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那只七尾白狐

擡頭看向白衍,入眼的卻是他身後大片大片的櫻花,滿滿的霸占了所有的枝桠,大片大片的花瓣紛紛随風落下,那樣的美是桃花從沒有過的灑脫。

心口像是被什麽堵着一樣,耳畔是白衍的聲聲詢問,那些話說的很慢,似乎還帶了幾分顫音,我恍惚的低頭卻偏巧撞進白衍的烏眸,那眸子依舊是記憶中的明亮與深沉,可所此時我竟沒有了往日的心動。

耳畔有風刮過,我迷茫的看着白衍,心卻在此時劇烈的動了動,激動萬分的緊走幾步,抓着白衍的手,生怕白衍會臨時改變主意,連連問了三遍:“白衍,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會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是嗎?你,你不會再奪走我的孩子了是嗎?”

白衍低頭,卻并沒有直接回到我的問題,而是再次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執着的問道:“我若是讓你将孩子生下來,你真的能忘記所有,生生世世守在我身邊,是嗎?”

我連連點頭,害怕白衍看不見,最後更是帶着整個身子不住的點頭,一遍又一遍的說:“是,是!我說道做到!”

卻不想白衍卻在此時又變了一個樣子,冷着一張臉接着說道:“你定要記住今日答應我的!”

天空忽然在此時電閃雷鳴,火紅的雲霞瞬間籠罩天際,四周的風更是瞬間變得暴虐起來,吹的四周的一切都随風呼嘯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連我身後的木門也瞬間被風卷起,消失在天際。

白衍的臉色再次變了變,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天際,将我用力攬進懷中,我在肆虐的風聲中隐約聽到一個聲音:“記得你答應我的!我将孩子還給你,讓你将他生下的時候,你就必須忘了一切,生生世世守在我身邊!”

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再次被白衍施了定身咒,只是這一次我的頭卻還可以勉強移動,眼睜睜的看着白衍将我打橫抱起走進屋子,放在那張我睡了将近一年的床上。

我擡眼看向白衍,小腹處竟猛地一痛,低頭去看的時候,竟看見白衍将手伸向我的小腹,手掌上仙氣彌漫。即便白衍沒有說,我卻也已經猜到他這是要将我肚子裏的孩子拿走。

“白衍,不要,這也是你的孩子,這也是你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不要!”搖晃着唯一可以移動的頭,我哭喊着,尖叫着,只是這一切卻依舊在進行着。

“你記住,若是你傷害他半分,你若是傷害他半分…,我…,我…!”淚水滑過流進耳窩,我可悲的發現,我竟沒有半分立場用來威脅白衍,狠狠的咬着舌尖,猛然間氣血上湧,一口血就這樣直直的噴了出來,卻不想這樣的意外竟真的讓白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白灼!白灼,看着我,看着我!你若真的那樣恨我,就該好好活着!我會将孩子還給你的!我保證,總有一天我會将孩子還給你的!”白衍再次将我攬進懷中,我此時已經恨得血紅了一雙眼睛,看着白衍一上一下的喉結,猛地意識到若是白衍死了,那這一切就能真的結束了!

腦海中瞬間被這個念頭侵蝕,我猛地擡頭,一口咬向白衍的喉嚨,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不想力道用得有些偏差,竟一口咬在了白衍的脖頸上,滿口的血腥味更加濃郁了,我竟還可笑的想起了那個被我咬斷一根手指的老鸨,一陣荒唐的笑意就這樣湧上心頭。

白衍被我這樣咬着,竟也不掙紮,就那樣讷讷的任憑我将他的脖頸咬得血肉模糊,恍惚間我聽到他說:“這樣看重這個孩子,可是因為他也是我的孩子?”

我那時正一門心思的要将白衍咬死,哪裏還有心思去聽他這低低的呢喃,只記得後來我竟真的咬下白衍的一塊血肉,而我的孩子還是被白衍取走了。

只記得那個小狐貍還是原先的樣子,只不過這十幾天的時間,竟長大了一些,細細看來除了兩條長長的尾巴之外,竟還有一條小小的尾巴,像是剛剛長出來的。

被白衍取出體外的時候,他驚恐的睜着一雙還沒有完全睜開的小眼睛,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就那樣亂瞪着,我甚至隐約聽見他無助的一遍又一遍的叫我:“娘親、救我!娘親,救我!”

我恍惚的感覺自己伸出了雙手,将那個雪白的小狐貍抱進了懷裏,可他卻又在瞬間之後消失了,我用盡全力只叫了一聲:“不要!白衍…,我恨你!”

房頂忽然被一陣天雷劈散,我咬牙不斷的咒罵着,想要天雷直接劈到白衍的頭上,只有這樣我心底的恨,才能稍稍的減弱一些,可等我看了一眼天空,在轉頭看向白衍的時候,我竟看見他将手伸進自己胸口,将一顆跳躍的心就這麽取了出來,而我那只小狐貍竟然就在此時變成了一個光點迅速進入了那顆心髒。

我幡然醒悟,原來他要的只是我的孩子,他要的自始至終都是我的孩子,原來從一開始他要的就只是我的孩子。

又是眼淚,我讨厭自己的眼淚,那眼淚不能讓白衍有絲毫的憐惜,甚至就連愧疚不曾有過,卻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弱小的可憐,卑微的可憐。

就在雷電交織,風雨大作的時候,在沒有任何留戀的我昏過去了,想要昏迷到天荒地老,想要随着那孩子一起死去,那樣我也許就不用去恨白衍了,恨對我來說太沉重,只怕我依舊做不來。

恍惚中有人在一邊一邊的為我擦拭眼淚,溫潤的觸感讓我并不覺得抵觸,只是每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個聲音,一遍一遍不住的在我耳邊低喃:“等我,記得你答應我的,一定要等我,我會拼盡所有回到你身邊,将你生生世世鎖在身邊,為我多生幾個孩子!”

那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是我從沒有聽過的深情,恍惚間想要好好聽一聽,即便明知道這只是夢一場,能夠一直沉溺在其中也不錯。

唇間好像被一個冰涼的東西輕輕撬開,一個溫潤的東西被人強硬的塞了進來,塞進了我的口中,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卻不想那個東西才一入口就立刻化作一汪清泉直抵我的胸口,似乎有一股熱流運轉周身,好似是誰将法力煉成丹藥喂給我一樣。

“還有一天,明日便是我的天劫,就這麽看着你也不錯,你好像從沒有如今日這般安穩過,讓我能安心的對着你說說話,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是白衍的聲音,這是白衍的聲音,這怎麽可能是白衍的聲音,他從未這般說過話,尤其是對我。

“你應該知道,那三百年裏我曾不止一次想要将你的神識抹去,因為你身上有我的血氣,所以不能将你送出須彌山,可留下你,又絕對是一個禍患,我那時每日都從你的身邊路過,後來竟成了習慣!白灼,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你起名字嗎?”

那股暖流流入喉間,仿佛寒冬裏的一口熱水,仿佛周身的骨節都開始舒展,周身都覺得舒爽不已,耳邊的聲音仿若細流,緩緩流過心頭,我忍不住好奇,究竟是為何。

“說出來也許會很可笑,其實我知道,對你我什麽都給不了,可我依舊想要讓你記住我,于是我就想以我之姓冠你之名,那樣即便我以後與你再無交集,每次有人叫你的名字,你是不是都會想起我!”

忍不住有些心酸,凡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才會有所夢,原來我就連做夢都這麽卑微,不住的在為白衍找理由。

手指被人輕輕扯動,忽然一個溫熱的東西包裹,我忍不住想要着開眼睛,想要看看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在發生的。

“我是不是很可笑?每一次好像都是在折磨自己,而你,卻又越走越遠,好像怎麽抓都抓不住!這是不是自作自受?”

有什麽東西滑過臉頰,濕濕的帶着些溫度,我忍不住疑惑,難道是我做夢的時候哭了?只是這哭得人是夢境裏的我,還是在做夢的我,亦或是那個一直在喃喃自語的人。

突然有細微的笑聲,聲音微弱的根本聽不真切,好像有人在自嘲,可細細聽來卻又像是風聲,即便努力仍聽不真切。

“白灼,雖然我做了所有能夠做的事情,可我依然沒有把握,我不敢告訴你一切,我怕…,若我不能活下來,讓你恨我其實也不錯!唉!該怎麽對你才好!”

突然感覺周身的氣血翻騰,好似法力已經脫離禁制,只是我依然不敢睜開眼睛,我怕一切真的只是夢,卻又忍不住害怕這一切并不是夢,無法取舍之後,我只能繼續裝昏。

一記響雷再次突然降臨大地,震得整張床都微微顫動,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卻不想手心裏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生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眼皮似有千斤重卻仍舊睜不開。

忽然聽見一個人悶哼,這聲音我熟悉,我十分熟悉,就在淩寒死的那一天,就在那一天被我一番言語刺激之後,白衍也是這麽一記悶哼,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再回想一切,不想在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于是真的就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很亮,亮得我既不睜不開眼睛,可當我看清屋子裏的一切的時候,卻又下意識的覺得這應該就是夢吧!

一記天雷由天際劃破長空直直射進屋子,而就在我不遠處,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就被那記天雷擊中,那妖嬈晃動的雪白狐尾是那樣的吸引眼球,細細數來居然有七根之多,可我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為什麽只有七根?不應該是九根的嗎?

猛地坐起身子,我瘋了一樣的爬下床,想要将白衍從天雷中扯出來,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的身體裏還有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小狐貍,他不能死,我不住的告訴自己,不住的慢慢向着那只白狐靠近,可真的是因為那只小狐貍,還是因為他就是白衍,我不想在這個時間問自己,我只知道白衍不能死,他欠我一個解釋。

那只雪白的白狐僵硬的低下頭,那眼中的神色是不舍,還是悲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後一眼是他轉身,最後的一幕是他揮手将我再次禁锢,阖上的眼睛留下的只有那周身泛着金光的只有七條尾巴的白狐躍上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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