他要射殺自己?

看着韓協的箭指着四人所站的方向,李儀韻吓得尖聲大道:“韓協,你快把箭放下!你別殺我!我是李家儀韻呀!你認不出我了?”

韓協緊緊地盯着劉意映,口中叫道:“箭無眼!不要想枉死的,就站着別動!以免誤殺!”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白衣男子騎着紅馬出現在巷尾。他看見韓協舉箭對準劉意映,心中大駭,趕忙出聲阻止:“阿協!住手!”

韓協看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司馬珩,驚了一下。想到司馬曜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他狠了狠心,對着司馬珩大叫道:“阿珩,我知道你自己下不了手!這個惡人就讓我來當吧!今日我便幫你做個了斷!”

聽到韓協的話,劉意映渾身一顫。原來,是他叫韓協來殺自己。畢竟夫妻一場,他下不了手,所以便假手他人?看來,這半年來,他對自己的好,真的如皇兄所說,都是假的!他先騙走自己的心,到頭來還要奪走自己的命,更可悲的是,自己居然還愛着這個人。此時,劉意映萬念俱灰,恨不得立刻便死在韓協的箭下。

這時,李儀韻也看見了司馬珩,她沖着他大哭道:“阿珩,救我!”

阿珩?聽到李儀韻這麽叫着他,劉意映只覺得自己的心裏像被千萬蟻蟲在噬咬一般。是啊,原本他與李儀韻才是情投意合,娶自己不過是情勢所迫,如今自己就要死了,皇兄也不再是他們的障礙了,有情人也該成眷屬了。

想到這裏,她轉過臉,對冰冷的目光看着司馬珩,凄然一笑,說道:“司馬珩,你果然狠毒!”

聽到劉意映的話,司馬珩面色一僵。他知道,韓協說那番話,就是想讓她誤會。此時,他也顧不得指責韓協,慌忙對着劉意映說道:“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樣!一會兒我再向你解釋!”

“司馬珩,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解釋?”劉意映凄然道,“難道不是你故意設計騙我給皇兄傳了假消息,害得他慘敗?你明知道這消息是給我皇兄,如果皇兄真的懷疑我,我的下場會怎樣,你想過沒有?還是,你根本就想借皇兄的手除掉我!”說到這裏,她早已淚流滿面。

聽到劉意映的話,司馬珩覺得字字如刀直戳進自己的心窩。他趕緊解釋道:“公主,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想到那晚你不回來,如果那晚你回了公主府,我會帶你……”

看着司馬珩眼中流露出的傷痛之色,韓協心一緊。看來,姑父所說,句句不假,确實不能容許劉意映再留在司馬珩身邊了。

想到這裏,他趕緊出聲打斷司馬珩的話,說道:“阿珩,你別跟她廢話了”說到這裏,韓協面上一臉狠戾,“要怪就怪她自己為何要姓劉!讓她去陰曹地府找閻王理論去!”說罷再不給司馬珩說話的機會,搭在弦上的手一松,箭便離弦而去。

他閉上眼,聽着箭尖穿透風聲發出嗖嗖之聲,向着劉意映的胸前射去。

阿珩,別怪我!我也是為你好!

劉意映看着韓協松開手,箭尖直向自己射來,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聽到司馬珩驚聲叫道:“公主,快躲開!”

聽到他的喊聲,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想着司馬珩的利用與背叛,想着自己癡心錯付,她此時已然心如死灰,只想着死去便能逃避這一切。可她心裏還是害怕,害怕到了極點,索性便将眼睛閉了起來,只等着那箭入血肉的劇痛,然後,一切都解脫了。

“公主!”她聽到司馬珩的聲音在自己身旁響起,接着便聽見“撲”的一聲。

那是箭尖刺入血肉的聲音。

已經中箭了嗎?可為什麽沒有感覺到疼痛呢?

“阿珩!”

突然,李儀韻撕心裂肺地哭喊聲音劃破了清晨的長空。

劉意映一呆,茫然地睜開雙眼,便看見司馬珩擋在自己身前,一支箭,正從他的右胸上方貫穿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渣焉:驸馬,你不怕死嗎?

司馬珩:我不是你這文的男主嗎?

渣焉:是啊!

司馬珩:那不就行了,具體理由參見第三十九章的作者有話說。

渣焉:……

第 41 章

看着韓協掀開簾子出了帳,司馬曜閉上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心中說道,阿珩,別怪爹爹,爹爹也是為了你好。他怔了半晌,才轉過身來,又去看蜷縮在榻上的司馬珏。

司馬珏睜着眼睛,面上依然是一臉不安之色。

他對着兒子笑了笑,輕聲問道:“阿珏,夜這麽深了,你怎麽還不睡?”

司馬珏苦着一張小臉,說道:“爹爹,你這帳中來往人多,吵着阿珏睡不着。”

“爹爹先前不是怕你一人害怕,才讓你在爹爹帳中歇息嗎!”司馬曜摸了摸兒子的頭,“那爹爹為你另行安排一處營帳歇息。”

司馬珏點了點頭。

司馬曜便叫人在自己營帳後面騰了一處營帳出來,将司馬珏安置過去。

去了新營帳,司馬珏也不再吵鬧,自己躺在床上去。

司馬曜走上前來,為他把被子掖好,柔聲說道:“阿珏,你乖乖睡,爹爹就在前面,大哥也在你旁邊,有什麽事叫一聲便是。”

司馬珏擡起頭,用一雙亮汪汪的眼睛望着父親,問道:“大哥這時候也在帳中嗎?”

“是啊,你大哥剛回來,還在洗浴,一會兒他就宿在你旁邊的帳子裏。”司馬曜愛憐地撫了撫他的頭,“所以,阿珏不用害怕,爹爹和大哥都會保護你的。”

“嗯。”司馬珏點了點頭,“阿珏不怕了。”

“那爹爹出去了。”司馬曜記挂着前方的戰事,不敢久留。

“爹爹你也要早些歇息。”司馬珏說道。

“好。”司馬曜對着兒子笑了笑,然後起身往帳外走去。剛走到門邊,看見司馬珩掀簾走了進來。

司馬珩看見司馬曜,行了一禮,叫道:“爹爹。”

“阿珩,你來做甚?”司馬曜望着司馬珩,眉頭微皺,“我不是讓你早些歇息嗎?”

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兒子聽範元說阿珏在這裏,過來看看他。”

司馬曜說道:“你不累麽?這麽晚還過來。”

“我跟阿珏說兩句話便回去歇息了。”司馬珩應道。

正在這時,有人跑到帳前,向司馬曜禀報說廷尉夏陽靖前來求見。司馬曜頓了頓,然後轉眼對着司馬珩說道:“阿珩,你別與阿珏多說,自己也趕緊去歇息,便仗着年輕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兒子知道了。”司馬珩微笑着應道。

看司馬曜出了帳子,司馬珩這才松下來,走到司馬珏床邊,用手在他小小的鼻頭上輕輕一刮,笑道:“阿珏,還怕不怕?要不要大哥陪你睡?”

司馬珏聽到司馬曜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便一骨碌爬起來,拉着司馬珩的手臂,一臉急切地說道:“大哥,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對你說。”

司馬珩怕司馬珏着涼,将被子拉起來覆在他身上,又将他摟在懷裏,笑着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想與大哥同睡?”

“大哥,我說正事。”司馬珏一臉着急,“爹爹要殺公主嫂嫂。”

“什麽?”司馬珩一愣,随即一把拉住司馬珏的手,連聲問道,“阿珏,你說什麽?爹爹要殺誰?”

“公主嫂嫂!”司馬珏重複道,“爹爹要殺公主嫂嫂!”

司馬珩一聽,腦袋裏瞬間空白一片。爹爹要殺她,這是為何?怎麽說,她也算是爹爹的兒媳婦,他怎麽會要殺她?

他用雙手緊緊握着司馬珏的雙肩,顫聲問道:“阿珏,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先前在爹爹的帳中,聽爹爹跟協表哥說的。”司馬珏怯怯地說道,“我還聽見爹爹叫協表哥進城去找公主嫂嫂,發現她就立刻殺掉她。”

“你可知道爹爹為何要殺她?”司馬珩此時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開始哆嗦起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爹爹說,公主嫂嫂握着大哥的什麽命門,爹爹說要為你鏟除掉。”說到這裏,司馬珏擡起頭,天真地問道,“大哥,你有什麽命門為公主嫂嫂握住了?很重要嗎?”

“對大哥來說,很重要,是不可替代的。”司馬珩喃喃說道。

“那,那怎麽辦?”司馬珏問道。

司馬珩轉過臉,對着司馬珏問道:“阿珏,阿協走了有多久了?”

“有一柱香的功夫了。”司馬珏應道。

司馬珩一聽,“霍”的一聲站起身來,說道:“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說到這裏,他咬着牙說道,“韓協,你真的敢殺了她,我們這一回,真的連兄弟都做不成了!”說罷他丢下一臉呆滞的司馬珏,轉身便向帳外跑去。

範元正在帳外候着,看見司馬珩心急火燎地跑出門來,他急忙迎上前,問道:“公子,可是有事?”

“範元,将赤風給我牽來!”司馬珩一邊走,一邊吩咐道。

聞言,範元一愣:“公子這時候還要出去?”

司馬珩心中焦急不已,不想多說話,看範元半天不開竅,便對着他大聲吼道:“快去牽馬!”

範元見司馬珩發這麽大火,吓了一跳,趕緊說道:“小人這便去牽赤風來。”

司馬珩回屋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身上,沖出門來,範元已牽了赤風等在帳前。他從範元手中接過赤風說道:“若有人問,便說我進城去了。”

“公子,城中正在交戰,你還是将護甲穿上吧。”

司馬珩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多耽擱一刻,劉意映便多一刻危險。而他,絕不容易她有任何閃失。

話音一落,範元便看見他已經翻身上馬。只見他□□用力一夾,皮鞭往馬身上狠狠一抽。赤風吃痛長嘶一聲,便馱着他向營外奔去,快如閃電。

司馬曜聽見聲響,跑出帳來,只看見司馬珩的背影絕塵而去。

“阿珩這是要去哪裏?”他對着範元問道。

“公子沒說。”範元搖了搖頭,說道,“他只說他進城去了。”

聞言,司馬曜面上一怔。他心裏已經猜到司馬珩為何要回雒陽了。此時,他只希望韓協能夠搶在司馬珩之前找到劉意映,将所有的一切做個了斷。

雖然虎贲軍已經攻入雒陽城,但雒陽城裏并未出現大騷亂。司馬曜掌握朝政多年,朝中官員多是與他一派,此時自是不用驚慌。老百姓也都關門閉戶躲在家中,靜觀事變。因而,逃亡的人除了皇族近親之外,便是少數與司馬曜結過怨的官員,一路上,行人并不多。

韓協帶着一隊輕騎兵穿過雒陽城中,很快便到了皇宮前。虎贲軍的先鋒已經占領了皇宮,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宮人被聚集在乾元殿前的廣場中,等候發落。

韓協并未下馬,長驅直入進入皇宮,直接到了乾元殿外的廣場。負責看守廣場的許校尉看見他,忙迎上前,行禮道:“韓将軍!”

韓協跳下馬,問道:“許校尉,皇帝呢?”

“回将軍的話,皇帝已逃往定州。”許校尉應道。

早料到劉祯不會那麽容易束手就擒,因而對沒有捉住他,韓協倒也不意外。他又問道:“昭平公主可是與皇帝一道離開了?”

如果劉意映離開了,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司馬珩身邊,也就不用自己動手殺她了。不管怎麽樣,劉意映也是司馬珩的妻子,再加之司馬珩對她又有情,能不由自己下手殺她最好。

許校尉聽到韓協問起昭平公主,搖了搖頭,說道:“屬下只聽說皇帝帶着太後,皇後和淑妃一起離開的。至于昭平公主是否與皇帝一道,屬下不知。”

韓協一怔,問道:“那宮中可有人知道昭平公主的去向?”

“屬下猜人去問問。”許校尉應道。

這時,站在韓、許二人旁邊的一個小宮女突然怯怯地問道:“韓将軍,可是驸馬叫你來尋公主的?”

韓協一聽,轉過臉來,對着那宮女說道:“你上前來說話。”

宮女一聽,緩緩走到韓協跟前,對着他行了一禮,叫道:“奴婢乃海棠殿宮女紫蘭,見過韓将軍。”

韓協問道:“你可知道昭平公主的下落?”

那宮女猶豫了片刻,說道:“還請韓将軍先告之奴婢,你可是受驸馬之托來尋公主的?”

韓協微微一頓,應道:“正是驸馬讓我替他來尋公主的。”

劉意映只是公主,是否捉拿到她,對江山社稷并無影響,因而聽到韓協如此說,紫蘭也不疑有他,當即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驸馬不會丢下公主的。”

“那公主如今到底在哪裏?”韓協不動聲色地問道。

“韓将軍,陛下準備出宮之時,公主不在海棠殿裏,陛下等不及,便先離開了,讓公主随後去定州找他。”紫蘭對着韓協說道,“陛下離開之後,我和秋霜姐姐便分頭在宮中尋找公主。再後來,秋霜姐姐托人給我帶了話來,說她已經找到公主了,她們先行出宮,讓我自己出宮逃命。”

“哦。”韓協眼睛微眯,瞅着紫蘭,又問道,“不知公主走了多久了?”

“應該剛離開不久。”紫蘭說道,“我聽說秋霜姐姐找到公主後,便立刻趕往宮門準備出宮逃宮,剛到宮門便被虎贲軍的人攔了回來。這樣看來,應該是公主剛剛才離開,虎贲軍的人便進了宮來。算起來,公主應該還沒走遠,驸馬如果這時去追公主,應該能追得到。”

“那你可知公主往哪裏去了?”韓協對着秋霜露了個微笑,盡量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和善一些,“我好告訴驸馬,讓他去尋公主。”

“我知道。”紫蘭點了點頭,“公主這時候應該趕往開陽門,西出雒陽前往定州與陛下彙合。”

“好。”韓協拱了拱手,“多謝紫蘭姑娘。”說完韓協便準備騎馬前往開陽門追殺劉意映。

“不用謝我。”紫蘭抹了抹眼淚,“請韓将軍告訴驸馬,公主心裏是有驸馬的,求驸馬好好待公主!”

韓協剛騎上馬,聽到紫蘭的話,他身形微微一頓,說道:“此話我會轉達給驸馬的。”說罷,他轉過臉,對着許校尉說道,“許校尉,這些宮人若是不願意繼續留在宮中的,你發些盤纏讓他們返鄉。若願意留下繼續在宮中當差的,妥善安置他們。”

許校尉應道:“屬下遵命!”

被扣在廣場上的宮人聽到韓協的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不禁相擁喜極而泣。

韓協拉着缰繩調轉馬頭,立刻向宮外馳去。

此時,一輛雙轅烏篷馬車正緩緩向開陽門駛去。因為李儀韻有了身子,劉意映便讓她坐在有軟墊的靠座上,自己與秋霜擠在一旁的硬座上。

自上了車來,李儀韻便閉着眼睛,将頭靠在夏桑肩頭,自始至終不看劉意映一眼,也不與她說話。

劉意映此時也不想與她計較太多,便閉着眼睛養起神來。可是一閉上眼,心緒更是雜亂不堪。這短短一日,便是山河變色,國祚幾傾。難道,大齊的氣數真是将盡了嗎?司馬家真的要對劉家斬盡殺絕嗎?想到這裏,她唇邊抹上幾許凄涼。就這麽死了也好,至少不會再夾在皇兄與司馬珩之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時,遠遠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似是有一隊人馬正向着這邊趕來。

聽到響動,劉意映“倏”地一下睜開眼來。一擡頭,看見李儀韻也睜開雙眼,怔怔地看着自己。

馬車停了下來。

很快袁侍衛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公主,叛軍好像追過來了。”

聞言,劉意映的心一緊:“那我們趕緊出城呀!”

袁侍衛的聲音有幾分悲涼:“公主,我們恐怕來不及出城了!他們是輕騎,而我們是馬車,我們跑不過他們的。聽這馬蹄聲,來者恐有數十人,而我們只有十人,一會兒若是短刀相接,以肉相搏,我們必不是他們的對手。”

聽了袁侍衛的話,劉意映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難道這一次,自己真的逃不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過年比較忙,在加上手裏沒有存稿,所以更新時間不固定。不過作者有強迫症,喜歡看見那一排小紅花,所以,每天十二點前都會更新的。我有時間盡量多存稿,等我存了稿,還是固定原來的時間更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