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隐藏的求死之心

我一直都知道須彌山上有着結界,一直都知道那些結界是白衍設下的,卻從不知道那些結界之外還有陣法,層層結界之外立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個陣法,于是在我将柳玄終于帶到記憶中的須彌山下的時候,卻被那一環扣一環,陣中有陣,陣連陣,環環相扣的陣法組擋在了須彌山外。

現在我才知道這須彌山為何知道的人那麽多,卻一直都沒有人找到過的原因,那是因為即便找到了也沒人能夠進得去。

柳玄在連破了兩陣之後,嘴角挂着血絲,腳步踉跄的回到我的身邊,臉色也不怎麽好看,就這麽看着我,半晌才說:“這裏憑你我根本進不去,不若先回青丘,再做打算!”

焦急的看着盡在咫尺的須彌山,就在我看到護山大陣完全沒有荒廢的時候,心裏滿滿的都是迫不及待,看着那陣法之後的仙罩,我的第一感覺就是白衍沒死,他只是回來了,回了須彌山重新過上了他自我囚禁的無盡歲月。

手臂被人輕輕的推了一下,我恍惚的回神,看着站在一旁狼狽不堪的柳玄,欣喜的立刻抓着他将要收回的右手,歡喜雀躍的說道:“白衍也許沒有死,他也許只是回來了,我一定要進去,我一定要親口問一問白衍,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柳玄的臉色更加黑了幾分,并沒立刻将手扯開,而是就這麽站在那裏,許久,應該是過了許久,我才聽他繼續說道:“白…,灼…,白衍真的死了!你就不要再執着了!”

我疑惑的看着柳玄,忽然又覺得柳玄是故意這樣說的,于是主動松開手,連連後退,眼神在柳玄身後的須彌山和柳玄之間掃視幾次,最終我還是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闖進去,哪怕是死,也一定要見到白衍。

柳玄一直注視着我的舉動,所有就在我闖進陣法的時候,他也立刻跟着闖了進來,這陣法中仿佛所有東西都是活的,可我卻并沒有感覺到危險,我那個精準無比的直覺這一次竟然失靈了,直到柳玄一把将我撲到,一道雷光直接劈在他的後背。

柳玄惱怒的将我扳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孩子咬牙切齒,我被柳玄的樣子吓得一愣,于是就聽見他惱怒異常的吼道:“白灼,你這是要自尋死路嗎?”

整個人呆了一下,我擡頭茫然的看向面前的柳玄,心裏這才突然明白,為何明知白衍死了,我還能這麽開心的活着,原來…,原來這都是假象,其實心底的我曾無數次想過去陪白衍,可我又不敢,我怕白衍知道我的心思,即便是死了也不願見我,我怕我的階品不夠,即便是死了也見不到白衍。

柳玄帶着我在陣法中左突右沖,不一會就被我贅累得有些氣喘,回頭看我的時候,臉上已是滿是怒氣,我心底默默的嘆了一聲:“柳玄不要生氣,其實被雷劈死也挺好的!起碼我不用再假裝開心,起碼我還有些機會去見到白衍那個混蛋!”

“你從未受過雷劫,這樣做是要找死!”柳玄幾乎是吼出這麽一句,我有些恍惚,轉頭看向柳玄,沒來由的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再次被柳玄抓住手,這一次他像是已經清醒過來,帶着我連忙用了術法,再出現的時候,竟然又回到了那個處在青丘的山洞。

一進山洞,柳玄就氣急敗壞的将我扔在地上,再次問了一句:“你可是真的想着去死?”

再次一愣,我低頭不敢去看柳玄,總覺得在柳玄面前,我不敢讓自己太憂傷,畢竟他曾經瘋了一樣的尋了我四千年,無論是因為什麽,他都一定十分在意我的生死,或許是愛,或許只是将我當作妹子。

“白衍那家夥死的時候,将你放到我懷中的時候,就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即便你承了他三分之一的法力,可依然只是神女的階品,從未受過雷劫的錘煉,若是不幸遇到天雷讓我無論如何保你周全!”

心裏再次痛了一下,卻又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絲恨意,這樣的怨恨是對白衍的,我恨他為什麽為我做了這一切,卻又将我踢出了他的生活,嘴上苦澀一笑,我踉跄的走到床鋪邊坐下,看着地面,木然的說了一句:“是不是覺得我不識好歹,是不是覺得白衍為我做了那麽多,我卻不知道感恩,很… ,很不識擡舉?”

柳玄這一次沒有接話,我低頭看着地面,并不知道他此時是怎麽想的,只看見他那雙青色的靴子動了動,像是在猶豫,後來終于轉了方向就這麽走了。

四肢無路的癱倒在床鋪上,淚竟又再次流了下來,惱怒的擡袖拭去,我讨厭白衍,卻更讨厭這樣的自己,只知道哭,一點用都沒有!

這一次我徹底失去了強裝的勇氣,在山洞了痛痛快快的哭了三天,最後嗓子啞了,可我卻沒有覺得絲毫輕松,慢慢的沒有力氣哭了,我就轉為低泣,恍恍惚惚的生活竟也輕松許多,只是那兩個小狐貍有些礙眼,總是站在山洞口監視我,有時還會不停的打轉,像是在着急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個半失蹤的柳玄終于回來了,身後帶着失蹤更久的白靜。

白靜見我的時候,整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站在原地不敢動,好像我長得有多恐怖一樣。

柳玄看了一眼白靜,之後再次掃了我一眼,眼睛哭的腫脹,連帶着看東西都有些模糊,總覺得柳玄看白靜那一眼有些深意,可看不清楚那些細節,自然也無從揣度這兩人的心思。

我看見白靜點了點頭,随後猶豫了一下,幾步走到面前看着我,思量了半晌說:“我還是叫你衍後娘娘吧!畢竟這是狐祖神君的要求,柳玄…,柳玄将你的情況跟我說了,我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要同你說一說,不然若是你出了什麽意外,到時候狐祖聖君若是知道了,必定會遷怒整個青丘!”

我恍惚的看了一眼白靜,滿身抗拒的想要阻止白靜的話,因為白靜的每一句話都會讓我知道更多關于白衍的事情,就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的不識好歹。

“我不要聽,不要聽,什麽都不想聽!”揮舞着手臂,我想要讓這些人都離開,都離開,就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也不可以嗎?

可他們卻并不想這樣,總是找機會讓我難堪,一遍又一遍,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一個卑劣的小醜。

白靜卻并沒有如我所願的離開,而是幾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給了我一巴掌,淚水斷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恍惚着看向一旁柳玄,我終于意識到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我是否想聽,那繼續這樣掙紮還有什麽意思。

坐在原地看向白靜,我只覺得白靜那張靈巧的櫻桃小口,今日看來就像是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将我吞噬。

慌亂的連連後退,我只想着離白靜遠一些,再遠一些,卻不想還沒來得及走遠,白靜就已經開口了。

“聖後娘娘一定不知道狐祖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知道我們九尾白狐一族乃是天狐,雖然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能夠幻化人形,法力更是要比尋常的仙族更加精純,可到底是天道無常,我們九尾白狐一族向來子孫稀薄,可命卻也比旁的仙族要頑強許多!”

我迷茫的看着白靜,還以為她會立刻将白衍為我做的,而我并不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卻不想她竟沒頭沒腦的說起這些來,遲疑着我漸漸冷靜下來,等待着白靜講話說完。

白靜頓了頓,像是在思量什麽,片刻之後她才繼續說道:“白靜覺得,狐祖這次應劫之前所作得一切像是都安排好了,以狐祖的性格來說,絕不會甘心赴死,應該是有些把握的,祖父猜測狐祖這麽長時間還沒有回來,只怕是轉世歷劫去了,只是狐祖的階品法力實在太高,只怕要歷劫百世才能元神歸位!”

白靜頓了頓看了一眼周圍,最後更是揮袖讓若雲還有若雪全數退下,就連站在一旁的柳玄她也看了一眼,咬咬牙沒有将柳玄也趕出去,我心裏一緊,疑惑着白靜為何要這樣做。

白靜咬唇說道:“狐祖做事從來都是十分的周詳,想來那個青丘的禁忌狐祖也不曾告訴過衍後娘娘,這件事普天之下絕不會超過五人知曉,娘娘聽後也絕不可向外人提及,不然就會引起九州四海的一次浩劫。”

我咽了咽口水,想着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白衍的下落,這次是要告訴我白衍沒死和他現在的位置。

白靜再次壓低了聲音說道:“狐祖身上有一件寶物,一件絕世的寶物,那便是女娲之心!”

呆愣愣的看着白靜,我不知道這個女娲之心究竟有什麽用處,只是心裏沒來由的跳了一下,恍惚的看向柳玄,卻不想柳玄整個人已經驚呆在原地,像是聽到了什麽驚世奇聞一樣。

“當初女娲娘娘補天之時,已經算到她的仙體也會随之泯滅,可女娲娘娘也演算到她的心将會在數萬年之後再次助天地躲過一劫,所以在應劫羽化之後,将心留了下來,這心正是由狐祖保存,甚至還為了這件事,狐祖将自己封印在女娲娘娘的行宮之內,等待着那個滅世浩劫來臨之時。”

心裏一抽,我擡頭看向白靜,猛地想起我被白衍禁锢沉睡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頭再次一緊,我慌亂的抓住白靜的手臂問道:“那女娲之心可能從天雷劫中保住仙人的性命?”

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不等白靜回答,立刻接着問道:“那個女娲之心?那顆心是否被封印在白衍的體內?”

眼眶裏蓄了淚,看不清白靜的表情,只覺得白靜的手臂僵了一下,後來她的聲音竟也變得有些顫抖,轉而狠狠抓着我的手臂問道:“衍後是怎麽知道的?”

突然想笑,沒有回答白靜的問題,而是再次癱倒在床上,眼前一幕又一幕的都是那個混蛋的臉,還有那一句“若是我将孩子還給你,讓你将他生下來,你就忘記一切生生世世守在我身邊!”

原來他那樣的舉動是要保住小狐貍,可他又為什麽一定要将孩子取走,命都沒有了,他又怎麽将孩子還給我。

耳邊再次傳來白靜絮絮叨叨的聲音:“祖父還說了,他感知到狐祖并沒有真正的羽化,至少還能感知到他的元神依舊飄蕩在六界五行之中,這是九尾白狐一族源自血脈的感應,所以才允許我将青丘最大的秘密告訴你!”

擡頭恍惚的看着白靜,一切好像都開始漸漸明朗,可又忍不住怨恨起白衍來,我知道這樣有些小肚雞腸,可又覺得自己這樣怨恨白衍是理所應當,畢竟那個混蛋什麽都不告訴我,什麽都不說我誤解他也是正常。

可此時已經知道白衍沒死,只怕是在哪裏歷劫,聽白靜的話,好像還要歷個百世之劫,我怎麽還能坐得住,感覺身體大好的站起身來,我拭去不争氣的眼淚,說道:“好!這次換我去找他!這次換我來保護他!不過那家夥要是沒有正當的理由,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第 45 章 他最後的安排

山洞外的陽光十分柔和,雖然還是有些刺眼,不過略微适應之後,入眼的卻是一大片碧池,湖水在陽光像泛着銀光,周圍的草木更是綠油油的生機勃勃得很,被那銀光刺的再次側頭避過,卻不想竟看到了山洞外站着的兩個小丫頭,唯一皺眉,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細細一看,還真是若雲和若雪這兩只小狐貍。

擡手覆上額頭,感覺整個人有些眩暈,于是再次投看向山洞外唯一的一片陰涼,卻不想那陰涼裏竟也有人,一張石桌,六個石凳,而那石凳上還做了人,一個白衣服的女人,确切的說是一個丫頭,呃,竟然是白靜。

感覺自己有些糊塗,我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山洞,又轉頭看看柳玄,在撓頭看看白靜,還沒想通這是什麽情況,白靜那丫頭卻剛好擡頭看見了我。

那丫頭臉上像是瞬間開出一朵花來,猛地站起身子,歡快的向我跑來,可就在距離我十步距離的時候,她卻瞬間停住了。

尴尬的張着雙臂,我還以為白靜會直接撲進我懷裏,卻不想那丫頭的臉瞬間又變得滿是哀愁,呃,表情轉換的有些快,我略略有些跟不上。

只見白靜那丫頭一張漂亮的臉蛋像是被誰打了一拳,五官幾乎皺在一起,可這妮子長得實在太漂亮,就算這樣的表情看着依然是賞心悅目的。

小丫頭扭扭捏捏的站在那裏,那樣子就像是大姑娘頭一次見夫家,即心花怒放又要裝作婉約矜持,沒把握好分寸就成了便秘的樣子,讓我看得忍不住想笑。

嘴角才剛剛翹起,還沒來得及出言調侃,那丫頭就給了我一個大棒子:“娘娘果然厲害,都當寡婦了,還能笑得出來!”

天上是不是悄悄下了一擊悶雷,不然為什麽我瞬間就外焦裏嫩了。

呃,寡婦?這從何而來?

轉頭看向柳玄,下意識的感覺,那家夥一定知道些什麽,可他卻一直沒有告訴我,該不會,該不會又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吧。

白靜那丫頭下意識的捂了嘴,滿臉都是不小心又說錯話的表情,我轉頭看向柳玄,冷冷的說了一句:“柳玄,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現在還來得及,不然…!”

我發覺再次見到柳玄之後,我的膽子大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跟蚩黎對我說的那些話有關。

雖然不能回應,可在知道柳玄對我的心意之後,膽子莫名其妙的就大了,這若是放到以前,我可從來不敢明目張膽的威脅柳玄。

柳玄的臉色變了變,看樣子也沒有生氣,而是站起身來恭敬的站在石桌前,向我拱手行了一個君臣禮,我突然感覺今天怕是要變天了,這一個一個是要作什麽妖啊!

“娘娘,你且先坐下,柳玄正要将這一切告訴你!”

我耳朵一熱,聽着柳玄叫我這一聲娘娘,身上差一點沒直接起疹子,總覺得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眨眨眼睛,我脖子一梗,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坐了。

白靜那丫頭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好像剛才闖的禍已經有人替她頂了一樣,我心裏更是忍不住有些發毛,該不會在我昏睡的這幾天,又發生什麽了吧!

這一次我猜錯了,事情是發生了一些,卻不是我昏睡的這幾天發生的,而是我在蟠桃園興致勃勃睡覺的時候發生的。

柳玄看了我一眼,雖然恭謹的樣子做的十足,卻還是在白靜坐在我面前之後,自己也坐了下來,也不解釋直接插入正題。

烏眸微挑灼灼的看我一眼,随後又滿是苦澀的一笑,柳玄這才開口說道:“千年之前,狐祖白衍應劫之前,曾匆匆趕到天庭,面見玉帝,一句話就将我從天牢中救了出來!”

我點點頭,這件事就算柳玄不說,我也早就猜到,更何況這件事也就白衍能夠做到,可總覺得柳玄說的太過籠統,有些事情故意漏掉了。

疑惑的打量着柳玄,想要找些頭緒。不過柳玄是一個極聰明的人,無論是神情還是手上的動作都極其自然,根本看不出絲毫破綻。可今日柳玄注定要倒黴,一切都做得十分完美卻扛不住旁邊有個嘴上沒有把門的九尾白狐。

話音未落,白靜已經興奮的站起身來,擡起右腳踏在石凳上,十分豪氣的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我知道,我知道狐祖怎麽說的!”

我驚愕的看着白靜那雙繡蓮花紋嵌金絲邊的羊皮軟靴,再看看白靜這豪邁的站相,突然開始同情那個有些倔強的狐帝,呵呵,這丫頭究竟是怎麽教出來的,不會是到那凡間的土匪窩裏混過幾年吧。

來不及繼續感嘆,白靜那丫頭講話從來都是十分迅速,只見她咧嘴一笑說:“那日我更好跟着爺爺去天庭,跟玉帝解釋狐祖突然出現的原因,卻不想剛好遇見狐祖去見玉帝,于是我就将這些話全聽來了,既然柳玄都打算告訴你了,那還不如由我來說!”

我看見柳玄的臉色白了白,一直溫文爾雅的臉上竟也冒出三兩根青筋,心底暗笑白靜的好本事,卻也不再胡思亂想,看向白靜。

“沒有反對,那就是同意了!”

像是害怕柳玄會反對一樣,幾乎是眨眼之間,白靜就已經将這件事板上釘釘,開口說道:“你猜狐祖為什麽去天庭見玉帝?”

嘆了一口氣,我倒忘了白靜這習慣了,無奈的敷衍一句:“為救柳玄!”

白靜一雙眼睛眨呀眨,活像天上的星星,我以為自己回答對了,畢竟結果不是就坐在我身旁嗎。

卻不想那丫頭十分神秘的搖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只是順便,狐帝那可是有正事要做!”

幾句話就勾起了我旺盛的好奇心,雖然也知道我十有八九會是這個八卦的主人,可即便如此那被勾起來的好奇心還是一遍一遍的直沖腦門。

剛想開口說些求饒的話,讓白靜那丫頭別再賣關子,柳玄卻突然站了起來,眼睛在我和白靜身上好一陣流連,呃,一聲不吭的走了。

白靜那丫頭估計上輩子是啞巴,只要能讓她說些小道消息,估計也就青丘的狐帝來了才有用,所以柳玄的離開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個小丫頭,眼珠都沒轉一下依舊一臉滿足的繼續說道。

“狐祖是去玉帝哪裏讨人情去了!玉帝可欠了狐祖一個大大的人情,所以這次狐祖去見玉帝是要将這人情用了。當時狐祖是拿着一張圖像,要求玉帝昭告九州四海,說畫像上的人是他的妻子,也就是狐祖白衍的妻子,即便他應劫了,他的妻子也是要承接他的位分的,即便不想那也是青丘的帝後,依舊不能任人欺辱!”

我突然有些不想聽了,其實已經猜到這是白衍去給自己安排後事了,而那畫像上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會是須彌山上的白姝。

手臂撐着石臺,一陣冰涼欺上掌心,我低頭想要起身,卻不想白靜那丫頭竟看透了我的心思,着急的說道:“狐祖對娘娘那樣好,難道你就不感動嗎?”

臉上像是擠出了一絲笑意,我沒有回答白靜,畢竟她并不知道須彌山上的一切,會這樣理解也是常理,可我卻卑鄙的不想解釋,就當作是這樣也好。

“我是親耳聽到狐祖想玉帝說‘這是本君的娘子,修為低了些,原以為我會長長久久的護着她,所以也沒有敦促她好好修煉,卻不想天理無常,再過兩日就是我的應劫之日,待我身死之後,還望玉帝幫我好好照看內子,還有內子有一兄長此時正被囚禁在天庭的天牢之中,此次本君想将他帶回青丘,畢竟內子的兄長多少也算是青丘的人,囚在天牢實在不算妥當,不如就交由青丘,讓青丘的帝君帶走可好!”

低頭沒有立即起身,我還是忍不住有些感激,原來白衍是這樣霸氣十足的将柳玄要回來的,那以後柳玄也在不用顧忌天庭的禮法了是嗎?

沒有将這個問題問出口,因為白靜緊接着又說了一句:“我親耳聽見狐祖對玉帝最後說了一句‘還有內子白灼調皮的緊,日後她若是也闖進蟠桃園,還望玉帝網開一面,畢竟一個桃花妖估計對蟠桃也不會有太多的興趣,即便忍不住嘗上一兩個,也就當作是本君這數萬年來為她積攢的可好?”

我驚愕的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靜,想着白衍說、白衍說那人叫白灼?是個桃花妖?卻不想一擡頭看見的竟是滿臉緋紅的白靜,喉嚨一噎,問題自然沒有問出口,我卻對白靜這個樣子十分疑惑。

白靜獨自扭捏了半晌,也不知道就究竟在想啥,猛地低頭看向我,眼睛裏滿是星星的 看着我,問了一句:“狐祖對娘娘好的實在沒話說,我當時就在想若是以後也遇到這麽一個人,就算我爺爺打死我,我也要嫁給他!”

周身的力氣好像瞬間消失了,眼睛從白靜緋紅的臉頰上緩緩移開,看向不遠處的密林,卻覺得那密林稠密得射不進一絲光亮讓我有些透不過氣,擡頭看向天空,卻又看見潔白的雲朵甚是逍遙的追逐嬉戲,擾人的緊,後來不得不将頭再次低下,看向已經節節泛白的手指,我問了一句:“他真的是這樣說的?”

嘴角癢癢的竟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心底卻像是被誰壓了一塊巨石,悶悶的卻并不想要知道答案了,就當是這樣不好嗎?

白靜的聲音開始慢慢變得飄渺,我就這樣坐在石凳上笑了,極力壓制着自己想要歡呼的沖動,最後竟壓出了許多的淚,本就不打算去恨白衍的我,此時卻又忍不住回想起白衍第一次給我做糕點時的情景。

“柳玄的手可巧了,總是變着花樣的給我做糕點!我又想吃了!”心裏暗自竊喜,我想要的只不過是為難一下那個白衍,原因是他在昨天好像有事,沒有出來陪我玩。

白衍擡眸看了我一眼,好像看透了我的把戲一樣,卻什麽都沒有說,而是蹙起眉頭問了一句:“想吃什麽,我試着做做!”

啊?還有這好事?剛想舉手歡呼,卻不想白衍有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只可惜我并只會做桂花糕,你可願吃?”

感覺被人耍了,剛想發火,卻不想那家夥竟有加了一句:“我會努力練習,若是做的難吃,你且先忍着,我多練習幾次總會學會的!”

我笑了,擡頭看着白衍依舊一本正經的臉,其實我喜歡的就是白衍這一本正經的說話做事,可無論是一件事還是一句話,卻都讓你覺得甜在心頭,突然感覺白衍是有毒的,而我已經上瘾了。

起身踉跄的向着山洞走去,此時的我只想睡覺,也許只有在夢裏才能再見到那個混蛋,我想要問問他,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他愛的究竟是不是我?

因為這件事我又在山洞裏睡了三天,這一次卻沒有夢見白衍,就連須彌山上的一切都沒有夢到,恍惚坐起身子的時候,我猛地想起那須彌山上的白姝,白衍已經死了,那她一定知道些什麽,睡了一千年,是時候該去見一見她,問清楚親年前的一切了!

第 44 章 柳玄說白衍死了

白衍的禁锢讓我深深的陷入沉睡,卻不想這沉睡竟一睡就睡了一千年我不知道白衍究竟想要幹什麽,可沒有死,無論是妖還是人,終歸是要醒過來的,恍惚的睜開眼睛我看見一個昏暗的穹頂,高低不平,不時有尖銳的巨石伸出來,呃,看着很是驚悚,看着樣子應該是一處山洞。

下意識的伸手覆上小腹,這才發覺小腹中此時已在沒有了那孩子的半分氣息,緊咬下唇這一次我沒讓自己流淚,只是即便口中已滿是血腥味,眼眶裏的東西卻仍舊不願回去。

憤恨的坐起身子,我用盡全力的痛哭,哭得幾乎力竭,卻被一雙溫柔的手臂攬住,後來是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我下意識的以為是白衍,掄起雙臂不顧後果的将拳頭一下接一下拍打在那人的後背上,卻聽見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丫頭,你終于行啦!身上可有哪裏不舒服?”

手臂猛地停住,我擦去臉上的淚水,看向那個将我抱緊懷中的人,竟然是…,竟然是柳玄。

周身的恨意突然就沒了,我坐在十分柔軟的床鋪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柳玄。

從柳玄的眼眸中我看到自己此時凄慘的樣子,滿臉是淚,哭花的妝容就像是一只小花貓,就這麽驚愕的張着嘴巴,呃,樣子傻得可以。

柳玄抿嘴一笑,伸出食指彎曲着拭去我眼角的淚水,最後更像是哄孩子一樣的捏了捏我的臉頰,說:“從沒想過,我竟還能再見到你,丫頭,這幾千年你的進步不小嘛!”

被他這樣子逗得哭笑不得,擡起袖子在臉上胡亂一擦,左手卻不自覺的覆上已經空了的小腹,猛地想起那個白衍,我看向柳玄,脫口而出:“白衍,白衍呢?我要殺了他!”

柳玄的臉色變了變,像是在猶豫什麽,最後卻站起了身子,樣子更像是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向着山洞一處十分光亮的地方走去,猜想着那裏應該是這個山洞的洞口。

“柳玄,你若是不說,今後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其實很卑鄙,明明知道柳玄很在意我的喜怒,所以我才會一而再再二三的威脅柳玄,對于白衍我卻沒有這麽做過,因為我的喜怒對他毫無意義。

果然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柳玄無奈的直接折了回來,就那麽站在昏暗的山洞裏,遠遠的看着我,那樣子就像是有頭困獸,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低頭再說不出任何傷害柳玄的話。

看柳玄無奈的将手背到身後,低頭像是略作思量,他這才開口說道:“丫頭,算了吧!有些人只是生命中的過客,既然錯過了,就忘了吧!”

疑惑的看着柳玄,我不相信柳玄會知道我與白衍之間的事情,所以他這樣說,一開始我并不生氣。

可細細一想,卻覺得不對,柳玄能夠出現在這裏必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中白衍出手的成分要居多一些,我甚至想到柳玄多少知道了我與白衍之間的事情,這樣說是因為他想向白衍報恩。

猛地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後挪了一下身子,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醞釀,心裏悶的難受,擡手指着柳玄,我聽見自己說:“是白衍将你救出來的?”

我低着頭沒有去看柳玄,自然不知道柳玄在聽到我這句話時的反應,我只是隐約聽見柳玄連走幾步,腳步遲疑着拖在地上緩緩走近,那一雙青色的靴子也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再次低頭不想看見這個将我出賣的柳玄,卻不想那人并不識相,絲毫看不出我的厭惡。

“桃夭!你…,是不是覺得、覺得我這樣說是為了白衍?還是說,你覺得我為了讨好白衍會不顧及你的心情!”

柳玄的話裏有些埋怨,更摻雜了一絲委屈,我猛地回過神來,想着我為什麽會這樣想,柳玄又豈會因為一個人情,出賣我!

“我要白衍的命,我要他死!”牙根咬得咯吱作響,我緊緊的抓着身下的被褥,恨不得白衍就站在我面前,而我立刻就能殺了他。

柳玄再次快步走到我面前,我看見他眼中竟然有淚,一時有些迷茫,心底的憤恨也在這片刻的恍惚中,為之一滞,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擡頭看着柳玄,我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我!

“你真的要殺了他?還是說,你只是想要見他!”

心底應該是有一股惱恨的,咬着唇我這次竟沒有着急反駁柳玄,而是瞪着他,想要讓他知道,我已經生氣了。

“呵,已經不必了,難道你一直不知道?洪荒時期的尊神在身歸混沌的時候,都會天生異象,白衍已經死了,你今生再也無法殺他了!”

視線突然一落,我看到柳玄的青色靴子上沾了一些泥土,腦中滿是混沌,似乎剛才聽見柳玄說白衍怎麽了。

究竟是怎麽了,我卻又記不清了,猛地坐回床榻,我努力回想着,究竟是我沒有記清,還是柳玄低沉的聲音沒有說清,可此時卻都已混在一起,再也無法辨識了。

突然眼睛裏澀澀的,不知道又怎麽了,總覺得有些東西在那一刻丢了,仿佛再也回不來了,漸漸的我想起來,柳玄說了什麽,擡頭看向柳玄,我笑了一下,說:“不就是不讓我去報仇嗎!我知道他厲害,我又不會去找死,用…,用得着…,用得着這樣騙我!”

說道後來我好像哭了,可為什麽會哭?白衍死了,我的仇也不用報了,不是應該普天同慶,好好慶祝一番的嗎,可為何我竟趴在柳玄的懷裏哭了,哭得就像是那凡間的稚子,淩亂的毫無章法。

柳玄好像也被我感染了,眼角濕濕的,想要嘲笑他一下,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會哭,可擡頭看見柳玄眼底的落寞時,竟說不出口了,總覺得他的淚,和我有關,卻與我哭得事情無關。

“丫頭,告訴我,你可曾愛過他?”

在我終于止住哭聲,推開他的懷抱安靜呆坐的時候,他卻聲音低啞的問了我這麽一句,讓我剛剛平複的心再次翻騰起來。

擡眼望他,只覺得眼角都開始發澀,眼皮都有些麻木,擡得有些吃力,看見柳玄的時候,也沒能看見他的眼睛,因為他此時正在看地上的石頭,仿佛那石頭是什麽寶物一樣。

下意識的不想回答,關于白衍的事,我想柳玄不會騙我,就算是騙我,柳玄也不會說這麽低劣的謊言。

不想回答柳玄的問題,是因我并不是曾經愛過,而是直至此刻,我依然愛他。

愛他明明板正着一張臉,卻每每在我突然靠近時,含羞帶怯般微紅的臉頰,還有那無法掩藏的慌亂神情。

愛他總是在轉身後,就立刻顯得挺拔卻偏偏更加孤寂的背影。

愛他,彎起烏黑眸子,眼底閃閃發亮的與我一同卷起袖子,按照我的要求認真給我做點心時的專注。

愛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尊神,卻每每在我耍賴時半開玩笑,掙紮着滿臉羞怯的叫我娘子,最後卻又偷偷淺笑時傻傻的樣子、像個孩子。

愛他…,後來一想,我是怎麽愛上他的呢?難道真的是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嗎?那我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那絕美的皮象?

柳玄的頭低得更低了,似乎是恨不得蹲下身子好好研究那塊石頭,我猶豫着想要轉移話題,于是開口說道:“那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一定不是什麽寶貝!”

我有沒有說過,柳玄這個土地公有些死腦筋,唉,确實是死腦筋,只不過記性很好!

他擡頭有些詫異的看我,卻依舊苦笑,笑得很難看,說:“你還是這樣,轉移話題的技術,都過了五千年了,都沒有長進!”

呃,被發現了,好吧!

好像每一次都會被柳玄發現,這已經沒什麽稀奇的了,于是撓撓頭,我小聲說道:“大抵是愛過吧!”

總覺得這件事跟柳玄說,有些太不地道,畢竟後來那蚩黎跟我說過,柳玄他愛我,我卻很不知羞恥的跟柳玄說我愛白衍,恩,恐怕會有炫耀的嫌疑,會遭雷劈吧。

以前總想着找到柳玄,離開白衍,跟柳玄在一起生活會多麽快樂,多麽快樂,仿佛回到那十幾年的時光一樣。

現在一切都成真了,卻又變得不一樣了,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磨人,我在那個山洞裏窩了整整兩日,終于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既然老天已經懲罰了他,而我也就不用那麽費力的恨他了,既然恨不了那就嘗試忘記吧。

轉頭看向一旁的柳玄,我總覺得柳玄像是瞬間蒼老了,想要開口詢問一下,卻總覺得這件事由我來做十分不好,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卻最終沒有開口,擡頭看着柳玄踉跄着緩緩走出山洞,呃,有些無奈的撓頭,實在想不透柳玄這是怎麽了?

有沒有說過我是一個很馬虎的人,呃,神女!幸虧是借了白衍的血淚承了仙胎,不然就連那些凡物修仙必須要經歷的第一次雷劫,只怕我都扛不過

總之我迷糊的做任何事情都不甚認真,沒有認真的修煉過,更沒有認真的做過魔王,要知道魔王總歸是要做一兩件壞事,那才對得起身份,而我做過的最壞的壞事,将麒麟山上搞得天翻地覆,呃,好像還歪打正着的湊成了幾對怨侶,于是麒麟山上越發的雞飛狗跳了。

所以就算是愛,我好像也沒有認真愛過,不然白衍那樣對待我,我一定要刨根問底的追究一番,而那時的我卻只想着逃走,只想遠離這一切。好像一生都沒有認真過,所以本來就不拿手的恨人,我也做得很不認真。

想通這一切之後,我好好的将自己收拾一番,想要走出這個洞穴,看看洞穴之外的地方,若有可能我想要看看白衍的屍骨在哪,(不知道神仙死得只剩下骨頭時,是不是這麽叫!)若是有的話,就尋一處好的地方,将他安葬,以後等我也活不下去的時候,也好有一個歸宿。

還未走出山洞,就被一種熟悉的香氣纏繞上了,于是忍不住食指大動,腳步也十分不聽使喚的走了出去,山洞外此時是白日,于是眼睛十分不舒服的眯了起來,等我終于将眼睛睜開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卻讓我呆在原地許久。

第 43 章 那只七尾白狐

擡頭看向白衍,入眼的卻是他身後大片大片的櫻花,滿滿的霸占了所有的枝桠,大片大片的花瓣紛紛随風落下,那樣的美是桃花從沒有過的灑脫。

心口像是被什麽堵着一樣,耳畔是白衍的聲聲詢問,那些話說的很慢,似乎還帶了幾分顫音,我恍惚的低頭卻偏巧撞進白衍的烏眸,那眸子依舊是記憶中的明亮與深沉,可所此時我竟沒有了往日的心動。

耳畔有風刮過,我迷茫的看着白衍,心卻在此時劇烈的動了動,激動萬分的緊走幾步,抓着白衍的手,生怕白衍會臨時改變主意,連連問了三遍:“白衍,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會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是嗎?你,你不會再奪走我的孩子了是嗎?”

白衍低頭,卻并沒有直接回到我的問題,而是再次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執着的問道:“我若是讓你将孩子生下來,你真的能忘記所有,生生世世守在我身邊,是嗎?”

我連連點頭,害怕白衍看不見,最後更是帶着整個身子不住的點頭,一遍又一遍的說:“是,是!我說道做到!”

卻不想白衍卻在此時又變了一個樣子,冷着一張臉接着說道:“你定要記住今日答應我的!”

天空忽然在此時電閃雷鳴,火紅的雲霞瞬間籠罩天際,四周的風更是瞬間變得暴虐起來,吹的四周的一切都随風呼嘯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連我身後的木門也瞬間被風卷起,消失在天際。

白衍的臉色再次變了變,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天際,将我用力攬進懷中,我在肆虐的風聲中隐約聽到一個聲音:“記得你答應我的!我将孩子還給你,讓你将他生下的時候,你就必須忘了一切,生生世世守在我身邊!”

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再次被白衍施了定身咒,只是這一次我的頭卻還可以勉強移動,眼睜睜的看着白衍将我打橫抱起走進屋子,放在那張我睡了将近一年的床上。

我擡眼看向白衍,小腹處竟猛地一痛,低頭去看的時候,竟看見白衍将手伸向我的小腹,手掌上仙氣彌漫。即便白衍沒有說,我卻也已經猜到他這是要将我肚子裏的孩子拿走。

“白衍,不要,這也是你的孩子,這也是你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不要!”搖晃着唯一可以移動的頭,我哭喊着,尖叫着,只是這一切卻依舊在進行着。

“你記住,若是你傷害他半分,你若是傷害他半分…,我…,我…!”淚水滑過流進耳窩,我可悲的發現,我竟沒有半分立場用來威脅白衍,狠狠的咬着舌尖,猛然間氣血上湧,一口血就這樣直直的噴了出來,卻不想這樣的意外竟真的讓白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白灼!白灼,看着我,看着我!你若真的那樣恨我,就該好好活着!我會将孩子還給你的!我保證,總有一天我會将孩子還給你的!”白衍再次将我攬進懷中,我此時已經恨得血紅了一雙眼睛,看着白衍一上一下的喉結,猛地意識到若是白衍死了,那這一切就能真的結束了!

腦海中瞬間被這個念頭侵蝕,我猛地擡頭,一口咬向白衍的喉嚨,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不想力道用得有些偏差,竟一口咬在了白衍的脖頸上,滿口的血腥味更加濃郁了,我竟還可笑的想起了那個被我咬斷一根手指的老鸨,一陣荒唐的笑意就這樣湧上心頭。

白衍被我這樣咬着,竟也不掙紮,就那樣讷讷的任憑我将他的脖頸咬得血肉模糊,恍惚間我聽到他說:“這樣看重這個孩子,可是因為他也是我的孩子?”

我那時正一門心思的要将白衍咬死,哪裏還有心思去聽他這低低的呢喃,只記得後來我竟真的咬下白衍的一塊血肉,而我的孩子還是被白衍取走了。

只記得那個小狐貍還是原先的樣子,只不過這十幾天的時間,竟長大了一些,細細看來除了兩條長長的尾巴之外,竟還有一條小小的尾巴,像是剛剛長出來的。

被白衍取出體外的時候,他驚恐的睜着一雙還沒有完全睜開的小眼睛,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就那樣亂瞪着,我甚至隐約聽見他無助的一遍又一遍的叫我:“娘親、救我!娘親,救我!”

我恍惚的感覺自己伸出了雙手,将那個雪白的小狐貍抱進了懷裏,可他卻又在瞬間之後消失了,我用盡全力只叫了一聲:“不要!白衍…,我恨你!”

房頂忽然被一陣天雷劈散,我咬牙不斷的咒罵着,想要天雷直接劈到白衍的頭上,只有這樣我心底的恨,才能稍稍的減弱一些,可等我看了一眼天空,在轉頭看向白衍的時候,我竟看見他将手伸進自己胸口,将一顆跳躍的心就這麽取了出來,而我那只小狐貍竟然就在此時變成了一個光點迅速進入了那顆心髒。

我幡然醒悟,原來他要的只是我的孩子,他要的自始至終都是我的孩子,原來從一開始他要的就只是我的孩子。

又是眼淚,我讨厭自己的眼淚,那眼淚不能讓白衍有絲毫的憐惜,甚至就連愧疚不曾有過,卻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弱小的可憐,卑微的可憐。

就在雷電交織,風雨大作的時候,在沒有任何留戀的我昏過去了,想要昏迷到天荒地老,想要随着那孩子一起死去,那樣我也許就不用去恨白衍了,恨對我來說太沉重,只怕我依舊做不來。

恍惚中有人在一邊一邊的為我擦拭眼淚,溫潤的觸感讓我并不覺得抵觸,只是每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個聲音,一遍一遍不住的在我耳邊低喃:“等我,記得你答應我的,一定要等我,我會拼盡所有回到你身邊,将你生生世世鎖在身邊,為我多生幾個孩子!”

那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是我從沒有聽過的深情,恍惚間想要好好聽一聽,即便明知道這只是夢一場,能夠一直沉溺在其中也不錯。

唇間好像被一個冰涼的東西輕輕撬開,一個溫潤的東西被人強硬的塞了進來,塞進了我的口中,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卻不想那個東西才一入口就立刻化作一汪清泉直抵我的胸口,似乎有一股熱流運轉周身,好似是誰将法力煉成丹藥喂給我一樣。

“還有一天,明日便是我的天劫,就這麽看着你也不錯,你好像從沒有如今日這般安穩過,讓我能安心的對着你說說話,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是白衍的聲音,這是白衍的聲音,這怎麽可能是白衍的聲音,他從未這般說過話,尤其是對我。

“你應該知道,那三百年裏我曾不止一次想要将你的神識抹去,因為你身上有我的血氣,所以不能将你送出須彌山,可留下你,又絕對是一個禍患,我那時每日都從你的身邊路過,後來竟成了習慣!白灼,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你起名字嗎?”

那股暖流流入喉間,仿佛寒冬裏的一口熱水,仿佛周身的骨節都開始舒展,周身都覺得舒爽不已,耳邊的聲音仿若細流,緩緩流過心頭,我忍不住好奇,究竟是為何。

“說出來也許會很可笑,其實我知道,對你我什麽都給不了,可我依舊想要讓你記住我,于是我就想以我之姓冠你之名,那樣即便我以後與你再無交集,每次有人叫你的名字,你是不是都會想起我!”

忍不住有些心酸,凡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才會有所夢,原來我就連做夢都這麽卑微,不住的在為白衍找理由。

手指被人輕輕扯動,忽然一個溫熱的東西包裹,我忍不住想要着開眼睛,想要看看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在發生的。

“我是不是很可笑?每一次好像都是在折磨自己,而你,卻又越走越遠,好像怎麽抓都抓不住!這是不是自作自受?”

有什麽東西滑過臉頰,濕濕的帶着些溫度,我忍不住疑惑,難道是我做夢的時候哭了?只是這哭得人是夢境裏的我,還是在做夢的我,亦或是那個一直在喃喃自語的人。

突然有細微的笑聲,聲音微弱的根本聽不真切,好像有人在自嘲,可細細聽來卻又像是風聲,即便努力仍聽不真切。

“白灼,雖然我做了所有能夠做的事情,可我依然沒有把握,我不敢告訴你一切,我怕…,若我不能活下來,讓你恨我其實也不錯!唉!該怎麽對你才好!”

突然感覺周身的氣血翻騰,好似法力已經脫離禁制,只是我依然不敢睜開眼睛,我怕一切真的只是夢,卻又忍不住害怕這一切并不是夢,無法取舍之後,我只能繼續裝昏。

一記響雷再次突然降臨大地,震得整張床都微微顫動,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卻不想手心裏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生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眼皮似有千斤重卻仍舊睜不開。

忽然聽見一個人悶哼,這聲音我熟悉,我十分熟悉,就在淩寒死的那一天,就在那一天被我一番言語刺激之後,白衍也是這麽一記悶哼,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再回想一切,不想在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于是真的就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很亮,亮得我既不睜不開眼睛,可當我看清屋子裏的一切的時候,卻又下意識的覺得這應該就是夢吧!

一記天雷由天際劃破長空直直射進屋子,而就在我不遠處,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就被那記天雷擊中,那妖嬈晃動的雪白狐尾是那樣的吸引眼球,細細數來居然有七根之多,可我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為什麽只有七根?不應該是九根的嗎?

猛地坐起身子,我瘋了一樣的爬下床,想要将白衍從天雷中扯出來,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的身體裏還有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小狐貍,他不能死,我不住的告訴自己,不住的慢慢向着那只白狐靠近,可真的是因為那只小狐貍,還是因為他就是白衍,我不想在這個時間問自己,我只知道白衍不能死,他欠我一個解釋。

那只雪白的白狐僵硬的低下頭,那眼中的神色是不舍,還是悲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後一眼是他轉身,最後的一幕是他揮手将我再次禁锢,阖上的眼睛留下的只有那周身泛着金光的只有七條尾巴的白狐躍上天際。

第 42 章 原來是自投羅網

四周的氣流因為我的怒氣開始翻騰,道路兩旁的古樹更是因為這強大的氣流,開始不住的搖擺,樹葉紛紛離開枝頭,飄向遠處。

淩逸凡回頭看見是我,臉上竟閃現出一絲驚喜,我對于這奇怪的表情,也沒有多做留意,畢竟此時我的心神已經全部集中在了那個玄袍男子的身上。

果然就如同我料想的那般,玄袍男子顯然也記得我的樣貌,猛然看見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腳步淩亂的倉皇後退,還未站穩便慌亂的揮手對着周圍的黑衣人喊道:“那個女人只是會些妖法,大家不要害怕!一起上!主子說了,任務完成之後每人賞賜千兩黃金!”

夜斛在我就要出手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以殺了他,可你要知道,他并不是那個要治這小子于死地的人,他身後的人不死,這次不成功就還會有下次!”

靈臺瞬間清明,我知道夜斛的話很有道理,可心底的恨意卻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若不是他殺了淩寒,我也不會與白衍鬧得那樣僵,若不是這些人,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找到今日這般無法轉桓!

指甲刺的掌心微微一痛,我看向夜斛終是咬牙點頭,算是同意了夜斛的想法,可還不等我與夜斛開口商議,那些被金子蒙蔽了心智的黑衣人,就已經開始悍不畏死的沖了過來。

擡手臂揮出一股氣流将最前面的黑衣人打翻,卻不想後面的黑衣人竟沒有絲毫的猶豫,依舊是滿眼血紅的向着我與夜斛沖來,泛着冷光的長劍即便是在日光底下,卻依舊讓人感覺冷的徹骨。

看着那些黑衣人,我忍不住眉頭皺起想起白衍曾送給我的一把法器,那是一管玉簫,傳說那玉是五彩石凝結後彙集而成的玉,上天入地至此一管。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沒有留給我絲毫猶豫的機會,玉簫剛剛祭出,一道劍光就迎面劈來,我下意識的将玉簫在胸前一揮,那玉簫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一道光芒過後,玉簫不翼而飛,留在掌心的卻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

修行這件事雖然我幹的次數不多,呃,說實話用的心更少,可即便如此十幾年的與白衍嬉笑打鬧倒也練得十分靈活,身手自然要比眼前的這些黑衣人靈活許多,再加上手中的寶劍果然是一個絕世神。

那些黑衣人的兵器只要與之接觸,都會立刻斷成兩節,而我也在幾次忍讓之後,再沒有什麽理智,刺向兵器的劍刃也開始向着那些黑衣人的胸口而去,也就是幾息之間,黑衣人就被我刺死十幾個,唯一還站着的就只剩下那個玄色官袍的男子。

淩逸凡就那樣呆呆的坐在馬背上,看着我将那些黑衣人個個斬殺,臉上的表情我沒有心思去看,可就在我打算收手,将那個玄袍男子拿下,他去突然跳下馬來,一臉發神經的向我跑來。

我看着淩逸凡臉上不合時宜的笑容,心裏猛地發虛,想着這孩子該不會是被吓傻了吧,不知所措的回頭看了一眼夜斛,卻不想夜斛的表情更奇怪,似乎是在擔憂,可隐隐夾雜着一絲惱意。

這是什麽情況,我忍不住後退,指着那個想要拔腿就跑的玄袍男子失聲叫道:“哪裏逃!淩逸凡他就是你的殺父仇人!”

那孩子被我一聲呼喝驚了一跳,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也看到那個轉身就跑的玄袍男子,遲疑着回頭又看了我一眼,我着急的想要跳腳,再次喊道:“快抓着他,問問他身後的主子究竟是誰,不然他還會危害你的家人!”

就在我喊出家人的時候,那小子終于動了 ,卻是肩膀一抖恨恨的轉身追去。

悄悄的松了一口氣,我有些疑惑為什麽自己要将那小子支開,可等我再回頭的時候,卻覺得剛才的決定十分明智。

回頭看向夜斛的時候,只覺得他正站在暴風驟雨之間,身後的烏雲看得我心驚肉跳,更是莫名一陣恐懼,而夜斛就那樣站在原地,擡頭看天,表情也是凝重的很。

突然間狂風大作,像是要将天地間所有的東西都吹走一般,而夜斛終于在此時轉頭看向我,眼底的擔憂讓我心裏為之一跳。

“快走!這是天雷!”一聲驚呼時候,我感覺自己被人拉着快速的向前行進着,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意外,所以我思索了許久才終于弄清楚剛才是什麽情況。

再次回頭看向那些身穿黑衣的刺客,我這才猛地驚醒,茫然的看着手中已經恢複原樣的玉簫,再次擡頭看天的時候,看到的竟然是滾滾雷雲,一股天劫降臨的壓迫感壓得我幾乎動彈不得。

夜斛像是瘋了一樣的帶着我狂奔,甚至已經忘了使用瞬移之術,可那天雷卻像是鎖定了我一樣,無論我們跑到那裏,頭頂上都依舊是烏黑一片,看來今日這劫數是在劫難逃了。

“你快走,這天雷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受了,應該就沒事了!”想要掙脫夜斛的手掌,畢竟這樣跑怎麽可能躲開天上的天雷,若是夜斛這麽拉着我一直跑,倒時候就怕他也會被雷劈。

掙脫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我有些郁悶,幹脆停下腳步,不再繼續前行,這才終于将夜斛那家夥逼得停了下來。

“沒事的,不就是殺了幾個凡人嗎,挨幾道雷應該死不了!”口中這樣說着,心底卻突然萌生出一個念想,想着若是就這麽被雷劈死了,白衍會不會為我感到傷心!

夜斛像是終于被我惹怒,一張滿是怒意的臉就這麽猛地回過頭來,看着我,像是發怒一般的說道:“我他媽的就是傻!明知道你心裏已經有人,明知道無論我做什麽都不會有結果,明知道柳玄那小子也喜歡你,我他媽的還是…!”

我猛地睜開夜斛的手,有些話夜斛不說其實我也已經多少感覺到一些,所以就在掙脫夜斛牽制的那一瞬間,立刻施了法術消失在夜斛的面前,他的話雖然我沒有聽完,不過他的心我已經知道了,正因為知道了,所以我才更加無法面對。

閃身回到我的歸處,麒麟山,從蟠桃園離開之後,我就已經決定将這裏當作我與小狐貍的葬身之處,既然無法忤逆白衍,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白衍将孩子從我體內取走的那一刻,自殺陪着孩子一起走。

看着有些蒼涼的被柳玄稱作樹洞的房子,我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

屋子裏很暗,厚厚的灰塵掩蓋了一切,好似這裏原本就沒有人一樣,好似這裏原本就該是這般荒涼一樣。

揮手将不小心揚起來的灰塵揮散,等我終于适應屋子裏的灰暗,能夠看清屋子裏一切的時候,我卻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屋子裏有人,有一個男人,有一個神情狼狽的男人,一個神情狼狽不堪,穿着一身白衣的,對我來說卻熟悉無比的男人,白衍。

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轉身就逃,可此時在逃那裏可能,就在我一屁股坐在上的時候,白衍 已經揮袖将我的身體定住,多麽可笑的一幕,好似我這根本就是在自投羅網一般。

擡頭看着白衍步步逼近,我想要問一問他,為何會在這裏的等我,是一開始就就知道,還是巧合。

白衍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竟然沒有帶起一絲塵土,就在我以為他會直接動手的時候,他卻彎腰将我抱起,将我抱在緊貼他胸口的位置,被迫聽着他沉重的心跳聲,我的心卻突然麻木了,想着這樣也好。

白衍就這麽将我抱出屋子,并沒有立即将我放下,景致如回憶般飛速流逝,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卻是我一直以來念念不忘的情景,那個我與白衍住了整整一年的小院。

白衍低頭看了我一眼,此時的神情竟然是我從未見到過了,嘴角綴着淺淺的笑,好似心情不錯,可就是這樣的表情然我的心像是被蟄了一下,隐隐的痛。

“該辦得事情,都辦完了吧!他那一劫本就與你有關,讓你去幫他渡了,以後你可不準在說什麽!”這句話像是再聊家常,卻讓我莫名脊背一陣發涼,猛地擡頭看向白衍,這才發覺,不知何時我竟然能動了。

既然身上的禁制已被解開,我立刻跳下白衍的懷抱,舉步連連後退,勉強拉開與白衍之間的距離,這時卻也沒有再存逃走的心思,心裏突然萌生了一個不一樣的心思。

若是保不住孩子,我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任何留戀的地方了,相信柳玄沒有了我的拖累用不了多久就能忘記,最後走上他光明的升仙之路,那個無論是叫淩寒還是淩逸凡的孩子應該也可以一生平順了,淩倩兒與那趙笙今生應該也會喜樂安康,似乎我在意的人都不再讓讓人擔心了,于是轉念一想,這樣一再被白衍欺辱,我卻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活着委實窩囊。

“這個孩子就不能留下嗎,你不是也曾說過,要我給你生孩子嗎?這就算是第一個為什麽就不可以?”

看着白衍嘴角的笑,漸漸淡去,我再次覺得自己可笑,生得可笑,承了白衍一滴淚一滴血的恩情而生,愛得一樣可笑,睜開眼就愛上了第一個看到的人,那時為何不是旁人,也許我就不會這麽痛苦,活得可笑,一再被抛棄,一再被羞辱,一再被人嫌棄,終于找到歸宿,卻又一再被人剝奪,是啊,我就是這麽可笑吧!就連懷孕都這麽可笑,被孩子的父親嫌棄。

白衍的神情多了一絲猶豫,後又多了一絲堅決,我再次不耐一笑,看來一切就這樣了,再無我掙紮的可能了。

“白衍,你記住,你若是将這孩子拿走!我便立刻去死,別以為你能阻止我,要知道我若想死,有的是辦法!”

只記得那時白衍的臉色猛然變得慘白,身子抖了抖像是不能接受我那句話一樣,我緊張的站在原地,害怕那句話真的将白衍徹底惹怒,一揮手将孩子和我一同滅了。

低頭正在擔憂,卻不想白衍竟在此時向我連連逼近,一雙烏眸再次直直的盯着我,這次我清清楚楚的聽見白衍對我說:“你說,我若是讓你将孩子生下來,你就生生世世留在我身邊,以後都聽我的,絕不再忤逆我?”

第 41 章 他叫淩逸凡

有風拂過少年臉頰,帶起兩鬓幾縷青絲随風飛起,男子目光溫潤嘴角含笑,愣愣的看着這麽一副畫面,恍惚間讓我找不到一絲真實的感覺。

模糊的看着面前的眉眼,還有那宛如春風般的笑容,一雙眼睛晶瑩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我恍惚的點點頭,後覺得不對,忍不住又搖搖頭,最後自己竟笑了。

那少年見我笑了,好像也是一愣,剛想說些什麽,卻不想那個一直站在我身後的趙笙不知何時竟已經走了過來,瞪了我一眼,後拉着少年的手走了。

“姑娘,我是鎮北王淩逸凡,你若有難處可以去鎮北王府找我!”

擦去眼淚,我最後看見的是他回頭時挂在唇邊的笑容,腳步不由自主的掉轉了方向,身子也下意識的跟了上去,我想要了解那個少年,想要知道他與淩寒究竟有什麽關系,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淩寒的轉世,不然為何就連給我的感覺都那般相似。

內城與外城之間隔了兩道宮門,而我在快步追上之後,竟被守門的禁衛軍攔了下來,說是皇帝下的命令,讓我自行離開皇宮。

不使用法術并不代表不能用,其實我只是比較懶而已,揮手間那些惱人的禁衛軍就已經老老實實的繼續站崗,而我也順利的走進了屬于趙笙的皇宮。

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定要跟來,更不清楚為何對那個少年如此上心,要知道即便是淩寒我也是愧疚比喜歡多一些,況且那個少年根本就不是淩寒。

繼續前行我看到趙笙焦躁的回頭看了我一眼,随後那個一直被我忽視的孩子将少年領進了第三道宮門,而趙笙卻留了下來,陰沉着一張臉站在宮門之外,顯然是在等我。

腳步頓了一下,對于這個其實完全陌生的趙笙,我心裏竟也有一些愧疚,雖然這愧疚有些莫名其妙,可我終究還是在趙笙的面前停了下來。

“他不是淩寒!他是淩寒的兒子,你也聽見了,他叫淩逸凡,放過他吧,淩家并不欠你什麽!”

趙笙眼光冷厲的看着我,看得我竟有些錯覺,仿佛我的出現也會讓那個孩子陷入危險,甚至喪命。

喉嚨不自覺的動了一下,我擡頭看向趙笙,問:“你着急趕我走,是不是因為那個孩子?你也感覺他像是淩寒的轉世?”

趙笙的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前行幾步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半晌,最後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他不是淩寒,就算你是神仙,朕也不懼你,何況無論是淩寒還是淩倩,都是你欠了他們的,還是請你走吧!”

忍不住低頭,趙笙不愧是個皇帝,字字誅心,輕巧的幾句話就讓我心裏難受的仿佛回到了淩寒死去的那一天,眼中竟又蓄了淚,轉頭看了眼最後一道宮門,最終我還是畏縮的轉身走了。

緩緩走出皇宮,我卻仍舊不願立刻離開,而是在宮門附近找了間茶肆坐了,雖然也不知道要等些什麽,不過總覺得這樣等着,心裏要安心許多,所以也就真的安心等了下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那宮門再次緩緩走出一匹烏黑的駿馬,馬上的人一身銀白色的對襟長衫,紫金玉帶束在腰間,一柄寶劍懸于馬鞍之上,俊美的臉上眉宇軒昂卻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單單這麽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的緊。

這是在白衍之外,第一次如此仔細打量一個人的五官,也可以說第一次這樣打量淩寒的容貌,卻不想竟是在別人的臉上,此時我只覺得那微微翹起的薄唇是那樣熟悉,心裏突然想起一個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心跳亂了一下,我這才更加愧疚的發覺當初答應嫁給淩寒,會不會與他的樣貌有關,那唇角鼻端,竟與白衍那般相似。

馬上的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勒住缰繩閃目四看,像是在尋找什麽。

手中的茶杯灑出來一點,燙得指尖微微灼痛,我慌忙放下杯子,再看向少年的時候,卻發現他已向我這個位置策馬而來。

喉嚨裏有什麽東西在猛烈的碰撞,我忍不住有些緊張,就這樣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姑娘可是在等本王?”

本王?這個稱謂有些,有些疏離,我擡眸看向他,後又低頭點點頭,思索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你認識我?”

這句話在我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了一下,雖然總覺得有些無稽,不過終歸是說出去了,也不可能再收回。

那人,直到此時我仍不能确認他真的只是淩寒的兒子,所以也下意識的拒絕叫他淩逸凡。

那人竟也頓了一下,到底年紀小一些,不像趙笙那樣善于隐藏,随後我見他尴尬一笑,擡手捋了捋兩鬓垂下的發絲,顯得十分風流,擡眸看我,淺笑着說道:“父親留下的最後一幅丹青,就是姑娘的畫像,姑母曾告訴本王,那人是父親的心上人!”

再次見到他,總覺得要比宮門前疏離許多,細細一想也就明了了,要知道趙笙那般提防我,雖然我走了,他一定不會真的放心,方才必定對這個小家夥說了什麽,不然他也不會笑得這樣牽強。

“那…,那有沒有人說過,你與你父親…!”長得…,長得這般相似,我不相信沒有人說過,所以也不用多此一舉的再說下去。

那少年看向我,臉上的表情竟也漸漸變冷,看着我說了一句:“那你在這裏等待的是家父,還是我淩逸凡?”

呃,腦筋有些短路,我半晌沒有弄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遂有些尴尬的低頭再次将茶杯拿起來,抿了一口依舊不知道怎麽開口。

淩逸凡霸道的拿起桌上的茶壺,自己倒了一杯,随後也不飲茶,而是依舊盯着我看,像是欲言又止,最後他竟也沉默下來,我就這樣很郁悶的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家夥逼得不敢擡頭。

手中的茶杯漸漸涼了,淩逸凡那個小家夥卻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喃喃的說了一句:“姑父說你就是一個禍害,父親愛上你,害得祖父祖母老來喪子,害得母親年輕守寡,獨自一人将我養大,我若還記得為人子,為人臣就要離你遠些!”

我猛地擡頭看向那個、那個淩逸凡,有些奇怪為什麽他要同我說這些,雖然我已經猜到趙笙必定是與他說過什麽。

他低頭将手中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看着我,說了一句:“可我自第一眼看到、看到那張畫像的時候,就已經…,就已經…!”

我看着他,等待後面的話,卻發現淩逸凡整張臉竟已開始泛紅,心裏猛地顫了一下,有些擔憂的看着淩逸凡,下意識的竟有些抗拒那孩子接下來要說的話。

若是,若他是淩寒,若我沒有發現自己懷孕而且還是白衍的孩子,若回到十幾天,又或者十幾年前,我不知自己還會不會是這樣的想法,不過我此時卻十分害怕,猛地擡頭看向淩逸凡說道:“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曾偷偷看過你,那時候你白白胖胖的可愛的緊!”

淩逸凡的臉僵了一下,看着我像是瞬間通透了什麽,嘴角緩緩下垂,自嘲一笑竟直接轉身走了。

我忍不住起身去追,可淩逸凡走的十分決絕,沒有回頭翻身上馬立刻一夾馬腹,烏黑的駿馬在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上狂奔而去。

夜斛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看着淩逸凡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那孩子今日似有血光之災!”

心底猛地一顫,我回頭看向夜斛,剛想出口詢問,卻瞬間明了,原來我也是在早上那一眼看到了他眉宇間的灰氣,萦繞在眉宇印堂之間,灰氣之中還隐隐藏着一根血絲,明顯就是血光之災的面相。

“我要救他!”轉頭看向夜斛,我知道夜斛即便現在待我極為冷淡,卻依舊是關心我的,對我的要求他都會盡力達成。

這一次夜斛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眉頭皺了皺,看着我說了一句:“那是他的命數,你确定要幫他?要知道私自改變凡人的命數,只怕是要遭天譴的,況且你這命還不知道能留到幾!”

心裏顫了一下,可一想到那個孩子是淩寒的骨肉,再想起那個生下孩子就默默流淚的女人,我就不敢再有任何遲疑,都是因為我,淩寒才會死,都是因為我,那個孩子的母親才會毀了一生,我不能看着這個酷似淩寒的孩子,跟他父親那樣在這般年紀就魂歸地府。

“恩!我知道!将我帶去,這個孩子的命,是我的,誰都別想拿走!”

夜斛低頭沉默了一會,後擡頭看我,最後問了一句:“你确定?白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你!這個孩子與他,那個對你更重要?”夜斛說着斜斜一指,說的竟是我肚子裏的小狐貍。

我有些着急,看着夜斛,最後說了一句:“這孩子留不留得住,我說了不算!一切就聽天由命吧!況且我欠他一個,我欠他父親一條命!”

夜斛顯然呆了一下,後也不再遲疑袖子一卷,伸手攬住我的腰,我們兩人立刻隐了身形消失在茶肆的門前。

就在我與夜斛原地消失的時候,一個短衣襟小打扮的小夥子瘋了一樣的跑出茶肆,四下裏焦急的查看,最後哭喪着臉回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嘀咕:“長得那麽漂亮,居然是個這樣的人,茶錢還沒給,就這樣跑了,要是讓我再看見,一定拿你去見官!”

呃,走得急了,忘了結帳了。

剛才我也沒說什麽刺激淩逸凡的話,可那小家夥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策馬在漸漸開始熱鬧的街道上橫沖直撞的,居然還沒撞到人,眼看着那馬兒就要出城。

我焦急的被夜斛攬在懷裏一路緊追,可夜斛卻并不着急,而是一路上不急不慢的跟着,看得我很是着急,忍不住開口問道:“夜斛,快追上他,不然出了城,怕是要出事的!”

夜斛一直抿嘴不言,低頭看了我一眼,好象是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是打算救他這一次,還是救他一生?”

我有些疑惑,細細想了想夜斛話語中的意思,雖沒有理解透徹,不過也大概能夠猜到夜斛這是想要一勞永逸。

淩逸凡像是沒有感知到危險的臨近,依舊毫無目的的策馬狂奔,稍稍冷靜下來的我開始留心觀察周圍,夜斛說得對,這些人不能留,若不是我留心尋找,只怕也找不出那些身手不凡一路跟随的刺客。

周圍的景致越來越荒涼,漸漸已沒有多少行人,一聲呼嘯在茂密的樹林裏突兀響起,淩逸凡也終于發覺不對,勒住缰繩四下看時,人已被層層包圍。

耐着性子看了一眼夜斛,我知道夜斛依舊在等。

“你們是何人?可知道刺殺鎮北王有何後果?”

總覺得淩逸凡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威武,眼睛再次看向黑衣人,我對夜斛說到“這件事你就不要出手了,我自己解決便可!”

夜斛沒有出聲,低頭看了我一眼,嘴角翹起說“到底是不一樣了,不過也對,以你現在的處境,惹不惹禍結果都差不多!”

心底再次一痛,夜斛句話讓我再次響起了白衍,哪怕只是一個念頭,所有的回憶就會像潮水一般,襲上心頭,讓我即便想要忘記也根本沒有機會。

心裏一陣煩躁,竟又莫名想起小院天空中的那三道仙罩,一道靈光乍現,難道那兩個破洞是……。

咬唇看着夜斛,心卻越來越痛,離開那日我為什麽沒有問一問白衍,問一問他那日有沒有聽到我的呼救,又是為何沒有出來救我的,是因為不想,還是不能?

低頭掩住眼角的濕潤,卻不想眼前閃現的全是若雪攙扶他進屋的背影。

出神的時間久了,就連夜斛都覺察出了不對,低頭看我,喃喃的問了一句“可是想起他了?”

猛地回神看向夜斛,我低頭閃躲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夜斛,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為何那般苦澀!”

對于我的問題夜斛沒有回答,眼神繼續看向前方,似乎并沒有聽見我的問題,又或者是在思考,總之這次談話在一個人出現的時候戛然而止。

夜斛表情開始凝重,我自然知道那是關鍵人物出現的訊號,擡頭去看,一些往事再次沖進腦海,我推開夜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那個人走去。

那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玄黑色的官袍十分眼熟,尤其是他那張臉我記憶深刻。

周身的氣澤瞬間開始抖動,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着淩寒曾對那個人說過的話:“你走吧,鎮北王府的怒氣,即便是你的主子也承受不了!”

忍不住想笑,愚笨的我只記得死去的淩寒,将一切的怨恨發洩到白衍身上,竟忘了這個将寶劍刺進淩寒身體的人,老天是公平的,即便我不懂報仇雪恨是什麽規矩,可他還是将仇人送回了我的面前。

離開夜斛約莫三尺以後,身體也開始慢慢顯現,我看見淩逸凡略顯慌亂的應對,還有那個玄衣官員猙獰的臉,現身在三尺高的半空,我想着這一切也許就是淩寒冥冥中的安排,放聲大笑以後,我冷冷的說道“你可還記得當年的我!”

第 40 章 那個少年可曾見過

這夜有些冷,尤其是看着夜斛那張幾乎結冰的臉,我低頭避過夜斛的視線,轉頭看向一旁的趙笙,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絲豔羨,單看趙笙對淩倩兒着緊的樣子,那丫頭的命比我好了太多!

趙笙果然同我預料的那般,幾步沖到馬車前,霸道的将淩倩兒那個丫頭拉進懷裏,我看了一眼夜斛,雖然我很想看看趙笙和淩倩兒兩人濃情蜜意的樣子,可被夜斛冷眼盯着,呃,還是轉頭不看的好。

“倩兒,孩子沒事吧?”

“不關你的事!你不是要娶那個公主嗎?你追我作甚?”

我豎着耳朵細細聽來,原來這兩人吵架,裏面還夾了一個什麽公主,這事看來并不是誤會。

可只能聽、不能看,心底癢的難受,于是我悄悄的轉頭,再轉頭,呃,這兩人就不能移移位置,到我面前來,那樣我看起來絕對要方便不少。

夜斛沒有繼續看我,竟也轉頭看向那兩人,只不過那眉頭皺的像是頂了一個疙瘩,只看側臉都能看到,不過既然夜斛不盯着我看了,那我也終于随性且光明正大的看了,只覺得此時只差沏上一壺茶水,再來點小點心好好看戲。

那淩倩兒倒是固執的很,被趙笙抱在懷裏還依然不老實,不停的拳打腳踢想要掙脫,我看得有些糾結,想着是不是該幫幫淩倩兒那丫頭?

看樣子趙笙十分小心,無論淩倩兒怎麽踢打,他都不生氣,只是為難的看着淩倩兒,一直想要說什麽,可好像根本找不到說話的契機,那丫頭太能鬧騰。

“倩兒!倩兒!你聽我說!”趙笙皺眉叫了兩遍,卻不想換來的竟然是一個巴掌。

“啪!”

我忍不住捂臉,這動靜我都能清晰的聽見,那丫頭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搓搓自己的臉頰,我只覺得趙笙有些可憐,忍不住天平又倒向趙笙。

淩倩兒估計也有些吃驚,瞪着大眼看着趙笙,居然真的老實下來了,只見那個趙笙已經漲紅了一張臉,眼看着就是要發怒的節奏,我點點頭一想也是,這可是一國之君,這被一巴掌扇了一個大紅臉,明日可怎麽見人呢!

夜斛那家夥竟然也看得十分起勁,瞄了我一眼,不過專心看戲的我并沒有發現,只見那家夥一邊看戲,一邊緩緩走到我的身邊,緊靠着我坐了。

馬車一陣晃動,我也無心顧忌,畢竟已經發展到**,若是漏過什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笙那家夥将淩倩兒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哪裏,我還以為下一刻那家夥就要打回了呢,卻不想劇情反轉,趙笙小心翼翼的将淩倩兒又抱回懷裏,一個嘴巴就吻了上去,呃,這場面我是不是該轉頭,跟夜斛一起看,忍不住就渾身難受,心髒有些小小的受不了。

低頭看看周圍,然後偷偷擡眼看一下,還沒親完。呃,再低頭看看周圍,然後再偷瞄一眼,還沒有親完。偷瞄一眼夜斛,只見夜斛那家夥居然一點也不閃躲,正大光明的那麽看着,我轉頭看看周圍,才發現除了我與夜斛,其餘的人都已經背過身去,想想也是,這場面要是不小心看了,等皇帝回過神來,還能有命?

“咳咳…!”實在是忍不住幹咳幾聲,我扭頭看向一旁,總不能讓這兩人知道我一直在偷看吧。

果然兩人雖然親的忘我,不過多少還有些理智,被我一攪和也是立刻回神,估計應該是不再親了吧,因為我聽見淩倩兒那家夥說話了。

“你,你,趙笙你無恥!”

我一陣暗喜,要不是看見剛才的場面,估計還真被這丫頭一句話诳了,因為我明顯看見剛才那丫頭好像墊腳尖來着,我有些裝不下去,嘴角一彎又不好讓那兩人看見,只能轉頭看向夜斛,卻不想那家夥依舊面不改色,也不轉頭。

“倩兒,你聽我說,那個公主才十歲!”

聽這話我立刻意識到看來又是淩倩兒那丫頭鬧得烏龍,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淩倩兒那丫頭立刻尖叫起來:“才十歲?趙笙一個十歲的小丫頭你都不放過!”

心裏一頓,我感覺趙笙确實有些過分,十歲的小丫頭也不放過。

知道這兩人不會再親了,我終于光明正大的轉頭看向這兩人,卻不想看見的竟是趙笙被淩倩兒一句話憋個半死,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樣,半晌才擠出一個字:“你…!”

夜斛有些不耐煩,站起身來走到兩人面前,肆無忌憚的看看趙笙,然後轉頭看看淩倩兒,最後搖搖頭,看着我說道:“你呀!竟然還是以前那般不知死活!”扔下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走了。

淩倩兒那丫頭臉騰的就紅了一個透徹,而趙笙顯然也被夜斛的舉動氣的夠嗆,不過看到夜斛莫名消失之後,兩人竟然同仇敵忾起來,好像事情這樣發展少了什麽。

“對了笙哥,你還記得灼兒姐姐嗎?”

心底慢慢的失落,這事還沒鬧清楚呢,怎麽就和解了?忍不住看向兩人,還沒等兩人說話,我于是搶先問道:“那個十歲的小公主究竟是怎麽回事?”

親眼看着淩倩兒與趙笙臉上的表情同時一僵,我忍不住有些雀躍,卻不想趙笙那家夥竟也不傻,還沒等淩倩兒醞釀好感情再次發火,就立刻說道:“那是我給琦兒定的娃娃親!”

呃,一句話而已,我這算是拼了命才看到的好戲就沒了,嘆了一口氣我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趙笙,此時的他半張臉高高腫起,像是含着雞蛋一樣,滑稽的緊。

那家夥不愧是一國之君,頂着這麽滑稽的一張臉,被我仔仔細細的看着也不尴尬,而是一臉和碩的攬着淩倩兒,緩緩向我走來。

呵呵,有些心虛,要知道前一刻我還十分壞心思的挑過事,雖然沒有得逞,可終歸還是有些心虛,尤其是看到趙笙那張帶着一絲邪笑的臉,我竟感覺那張有些滑稽的臉慢慢變得驚悚起來。

堆了滿臉的笑,我連忙站起身搶在趙笙之前開口:“呃,幾日不見,你們竟真的成親了?”

猛地回過神來,我的十幾天其實是他們的十幾年,呃,要不要解釋一下?

趙笙低頭寵溺的看了一眼淩倩兒,狗糧撒的夠勁,擡頭瞄了我一眼,挑着嗓子說:“果然是神仙做派,轉眼就走,想來便來,完全不顧我們這些凡人的感受!明明十幾年的歲月轉眼而過,神仙竟只覺得過了幾日?那等我們身歸黃土之時,不知上仙還能不能記得我這個糊塗的娘子,曾聲聲叫你灼兒姐姐?”

這話說的好,說的太好了,一頓夾槍帶棒,我竟無言以對,呃剛才怎麽就沒有火上澆油呢,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樣子。

淩倩兒那丫頭要比趙笙有良心多了,推了一把趙笙,嘀咕一句什麽,我沒聽清,于是我就被這兩人熱情的請進了南越國的皇宮。

淩倩兒那丫頭在馬車上就睡着了,睡着的樣子竟出奇的可愛,被趙笙攬在懷裏睡得很香。

我瞄了一眼老婆奴的趙笙,突然想起那個不太願想起的人,白衍,我竟忍不住又想起了白衍,其實事到如今我躲與不躲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以為我早已無處可去,這裏算是我能夠待下去的最後一個地方了。

馬車緩緩的走着,因為淩倩兒已經睡了,所以走的很慢,不時搖晃幾下,幅度并不大,我竟也開始慢慢的迷糊起來,耳邊好像有誰在呢喃什麽,恍惚的聽不真切,忍不住留意細聽,竟不知何時睡了。

“唉,到地方了,下車!”一個口氣不太好的人狠狠的推了我一下,一個踉跄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看清馬車竟然已經停了下來,而那兩個坐在馬車裏面的兩人此時已經不見了,剛迷糊的轉頭看向馬車外,卻不想看見的竟是一張十分猙獰的臉。

說猙獰是因為那張臉靠得有些近,青紫的嘴角,橫眉冷對的眉眼,活脫脫就是一個讨債的瘟神。

趙笙頗有興致的看我,嘴角微微翹起,再次語氣古怪的說道:“不知神仙這次下凡所謂何事?”

我疑惑的四下尋找,竟不見淩倩兒那丫頭的身影,想着估計是趙笙在我睡覺的時候,就把那丫頭送回去了,于是立刻意識到趙笙這是在防備我?

不動神色的看了趙笙一眼,緩緩下車,好好的生了一個懶腰,回想着趙笙方才的問題,我竟找不到反駁的立場,有些郁悶,于是挑眉看向趙笙說:“想不到你還真的當了皇帝,只可惜淩倩兒那丫頭還是老樣子,糊塗的緊,幾句話就被你騙了,不知道我的話她還聽不聽!”

我其實只想告訴趙笙,不要太招惹我,淩倩兒那個丫頭無論真假只要有人挑事,就會真的有事。

趙笙眉頭動了一下,我竟不小心看見了,心底暗喜,卻不想那家夥隐藏的也是極好,轉身緩緩的跺了跺步子說:“我們這些凡人在你們眼中,看來也不過是些蝼蟻,還記得淩寒與我曾一同上過戰場,卻不想那次戰場離別竟也成了永別,他只有倩兒這麽一個妹妹!”

我只能說趙笙這家夥估計已經成精了,一句看似閑談的話,就已經将我的軟肋戳了一個透徹,我忍不住想要投降,随着他的語氣說道:“我欠淩寒的,我記得!所以倩兒的事情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這次回來我早就後悔了,不知為何我每次看見趙笙,竟都會想起白衍,若是白衍有一日能夠如他對待淩倩兒一般帶我,那讓我死只怕我也覺得甘願。

回頭再次看了一眼趙笙,我覺得我笑得有些牽強,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宮門,十分潇灑的想要離開,卻又覺得這樣走有些,有些太過丢臉,于是走了幾步我後又轉過頭來看着趙笙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倩兒,若是你背叛了她,或是讓她失望了,我會代淩寒好好收拾你的!”

總覺得這句話找回了一些場子,卻不想就在我轉頭繼續向前走的時候,那城門處竟起進來兩匹高頭大馬,為首的那個男子我竟認識。

腳僵在原地,我呆呆的看着那一人一馬從城門處越行越近,手指動了一下,我原想這是不是,是不是幻像,卻不想那男子竟然也看見了我,一雙眸子定定的看着我竟笑了,胸口一陣擂鼓,我恍惚的回頭看了一眼趙笙,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笙因沉着一張臉,掃了我一眼像是威脅,随即臉上立刻閃上慈愛的笑意說道:“凡兒,怎麽這麽早就進宮了?快去落霞宮吧,你姑姑這會怕是要醒了!”

恍惚的點點頭,這人不是淩寒,他叫凡兒,還有這皇宮裏住着一個他的姑姑,還是在什麽落霞宮,可…,這人明明就是淩寒。

那個叫凡兒的男子見趙笙站在我身後,下意識的對着趙笙笑了一下,那笑容分明就是記憶中的淩寒,眼中有什麽想要沖出來,低頭不敢再看,因為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淩寒已經死了,他就死在我懷裏。

那少年竟又看了我一眼,估計是看到我眼中的淚水,不顧趙笙反對的下馬,幾步走到我面前,關切的問了一句:“姑娘,你為何哭了?”

第 39 章 慌不擇路

風在耳邊呼嘯,無助的被夜斛夾在腋下,前一刻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夢境,一種永遠也不能醒來的噩夢。

夜斛的法力與柳玄相差無幾,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麽手段,将我從白衍的面前擄走,但是有一點我卻十分明白,用不了多久,白衍就一定能再次将我找到,他要做的事情好像從沒有失敗過。

看着一天前才來過的山谷,心裏卻突然萌生出一種蒼涼的感覺,對于白衍、對于往事我不想再記起,若是可以我只想躲開他,遠遠的躲開,永遠不要再見面。

夜斛奔跑的速度極快,更何況還帶了我這個負累,此時人已經累得心跳如鼓,咚咚咚的敲擊着我的耳膜,忍不住心底又多了一絲愧疚,麒麟山,麒麟山那裏也許真的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能遇到柳玄和夜斛也許已經将我這一生的幸運都用盡了。

夜斛揮袖将緊閉的大門扇開,我這是第一次真的進入夜斛的府邸,沒有想象中的亭臺樓閣,也沒有想象中的仙童仙婢,這處仙府竟然與柳玄那個樹洞一樣,安靜的沒有一個多餘的人。

無奈的任由夜斛将我放在屋門前的石階上,那厮卻并沒有立即解開我身上的禁制,而是很奇怪的将我上上下下一陣大量,好似在思考什麽。

心裏莫名一陣緊張,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今夜的夜斛有些奇怪,畢竟從他将我救出來直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刺激我。

努力的感覺這夜斛此時的位置,卻不想就在我感覺他站在我身後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兩個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我,瞪得我心裏莫名一陣緊張,總覺得好像有什麽秘密讓他發現了。

“這孩子是誰的?”這話問的語氣并不好,好像帶着幾分指責,不過對于一個只能眼睛動一動的人來說,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只能用眼淚洗刷,其他的一概無能無力。

努力擡眼看了看天,好以此将眼中蓄着的淚逼回去,此時的我即便只是想要咬咬嘴唇都做不到,更何況開口罵人。

夜斛再次圍着我轉了一圈,卻又問道:“你真的是從須彌山上來的?原本柳玄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那只是他搪塞我的借口,卻不想你與他真的來自同一處!”

心裏再次一緊,我卻突然明白為何初次見面的時候,柳玄為何會在打了我一掌之後又突然将我救下來,會突然對一個初次謀面的人那樣關懷,原來柳玄竟也是須彌山上出來的,若真的如此,這裏又有些講不通的地方,皺眉看向夜斛,我此時恨不得立刻一掌那夜斛拍到地上,這樣一句一句的問,卻不解了我的禁制,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就在我以為夜斛會再問些什麽的時候,他去突然安靜了,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不住的變化,卻依舊讓我找不到重點。

好像等了幾百年的感覺,夜斛卻終于回手将我的禁制解了,可還沒等我說些什麽,他卻突然轉身向外走去,臨走時還扔給我一句話:“狐祖白衍一定在翻天覆地的找你,你就待着這裏,那裏也不準去,我想辦法給你找一個能夠躲藏的地方!”

猛地明白夜斛的安靜究竟是因為什麽,我哪裏還能任由他離開,更何況白衍的性格只怕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夜斛這裏我絕對不可以留下。

緊走三步,伸手拉住夜斛的衣袖,不等夜斛反駁我立刻說道:“夜斛,你給我站住!”

夜斛輕輕的甩了甩衣袖,像是害怕傷到我一般,随即轉頭看我,眼中的情緒很蹊跷,擡手輕輕将我的手扯下來,緩緩轉身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那裏,眼神似有似無的再次掃過我的小腹,好像還帶了幾分受傷。

心裏一緊,我慌亂的錯開視線,雖然也覺得我這樣的回應有些不妥,可夜斛此時的反應卻讓我覺得更加不妥,總覺得夜斛此時奇怪的很。

“叫住我是要做什麽?你放心我這處地方,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外面山谷中的濃霧也算是不錯的屏障,就算那個什麽狐祖知道是我,短時間也找不到這裏!”

我突然覺得無話可說,畢竟除了這裏我好像真的無處可去,可真的留在這裏,我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在牽累夜斛,即便裝作不懂,可我卻騙不了自己。

“那!好吧!”猶豫了片刻,我終于還是答應了,對于我的幫助,夜斛覺得他應該這樣做,而我也有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所以讓夜斛放心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夜斛只是皺眉看了我一眼,随即釋然一笑,眼神再次瞟過我的小腹,就這麽轉身走了。

我靜靜的看着夜斛離開,靜靜的坐在院子裏,感受着腹中小狐貍的調皮,心裏竟然第一次這樣安逸,雖然也知道這樣的日子是我偷來的,若是再讓白衍找到我,那只怕一切都将會成為奢望。

雖然明知道我應該盡快離開,可這裏畢竟也是一處仙府,仙氣雖然沒有蟠桃園充盈,可要說起來也還是不錯的,小狐貍在這裏住得很舒服,偶爾還會在我的腹中翻個滾,淘氣的提提我的肚子,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做母親竟是這般樣子,我竟也傻傻的對着腹中的小狐貍說話,雖然他也只能用爪子來回應我。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竟在這裏住了十二天,期間夜斛也來過兩次,卻只是放下一些物什然後立刻離開,并不與我交談,那樣子竟像是在躲着我,我雖然也覺得郁悶卻并沒有說什麽,畢竟我此時有小狐貍陪着并不孤單。

日子過得開心了,危機的意識就開始變淡,若是不是今日小狐貍突然煩躁,在我腹中不住的踢我,用力的蹬我,有些難受,我竟忘了此時的白衍正翻天覆地的在找我,于是在那一刻我猛地意識到這也許是白衍就要找到這裏的前兆,又或許是小狐貍感受到了白衍的氣息,我幾乎是立刻奪路而逃,再次沖出拿出仙府,直直的闖進人間。

沒有料到此時的凡間竟然是晚上,月朗星稀的還有些點點火光,擡頭看着高高的城牆,人有些蒙,四下看了半天,才終于弄清楚身在何處,再次擡頭的時候,這才想清楚面前的城樓并不是正真的城樓,而是皇宮的一個宮門。

慌亂的看了看周圍,所幸并沒有感受到白衍的氣息,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卻不想就在此時那個城門就突然打開了。

一輛馬車瘋了一樣的從打開的城門裏奔了出來,幾乎就是沖着我直直撞過來的

吓得腳軟,我根本沒有時間考慮發生了什麽,只記得腳軟了,腿好像也抽筋了,瞪着一雙大眼被一個人突然拎了起來,等我回神的時候那馬車已經跑遠了。

伸手抓着那人的袖子,還沒有喘口氣,不想那打開的城門裏就又有了動靜,好奇的伸頭看去,卻發現乖乖這一次不是馬車,而是幾十匹馬正狂奔着沖出來,一個跳腳我再次被那人拉着向着路邊跑去,可就在我回頭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

呃,那人有些眼熟,怎麽說呢,即使匹馬快速的從我和柳玄面前奔過,能看見的也就只有為首的那個穿着一身明黃色衣服,頭戴紫金冠,身下一匹烏黑駿馬的男子,即便速度極快,可還是被我一眼看見。

細細一想,那樣的裝束應該是凡間的皇帝吧,可是這大半夜的皇帝跑出皇宮來能幹嘛?而且要是不出意外,此時做皇帝的應該是趙笙吧,想到這裏我才猛地想起,為首的那個男子不正是長了胡子的趙笙嗎!

激動的拉了拉松開那人猛地擡頭一看這才發覺突然出現救下我的人竟然是夜斛,歡喜的拉住夜斛的胳膊,我指着已經只剩背影的馬隊說道:“快點,快點,帶我到最前面的馬車上去,我要看看馬車上的人是誰!”

其實心裏已經在猜測,那馬車上十有八九是淩倩兒那丫頭,至于為什麽這麽想,我也不知道,像是直覺吧。

耳邊風聲呼嘯,夜斛那家夥有些成心,再次沒打招呼就直接拎了我縱身而起,我吓得不敢睜眼,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就被人重重的扔在了地板上。

“哎呀,夜斛你要幹嘛!屁股都被你摔兩半了!”摸了一把屁股,我還沒睜眼就已經開口罵道。

“啊….,唉…,灼兒姐姐?”

耳邊一聲尖叫,叫道一半忽然改了語氣,又咦了一半,最後我終于聽見了那個預料之後中的聲音。

估計是車夫聽到了馬車上的聲音,我還沒來得及回應淩倩兒,整個人就已經向後倒去,幾個翻滾眼看着就要掉下馬車。

腦海中再次一片空白,我只記得撞了兩次頭,然後手都已經碰到了馬車上的車簾,就在快要着地的時候,再次被夜斛像拎水壺一樣拎了起來。

撿回一條命的我,只覺得天在轉,地在轉,呃,淩倩兒也在轉,坐在車轅上緩了好一會。

等我轉頭看向一旁的淩倩兒的時候,那個一路狂奔的趙笙也終于趕了上來,十幾匹馬将馬車圍在正中,耳邊充斥着馬兒不耐煩的咆哮聲,還有雜亂的馬蹄聲,再有就是一張放大的淩倩兒的臉。

呼了一口氣,我在人群裏找了好一會,才終于看到那個已經翻身下馬,幾步走到馬車前的趙笙。

“倩兒,不是你想的那樣!”人還沒走近,我就聽見趙笙氣急敗壞的說了這麽一句,一聽就知道這兩個人估計是吵架了。

第 38 章 別動我的孩子

被一個凡人女子調戲,恐怕上天入地的仙人裏面,我能算是獨一份,将她看作旁人之後,我看向她的表情就看是變得緩和許多,剛想出聲提醒幾句,卻不想那丫頭居然緊走幾步,貼着我的耳朵問我:“你可還記得我?”

我慌忙後退兩步,再次從上到下将這個名字也叫唐蝶的女子看了一遍,卻不想蚩黎竟在此時突然發飙,将那個唐蝶狠狠的攬進懷中,滿是敵意的看着我。

“小花妖!跟姐姐說說,你為什麽要逃?要知道那個白衍可是上天入地僅存的幾個洪荒時期就存在的尊神,若是你嫁給他,唉吆喂,就是玉皇大帝都要敬你三分,你若是真的不想要,要不…,我變作你的樣子,搶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寵得忘了天高地厚,被蚩黎禁锢在懷裏還不忘了調侃幾句

唐蝶的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被拎到一旁,看着那個臉臭到不行的蚩黎,我心裏卻忍不住懷疑其最初的判斷,看這蚩黎的樣子,對這個唐碟可是着急的緊,一個玩笑也能讓他如此失态,難不成她真的是唐蝶。

可距離我離開已經四千多年了,先不說唐蝶的命數天定,就算是個長壽的,也不可能活四千年,這裏面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搶了他作甚?你有我還不夠?”

果然蚩黎将唐蝶拎回去之後,也不顧忌我這個傷情的人,十分沒有道德的當着我的面,将唐蝶的小嘴蹂躏一番,不是我想看,而是那場面實在,實在香豔的緊,忍不住就轉頭看了過去。

被收拾一番之後,那個唐蝶果然老實許多,羞紅着一張臉,掄起小拳頭就往蚩黎胸膛上砸,我看得心裏難受,轉身準備給這兩人留出一些空間,做他們想做的事。

“唉!你等等!你是叫白灼吧?我聽那個白衍這麽叫的,白衍真的很在意你!”

轉頭看向說話的唐蝶,卻不巧剛好看到蚩黎抓住唐蝶的小手,溫柔的一陣安撫,仿佛害怕剛才那一陣小拳頭傷到唐蝶的手一樣,甜的有些齁人。

原以為這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已經到了忘我的境地,卻不想那個唐蝶對我的興趣竟依然未減,轉過頭滿臉是笑得問道。

腳步一頓,我看了一眼蚩黎,想着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要你丫的将騙我的都還給我!

“她真的是唐蝶嗎?”

單手一指,我從牙縫了擠出這麽幾個字,卻不想唐蝶還沒來得及張口,蚩黎卻先開口說道:“白灼,要不要我去告訴白衍,你究竟躲在那?”

差一點咬到舌頭,心虛的低頭不去看那個蚩黎,總覺得在他叫我名字的時候,周身猛地乍現金光,這可是上神的金身才有的光澤,我是不是一只被人當傻子耍了?

“沒有,沒有,我怎麽會那麽想呢,再說我也沒有是什麽可說的!”幹笑着連連擺手,我不知道蚩黎今日帶着唐蝶來找我究竟為何,不過我總覺得這兩個人來找我絕不會是為了閑聊。

唐蝶看着我,像是在惋惜,有像是在掙紮,最後看了一眼蚩黎說道:“相公,你說你的條件,那個白衍會答應嗎?”

這話說得十分蹊跷,還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終于回神,看着唐蝶,緊張的問道:“什麽條件,蚩黎我不管你究竟是是誰,接近我又懷着什麽目的,可我真的将你當作朋友!還有她,真的是當年的那個唐蝶嗎?”

剛想去抓唐蝶的手,那人卻已經被蚩黎攬進懷中,我呆呆的望着兩人,期待這兩人能夠給我一些答案,卻不想那個蚩黎卻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是他應該要應的劫,又被他師傅動過手腳,這一次就算是我也無法插手,但是你要記住,除了我不得不做的,我也一直将你當作我的朋友!”

這話說的根本就等于沒說,聽的我更加迷茫,看向一樣也在嘆氣的唐蝶,我這一次竟沒有再問出口,而是無數念頭從心裏閃過,想着難道白衍做的這一切真的有他的苦衷?

唐蝶掙開蚩黎的懷抱,幾步走到我面前,深情的看着我,從出現在蟠桃園開始第一次這樣的鄭重,拿起我無處安放的雙手,說:“蚩黎告訴我,我上一世是認識你的!而且還和你是好朋友,所以我就讓他帶我來看你,雖然我已經記不得上一世的事情,不過我一看見你就喜歡你!”

我茫然的擡頭,看着面前的唐蝶,心裏還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原來前世她終究還是只活了十五年,可…。

那她這一世是不是就能過得安穩平順?那…,他是不是…!想到這裏我頓住了,我要問什麽?問唐蝶這一世能活到幾歲?

唐蝶被蚩黎拉着站起身子,我只看到兩個極其漂亮的裙角,左右閃動着,迷糊的聽見一句:“若不是将你真的當作朋友,我也不會跑這麽一趟!我趕在他來之前,是想要告訴你,千年之後,你一定要去一次青丘,那裏有你要找的答案!”

裙角就這樣一閃而過消失了,我茫然的擡頭,四下望去,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小腹突然再次劇痛,我想起蚩黎臨走時的那句話,趕在他來之前,難道白衍已經找到這裏,難道白衍已經知道我藏在這裏了?

恍惚着在這桃林中呆了約莫一天半的光景,再加上尋找司夜星君還有蟠桃園的半日,在人間這已經是兩年的時光,反正時間都已經到了,白衍為何還要這樣拼命的找我?

我自然不會認為這是他回心轉意,舍不得我,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腹中的小家夥。

胡亂的擦去眼角的淚水,我勉強剛剛站起身子,卻不想一道刺眼的金光猛地落在蟠桃園正門處。

不敢去看那道金光究竟是誰,我只知道為了腹中的小家夥我一定要快些離開,決不能讓白衍找到我,卻不想只是一個轉身,那道金光已經站在我的身前,竟然真的是白衍。

看着眼前金光閃閃的白衍,這明顯就是金身剛剛歸體,還沒有完全融合的現象,不過對于這種種的異常,我并不在意,我此時想到的唯有逃走。

“灼兒,你還要往那兒躲!”冰冷的聲音沖進腦海,我甚至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就立即變出一節樹枝,向着金光的位置狠狠打去,這一次竟落空了。

“這孩子不能留!”還沒有消化被白衍發現帶來的震驚,白衍竟再一次直接将我踹進地獄。

我護着小腹連連後退,甚至被蜿蜒盤旋的樹根狠狠絆倒,我只能盡量往後退,盡量離白衍遠一些,祈求白衍能夠突然良心發現,放了我還有孩子。

“白衍,這孩子是我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有什麽隐情你可以告訴我,但是求你,求你不要拿走我的孩子!”我放棄所有,卑微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祈求白衍,不敢有多餘的念想,我要的無非就是肚子裏的孩子,況且我從未想過利用孩子來牽制白衍什麽,若是可以,我一定會帶着孩子走的越遠越好,再不與白衍見面。

白衍站在那裏許久沒有回應,一雙烏眸就那樣看着我,潤潤的像是快要掐出水來,可就是這樣的表情,看在我眼裏卻如同地獄的修羅一般,我諾諾的向後又挪了挪身子,卻不想厚厚的落葉中竟然還有旁的東西,用力按下去竟被什麽直接刺進掌心。

驚慌的将手拿起來一看,竟是一根木刺,莫名的直直紮進掌心,一抹嫣紅漸漸的在掌心中暈了出來,我一皺眉立刻咬牙将木刺拿了出來,疼得我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白衍猛地蹲下身子,将我的手掌搶了過去放在眼下細細的查看,最後更是揮手間仙氣彌漫中,手掌上的傷痕竟然好了。

我皺眉想要将手抽回來,卻不想白衍的力道極大,無論我在怎麽用力,都不能将手抽回來,最後我只記得我說了一句:“白衍,不要奪走我的孩子,你,你若是能讓我将孩子生下來,我保證以後你說什麽,我絕不反對,就算生生世世守着你也可以!”

白衍的手震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更是松了不少,我趁着這個機會,終于将手抽了回來,猛地轉身就想逃出蟠桃園。

身上一道金光劃過,我呆呆的保持着轉身要逃的姿勢,看着白衍緩緩走到面前,這才知道原來我是被白衍施了定身咒,淚水瞬間湧出眼眶,我看着白衍,心底不住的重複着,“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白衍的食指劃過我的臉頰,而我卻只能默默的承受,別說躲開,就連滿腹的怨言都說不出一句,看着那張我以為已經熟悉無比的臉,心再次漸漸變冷。

白衍望着我的臉頰出神,我猜他怕是有想起那個至今還在昏迷的白姝,心裏怨恨的想着白衍,你若是敢傷害我腹中的孩子,自此開始我白灼總有一天會找機會殺了你,以報今日之仇。

“若是我往後能夠将孩子還給你,你方才所說的話,可還算數?”

恍惚着聽見白衍像是說了這麽一句,只是此時我并沒有心思去管那個白衍想要做什麽,我此時想的只有如何離開,有沒有人能來這裏将我,将我救走,即便日後讓我當牛做馬都可以。

白衍凄然一笑,不知道又說了一句什麽,便大手一揮,看樣子是想要将我帶走的準備,我絕望的閉上眼睛,還以為這一切就這樣了,還以為這個孩子就要被人奪走了,卻不想就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猛地聽到白衍呵斥道:“什麽人!”

身子猛地淩空飛起,我驚愕的睜開眼睛,卻依舊被眼前人驚呆了,夜斛怎麽會是他!

第 37 章 另一個唐蝶

夜斛的府邸坐落在一處山谷之中,四周的景致雖然比起麒麟山來并不算出色,可細細看來,倒也能夠看出主人的大情大性,倒也符合夜斛的性情,只是我沒想到見面的第一句話,夜斛就會讓我如此難堪。

其實對于夜斛,我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抗拒的,因為只要見到他,我就無可避免的回想起柳玄,想起柳玄細心的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那一日我究竟經歷了什麽,其實我早已記不清楚了。

只是恍惚間覺得那日的柳玄有些不一樣,卻不想我與柳玄的離別竟然是那般情景,白衍在帶走我的時候,有沒有對柳玄做些什麽,那個帶着鬼面具的蚩黎并沒有告訴我,不過我想白衍一定不會只是将我帶走,反而對于我那般親近的柳玄什麽都不做。

咬唇對上夜斛滿是怒火的一張臉,我心虛的再次低頭,隐忍着心裏的委屈,我不知道夜斛為何要如此怨恨我,畢竟很多事情并不是我做的,而白衍我又豈能幹涉他的想法,這件事中其實我也是被動接受,從沒有拒絕的機會。

“算了,要是柳玄那家夥知道我把你氣哭了,一定會入夢來折騰我!你…!”夜斛突然嘆了一口氣,語氣也立刻很善不少,好似前一刻那咄咄逼人的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般。

我一愣,随即立刻想起夜斛估計以為柳玄已經魂飛魄散了,所以才會如此說我,于是我連忙擡頭看他,說道:“我,柳玄的事情蚩黎已經告訴我了,只是我聽白衍說,柳玄并沒有死,而是被關押在天牢之中,我會想辦法把他救出來的!”

面對我的承諾,夜斛卻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欣喜,而是猛地擡起頭來看我,好像我剛才的話說的有什麽不對一般,過了許久他才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果然是須彌山上的人,柳玄猜得不錯,果然是被捉回去了!”

我疑惑的注視着他,還以為他會在想通一切之後,給我一點解釋,卻不想夜斛就是夜斛,跟柳玄雖然合得來,性子卻是截然相反的,于是我什麽都沒有等到。

夜斛依舊是夜斛,即便過了四千年,他也依舊是那個刀子嘴豆腐人的人,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最後皺眉看着我,嘆了一口氣凝眉問道:“你這內傷是怎麽回事?還有你這肚…,唉!柳玄到底還是錯過了!”

順着夜斛的目光,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夜斛沒有講話說完,但我卻從他那幾個字中猜到了他的想法,蚩黎當初就已經告訴過我,柳玄對我的是情,所以夜斛的話也不算突兀,可心裏還是覺得難受,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将人錯過了。

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想再将夜斛也牽扯扯進來,于是在夜斛已經不對我冷嘲熱諷後,立刻開口問道:“夜斛,你可有去蟠桃園的地圖,我無家可歸,想要找一個地方落腳。”

夜斛疑惑的眨眨眼睛,随後看向我的眼神也變了一些,像是在考慮什麽,不過這樣的擔憂也不難猜,于是我立即解釋一般的補充道:“我是桃花妖,這你也是知道的!若要找一個容身之處,只怕沒有比蟠桃園再好的去處了!你放心分寸我還是有的,那些蟠桃我絕不會碰!”

感覺夜斛還在猶豫,于是我只能立刻提醒一般的指着天空說道:“天可是就要黑了!你放心!若是我被發現了,也許就能見到柳玄了!”

自我調侃的一句話卻像是給了夜斛一粒定心丸般,只見夜斛神情凝重的看着我,而後用甚少出現在他臉上的凝重表情對着我說:“你要地圖我便給你!只是四千年沒見,你騙人的本事一點都沒有長進!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伸手接過夜斛手中的玉簡,再擡頭時那黑色的背影已經遠去,心裏再次襲上一絲惆悵,嘆了一口氣,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糊塗,這幾千年來我一直很糊塗。

手指慢慢攤開玉簡,細細的看了看上面的指引,我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向着玉簡上記錄的位置快速飛奪。

可就在我終于看到片片桃花,粉紅一片的時候,一股我熟悉不已的氣息卻猛地将我擊中,不敢再有任何遲疑,我整個人跌落在蟠桃園的院牆之外。

高高的院牆上,三兩枝桃花伸出牆外,對于我這個本就是桃花的小妖精來說,這樣的景致對我來說并不算什麽,只是那玉簡上記錄了一個缺口,好像還是有人為了進出方便故意打開的,這剛好算是成全了我,不敢再有任何遲疑,我提起裙角慢慢的走了進去。

傳說中的蟠桃園還分三六九等,有的是一千年一開花,有的是兩千年一開花,還有三千年一開花的,要是等到成熟就更慢了,呃最少也要三千年,其次是六千年的一成熟的,看着那大大的桃子,每一個都比我的年紀還大,心裏莫名的就感覺自己修行了那麽久,還不如一顆桃子。

從我進入蟠桃園開始,肚子裏的小家夥就突然活潑起來,幾次踢打我的肚子,我知道應該是這裏的仙氣十分充盈讓他覺得舒服了,不然也不會這麽有精神的折騰我,手不自覺的就放在了小腹之上。

看了看周圍,我再次感知了一下,若雲的話确實有用,從我踏進蟠桃園開始那個一直壓抑在我身上的感覺就猛地消失了。

柳玄曾說過,闖了大禍之後,這裏絕對是我躲藏的最好的位置,四處充盈的仙氣,就連這環境都十分适合我,放心的在蟠桃園中轉了許久,轉得有些暈,我趁沒人注意,找了一個九千年一成熟的最大的桃樹,閃身結了一個花苞的樣子,躲在桃樹上睡了。

我躲在蟠桃園裏開心的睡着覺,可我卻并不知道就是因為我的出逃,上窮碧落黃泉都已亂成一團。

美美的睡了一天,卻不想竟被一個十分意外的人叫醒了,幻回人形躺在桃樹的枝桠上,我睜開眼睛向下一瞄,看到的卻是那個害得我吐了許多次血的蚩黎。

“娘子 ,那個攪得天翻地覆的桃花精果然在這裏!”

躺在桃樹上,從枝葉桃子間看下去,果然就是那個讓我恨得牙根都疼的蚩黎,看樣子還不是他一個人,而且人家還是從正門走進來的。

“嘿,你是在找我?就不怕我撓你一臉血!”扒開蔥郁的桃樹葉,我對着蚩黎十分沒好氣的說了這麽一句,卻不想那家夥身後的人,竟然也是我見過的。

從沒想過有一天我還能見到她,從沒有想過那個活不過十五歲的唐蝶居然還會有長大的一天,淚水猛地湧上眼眶,我看着一臉欣喜站在蚩黎身後的唐蝶,忍不住哽咽了。

“哎呦!那個将遠古尊神都甩了的桃花妖居然還會哭?”蚩黎擡頭看我,伸手将跟着走來的唐蝶穩穩扶住,這才擡頭報仇似的說道。

我忍不住愣,雖然不知道蚩黎這句話從何而來,不過一定與白衍有關,于是我也不想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唐蝶的肚子,呃,這是…,這是珠胎暗結了?

“唐蝶,你果然讓他得手了!唉,可惜了一個無知少女了!”嘲笑人這件事雖然做的不多,不過看在蚩黎帶着面具騙得我吐血這件事上,就算不會我也要盡力而為!

我的反擊還沒有收到效果,那個穿了一身衣的唐蝶卻妩媚一笑,這神情比我這個桃花妖還要妖嬈幾分,我忍不住跳下桃樹,将這個唐蝶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最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長得像,我與唐蝶生活過十年,她的一舉一動我不可能看錯。

“你就是那個狐祖白衍瘋了一樣尋找的桃花妖?”唐蝶眨着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得意一笑,十分可愛的問道。

心裏一頓,我滿是怒意的看了一眼蚩黎,原來他與白衍那厮如此相似,居然都會玩這種禍患他人的替代游戲,心裏突然就有了怒氣,戒備的看着面前的兩人,看着唐蝶性格倒是很不錯,只是不知知道真相後會不會如我一般心如死灰?

“她真可愛!怪不得那個傳說都已經身歸混沌的狐祖白衍,居然為了她不但現身,還翻江倒海的找!要是我,我也喜歡!”同情的看了一眼現在這個唐蝶,可心裏還是忍不住惱怒,這樣對一個女孩不公平。

看着對我笑顏如花的假唐蝶,我覺得我應該在她如我一般泥足深陷之前提醒她一下:“哦?那不如你跟着我如何?”

“哼,你倒是敢!”蚩黎突然從鼻子哼出一口氣來,也不知道是在對我說,還是在對唐蝶說,總之這架勢實打實的霸氣十足。

“哦?你看我敢不敢?”假唐蝶果然膽子不小,不等我從那蚩黎的威脅中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走到我面前,擡起我的下巴說道:“我叫唐蝶,敢不敢跟我私奔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