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第 186 章

芮比商團長領着團員們在塔米亞城西一區的自由市場狠狠逛了一圈,滿載而歸後又被請去主教堂吃飯。

不是說艾爾洛斯做了教區負責人就飄了,實在是春耕在即分身乏術。

糧種今日才到但育苗的苗床要不要提前準備?能夠種植的土豆要不要先催芽?底肥要不要提前腐熟?草木灰要不要趕緊收集?這裏又不是耶倫蓋爾那樣溫暖濕潤的南方,種子随随便便撒地裏不管就是奔着喂鳥去的,收成這種事想都別想。

就算有苦修士幫忙也架不住春耕各種物資需要的量大,此番艾爾洛斯招募到了三百多城市居民願意出城耕作再加上巴斯修道院駐紮的佃農,光牛他就一口氣買了兩百頭——以未來十年的稅收做抵押分期付款,安普頓商團看在耶倫蓋爾的投入産出比上同意了。

有這麽大一筆尚未結清的貨款壓着,換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晚上覺都睡不着。所以在聽聞冰層開始出現裂痕時艾爾洛斯就從執祭和苦修士中調撥人手開始為春耕做準備,光化糞池就挖了好幾個,每日廣場上教堂院子裏燒出來的草木灰燼一車一車往城外下風處拉。還有組織主婦們編織的蘆葦墊子,一開始也不是為了當坐具用。

存糧有限,還要養活全城這麽多張幹活的嘴,艾爾洛斯一方面通過安普頓商團大量收購獸人們放養的牛羊,一讓面讓埃克特以自己的名義分別給北方四國的國王們去信“募捐”。

這四封信寫得怎麽說呢,嗯……艾爾洛斯看完後衷心感謝埃克特與自己生活在同一時代,不必考慮背課文的問題了。

北方四國的君王們還在糾結誰老大誰老二的世紀難題呢,塔米亞的來信就像遲到的春風一樣讓他們每個人心裏都點起一把火。梅爾神父(中之人埃克特)在信裏精準搔到了他們不同的癢處,明明沒有任何許諾卻讓所有國王都覺得自己即将成為下一位“天命之子”。

其實往年這個時候他們也經常收到類似信件,只不過措辭沒有如此華麗,內容也不像這一封動人。加上今年這位神父是從教廷新調撥來的,考慮到他的聲譽與曾經的身份,很想從梅爾神父嘴裏得到切實支持的國王們不約而同選擇打開倉庫展現自己的慷慨與富足。

然後這些東西能吃的全都進了塔米亞城人的肚子,不能吃的轉手砸了融了賣了換成物資與牛羊。

對于梅爾神父來說只要別送給他藝術品,送什麽都行,都能派上用場。不是說藝術品不好,而是這個每一天都在極限操作的時候藝術品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

苗床安排妥當,土豆牙眼已經膨出達到分割标準的幼芽,安普頓的煉金飛艇也終于到了。艾爾洛斯忙不過來,只能先安排阿拉托爾去做交接然後領着客人滿城逛,他才好騰出手再去把育苗棚檢查一遍随時準備開工。

育苗的棚子在城外,用編織的蘆葦墊紮出牆壁與頂棚,務必作到能保溫能透氣,想有陽光只需将頂上那層墊子掀開就行。

如今犍牛也才剛到,田地尚未準備好,還不是小麥育種最合适的時候。土豆倒是差不多可以了,包括提前收集來的大豆以及蔬菜種子,通通儲存在這個看着一點也不起眼的草棚子裏,由梅爾神父的近身聖騎士們重兵把守。

“大人,阿拉托爾讓人傳信告訴您商團長已經逛得差不多了,咱們得趕回教堂。”

幸虧眼下還沒修築城牆,育苗棚其實就在教堂屁股後面,不繞路的話回去假裝自己沒出門并不難。艾爾洛斯放下保暖用的草墊,帶上執祭彼得馬不停蹄往回趕。

廚房一早就得了吩咐要招待客人,他只需要洗個澡洗去塵土再換上一件幹淨衣服,擦幹頭發并把它們紮好就能去前面見人了。

所以當芮比帶着親信來到主教堂正門前時,梅爾神父看上去一點也沒有不久之前用棍子拼命攪拌肥料與泥土時的狼狽模樣。

“日安,芮比團長,許久不見你還是如此英姿飒爽。願聖主與你我同在。”

如今艾爾洛斯已經能面不改色毫不遲疑的甩出一連串長難句了,誇獎人的話也可以做到絕不重複。

芮比商隊長見到他很高興,發現兩年不見這少年居然開始竄個子就更高興了。她手裏拎着一個編有團花紋路的圓形墊子,老遠就加快腳步走近了打招呼:“梅爾神父,真是太久沒見到你了,快讓我看看!”

她真的盯着少年上下看了好幾遍,看完後又是搖頭又是咂舌:“早知道當年應該試着直接把你搶走的,現在想搶也搶不動了,拿黃金換你聖光教廷又不願意。”

如此大膽直接的言論在以潑辣見長的北地女性中也不多見,阿拉托爾動了一下想去摸鏈枷,艾爾洛斯卻難得露出被逗笑了的表情:“其實也不用搶,我不會拒絕任何一個上門求知求助的人,無論他長着什麽樣的眼睛和耳朵。”

“唉,算了,快讓我狠狠吃頓好的平複一下心情。”

雪兔小姐大笑着放過這個笑話,上前并肩于此間主人同行。

“我看到塔米亞城的道路規劃了,你将來怎麽弄城牆?河對面的要塞不是空殼子,一條直線防不住的。”

雖然芮比是個獸人沒錯……可雪兔部族裏又不是人人都能像她這樣武德充沛。就算中央大陸再次與北方大陸打起來也不是他們沖上前線,所以商團長一點也沒有“資敵”的心理負擔。

艾爾洛斯想了一下,立刻明白她什麽意思。

“不會啊,你沒發現我這裏距離河邊還有好大一片空地嗎?”他是真的不擔心,“将來與城市行政相關的建築都會修在教堂背後,堵在居民與可能來犯的敵人之間。”

“為什麽?我記得人類的文官都沒有什麽戰鬥力。”

芮比疑惑不解。

把不擅戰鬥的成員放在遠離危險的地方不才是正解嗎?

轉過回廊,她看到溫和清雅的少年在陰影中笑得露出利齒。

“因為我要讓幾十幾百年以後的文官們也清楚意識到,管不住自己管不好城市他們就第一個用臉去抵擋敵人。投降也沒用,平民在後面跑得更早更快,他們的軟弱沒有任何意義,不做人就去死吧。”

emmmmm……上次讓她尾巴毛都炸開的是金雕族長,那是天敵,生理反應難以避免。但這次……

走出回廊被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芮比輕輕呼了口氣,突然意識到為什麽人類既無尖牙也無利爪卻能占據最肥沃溫暖的中央大陸繁衍生息。

這玩意兒看着柔柔弱弱很好欺負的樣子,架不住下手忒狠。兩腳獸,惹不得!

關于城防的敏感問題就此告一段落,梅爾神父熱情的招待了一番雪兔團團長以及她的幾個親信。送走客人後緊張的春耕就開始了。

除去每天做滿八小時工的職業農夫,一些半大不小的小子也可以中途幫着跑跑腿幹點雜活。這樣的小短工是沒有工錢拿的,但他們可以随餐吃飯,也算變相給将成年未成年的孩子們找點事幹。

農田就在塔米亞城城外,一圈地開了三邊。除去河邊另外三面去年前年也都種過植物,全都是聖光教廷的教産。

所以說不是所有的教區教堂都窮,你得看誰和誰比。

再落魄的教堂也有土地握在手裏,不去管底層執祭和佃農們的生死,神父能過得比國王還闊。就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神父而已,可以想象主教們稍有不慎就會被窮奢極欲的生活擾亂心智。

“先收拾熟地,我會和你們一起去,等熟地都種上小麥後再把去年新開的地種上大麥和大豆。然後開墾新田,種蔬菜。抽空進山尋找樹苗移栽到更遠的地方,不能光砍伐不補種,否則過上幾十年山頭就要禿了。”

入夏前田地裏的工作主要就分這幾個階段,至于詳細計劃……走一步看一步,誰也不知道前面會遇到什麽突發事件。

秋季還有秋汛呢,想想塔米亞河兩岸的純天然狀态艾爾洛斯就頭疼,用人命堆河工他是打死也不舍得更不會去做的,要是能再拉來一團毛茸茸的勞動力就好了!

“安普頓商團的人都走了?苦修士跟我走,先把耕牛挑出來穿鼻環。”

兩百頭犍牛外加活着到達的一成“損耗”,塔米亞城東的荒原上充斥着各種“哞哞哞”。他們先把公牛和母牛分開,母牛直接穿鼻環,公牛群裏挑出最強壯個體最高大的幾頭單獨拉走,剩下的……

嘿嘿,切蛋蛋!

聖光術與治愈術齊飛,梅爾神父安詳平和的表情裏八十六頭公牛痛失蛋蛋,看得短工們紛紛夾緊雙腿,說話聲都小了十幾個分貝。

之前他要是這麽幹執祭和苦修士們多少得勸上兩句注意形象。眼下聖騎士長還在巴斯修道院收拾聖騎士們呢,城裏面大小事宜艾爾洛斯一個人說了算,着實過了把割蛋狂魔的瘾。

很久以後,當人們回顧歷史,從這段記錄中找到了“梅爾牧首濫用暴力”的黑點之一。

哈哈哈哈哈,去年這個時候送了我的貓去鐵窗淚,然後他就記上我的仇不和我好了。嘤……

第一更。

第 185 章

第 185 章

“你去教堂登記建房申請了嗎?”

這句話如今已成為塔米亞城居民們見面後必聊的話題。

春天已經到了,正是為了房子加緊幹活努力攢錢的時候。梅爾神父向大家公布了建房成本,小到一塊磚,大到房梁所用的木材,每一項都有明确的價格。

比如說砌牆用的青磚,一個銅幣可以買來四塊,當然這是一次性買齊所有磚塊所能享受的優惠價。再比如那根承重的主梁,一根就要兩枚銀幣。乍看上去似乎很貴,實際上教堂一分錢也沒賺——同樣的木材,要是換成公國裏的貴族們售賣,少說也要十個銀幣起。

至于說建築隊和運輸隊的工資,神父直接把雇傭他們的每日花銷羅列出來:食物消耗,住宿要求,以及每日二十二銅幣的工錢。

很快就有腦子活泛的人想到了這些條款留下的另一條路——自己拉一支隊伍幹!

只要攢好購買材料的錢,他們大可以趁着春夏季節先去工地上給別人打打短工,等到秋天看明白學會了不就可以回來自己招募人手蓋房子嗎?而且也不用是多麽嚴肅正規的招募,住在一條街上關系親近的鄰裏們就能組成個互助小組,你幫我我幫你,用不了幾天房子就蓋起來了。

當務之急還是賺錢。

“恰逢”此時,主教堂又張貼出招聘農夫的圖畫。

“每人每天二十二銅幣,包兩頓飯,熟手可議價。往返聖騎士全程護送,擅長種植且有相關經驗者優先考慮……”

看守在圖畫旁的執祭不厭其煩的反複向居民解釋說明,就怕沒人願意做。

春耕,這可是比什麽都重要的頭等大事。

有房子這根胡蘿蔔在前面吊着,居民們很快就綜合比較出往遠的地方務工還不如留在城內給神父種地劃算,又有聖騎士全程護送安全無虞。每天二十二枚銅幣的薪水就是純賺,沒有路費不必自備糧食,無需往返耗時,還不用大老遠的去看人臉色,為什麽不留下?

巴斯修道院的埃弗拉德聖騎士都已經打包好行李了,這幾天拉着埃克特做最後的交接。這邊農民們準備妥當,那邊随時可以輪班派出人來一邊訓練一邊保護。

糧種和耕田必備的犍牛還是找安普頓商團的經紀人萊利買的。縱然遠隔千山萬水,聽說艾爾洛斯收留了兩個艱難度日的獸人小部落,獸耳大叔差點老淚橫流,用盡全身解數盡快備齊貨物又找了芮比隊長跑腿。

飛艇降落那一日天氣正好,廣場上人來人往,商團長不得不指揮夥計降落在城外的荒原上。

“呦,兔狲和蛇?”

芮比隊長叼着草莖從船舷上跳下來,擡擡鼻子就知道這兒混居了什麽。狐人姑娘瑞琪如今穿着商團文員的統一制服,看上去比前年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要淩厲了許多。

阿拉托爾代表艾爾洛斯迎接商團、清點貨物、支付貨款……兩邊都是做老生意的熟人了,這一套流暢的不能更流暢。交割清楚之後苦修士按照神父的提醒邀請芮比隊長和她的商隊成員參觀兔狲們剛竣工沒幾天的暖房,已經見識過耶倫蓋爾風情小院的商團長欣然應邀。

蓋房子定居好過冬,她明白,雪兔一族也明白,奈何北方大陸上只有那幾個異常強橫的大族才能說了算。他們拿走圖紙藏起來不給人看,其他種族想要蓋房子就只能向人類求助。

問題是……誰敢?

被白狼趕出領地的兔狲和被排擠的蛇族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他們自然就敢。

同樣的房子兔狲蓋了兩棟,他們只是暫住又不打算留下,早早賺錢早早儲存物資好準備反攻。要不是族人們對獨立空間格外在意,老族長恨不得把所有貓貓全都塞進一間屋子裏,一天也不要浪費。沒看蛇族只蓋了一間房嗎?他們幹脆全家都擠在一塊!

蛇族其實也不至于親昵到二三十條都想往一塊扭,他們更願意定居在塔米亞。但梅爾神父無償提供的建築材料只夠修建一棟房子,他們又不像兔狲財大氣粗的直接給了教堂十幾頭羊做押金,只能苦哈哈的先弄出個落腳之地,再和其他居民一樣辛苦賺錢攢錢買建材。

——那些建材甚至還是他們自己燒自己砍自己拖回來的,聖光的神官只負責保管和提供土地。

好吧,土地才是大頭,地在誰手裏誰說了算。

芮比隊長帶着她的商隊成員走過塵土飛揚的城內街道,實在不願意出城或者不會種地的人大多領了修路的活計。以主教堂為圓心的半圓裏,十二條筆直的道路平均分割出相同度數的圓心角,最靠近教堂的內圈被空下來留待日後修建綠地和花園,其他非路面的土地都可以選來建房居住。

每個單元的宅基地都是等大的,非要論個長短只有與主教堂之間的距離與花園大小不大相同。

交錢挑地塊時大家都想更靠近教堂,問題在于越是靠近教堂的房子綠地面積就越小,越靠進城市邊緣的房子陸地面積會更大不說,鄰居也更多。

為了方便管理,城東與城西貼近河邊的兩條邊緣扇形被單獨留下來。西邊目前是片自由市場,誰想找人交換物資都可以去擺地攤。家庭主婦編織的墊子啦籮筐啦籠子啦,老人從河邊挖回來的野菜啦蘑菇啦藥草啦,還有一些身體虛弱或是身有殘疾制作的小玩具小裝飾品啦,都可以在市場上公平交換。而東邊那塊扇形,目前就住着兔狲和蛇族。

商隊成員們先去了東邊的獸人住宅,一棟房子已經徹底竣工入住,另有一棟房子還在做內部“裝修”,還有一棟剛剛封頂。

沿着正在夯實中的路基走到底再右轉,三棟一層白白淨淨的小平房映入眼簾。蛇族的房子蓋得晚,封頂日期和兔狲的第二棟房前後差了兩天。芮比先去蛇族的“毛牆毛地”看了一遍,着重摸了好幾下已經幹透的火炕。然後她又去了兔狲的在建房參觀,貓貓們正在火炕上蓋“單間”。

沒錯,客廳公用廚房公用廁所也能捏着鼻子強忍着公用,貓窩絕對不能分享!

兔狲們把火炕修得很大,也多虧了菲利普斯這回找到的黏土礦品質非常高。平整的臺面上又修出兩層微型的小“樓房”,其實就是适合兔狲獸形大小的一個個立體小格子。住在下層的兔狲會有點熱,住在上層的兔狲就沒有那麽暖,但整體基本可以滿足所有貓的需要。最重要的是住在上面還是住在下面兔狲們可以自己商量,誰還沒有一兩個要好的朋友了?到時候再換呗!

這個設計很得雪兔芮比的喜愛,兔子們也喜歡住在洞洞裏,而且并不介意有鄰居。

他們最後去看了兔狲已經完全入住的房子。這邊住得全都是雌性和幼崽,本來就是暫住,自然也就沒有啥一家一戶之說了。兔狲們不喜歡被打擾,參觀的客人也只好克制的從窗外走過簡單瞄兩眼,看多了一定會被熱炕上的毛團子們哈氣。

看完東邊,瑞琪就問芮比要不要再去西邊的自由市場轉轉。反正跑來一趟,不抓緊時間活動腿腳等重新登船就又要憋着了。

商團長直接走了直線,穿過作為圓心的教堂前廣場,自由市場裏熙熙攘攘的場景讓她刮目相看。

從前飛艇來去,她不是沒有俯瞰過這座聖光教廷的邊塞陣地。以往這裏總是副蕭條冷瑟的模樣,大街上匆匆忙忙三兩個人低頭走過,要麽就是黑壓壓一片木頭房。

如今十二條放射狀的主幹道将居民區劃分的清楚整潔,不同地塊間也有環形通路連接,不管從哪兒到哪兒都有路可以走到,城市裏邊邊角角的地方也得到了有效利用。雖然距離竣工還有段時日,但也能在腦海中描摹出未來這座城市會是個什麽模樣。

就是怎麽說吧……就是塔米亞城的形狀很讓芮比摸不着頭腦。

面朝北方大陸的一段幾乎是筆直的,可以直接看到與塔米亞河河岸平行,另一側卻是條弧線,可以想象将來修上城牆後會形成一個半圓形。

不是棱堡也沒有地勢上的有利條件。

所以……梅爾神父您壓根就沒想過布防之類的軍事需要嗎?

懷揣着這樣的疑惑,她走進人擠人的自由市場。路兩邊用石灰粉調成膏刷出一個個整整齊齊大小統一的小格子。每個格子就是一個攤位,只占一個位置是不需要繳納管理費用的,占了兩個格子一天就是一銅幣。

經常有攤子比較大的兩人合作,你做上午我做下午,第二天再換過來,誰也不吃虧還能剩下半個銅幣,積累起來一個月也能省出十五枚銅幣呢,每人七個半!

收上去的銅幣也沒進教堂倉庫,而是用來給打掃衛生的清潔工發薪水。

攤主只需要保證自己所占格子內的地面衛生,其他事都有清潔工去做,每天也是二十二枚銅幣但只包一頓午餐。因為清潔工不需要一直守在這裏,開市前收市後再加上中午,一天掃三次就可以了。中午有活做所以執祭們會給派發面包,想吃又不想開火可以去別的地方憑信物蹭工作餐。

路邊賣東西換東西的人很多,芮比甚至看到有人抓到了活野兔正在售賣。

她并不會與自己獸形相似的普通動物共情,看到灰撲撲的野兔只是分辨了一下确認那并不是獸人,注意力很快就被旁邊的葦編産品引走。

就……還怪精巧可愛的呢,有這麽一張厚實墊子墊在椅子上或是巢穴裏,上面再放個軟墊,坐着躺着該有多舒服啊!

有點晚但是加更哈!

還剩7章!

第 184 章

第 184 章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把他們送過來見您。”

菲利普斯站在艾爾洛斯面前,詳細描述了蛇族人是如何洇水渡河渡到一半又如何被他拉上岸的。聽完這跟天方夜譚差不多的曲折故事,梅爾神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以貌取人不可,以貌取蛇更不行。

“嗯,我明白了,你把他們留下吧,我來處理。”

艾爾洛斯還能怎麽辦呢?傻人有傻福,說得大概就是拉爾門修斯。

不用留下來繼續看蛇族那一張張讓人胃疼的資本家嘴臉,菲利普斯扛起鏈枷絕塵而去。

望着苦修士首領腳後那陣陣塵土,梅爾神父哭笑不得。

“河邊圓圓的大粗柱子是什麽啊梅爾大人?”

成功找到塔米亞的神父,族人全部平安無事,不必擔心被姐姐揍,拉爾門修斯心情好到飄。

斯黛拉突然停下擰頭發的動作,默默盯着和弟弟說話的少年。

安普頓商團偶爾會找上門收購一些蛇毒,關于艾爾洛斯·梅爾這個人,她也有所耳聞。不同于孤僻又悶騷的兔狲,蛇族雖然不受待見卻也更懂得審時度勢。那天斯黛拉抓着弟弟拉爾仔仔細細把巴斯修道院和主教堂發生的事來回問了好幾遍,推敲琢磨了一夜就決定舉家搬遷。

之所以來得比兔狲一家還慢,一方面因為蛇族的領地更加偏遠,還有一方面原因是她要等最後一個族人從冬眠中醒來……再把醒不過來的那些埋好。

迷路不是主要原因,她只是在為弟弟的不謹慎而生氣。

艾爾洛斯早就被人盯習慣了,朝斯黛拉微笑點頭後看着拉爾門修斯回答他的問題:“兔狲們被白狼攻擊,不得不暫時離開領地冒險過河來找我尋求幫助,那些磚是燒給他們蓋房子用的。”

他真誠的看着面前身形修長面色陰郁的青年道:“我答應過要教你和你的族人們如何建造能在冬天裏也溫暖如春的房子,如果你的心意還沒有變化,那就從明天開始跟着去學吧。”

蛇和貓不一樣,貓聚在一起會打架,蛇卻是巴不得都扭到一塊。所以外觀同樣的房子,因為住戶的不同內部也會不一樣,不如讓他們自己去想改怎麽安排空間。

斯黛拉的收回視線,心裏的大石落了地。

這個人果然守信,而且他非常真誠,用了他們的勞動力也會認真傳授知識與技能,并沒有做那些只有面子好看的空架子。

為什麽很多獸人嘗試自己蓋房子卻最終失敗?就因為他們不知道泥磚還得有一個“過火”的步驟。入秋後一場大雨就會把那些泥巴房子泡軟沖倒,完全達不到預期中的效果。

“欸?兔狲跑到你這裏來了?你不是說不會主動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獸人交易嗎!”

拉爾門修斯不高興的大聲嘟囔了一句,白皙俊俏的臉上表情越來越陰險。

斯黛拉實在是忍不了這貨了,她冷靜撥開擋路的族人,一拳爆錘在弟弟頭頂:“你怎麽說話的?你自己也提到了‘主動’對吧,嗯?”

兔狲領地被白狼給占了這事兒他們又不是沒有親自确認,難不成兔狲都是什麽好脾氣,願意把地盤讓給那些灰狗子?肯定是被揍跑的,梅爾神父總不能趕走他們讓他們死到外面去吧!

沒趕上趟,要怪只能怪自己天生的體質與習性。

拉爾門修斯被揍得嗷嗷直叫,艾爾洛斯欣賞了一會兒姐姐對弟弟的血脈壓制,終于出聲制止:“白狼連兔狲幼崽都咬傷了,我可以無視成年獸人彼此厮殺,但事情不應該波及到孩子身上。”

這話得到在場雖有蛇族人的一致認同,躲在長輩們領子上口袋裏的小腦袋紛紛探出來随風搖曳。

艾爾洛斯:“!”

雞皮疙瘩落一地!

“咳咳,我先給你們找個房間暫住,晚上見見兔狲族長,明天可以去工地幫忙了嗎?如果不願意和他們合作也沒關系,不會不懂的事可以随時來問我。”

話是這麽說,如果真有人沒完沒了追在屁股後面“為什麽”“為什麽”的問,梅爾神父也一定會給他道聖光術醒醒神。

“好,我們自己幹,必要的話會考慮合作。”

斯黛拉再次果斷做出決定,于是所有蛇立刻被安排住去地下室。

河下游的磚窯整整燒了一天一夜,自然降溫後皮特領着短工們将燒好的磚塊卸出來,再由新來的搬運工運去塔米亞城東北角上的空地。

這片空地因為正對着河對面的獸人要塞而被嫌棄,沒人願意住在這裏被蠻族天天盯着看。幾天時間兔狲們已經按照圖紙在梅爾神父以及菲利普斯苦修士的幫助下将地基挖好了,半米深而已,他們不喜歡自己打洞,但要是有工具的話,倒也不拒絕出點力氣。

做好排水、防潮和地平,砌一塊磚糊一層膠泥,蓋房子就跟玩似的。以獸人的體力,兔狲們只用了一個白天就把外牆堆到可以架梁的高度,比當初耶倫蓋爾修道院的佃農們效率多了。

“哎呀你快點讓我也玩一會兒,無聊?無聊就出城抓獵物去吧!”

兔狲甲等了半天了,看着平整的牆面莫名就覺得爪癢。兔狲乙不想把這個不用動腦子還能動來動去的活兒讓出去,哼哼唧唧推三阻四的拖延:“你能幹動嗎?我記得你當時被一頭白狼咬得嗷嗷叫,再養養傷呗,我看外頭太陽挺好。”

“你才被灰狗子咬得嗷嗷叫,不對,是喵喵叫,我聽到了!”

“到底是誰喵喵叫?打一架!誰輸誰喵喵!”

“打就打,怕你啊!”

兔狲乙扔開手裏的工具,兔狲甲跳起來就搶,很快兩只毛茸茸的假胖子就在地上滾來滾去打得貓毛和塵土齊飛。

兔狲丙悄悄撿起工具,美滋滋的接着往上砌了幾圈牆。

負責運輸磚塊和物料的蛇族就是這個時候到的,因為兔狲同意将多出來的木材讓給他們用,蛇族順便就替兔狲把他們需要用到的磚給一并送到工地。

“這是打什麽呢?”拉爾門修斯看了一會兒表示看不懂這個局,斯黛拉從他身後走過,揮手就是一掌:“沒讓你看這個!去看看地基和磚牆怎麽壘的!”

被姐姐削矮了一截,拉爾門修斯小跑着一溜煙跑到兔狲們身邊,頂着一群貓咪嫌棄的目光圍着磚牆左轉右轉。

為了保證安全,所有的房子都只修建了一層。畢竟上了磚自重可觀而且絕大多數獸人做起事明顯不怎麽細致,艾爾洛斯可不想哪一天不得不從倒塌的磚房裏尋找受傷的倒黴蛋。反正塔米亞河畔的土地面積很大,塔米亞城目前也還沒有修建城牆,居民們的住宅自然可以随意發揮。

東北角突然開始大興土木,城裏的原住民們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先是為兔狲的力氣感到驚訝,然後為他們的行為感到詫異,知道今天藍灰色的磚牆豎了起來,居民們才意識到這群外來戶打算做什麽。

梅爾神父雇人給這些家夥燒磚蓋房子,那我們呢?

第二天,也就是兔狲們的房子架上房梁當日,艾爾洛斯風輕雲淡的對前來圍觀的居民們說他歡迎任何人申請改建房屋。可以自行購買磚塊搭建,也可以排隊請溫妮建築隊和拉爾運輸隊幫忙,所需費用可以一次性付清也可以分階段支付更可以約定好還款期限分期慢慢償還。還完之前房子是歸教堂所有的,還完之後教堂會按照其他地方的房産手續給開所有權證明。

當然了,所有人的房子都必須按照城市規劃排列,你非要把自家蓋到教堂前的廣場中心那肯定不行。至于說屋子裏面怎麽布置那不管,随便,想怎麽布置就怎麽布置。

一開始居民們還有點猶豫,畢竟請人蓋房子的費用再怎麽樣也一定是筆巨額支出,但是随着兔狲們的不斷努力,火牆和火炕一一實現,搭在外面的廚房竈臺也變得很有樣子。貓科是對環境很挑剔的動物,大家不但要求有房子住,對房子的外觀也很在意。

青灰色不得兔狲們的喜愛,于是皮特給他們提供了一種幹透後很白的塗料(熟石灰)。大貓貓們先按照比例和好細沙和黏土,再将這些絲滑濃稠的泥漿平整妥帖敷在磚牆內外,最後用塗料嚴嚴實實裏裏外外塗了好幾層,徹底幹燥後白牆青瓦的平房立刻顯得與衆不同。

原本的設計圖上考慮到安全問題,承擔“鍋爐”重任的廚房被安排在戶外。追求美觀的兔狲怎麽看這個設計都不順眼,幾次三番拆了蓋蓋了拆之後居然真把廚房給弄到室內去了,而且還天才般修改了原圖上僅作參考的煙囪結構。

房子竣工那天兔狲老族長別提有多驕傲了,她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被同類(同為獸人的蛇類)與人類共同用仰望的眼神尊敬。

拉爾門修斯被姐姐斯黛拉拽着裏裏外外看了一遍,人類跑來驚嘆着又看了一遍,梅爾神父領着苦修士們也來看了一遍。雖然房間裏仍舊空空蕩蕩,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明白這東西的好處在哪裏。

尤其當溫妮和阿奇嘗試着把火炕和火牆燒起來之後,塔米拉主教堂的門外立刻排起大長隊——蓋房子!砸鍋賣鐵借錢也得先把這玩意兒建起來!只是在廚房燒了把火,整個屋子都暖和起來,身體強壯一點的人甚至只穿件丘尼卡就能來去自如。

想想今年聖恩節後遭遇雪災時受的罪,沒人願意明年還住在四處漏風的屋子裏瑟瑟發抖。

第二更~

我家的貓天天打我,跳起來四個爪子打,因為我專注碼字不和他玩耍,Z寶很生氣。

第 183 章

第 183 章

阿爾門修斯的族人甚至沒有兔狲部落人口多,這大約與他們卵生加蛻皮還冬眠的習性有關。很多蛇族人冬天睡着睡着就沒了,每年開春大家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沒能熬過酷寒的親友收殓。今年靠着那幾塊碎布好不容易救回來幾個,可還是有身體虛弱的族群成員永遠閉上了眼睛。

靠進河岸這窩兔狲連大帶小數量不超過五十,自打分窩搬到這裏就沒再動過,不一定有多好說話但總算講道理,所以很多偷偷在塔米亞河兩邊往返的獸人都将他們視作路标。

“渡河”這件事對蛇類而言非常危險,尤其冰層才破掉沒多久的冰河,沒選好地方就貿然下去會把他們直接凍成蛇棍,眼睛一閉一睜可能就下輩子見了。

“拉爾,前面都是狼味兒,臭死了。”

雖然貓屎也很臭,但貓科的族群總會很認真的把排洩物都埋起來,不喜歡貓爪子更不喜歡狼牙的蛇族人抱怨連連。拉爾門修斯的姐姐伸手把弟弟從樹枝上薅下來:“這就是你說的絕對沒問題?”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兔狲領地上全都是白狼啊!”尾巴被姐姐拎着,他委屈得瞪大豆豆眼:“白狼的領地應該在更北面的山裏不是麽?”

扔開不省心的臭弟弟,斯黛拉當機立斷:“繞開前方,我們不是白狼的對手,沿着河上下找找,遇到淺灘就趁正午把身體曬熱了闖過去!”

“欸?”其他蛇把頭往同一邊側,有一種詭異的又惡心又萌的感覺:“不能重新回去嗎?不是我們不守約,而是條件不允許,找不到路不能怪我們呀!”

“然後明年春天再發現凍死好幾個人?”斯黛拉面無表情:“我不想再被凍醒了,就算人類的神官不提,我也想溜進中央大陸,最好再也不回北邊。”

提起冬眠被凍醒的痛苦,族人們齊刷刷把腦袋挪回去,誰也不說話了。

他們小心翼翼繞開滿是白狼氣息的草場來到塔米亞河邊,主教堂的鐘塔清晰可見,拉爾門修斯激動得直拍尾巴:“看!我就說我沒有記錯路吧?”

斯黛拉上前仔細觀察河水,然後搖頭:“不是這裏,這裏過不去。拉爾,你上次是怎麽過去的?”

“就……一步一步走過去的麽。”

拉爾門修斯飛快作答,斯黛拉擡起手用力揉捏自己的太陽穴:“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能走過去是因為河面上有冰層?”

現在呢?冰層斷裂順流直下飄去下游了啊!

死寂般的沉默,拉爾門修斯張大嘴巴愣在原地。就……會不會被姐姐打成結扔水裏?

沒人敢在斯黛拉發怒時搞小動作,蛇族的成員們全都就像中了定身術那樣待在原地恨不得連呼吸也停掉。

過了一會兒,臉上遮了一層陰影的女人緩緩開口。

“走吧,往下游去。”

呼……得救了!

所有蛇一塊狠狠把憋了半天都氣兒呼出去,又用力倒吸了好大一口:“好啊好啊,走走走,別生氣!你千萬別生氣!”

斯黛拉擡起頭,帶領隊伍沿着河邊不泥濘但略有些潮濕的草叢行走。春天已經來臨,即便北國的霜雪尚未融化,這裏也能看到可以塞進嘴巴的食物。沿着河走不至于觸動到白狼一族的神經,也能随時補充族人們的體力,她實在是不希望族群繼續減員了。

向前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坐成一圈休息,拉爾門修斯被踹出去充當守衛。

“奇怪,”一個蛇族人邊往嘴裏塞甜甜的蘆根邊自言自語,“對面的河岸為什麽光禿禿的,我記得從前塔米亞河兩邊蘆葦都是一樣高的呀?”

斯黛拉一驚,不等她轉動大腦,側前方的河對岸上升起滾滾濃煙。

嗷——嗚——

背後傳來狼群的嚎叫,蛇族人紛紛挺直身體,細長的蛇信像對暗號一樣挨個在空氣中探過一圈。

“白狼的族群裏有很多傷員?有的狼要死了……我們快走吧,別等會兒被他們抓到了遷怒。”

拉爾門修斯往河對岸看了兩眼,指着不斷冒黑煙的淺灘與斯黛拉商量:“就從哪兒過河吧。都變成人形,幼崽放脖子上挂着。不是所有教堂裏的袍子人都能分清楚人類與獸人,但他們一定會救人類。”

斯黛拉看向廢物弟弟的眼神溫和了不少:“可以,你第一個上。”

“我!”拉爾門修斯差點叫她堵得忘了該說什麽,“好吧,我第一個上。”

為了節省體力加快行進速度,他們都是輪流變成人形帶着其他族人行走的。拉爾門修斯收拾好自己,穿得還是那身皮毛大鬥篷,戴着綴有防滑鏈的眼鏡。

幾條幼蛇被他接過去藏在毛領子裏,一行人不敢再拖延,瞅準方向開啓狂奔模式。

塔米亞河對岸。

磚胚堆砌的柱狀圓筒下,火被點燃了。剩下只需要留幾個人盯着火勢就行,燒磚可比燒瓷要容易多了。皮特帶領着做工的居民們去排隊洗手準備吃午飯,留守小隊邊等午飯送來便抽空砍些河邊已經幹透的蘆葦杆。

要是梅爾大人早點來到塔米亞,大家絕對會在去年秋天裏就把河邊所有蘆葦統統砍幹淨保存起來。經過一整個冬天又是風吹又是雪壓,好多蘆葦杆都浪費掉了!往年只能用來引火或是填充衣物被褥騙騙自己的草莖經過修女們的巧手居然能變成各種坐墊寝具甚至日用工具,每每想到這裏許多人都會痛惜得直搖頭。

如果能在器具表面編織出好看的花紋,梅爾神父還會高價收購那些手工産品,一張有玫瑰與荊棘圖案的單人坐墊能換二十二銅幣,相當于一整天的工錢!

不過這個活計也确實不好做,別看女工們天天坐在那兒跟歇着似的,實際上腦子不夠用的人看一會兒就頭暈眼花,根本摸不着關竅。就像上面提到的坐墊,最聰明最勤快的主婦也得花上兩三天才能利用閑餘時間編織出來,然後就可以拿這些錢去換幾尺聖地來的布料,攢一攢還能找菲林執祭交易教堂替換下來的各種舊家具。

舊是舊,但它們足夠耐用,看着慢慢被填滿的屋子,女人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皮特大人,水面上好像有個球?”

安排好短工們的午餐,皮特回到磚窯旁給留守的人帶午飯。今天的菜色是炖得爛爛的羊羔肉和羊骨湯,還有熱騰騰的烤土豆。面包昨天吃過了,炖菜明天吃。

一個工人舉起碗往嘴裏塞肉時不經意掃了眼河面,頓時指着随波起伏的某個東西大叫。

皮特順着他的手看得很清楚,那是個一看就很冷很貴氣的人。

“菲利普斯大人!菲利普斯大人!有人掉到河裏去了!”他趕忙跳起來大喊,下風處巡邏的苦修士們幾乎“唰”的一下就趕到磚窯查看情況。

菲利普斯提着鏈枷率先出現,皮特拉着他指向塔米亞河:“有人!在河裏!”

“木板!快!”

苦修士首領一聲令下,一個年輕修士從背上卸下桌面一樣大的圓形木板,一端還鑽了空用繩子拴緊。其他苦修士上前接過木板掄圓了甩出去,很快就見好幾個腦袋冒出來,趴在木板上差點把它壓翻。

菲利普斯拉着繩子的另一端向後用力,還有兩個人跟他一起。水裏的木板就像突然裝上了馬達似的,宛如離弦的箭飛速靠岸。

“謝謝謝謝,我是拉爾門修斯,和梅爾神父有約,不是來做壞事的!”

青年趴在岸邊大聲嚷嚷了幾遍,菲利普斯抽着嘴角把他“撿”起來放好:“我記得你,邊上待着。還有別人嗎?”

“有有有有有,這四個都是我的族人,我們……比較強壯,先過來探探路。還有十一個人在後面,辛苦你們再麻煩兩趟。”

河對岸的蛇族人都看着呢,先下水的幾個族人一下子就被白袍子的人類給拉到岸邊,他們看上去沒有遭遇危險,藏在他們身上的幼崽也都很安全。

菲利普斯又讓苦修士們照樣扔了兩回木板,最後一波裏有個黑發黑眼神色清冷臉型細長的姑娘:“多謝,我叫斯黛拉,我會報答你。”

“還有沒有落下的?沒有就走,我領你們去見梅爾大人。”

苦修士首領說起話來硬邦邦的,不是他今天心情不好而是拼命忍耐不要一鏈枷下去把梅爾大人花錢“雇”來的勞動力給打死。

就……一個個全都是細長陰險臉,不笑的時候像是在琢磨壞主意,一笑起來又讓人背後發寒,仔細看去眼瞳都是豎着的,救命啊!這不妥妥的惡魔形象嗎!

這一刻,菲利普斯非常認真的思考了一分鐘:這份與蛇族的合作一定要實踐不可嗎?

“沒有了沒有了,我的族人們全都在,謝謝您啊,您真是個好人!”

拉爾門修斯咧開嘴由衷感謝這位把自己一家從冷冰冰的河水裏撈起來的苦修士,菲利普斯痛苦的轉開臉不看他——就數這家夥笑起來看着最蔫壞!

還有就是獸人的族群怎麽一個比一個窮啊?兔狲全家四十多口窮得只剩下十幾頭羊和自己身上的皮毛,蛇還不如兔狲,連羊都沒,你們是來幹嘛的?空着手上門吃大戶嗎!

第 182 章

第 182 章

苦修士們在塔米亞河邊找到一處沙質河灘整理出合适的尺寸,兔狲們辛苦了一個多月的木柴也拉到這邊。梅爾神父命人敲響教堂的鐘,已經習慣把這玩意兒當成集合號的居民們緩緩在廣場上聚集。

“怎麽了?”

“發東西?”

“不知道啊!”

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直到神父現身說明大家才明白原來教堂要招募短工。

這次招募的短工分兩類。跟着修女們學習用蘆葦編織各種坐墊和日常用具的女工,以及跟着苦修士們去河邊燒磚的雜工。由于修女們的特殊性,跟她們坐在一起的只能是女性,這一點大家都能理解。

“燒磚”是怎麽回事……就不大懂了。

“土地徹底化凍後我會在塔米亞城內蓋些建築,還有咱們的城牆……”神父适時停止描述,居民們下意識向四處看,教堂背後就能遠遠望到河水。

“修築城牆對于人手不足的城市來說是件可怕的事,會傷害你們的健康與生命,所以我決定暫時擱置。但有些事是不能拖的,比如說被雪壓塌了房子的可憐人,下一個冬天來臨前,教堂得幫他們重建家園。當然了,我知道不能強迫任何人無償貢獻出勞動力,現在的辦法就是以雇傭的方式招募短工燒造建築材料。”

說完他讓開,換了一個和本地人同樣高大的青年繼續講。

“我手裏的東西,就是燒好的磚,用來蓋房子很方便。”皮特舉起他從耶倫蓋爾修道院帶來的“樣品”,紅色磚塊在太陽下顯現出很招人喜歡的鮮豔。

“哇——”本地居民們發出高度統一的驚嘆,還是不太明白。

皮特也是做過好幾次大生意的人了,他又拿出幾塊紅磚,當着所有人的面搭積木一樣在地面上搭出一個方框:“這樣做,房子建得快,結實,而且保暖。但這種磚要用火燒,需要有人來做事。”

居民們聽明白了,轉而詢問起工錢。

“每天兩頓飯,二十二枚銅幣!”皮特收起磚塊,“燒磚很容易,現成的模具我都帶來了,塔米亞附近也有合适的泥土,就在河邊燒,省事。”

這個價格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算是亂殺,當下就有不少人站出來表示願意做。皮特領着他們去另一邊“面試”,艾爾洛斯重新站出來說起草墊子的事。

“只要是女性就可以,年輕年老無所謂,坐在那裏編織,累了就起來活動活動,同樣每天兩頓飯外加二十二枚銅幣。”

他從聖地帶來成噸的生鏽銅幣,發工資夠發上三五年。而且生鏽并不影響銅幣的流通,只不過賣相不大好看罷了。這個不重要,只要是錢,糞坑裏挖出來的也有人願意用。

廣場上瞬間多出來許多主婦,當她們聽梅爾神父說可以把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帶進工作場所并且願意提供兒童餐作為母親達到工作任務的優待後,塔米亞主教堂前的廣場上簡直就像陷入戰時狀态。

尖叫,歡呼,混雜着高喊聖主與跑調頌歌的奇怪響動吓得暫時待在教堂內的兔狲們各個亮出飛機耳。溫妮偷偷變成獸型躍上樹梢聽了一會兒,跳下來把她得到的消息一一告訴給老族長。

“他要族人給他做事,給他們吃飯,還發銅幣給他們花。他的族人很高興,高興到放聲大叫。”

老族長一直都保持着獸型,聽溫妮說完她動動身子坐得更端正了些,下意識将爪子踩在尾巴上墊着:“梅爾神父對他的族人寬厚嗎?公正嗎?”

“我瞧着挺公平的,他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人人自願,人人有份。”溫妮有點羨慕,她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首領。

“那麽我們就按照他說的,在塔米亞東邊的空地上住下來吧。幼崽和行動困難的老人留下,成年人跟我一起去圈地修建住所。梅爾神父是個好人,不過我們不能無節制的依賴他。”

艾爾洛斯并沒有像兔狲族長想的那樣把他們趕到河邊去自生自滅,而是在城東找了個沒啥人的角落圈出來。這地方既能享受到主教堂的庇護,又不至于與本地居民臉對臉完全接觸。地理位置上進出兩便,想自閉就自閉,想走進人群也不遠,很符合貓科的心理需要。

衆兔狲就未來大半年的住所展開了熱烈的讨論,說到一半神父從外面走進來,可以看出他的事已經辦妥當:“咦?大家在這裏開會嗎?需不需要我先走開?”

“不用不用,沒有什麽是您不能知道的。”阿奇趕緊翻過身趴好,生怕被人記住他剛才四腳朝天露出肚皮扭扭的樣子。

由于大家或多或少都被剃掉了幾塊毛,兔狲們基本都保持着獸形,指望這樣能讓傷好的快些。

面前趴滿毛茸茸,艾爾洛斯走近些撩起袍子席地而坐,輕松聊起對方關心的問題:“讨論好要怎麽修建居所了嗎?”

事實上并沒有,貓貓可不是喜歡睡大通鋪的動物,他們更青睐能夠保證私密感的小空間。但是這樣一來每家每戶都得建座和原來族地裏差不多的半地穴式窩棚,好不好看另算,工程量有點大。如果長期居住,花點功夫就花點功夫,算不上什麽,但要是只為了住幾個月就大興土木……兔狲們又覺得不劃算。

聽了一堆七嘴八舌的争論,艾爾洛斯悄悄揉揉太陽穴,微笑着取出随身小本本開始畫圖給兔狲們看。

“我打算慢慢更新城內的建築,不如從幫你們修建居所開始。磚窯明天開工,三天後就有第一批磚塊燒成。這三天時間你們可以想好房子要蓋在哪裏,然後按照要求挖掘地基,砍伐足夠成為房梁的樹木。我不是無償做好事,我幫助你們是為了能讓你們更好的為我做事。”

這份圖紙就是當初艾爾洛斯交給萊利的,過了這麽久,細節上也進行了一定調整,更符合本地居民的需要。

老族長是只有見識的兔狲,聽完梅爾神父的講解後對這張紙上最終呈現的建築表達了高度贊賞,然後問題拐回一開始——不劃算。

“我們只是暫住,有必要修建這麽好的住所嗎?”

艾爾洛斯看着她微笑:“您也說了是暫住,今年兔狲來,也許明年來的就換成白狼也不一定。我們當然是朋友,但我真心不建議獸人各個部族之間大開殺戒。我們人類有一項共識,那就是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白狼人,兔狲人,狐族人,雪兔人,虎族人,都是獸人,只要你們不在一條食物鏈上,那就都是自己人。”

他垂下眼睛談及這些事時就像個腦袋上頂着光圈的聖父:“獸人之間應該團結,只有團結起來才能共同抵禦來自極北之地的威脅。”

這話要是從一個獸人大祭司嘴裏說出來,兔狲族長高低得就地給他磕一個。問題梅爾神父是個實打實的人類,血脈裏連八分之一的稀薄獸血都沒有,他為什麽要對自家這個小小的兔狲部族如此真誠?

老族長腦漿子都快轉蒸發了也想不出其中原由,艾爾洛斯保持住這個從阿德勒那兒學來的完美微笑:“我是個神官,聖光教廷的神官,只要是不被光明厭棄的人與物,就都是我所喜愛的。我們判斷一件事不站強也不站弱,只站在公平與正義的一方。”

“城東那片地,我打算留給獸人做庇護點,兔狲遇到麻煩了來住上幾個月,其他獸人也一樣。不過作為先驅者與建造者,你們大可以把房子修成自己喜歡的模樣,我也會在那塊地前立塊石頭寫明今天發生的一切,讓所有後來的獸人都知道這地方是你們建起來的,他們都得承你們的恩惠。”

“幹了!就這樣安排!”老族長迅速拍爪做出決定:“我們也不白占便宜,那些羊都歸你了。”

反正全族都賴在教堂跟着吃住,那些羊就當是飯錢,省得自己花時間喂不說,難道都春天了他們兔狲還抓不到新獵物麽。

成功忽悠到一群毛茸茸的建築工,艾爾洛斯心滿意足施施然而去,留下兔狲們熱烈讨論該怎麽分工。

光兔狲打工仔怎麽夠呢?等到那片房子蓋好,河對岸要塞裏的獸人們就能親眼看見整整齊齊的兔狲社區了。眼看比自己弱小的族群過上了更好的生活,偷偷摸摸跑過來探查的獸人也會越來越多。如果他們合法且老實的來做個觀光客,艾爾洛斯相信塔米亞擁有足夠的生機拖慢客人的腳步讓他們想要留下來。如果他們違背規則犯了衆怒,那麽幹重活累活修城牆的人手就有了。

同理,眼下還沒有消息的拉爾門修斯也是這個待遇,毛茸茸也好,滑溜溜也好,只要能幹活就都是好的。

被他念叨的拉爾門修斯正纏在樹上,冷不丁打了兩個噴嚏:“哈湫!哈——湫——!”

“拉爾,你怎麽啦?”另一條蛇趴在不遠處朝他吐了吐信子,拉爾門修斯硬生生在蛇臉上做出一個“囧”字:“不知道,但我确信我沒搞錯方向……為什麽這邊一股狼味?兔狲都去哪兒了?”

他上次往返巴斯修道院與塔米亞主教堂就是以兔狲領地作為參照物的,所以,貓呢?

第 181 章

第 181 章

“梅爾大人,您快看!”

彼得蹦蹦跳跳從外面跑進來,手裏舉着一棵開花的小草,胳膊裏挂着只毛茸茸的兔狲幼崽。他将草莖抵到艾爾洛斯面前,站在庭院裏挽着袖子和執祭們一起整理加固花壇的神父直起身子,認真看了眼自己完全不認識的草:“謝謝你彼得,感謝你把春天帶來給我看。”

“嘿嘿,河灘上冒出來好大一片呦~”小執祭往上提了提兔狲幼崽,小貓貓順着他的胳膊趴到小朋友肩膀上:“哇~啊啊!”

“你們兩個跑到河邊去了?”艾爾洛斯挑眉,“我記得我有三令五申過不要輕易靠近塔米亞河,這幾天冰面破裂,等冰層被水帶到下游後安全了再去玩,嗯?”

人是不可能完全按照“建議”行動的,總有居民想着趁冰層尚未完全消融好趁機撈到點什麽。從前冰面堅實,安全上的問題不大,艾爾洛斯也就不阻止大家利用苦修士離開後留下的痕跡沾光。但現在不一樣,淩汛如期而至,幾十公分厚的冰塊就像破碎的鋼筋混凝土樓板,被河水推得堆疊在一起緩慢移動。

——看着慢,禍到臨頭時卻連躲都沒地方躲。

彼得吐吐舌頭,笑着做了個鬼臉:“沒有亂跑哦,埃塔是從上游繞過來傳口信的,我跟着聖騎士們巡邏時剛好遇到她。”

兔狲幼崽從他肩膀上跳下來,落地變成個把獸皮衣服穿得很有藝術感的小姑娘。

“溫妮阿姨讓我來向你傳個消息,問問什麽時候開工。”小丫頭腦門心上紮着個細細瘦瘦的沖天辮,随着動作顫巍巍的晃:“還有,你這兒需要多少人?人手不夠我們部落可以都過來幫忙!”

周圍的執祭們早就習慣貓咪突然變成娃的情況了,各自忙着手裏的事。艾爾洛斯從長袍口袋裏摸出一片幹酪,蹲下去把這份小零食塞進小姑娘嘴裏:“就你一個人來傳話?你們部落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唔……”小姑娘奮力咀嚼,咽了一口後拼命點頭,“白狼一族從更北的山林裏被趕出來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讓出部分領地,剩下的地盤,唔,不夠養活牲畜。”

之所以讓一個小姑娘來傳話,無非其他貓都忙着打包行李準備跑路,而且梅爾神父更容易對小孩子心軟。

誰說獸人就沒有點小心機呢?

“我可以接受你們在這邊待到夏季之前,可是你們總不能真的放棄領地吧。”

艾爾洛斯戳戳她的沖天辮,笑容裏沒有任何排斥厭惡。

兔狲小姑娘歪着頭笑:“族長說秋天他們就會走,他們族人多,需要更大的地盤,塔米亞河邊這塊地對白狼來說太小了。”

“這可不一定,你幫我帶句話給你的族長,就說我想問問她,是咬住一塊肉慢慢吃掉它容易呢還是從別人嘴裏搶到肉更容易。我可以接納你們幾個月,前提是你們不能傷害塔米亞城內的任何人類,除非他們率先攻擊。另外開工也就這幾天吧,你們想好,什麽時候過來都行。”

人類少年溫和的揉揉小姑娘的發頂,微微眯起眼睛。小丫頭記住他的話,變回獸形一溜煙就跑了,彼得遺憾的盯着她高高揚起的尾巴。

“梅爾大人,不能讓兔狲們留在塔米亞嗎?”小執祭等客人走遠了才提問,艾爾洛斯看着他笑笑:“以什麽名義呢?我們是聖光教廷的神官呀,理論上塔米亞只接受教徒,退一萬步來說至少得是承認光明與契約之神地位的人。”

“兩個條件,承認并尊重我們的信仰,人。兔狲們哪一個都不能滿足,留下他們只能得到一時的感激,之後将會是無窮無盡的紛争。除非他們自願被馴化與人類融合,否則我無法替教宗冕下點這個頭。”

事關領土問題,艾爾洛斯是腦子漏水了才會随便應允。

他讓兔狲幼崽帶的話裏也直截了當把挑撥的意思放在明面上——一時放棄領地容易,再想回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兔狲當然不是白狼的對手,體型差放在那裏呢,所以應該是兔狲們自己想好未來何去何從,而不是艾爾洛斯這個聖光的神官積極出謀劃策。

說得好聽是熱心腸,說不好聽了這就叫妥妥的“幹涉別族內政”,不幹!

小彼得大概是聽懂了,表情有些遺憾,但不多。

“我希望他們來,但要是對教廷和居民們不利的話就算了。”

“沒關系,我會想辦法。”梅爾神父輕松的擡起胳膊動了動,“不提今後,至少春天裏我們要接待一批毛茸茸的客人,也許還有一批不怎麽毛茸茸的,我能把客人們帶來的幼崽交給你嗎?包括主教堂裏的孤兒們,需要幫助可以找我或修女們。”

彼得表示沒問題,他已經深得約書亞真傳了。

兔狲幼崽回去傳話隔了兩天之後,大大小小四十二只兔狲突然渡河來到塔米亞城向人類教堂的梅爾神父請求庇護。溫妮馱着老族長,阿奇支着血淋淋的前肢幫她扶着,老老幼幼身上多少都帶了點傷。

他們身後是數量不多的十幾頭長毛羊,只見毛不見膘,可憐兮兮的。

“我們和白狼動手了,不然連這十幾頭羊也要被搶走。”阿奇呲牙咧嘴的忍痛解釋:“他們是被虎族趕出山林的,不敢找其他大型貓科獸人族群報仇,專拿着我們這些小型的出氣。”

艾爾洛斯走出教堂在廣場上與兔狲的老族長見面,毛發枯黃的圓臉老貓貓有氣無力趴在下任族長背上,一只耳朵被活活撕掉了。

犬科動物的咬傷總是伴随着撕裂與空腔,年歲大的小型貓科很難熬過去。

看來溫妮他們不但失去了領地而且即将失去族長,眼看走投無路只能找人類求“包養”。

“唉……先治傷救命,然後找地方安置你們。”

艾爾洛斯命執祭們就地燒水配置補液,臨時找城中唯一的殺豬匠借來他的剃毛刮刀。

輕傷的兔狲扶着擡着背着重傷的族人等待,他們那點家當以及幼崽都被彼得領着孤兒接手看管。梅爾神父臨時充當獸醫,輕傷剃毛上藥用燙過晾幹的幹淨布條裹住,重傷的只能用治愈術。

希望的微光挽救了兔狲族長的命,溫妮改為扶着阿奇在後面排隊。

作為難得超過平均體型的特殊個體,阿奇是守衛族地的重要力量,當然也是開戰後的首要被攻擊目标。別看他表面上似乎只是被咬斷了一截胳膊,實際上整只貓的皮都快被白狼給撤下來了,萊爾那些半大小子更是差點被白狼的戰士活活咬死。

獸人之間不會吞吃戰敗部族成員的屍體,這大約是他們能被加上個“人”字的唯一理由。

艾爾洛斯嘆息着救下一堆貓命,中間還不忘喊來菲利普斯給他們安排落腳地:“河邊的冰還有多少嗎?”

溫妮還以為梅爾神父會把兔狲們全都放在城外遠遠隔開與人類的距離,緊接着就聽到一番很古怪的對話。

“大塊的冰層已經離開城外河段,下游處有現成的黏土礦,條件非常合适。”

“找一個地基穩固的臨水之處,收割荒草平整地形,再把木柴都拖過去準備好。”

“是,梅爾大人,您決定不再等拉爾門修斯和他的族人了嗎?”

“不等了,兔狲被白狼攻擊,蛇族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之前來傳話的小兔狲說過,白狼一族人口衆多,能養活兔狲的領地面積可養不活他們那一大家子。那不就只能把主意打到鄰居身上麽!

随着梅爾神父的命令,白袍子們和穿盔甲騎馬的人都動起來了。

主教堂這般把四十二只大大小小的兔狲救治了一個遍,艾爾洛斯把刮毛刀交給阿拉托爾讓他代還,騰出手席地而坐,與已經醒來的雌性老族長說話:“你您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什麽地方不疼?”

這會兒疼才正常,不疼問題就大了——完全感覺不到說明那部分肢體徹底失能,就算勉強救回來也會影響到将來的生活。

老兔狲左右擺動腦袋:“謝謝你,獸人的身體恢複速度比人類要快得多,明天我就能站起來了。”

聖光的神官出現在戰場對面真是煩死人,但作為友軍,那真是只有兩個字,安逸。

說着她動動胡子:“我們願意去河邊生活,秋天到來前就會離開。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不能輕易抛棄原本的領地。放棄容易,想再要回來就難了。”

“所以……北方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獸人頻頻南下,這回白狼居然對着兔狲亮出牙齒。”

這個問題之前艾爾洛斯一直不好問,眼下算是個好機會。

老族長圓圓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似是恐懼般将前面兩個爪爪用力揣起來:“我知道的不多,畢竟兔狲是小體型的獸人,戰鬥力不強,我們參與不到大族之間的機密行動。”

“我也只是從其他貓科族群的族長那裏聽到點風聲。極北之地的海洋深處發生異變,其他的……”

她微微合上眼睛,再次左右晃腦袋:“其他的,一點也不知道。”

極北之地的海洋深處?

異變引發北方氣溫連年降低,獸人不得不南下……聽上去似乎很合理。

艾爾洛斯卻莫名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第 180 章

第 180 章

春天靜悄悄降臨北地,如若不是苦修士們每隔幾天就會去河面捕魚,根本無人發現冰層已經布滿裂痕。

河岸上還是衰草連片的樣子,灰黃色的枯枝下掩蓋着稚嫩的幼芽。

聽菲利普斯說冰層出現裂縫,艾爾洛斯立刻動身前往塔米亞河畔。他沿着河岸上下游來回看了一遍,确認随時可能出現淩汛後第一時間借着發放赈濟的功夫将居民們分批集合起來示警。

“河面上的冰要碎了,但是有些位置的冰層還很厚,它們會像破碎的石板那樣輕易碾碎倒黴蛋的身體,掉進去河裏的人也會因為低溫窒息而失去生命。所以大家近期都不要再登上河面以免發生危險,必要的話請盡量遠離河岸,也不要心存僥幸,如果真有誰被卷入折疊的冰層,聖主親臨也無法挽救,還請切記。”

艾爾洛斯敢組織苦修士們上明面捕魚也是先确認過環境是否安全的,從來不曾魯莽。缺衣少食的情況下人總會铤而走險,這本不應被譴責,然而如今主教堂隔天發放一次赈濟,普通居民餓死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純粹為了投機而無視風險,那麽神父也不會浪費護教士的性命去搶救不聽話的人。

當着所有人的面反複說明河面上的危險,他又讓執祭們用簡筆畫的方式将可能發生的事畫在紙上,再把這些畫滿火柴人的紙貼得大街小巷全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文盲率不是開玩笑,比起布告,畫畫是唯一選擇。

安排好執祭和苦修士們的工作,艾爾洛斯騎上小灰馬和結結實實休息了好幾天的埃克特一起去巴斯修道院做交接——埃弗拉德騎士長以及另外十八位聖騎士都是現任聖子西裏爾的近身護衛,包括滞留在主教堂內的二十位苦修士,他們都将在春天完全來臨後返回聖地繼續守衛聖子。就像阿拉托爾他們滞留耶倫蓋爾修道院一樣,聖地沒有傳信調整他們的職位,他們就得跟着此前的聖子候如今的各處神父選趕赴供職教區。

這是條意義不明的規矩,似乎意在方便高階神官培養只屬于自己的派系。

木沙爾和博爾納那邊類似的交接早就完成了,只是威蒂拉教區的冬天太特殊,艾爾洛斯這邊才推遲了一個多月着手這件事。

“埃弗拉德是個聰明人,拿了物資就老老實實按人頭發下去,沒有利用這點時間去經營耳目。他回聖地後巴斯修道院的聖騎士們不會有多難管理,問題在于我們背後那些游離的聖騎士小隊,埃克特,我需要你去把他們捏成一個有戰鬥力且紀律嚴明的騎士團。”

游兵散勇的威脅與成建制的兵團不可同日而語,兔狲溫妮透露過要塞裏如今只剩中型,也許是中型兵團,也許是中型種族的獸人,暫時無法分辨清楚。但可以肯定,能夠直接影響人類生存的大族群後撤了,北方聯盟中的四個公國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整合教區的機會近在眼前。

“今年和明年,我們只有兩年時間,錯過這兩年等消息傳開,國王們有恃無恐,內鬥的局面會逐漸滑向失控邊緣。”

作為北方的最前線,塔米亞主教堂就是身後人類大陸的眼睛。當這雙眼睛保持緘默,那些躲在王城連探頭向外看的勇氣都沒有的國王就全成了瞎子。

“是啊……時間緊迫。”

埃克特淺淺嘆息,更多的還是激動。他夢寐以求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我會先帶領聖騎士們幫助塔米亞城居民春耕,初夏前按照您從聖地裁判所要來的懸賞令清掃教區。還好阿拉托爾足夠忠誠,我不在您身邊的時候他一定能保護好您的安全。”

他已經想好了,一年建立名望,一年兵臨城下把那四個小國捏在一起。有梅爾大人在,根本不必擔心戰後該如何收拾,第三年那些前王室姓什麽恐怕都沒人記得了。等到他完全整合威蒂拉教區所有的聖騎士,梅爾大人就是當之無愧的北方之主。

艾爾洛斯沉默不語。

以如今的社會現狀而言,教廷無疑正是腐朽落後禁锢思想的典型代表。阿德勒,埃克特,他們都将走上一條用神權制約世俗的道路,他自己也是。這當然是種歷史倒車,可問題就在于艾爾洛斯眼中的歷史倒車卻是現下普通民衆唯一的生路,真正的危機會在數百年後爆發——等到那個時候,整個人類世界将會被徹底做大的聖光教廷拖入藍星中世紀那般的無光歲月。

今天的梅爾神父,就是明天的萬世罪人。

太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挂在天上,總要留給下夜晚以供安歇。同樣的,君王也不可能千年萬栽的統治着土地上的人民,總有更好的制度更高的生産力取代眼前的一切。但是新世界降臨前的陣痛,又有誰為輾轉哀泣的普通人駐足回首?

“唉……”許久之後一聲輕嘆,艾爾洛斯輕輕點頭:“去做想做的事吧,我們能不能在塔米亞城平安無事,就看你能不能帶得動威蒂拉教區所有聖騎士。”

就算前路崎岖暗淡也得邁開腿,路都是走出來的。

巴斯修道院很快就到了,瞭望棧塔上仍舊無人值守。不過這并不奇怪,荒原上的雪還沒有化幹淨呢,這種時候無論人類還是獸人都苦哈哈窩在家裏數着不多的糧食苦熬,哪有力氣抄家夥打架。

青黃不接,說得就是這個時候。

這一回牧馬順便看門的聖騎士換成了赫爾曼,被投喂了不少炸魚塊後他看到艾爾洛斯整個人都熱情了不少。

“梅爾大人!有段日子沒見您了,看上去還不錯?”

艾爾洛斯朝他點頭,轉身指指埃克特:“這是我的聖騎士長,他們終于帶着招募來的佃農以及耕種農具從耶倫蓋爾趕到塔米亞,所以我今天把他帶來給你們認識一下。我知道埃弗拉德他們着急回聖地述職,再過幾天河面上的冰就要開了,開河時需要聖騎士們沿着塔米亞河巡邏看看有沒有昏了頭的傻瓜,如何安排看埃弗拉德的意思。”

埃克特很是陽光的笑出兩排白牙,舉手朝人打招呼:“日安兄弟,我是梅爾大人的聖騎士長埃克特,怎麽稱呼?”

“赫爾曼。”中年人謹慎的回應,上下打量了青年幾眼,“請随我來。”

埃克特·厄爾珀裏亞,他聽說過,是個不簡單的人。

對于別人隐晦的審視,埃克特早在尚未皈依前就已經習慣了,坦坦蕩蕩的笑着任由赫爾曼随便看。

這條山間平原上除了随軍神父只有艾爾洛斯馬術最差,他拍拍小灰馬的脖子,慢悠悠跟在兩位聖騎士的馬屁股後面向裏走。

“您這一路上頗多辛苦?”

“還行吧,為了聖主和聖地。”

“南方現在恐怕花都全開了吧。”

“可不是麽?路上見到不少好風景。”

前面兩個人你來我往互相試探,後面梅爾神父坐在馬背上哈欠連天——聽不懂,怎麽想也聽不懂,不是自己有心打聽,別人的暗號無論如何破譯不了呢。

路邊窩棚裏的佃農果然都還活着,眼看天氣不錯,三三兩兩坐在土地上曬太陽捉虱子。

修道院門前站着幾個聖騎士,其中就有艾爾洛斯見過的托米萊。年輕人腳上像裝了彈簧一樣蹦跳着領路,還是二樓拐角處的房間,埃弗拉德團長痛痛快快交出團長信物,拉着埃克特坐下攀談。

埃弗拉德本就一直在做離開的準備,在他看來跟着聖子西裏爾哪怕做個普通聖騎士也勝過繼續留在北方教區。這不是遠見不遠見的問題,一開始聖地把他分在西裏爾大人麾下時就已經注定了他不能再投靠其他神官。

管好巴斯修道院就算是他頗有職業道德了,這也是看在梅爾神父與西裏爾大人關系融洽的份兒上,換個人想都別想。

埃克特在心裏冷笑,這還什麽都沒開始教廷的派別之争就顯露頭角,可以想見背後上萬的聖騎士又是何種山頭林立的境況。

迅速完成聖騎士長的交接,埃克特笑笑與埃弗拉德道別:“我先回教堂,什麽時候兄弟們覺得合适了就傳個消息,我必須帶上耶倫蓋爾自釀的好酒為諸位送行。”

這種時候最沒必要看賊一樣緊緊盯着別人,說不定将來戰場上還要共同禦敵呢,多給埃弗拉德留些臉面和餘地,真正接手巴斯修道院駐紮的聖騎士隊伍時才更容易被接受。

埃弗拉德也有善始敬終的意思,既然都留到現在了,還不如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将來回到西裏爾大人身邊也有拿得出手的功勞。

兩邊都抱着交好的念頭,自然一見如故,雙方都覺得對面果然是個與傳聞一致的聰明人。

熊一樣強壯的男人敞開嗓子大笑,站在埃克特身邊拍了他一掌:“那感情好,你要是不帶酒來,我可就不走了!一定要好好喝上一場,說不定明年聖恩節咱們還能在聖地相遇,屆時更得不醉不歸!”

埃克特咧嘴笑了幾聲,用實際行動向梅爾神父展示了一下什麽叫做“演員的自我修養”。

艾爾洛斯:不得了!他這是把那個浪蕩游俠的人設扔了換了本酒豪劍客?

艾爾洛斯無語,暗自決定回去必須把倉庫裏的酒看好。別人喝蒙也就算了,你們聖騎士能喝蒙嗎?騎馬不喝酒,喝酒不騎馬,懂不懂!

加更~

還剩8更哈!

第 179 章

第 179 章

暫且先不說明年秋季的安排,今年冬天塔米亞城與兔狲部落的生意還是要繼續做,開河之前能捕的魚也要繼續捕。

源源不絕的炸魚塊與始終如一的執行力為艾爾洛斯贏得了兔狲們的信任。最開始還是只有雄性兔狲敢扛着木柴跑來主教堂,慢慢往後才有雌性兔狲加入進來,再後來梅爾神父臉上冷淡身體很是歡迎的接受了順便替雌兔狲帶崽的工作。

——貓科就是這樣,很多家養貓媽媽會在生崽後不遺餘力的把貓崽崽塞進鏟屎官被窩。它覺得作為平等分享領地的“一家人”,對方有義務監管地面上出現的所有幼崽。

孤兒們非常喜歡會偶爾帶着小貓出現的新朋友,尤其這些新朋友力氣大,性子直,知道很多外面的新鮮事,他們随身帶着的小貓能跟着大家一起奔跑玩耍,還有什麽比這更酷更厲害的呢?

獸人的半大少年們也非常喜歡主教堂裏的孤兒,他們不會沖還化不出人形的小崽子扔石頭跺腳,也許一開始會做些有危險的動作,但是在梅爾神父幾次阻止後很快就改了過來。鑒于孤兒們總是偷偷把節省下來的魚塊奶酪片兒分給“小貓”吃,兔狲們倒也不拒絕帶着他們滿城跑。

總之等埃克特帶着隊伍和阿德勒神父硬塞的物資來到塔米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來去如風的兔狲少年,主教堂的孤兒們呼啦啦跟在後面吶喊助威。

尾巴和耳朵都露出來了啊你們這些獸人扮演人類時能不能走心一些?

護教士們還好,不遠萬裏跟來投奔梅爾神父的佃農們看傻了眼。

“混、混血?”

皮特攬着虛弱的妻子,瞠目結舌。混血的日子什麽時候這麽好過了?那些孩子雖然身上衣衫破舊,臉頰卻都是鼓鼓囊囊的,可見吃得并不差。

埃克特偷偷在心底大口呼氣。

還好還好,就當是混血吧,要不是梅爾大人提前在信裏說明過情況,他真的會在踏入塔米亞的第一時間動手揍這幫很有擾民之嫌的崽子。

兔狲少年們“咣咣咣”跑過屋頂跳過路障,聲音大得吓人。被他們踩了屋頂的人類往往笑罵兩句也就算了,寬容的不得了。

——家貓跑酷鏟屎官能怎麽樣?還不是得默默去給倒糧開罐!

“跑一跑挺好,跑一跑孩子們身體結實。”

艾瑪女士和佃農們站在一起,當媽的最懂兒子,她給埃克特找了個臺階:“趕緊去教堂吧,別讓梅爾神父久等。”

這倒是真的,隊伍立刻出發,穿過塔米亞城來到主教堂前的廣場上。

雪已經化了,氣溫比過去一個月有所回升,出來活動的人也逐漸增多。看着這支南方來的隊伍,本地人就沒有不好奇的。

很快教堂那邊正門大開,苦修士首領菲利普斯帶着苦修士和執祭們出來迎接同僚,艾爾洛斯走在中間,看到聖騎士長露出由衷的笑意。

“你們終于到了,我擔心了許久。屋子都已經整理妥當,趕緊進來吃些東西,好好休息幾天。”

這些普通的聖職者不能調用聖地的煉金飛艇,全程飛艇票又太貴,所以埃克特選擇了個折中的方案——平坦繁華的城鎮就走過去,遇到困難地形花點錢坐飛艇。

就這麽走一截歇一截,整整花了一個多月才從耶倫蓋爾修道院趕到塔米亞主教堂。

不是他不想急行軍,而是隊伍還帶得有不少容不得閃失的“資源”。比如皮特夫婦,比如羅斯瑪麗老板娘,再比如幾戶擠不進修道院名單寧願試試北地教區的佃戶。

好在護教士們都能理解這些人的重要性,對走走停停的安排沒有意見。也多虧梅爾大人支持他的想法,給了很長的行動時間。

“路上還算好走,只是有幾處城鎮剛開春就缺衣少食,有些不太平穩的跡象,希望阿德勒神父提高警惕。”

聖騎士長先是謝過艾爾洛斯的問候,緊接着就說起一路見聞。

“威廉五世又提了賦稅,他才上位不滿六個月,宮廷裏就多了個情婦。本就根基不穩還與妻子離心,這是要作死……”

艾爾洛斯一直在聽,執祭們已經把長途跋涉的人都帶去安置了,只有埃克特跟着一路進了書房。

“越往北越多土地荒蕪,昆圖境內也在鬧饑荒,進入北方四國的範圍後更是……”

他頓了頓,嘆氣:“民生多艱啊!”

“我知道了,我這就寫信給阿德勒給他示警。單靠着耶倫蓋爾修道院一處也很難保證吉魯克全國平安度過危機。你出發前去見過約翰主教了嗎?我想着,能不能讓阿德勒領了南部艾蘭德之前的封地,或者至少從伯利蘭特手裏撕下一半。他有吉魯克王室的血脈,年齡上也該到分遺産的時候了。”

“威廉五世志大才疏又好名利奢華,不會是個難以說服的人。”

埃克特順着這個思路琢磨,覺得很可行:“教宗冕下會支持的,阿德勒殿下不可能一直都只是個神父,當他成為主教的那天,就可以順勢将整個吉魯克納入囊中。”

“對,而且我和他聊過,他明白土地與平民的重要性,知曉王室貴族冗員的危害。他是個有想法、有號召力,更有行動力的人,阿德勒的有生之年,應該不會讓國民再流離失所。”

結束這個略有些沉重的話題,艾爾洛斯抽出信紙寫感謝信,惡狠狠趕聖騎士長回房間休息。

“別跟着我啦,你必須躺下老老實實歇夠三天,少一分鐘我都不會和你說話。”

埃克特無奈,只得笑着告辭去找執祭們詢問房間在哪兒。

他走出神父樓,院子裏一邊是山高的木柴堆,另一邊是正在處理中的大黑魚,由于氣溫的原因腥味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執祭們一邊聊天一邊當當當收拾凍魚,魚頭魚尾丢進一只大盆子用冰水泡着,魚身絲滑分成三片,兩片厚厚的肉再分成四指闊左右的塊,丢進另一只盆子待用。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從廚房出來将洗切浸泡好的魚帶走,滋啦滋啦的油炸聲和鮮香的肉湯味一股腦湧出來,又被風帶得滿城都是。

“埃克特,”

菲利普斯提着鏈枷出現,聖騎士長轉身和他打了個招呼,“巴斯修道院那邊怎麽樣?”

“還行,不過這裏的規矩和吉魯克不一樣,你要做好準備。”

吉魯克多少還是帶了些南方特有的溫和,在威蒂拉教區,人也變得彪悍許多。

“我明白了,按本地規矩來,我會接住那些‘熱情招待’。”

亞麻色長發的青年謝過同僚提醒,揮揮手告辭,“我先去休息,那個……你知道我房間在哪兒嗎?”

苦修士首領老老實實指給他:“就在梅爾大人的卧室旁邊,他說把你安排遠了你會不安,所以專門留了個位置。”

菲利普斯不理解這種不安,但他表示尊重。

“謝了,我轉幾圈看看,困了就回去睡大覺。”

埃克特整個人都亮閃閃的,開心溢于言表,“這次帶來不少好東西來,很快就能派上用場!”

“好的,我帶人去巡邏,你休息吧。”沒啥想象力的苦修士首領轉身就走,徹底忽略掉同事蓬勃旺盛的傾訴欲。

埃克特:“……”

好吧,這家夥還真是一點也沒變,說什麽就信什麽。

耶倫蓋爾的隊伍一到主教堂,艾爾洛斯周圍就變得熱鬧起來。小彼得比一年前長高了不少,嘴巴甜的要命,圍着菲林執祭沒一會兒就把人給喊暈了。一個沒注意他更是和兔狲少年萊爾搭上線,僅用了一下午就獲得允許可以把毛茸茸的兔狲幼崽抱在懷裏揉耳朵。

這份實力就連梅爾神父也為之感到震驚,阿拉托爾告訴他自從那日裁判所登門将聖子候選帶走,這孩子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哭一場,再出來見人就顯得成熟了一大截。

苦修士阿拉托爾看着比在奧特蘭德城的狀态好了許多,雖然他不說話時臉上身上還是萦繞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那股不要命的自毀感确幾乎消散。

“埃克特先生專門抽時間和我聊了一下午,他說只有像我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對您有用而且他也能放心的選擇,因為除了您,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給予我尊重與庇護,除了我們,那些曾經得到過恩惠的富豪王公們也不會感激您。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博恩鎮的荒原上,只有窮苦人為您哭泣祈禱,那些腸肥腦滿的家夥滿心想的都是能借着那件事賺到多少好處,只有我們才能保護您。”

苦修士的聲音安靜而穩定,可以聽出來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多謝。”

艾爾洛斯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被人尊敬固然是件值得高興的是,可阿拉托爾似乎有點從一個極端往另一個極端發展的苗頭。

頓了一會兒,他只能如苦修士所願的允許他留下做護衛——原本書房裏是不留人的,艾爾洛斯不需要別人幫忙才能辦公,他更願意把大家派出去參與集體勞動。但是他也架不住小彼得的星星眼和阿拉托爾的沉默,只能重新過起曾經那種被人守衛蘿蔔一樣看守的生活。

得知這個消息很多人都放心不少:終于不必擔心梅爾大人被什麽不長眼的刺客竄出來傷害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第二更~

第 178 章

第 178 章

用炸魚從兔狲們那裏交換來的木柴隔天就被艾爾洛斯轉手送了三分之一給巴斯修道院,剩下三分之一分發給塔米亞城的居民們,最後三分之一留着自用。

冬天還有一個半月,再過十幾天溫度就會逐漸轉暖,雖然這個“暖”和普通人的一般認知不太一樣,但總歸也是份期待。在春天真正來臨前,取暖始終是大家需要為之努力奮鬥的大事業。

城裏每隔一天開放一次的赈濟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命,今天又有木柴發放,許多平民哭着跪在廣場上高唱贊美詩,唱完了又呼喊艾爾洛斯的名字願他長命百歲。喊了一會兒執祭們把梅爾神父從教堂裏請出來,陽光照在少年灰白色的頭發上,他看看廣場上黑壓壓“仙氣飄飄”的人群,淡定的讓所有人都站起來,然後公布了開春後對整座城市的規劃。

“請來幫我修整市內道路,每天做八小時,我會支付兩頓飽飯以及一些銅幣做代價。”

整個塔米亞城的土地都歸聖光教廷所有,還包含了城外那些可以耕種的農田。不是所有居民都願意出門種地,城市的整體發展水平也不高,他需要提供足夠的工作崗位以保證每個人都能通過勞動養活自己。

說白了就是想法子讓底層的“基數”們手裏有活錢,敢花錢。有句俗語叫做“錢是人的膽”,極端貧困時人是無法無天的,極度富裕時同樣也目無法紀。艾爾洛斯要做的就是讓塔米亞這個小小的國中之國處于一個合适的範圍內,讓錢成為人們探索開拓的勇氣。

“願意出城打理農田的,我會安排聖騎士全程跟随,只要跟緊隊伍就不必擔心被獸人抓走。”

“割草,畜牧,建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我希望明年這個時候大家都能滿臉笑容的坐在壁爐旁享受冬閑。”

他不像其他神官那樣喜歡拉着教徒反複高呼神名或是趴在地上向聖主展示自己的虔誠,簡簡單單告訴所有人他需要他們做什麽事,大概能夠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然後就很平淡的走掉了。

走掉了呢。

居民們先是悵然若失的站在廣場上安靜等待了一會兒,沒多久彎腰低頭捂着胸口匆匆忙忙跑回家壓低聲音互相确認:“聖主終于顯靈了嗎?感謝祂為我們送來了梅爾神父!”

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其他地方的人知道,他們會來搶走梅爾大人的!

菲林執祭回來報告說廣場上的民衆慢慢散掉了,回到神父樓繼續給聖地寫信的艾爾洛斯點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少年正在為書信的措辭發愁,埃克特留給他的模板不多了,下封信、下下封信他就不得不拐回最開始那個版本,衷心希望教宗冕下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執祭報告完就轉身離開,剛好和拉開門進來的苦修士首領打了個照面,這位首領帶着他從不離身的鏈枷匆忙止步,側身将路讓開。菲林趕緊謝過他,走到走廊上隐約聽到“已經出發”幾個字。

什麽東西?誰?是神父的聖騎士長終于動身要來北方了嗎?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絞盡腦汁寫了一天信,傍晚前才收工的艾爾洛斯推開窗戶将手伸出去,刺骨的低溫很快就把他趕回屋子關緊窗棂順便拉上窗簾。他将所有能夠确定的、關于北部大陸的情報分門別類一一整理記錄并發回聖地,但願能有點用處。

埃克特領着留在耶倫蓋爾修道院的苦修士以及聖騎士們出發動身奔赴北地,加上幾戶自願跟随的佃農,還有兩位女士,整支隊伍大約會趕在冬天結束的尾巴上來到塔米亞。

自從阿德勒赴任吉魯克教區後耶倫蓋爾幸運的得以保全,如今的負責人傑裏執祭正繼續按照艾爾洛斯先前留下的規劃努力發展修道院名下的各種産業。不能說沒遇到過幹擾與困難吧,好在上面的神父和主教都很關照,問題很快得到解決。

唯一的麻1煩還是在摩爾城,不過瑪麗埃塔夫人如何聯合哥哥背靠教廷與伯父鬥法那都是勞埃德家的事,對于梅爾神父來說他們已是過去。

“感謝阿德勒殿下的慷慨相助……我是不是還得給他寫封信以示禮貌?”

撓着後腦勺自言自語的看看桌上剩下的筆墨,少年果斷移開視線——明天再說吧,感謝信也不急這一天兩天。

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外面有執祭傳話:“梅爾大人,您有客人。”

“知道了,這就過去小會客廳。”

這個時候來拜訪還會被執祭們稱呼為“客人”的,目前只有河對岸的貓貓們了。蛇族的拉爾門修斯得等到開春後才能派得上用場,眼下對于塔米亞城而言貓族的兔狲們就是最好的朋友。

與廚房一牆之隔的會客廳基本上是主教堂裏眼下最暖和的房間,走進小會客廳,艾爾洛斯驚訝的發現坐在這兒的不是那只相熟的雄性兔狲。

“晚上好,請問有什麽能幫到你的嗎?”

對于神父的問候,雌性兔狲謹慎的動了動,點頭:“你好,我叫溫妮。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溫妮女士。我是塔米亞教堂的負責人艾爾洛斯·梅爾,随你怎麽喊都行。”

對于毛茸茸的小動物,艾爾洛斯總是耐心十足。他額外多給了兔狲一些時間适應環境,等她自己說出來訪目的。

過了一會兒,溫妮終于開口:“你會和之前那位神父一樣很快就離開嗎?”

之前的神父,誰啊?艾爾洛斯在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威蒂拉教區聖選前的人員安排,猶猶豫豫道:“你說的是去了巴斯修道院的那位?”

“不,不是。”

巴斯修道院在哪兒溫妮是明白的,她搖頭:“那個穿白袍的,和你差不多,金色頭毛,額……”

“好的,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你說的是誰。”

動物的嗅覺往往比人類靈敏,獸人大約也是如此,為了避免萬一被兔狲說破西裏爾的秘密,艾爾洛斯連忙出聲阻止:“他有別的事要忙,很忙,最近十年我都不會離開塔米亞,所以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麽?”

溫妮從這段對話中明白了兩件事,一是那頭兇狠的“虎”短時間內不會再來北地,二是梅爾神父确實能常駐于此。

“這樣就好。”她還是頭很年輕的兔狲,再聰慧經驗也不夠老練。此番又是有點有求與人的意思,氣勢自然比上回來找兒子時要弱。

“我們部落可以經常給你們弄木柴,換魚塊。你要不要?”

貓科的別扭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艾爾洛斯想了想,決定試着發展出另外一支外來打工小隊。

“只是冬天的魚塊嗎?那麽點東西恐怕滿足不了幼崽對食物的需要。”少年熱情又好心的坦白:“今年其實是個例外,聖恩節後我才從聖地領了塔米亞城的職位,沒能參與秋季的過冬儲備。一般情況下我比較推崇勞逸結合的工作方式,不會強迫大家在壞天氣裏冒險做事。所以……”

啊!貓貓沮喪得身上都要長出黑線條了!

艾爾洛斯喘了口氣把話說完:“所以伐木這項工作也應該安排在秋季慢慢做,你願意用其他物資作為交換嗎?秋天是北方魚類的産卵期,不合适大肆捕撈。”

“……好的,可以。”

溫妮為自己的不成熟暗暗反省了五分鐘,果斷抓住機會:“價值相當的食物換木柴,換別的也行。”

她真的很聰明,這就已經學會“不把話說死”的重要技巧了:“秋天山林裏物産豐富,我們可以在準備冬儲時順手替你做些事。”

雙方愉快的就今後的合作達成一致,有了這一步鋪墊,艾爾洛斯順勢問起別的。

“去年這個時候安普頓商團從我上一個負責的教區處定了半船瓦片,說是運到北地蓋房子用,可是我看過塔米亞城各處,沒找到使用那些瓦片的房子,你有消息嗎?”

這事兒溫妮還真知道一些,安普頓商團經常替獸人們弄點好東西,去年還整了張圖紙發動大家蓋房子。

身為雌性她當然能明白這東西的好處,可還沒等族裏商量好要不要參與,圖紙與那些瓦片就被大族群給搶走霸占了,連看都不給別人看。

北方大陸上的規矩就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兔狲這樣邊緣的小型貓科部族如此,其他獸人族群也是這樣。沒有足夠的實力,好處就算從天而降也落不到他們身上。

“大概在虎族和熊族手裏,也許他們蓋了吧,所以要塞裏才只留了些中型……嗯,你問這個幹嘛?”

她停住話頭反問,艾爾洛斯苦笑:“因為蓋房子的圖紙也是我交給安普頓經紀人萊利的,我希望他的家鄉能如他所願越來越好。”

“看樣子你們是沒能在冬季來臨前蓋好房子了,今年開春要不要來和我學?蛇族的拉爾門修斯前幾天也為這事兒來找過我,他堅決表示不願意和其他人類共事。剛好今天你也來了,我想着你們都是獸人,也許會更有共同語言。”

有比較才有競争嘛,貓與蛇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算是食物鏈的一環了,想必雙方能摩擦出不少火花。

溫妮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學怎麽蓋房子?就像學數數那樣?這個人這麽大方,他是不是對兔狲一族有企圖?可是兔狲也沒什麽值得人企圖的地方吧,整個族地裏就找不出一只皮毛顏色符合人類審美的,而且不是說人類很害怕獸人嗎?

艾爾洛斯·梅爾為什麽不害怕!

你猜他為什麽不害怕?

第一更

第 177 章

第 177 章

“我們回來了!”

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來,半地穴的窩棚裏“呼啦啦”鑽出一串小腦袋:“好香!是炸魚!”

個頭最大的少年頂着一腦袋灰黃毛一躍而起,後面跟着一串半大崽子。

沖啊——!吃肉!!

“別過來搶啊我跟你們講,偷吃是要挨揍的。晚上每人都有份,別圍着我轉!”提着袋子回來的男子原地起跳,“飛”一樣躍上遮掩在居住地入口的巨石。

幼崽們哪裏肯走,圍着樹一頓喵喵嗷嗷。領頭的小家夥雙手叉腰滿臉得意,他正想說什麽,鐵拳制裁從天而降:“又不老實!還不趕緊帶着弟弟妹妹們回去!”

“嗷!”少男雙手抱頭原地蹲下,其他孩子嘻嘻哈哈鬧他:“萊爾又挨他媽媽揍了!”

萊爾轉身露出牙哈氣,小家夥們瞬間打作一團貓毛亂飛。

趁着幼崽們內讧,男子悄悄從另一邊跳下樹,雙手将鼓鼓囊囊的袋子交給來者:“一共換了七十六塊炸魚,還有一只專門送給幼崽玩兒的球。”

為了保證這個球不至于半路就會被其他人玩壞,他可是費了老大心思,兄弟情都不顧了提前跑回來。

接過袋子和玩具的正是他的妻子,這個小小兔狲部落的下一任族長。

“阿奇回來了呀?”其他兔狲聽到動靜伸頭出來看,目光劃過裝炸魚的袋子緊緊盯在那個已經有點變形的玩具球上:“……那是什麽?從人類哪兒弄來的好東西麽?”

和人類交易的風險很大,像他們這樣的小族群要不是碰巧真是連接觸也不願意。那些木柴是阿奇和幾個玩得好的年輕兔狲弄來的,沒人覺得他們能成功,溫妮也說就當還個恩情,大家能安全返回就行。

結果沒想到,這次他們遇上的人類……似乎還不錯?

“晚上吃魚,每人一塊,都嘗嘗味道。”

溫妮掂掂袋子,沉甸甸的,沾着雪也掩蓋不住陣陣肉香。

萊爾從後面撲到媽媽背上挂着,嘟嘟囔囔不大高興:“為什麽啊!他們又沒出力……”

“大家都嘗過了才會願意幫我們呀,這樣一來好吃的魚塊不就越來越多了嗎?”

阿奇揉揉兒子雜亂的頭毛,把他從妻子背上拽下來扔進幼崽堆。

貓族習慣群體撫養,誰有空誰就去看着崽子,誰家都不顯得特殊。萊爾落回幼崽堆裏,挺胸突肚張開胳膊第不知道多少次講起他的冒險經歷。

“我趁着黃昏偷偷過了河,涼涼滑滑的,可寬可寬了。你們千萬不能去,摔倒了爬都爬不起來,一溜就摔進對岸的草堆裏。人類的城市味道雜亂,特別吵鬧,待久了腦袋暈暈的,而且他們放在屋子裏的東西不能拿,沒人看着也不行,拿了就叫做偷!會被抓起來揉肚子!”

一群要麽人形要麽還是毛茸茸的幼崽發出驚恐的抽氣聲,被揉肚子在他們看來簡直是再可怕不過的酷刑。

“好可怕!萊爾你被抓到了對吧!你上次講過!”

一個拖着尾巴的小姑娘抽抽鼻子,盯着萊爾少年的肚子猛瞧:“人類摸你肚子了?”

萊爾很快講了一個和事實基本沒什麽關系的版本:“我怎麽可能被人類摸肚子,我反抗啊,咬他們撓他們!他們害怕了,就把魚塊和魚湯端出來給我吃。哼哼哼哼,換了你們都不行,毛都得被摸禿!”

“哇”聲一片,萊爾擡高下巴:“炸魚塊特別特別好吃,沒有刺,很香,軟軟的,唯一的缺點嘛……那個沒比我大多少的人類說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會嘴巴痛。”

“真奇怪,軟軟的食物怎麽會讓嘴巴痛,不是硬的才會嗎?”

被觸及了知識盲區的幼崽們支棱着小腦袋苦思冥想,被阿奇扔下的兔狲們終于趕回來了,聚在一起讨論這筆“意外橫財”。

“塔米亞教堂的神父換了?不是之前那個敢和大祭司動手的孩子了嗎!”年老的族長坐在草墊子上皺緊眉頭:“那是頭兇猛的虎,千萬不要去激怒。”

“神父換了,是個剛成年的崽子,很好說話。額……就是板起臉訓人時有點可怕。”

阿奇坐在溫妮身邊,說起今天去交貨時的見聞:“他不像之前那個神父,一直守着教堂,白袍子和黑袍子都很聽他的話,他……很大方,交換東西會把所有事都說得很仔細,而且願意把知識教授給我們。”

“知識?”

兔狲族長直起身子:“他教你們什麽了?”

阿奇伸出手給大家表演了一下從一數到十,和他一起去交易的兔狲們表演了一下從一十數到一百。

“我本想着他會随便給點東西打發,或者讓白袍子埋伏我們。但是沒有,他請我們白白吃了頓飯,他告訴我們該怎麽算清楚交換的數量,然後讓我們自己數清楚算清楚能得到多少報酬。他很厲害,養活了好多幼崽!雖然都瘦巴巴的,但是幼崽們很幹淨,沒生病,有肉吃,不害怕我們!”

很幹淨意味着幼崽得到了良好的照顧,沒生病說明幼崽身體強壯,有肉吃不怕人就不必解釋了,更豐富的營養意味着更強大的戰士,族群發展也會越來越好。

“塔米亞來了個不得了的人啊!”老族長縮回去,重新眯起眼睛感嘆:“人類總是這樣好運,當你覺得他們快完蛋時一定會有個神明一樣的存在降臨。唉……看來那些大族群的計劃,兩三百年內是不會成功了。對了,塔米亞的新神父叫什麽名字?”

“我聽白袍子與黑袍子喊他梅爾大人,您聽說過?是什麽有名的家族後裔嗎?”

溫妮壓低聲音:“我們不是他身邊那群白袍子的對手,而且,聖光的神官都很麻煩。”

除非一上來神官就暴露位置被弄死,否則他們總能把受傷的護教士重新拉起來參與戰鬥。

“沒聽說過,我所經歷過的時光裏,沒有哪個有名的人類家族姓這個。”老族長搖搖頭,指指放在中間的袋子:“拿回去吧,族裏一人嘗一塊,剩下的都帶走,那是你們幾個冒着風險交易所得,獨享也是理所當然。”

全族一人一塊還能留三十多塊呢,一筆不小的財富了。溫妮把袋子拎起來塞給阿奇:“你去分吧,別讓那群幼崽偷吃。”

打發走滿腦子都是吃吃吃的雄性們,雌性兔狲繼續圍着老族長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們的肉食數量不夠,春天來臨後能不能繼續住在這片領地上也不知道。人類的威脅暫且不論,先想想該怎麽應付同類吧。”

兔狲是小型貓科動物,成體也就二到五千克,嗯……四到十斤左右的貓貓。極個別能夠達到六千克,這已經是了不得的大個子了。他們的人形最高也就一米六,無論雌雄。這樣的個頭再猛也抵不過其他種族的體型壓制,所以才一直游離于要塞之外。

溫妮咬咬嘴唇,想到兒子提起炸魚塊時臉上的笑容,她試探的問:“要不……我去問問梅爾神父,看能不能長期用木柴換魚塊。他還挺好說話的,小小只一點點,年紀不比萊爾大多少,剛剛長成就被迫離開父母的小崽子,怪可憐呢。”

個子小對獸人來說幾乎就是先天缺陷,其他雌性兔狲立刻松了口氣:“個子很小?”

“和我差不多,比阿奇矮。很瘦,灰白色的毛很長。雄性長成這個樣子,唉……”

阿奇算是兔狲裏體型大的那種特別個體了,他的人形有一米七,溫妮作為下任族長也有一米六五,剛滿十六歲的艾爾洛斯·梅爾……人類最強的高度!

梅爾神父被贊譽為“月光一般的長發”在兔狲們嘴裏成了“馬瘦毛長”的平替,大家的擔心再一次被減弱。

肯定比之前那個神父弱嘛,不怕不怕啦。

老族長認真聽完溫妮的話,想了一會兒,點頭:“值得一試。”

她就是不點頭也沒什麽辦法,砸開冰層撈魚這種事兔狲根本做不到,那河面上的冰比他們獸形的體長都厚。就算運氣好帶着獵物平安返回……該怎麽烹饪又是另一回事,還不如啥心也不操直接換成能吃的食物。

“那我這幾天抽調一兩個戰士去幫忙伐木?跑腿還是讓阿奇和他那幾個朋友去吧,他們路熟。”

溫妮征求了族長的意見,得到許可後心底稍稍放松。

與人類交易總是伴随着風險,但要是去找安普頓商團居中協調……經手的費用他們這個小部族又出不起。要是梅爾神父能始終如一就好了,這樣的話未來的每一個冬天部族裏都能有魚有肉吃。

冬天……是個艱難的季節,哪怕是那些能聚集起上萬成員的大族也不敢掉以輕心。北方大陸上的冬季一年比一年冷,單靠養些牲畜也越來越難以維持生計。如果人類弱勢獸人還能想想法子一鼓作氣南下搶奪更溫暖的土地生存,但現在的情況是人類的國王平均廢物年輕神官卻都很厲害,上一個領着上萬白袍子把大祭司的胡子給點了,不知道這一位又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貓貓領會了頓頓飽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