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第 183 章

阿爾門修斯的族人甚至沒有兔狲部落人口多,這大約與他們卵生加蛻皮還冬眠的習性有關。很多蛇族人冬天睡着睡着就沒了,每年開春大家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沒能熬過酷寒的親友收殓。今年靠着那幾塊碎布好不容易救回來幾個,可還是有身體虛弱的族群成員永遠閉上了眼睛。

靠進河岸這窩兔狲連大帶小數量不超過五十,自打分窩搬到這裏就沒再動過,不一定有多好說話但總算講道理,所以很多偷偷在塔米亞河兩邊往返的獸人都将他們視作路标。

“渡河”這件事對蛇類而言非常危險,尤其冰層才破掉沒多久的冰河,沒選好地方就貿然下去會把他們直接凍成蛇棍,眼睛一閉一睜可能就下輩子見了。

“拉爾,前面都是狼味兒,臭死了。”

雖然貓屎也很臭,但貓科的族群總會很認真的把排洩物都埋起來,不喜歡貓爪子更不喜歡狼牙的蛇族人抱怨連連。拉爾門修斯的姐姐伸手把弟弟從樹枝上薅下來:“這就是你說的絕對沒問題?”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兔狲領地上全都是白狼啊!”尾巴被姐姐拎着,他委屈得瞪大豆豆眼:“白狼的領地應該在更北面的山裏不是麽?”

扔開不省心的臭弟弟,斯黛拉當機立斷:“繞開前方,我們不是白狼的對手,沿着河上下找找,遇到淺灘就趁正午把身體曬熱了闖過去!”

“欸?”其他蛇把頭往同一邊側,有一種詭異的又惡心又萌的感覺:“不能重新回去嗎?不是我們不守約,而是條件不允許,找不到路不能怪我們呀!”

“然後明年春天再發現凍死好幾個人?”斯黛拉面無表情:“我不想再被凍醒了,就算人類的神官不提,我也想溜進中央大陸,最好再也不回北邊。”

提起冬眠被凍醒的痛苦,族人們齊刷刷把腦袋挪回去,誰也不說話了。

他們小心翼翼繞開滿是白狼氣息的草場來到塔米亞河邊,主教堂的鐘塔清晰可見,拉爾門修斯激動得直拍尾巴:“看!我就說我沒有記錯路吧?”

斯黛拉上前仔細觀察河水,然後搖頭:“不是這裏,這裏過不去。拉爾,你上次是怎麽過去的?”

“就……一步一步走過去的麽。”

拉爾門修斯飛快作答,斯黛拉擡起手用力揉捏自己的太陽穴:“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能走過去是因為河面上有冰層?”

現在呢?冰層斷裂順流直下飄去下游了啊!

死寂般的沉默,拉爾門修斯張大嘴巴愣在原地。就……會不會被姐姐打成結扔水裏?

沒人敢在斯黛拉發怒時搞小動作,蛇族的成員們全都就像中了定身術那樣待在原地恨不得連呼吸也停掉。

過了一會兒,臉上遮了一層陰影的女人緩緩開口。

“走吧,往下游去。”

呼……得救了!

所有蛇一塊狠狠把憋了半天都氣兒呼出去,又用力倒吸了好大一口:“好啊好啊,走走走,別生氣!你千萬別生氣!”

斯黛拉擡起頭,帶領隊伍沿着河邊不泥濘但略有些潮濕的草叢行走。春天已經來臨,即便北國的霜雪尚未融化,這裏也能看到可以塞進嘴巴的食物。沿着河走不至于觸動到白狼一族的神經,也能随時補充族人們的體力,她實在是不希望族群繼續減員了。

向前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坐成一圈休息,拉爾門修斯被踹出去充當守衛。

“奇怪,”一個蛇族人邊往嘴裏塞甜甜的蘆根邊自言自語,“對面的河岸為什麽光禿禿的,我記得從前塔米亞河兩邊蘆葦都是一樣高的呀?”

斯黛拉一驚,不等她轉動大腦,側前方的河對岸上升起滾滾濃煙。

嗷——嗚——

背後傳來狼群的嚎叫,蛇族人紛紛挺直身體,細長的蛇信像對暗號一樣挨個在空氣中探過一圈。

“白狼的族群裏有很多傷員?有的狼要死了……我們快走吧,別等會兒被他們抓到了遷怒。”

拉爾門修斯往河對岸看了兩眼,指着不斷冒黑煙的淺灘與斯黛拉商量:“就從哪兒過河吧。都變成人形,幼崽放脖子上挂着。不是所有教堂裏的袍子人都能分清楚人類與獸人,但他們一定會救人類。”

斯黛拉看向廢物弟弟的眼神溫和了不少:“可以,你第一個上。”

“我!”拉爾門修斯差點叫她堵得忘了該說什麽,“好吧,我第一個上。”

為了節省體力加快行進速度,他們都是輪流變成人形帶着其他族人行走的。拉爾門修斯收拾好自己,穿得還是那身皮毛大鬥篷,戴着綴有防滑鏈的眼鏡。

幾條幼蛇被他接過去藏在毛領子裏,一行人不敢再拖延,瞅準方向開啓狂奔模式。

塔米亞河對岸。

磚胚堆砌的柱狀圓筒下,火被點燃了。剩下只需要留幾個人盯着火勢就行,燒磚可比燒瓷要容易多了。皮特帶領着做工的居民們去排隊洗手準備吃午飯,留守小隊邊等午飯送來便抽空砍些河邊已經幹透的蘆葦杆。

要是梅爾大人早點來到塔米亞,大家絕對會在去年秋天裏就把河邊所有蘆葦統統砍幹淨保存起來。經過一整個冬天又是風吹又是雪壓,好多蘆葦杆都浪費掉了!往年只能用來引火或是填充衣物被褥騙騙自己的草莖經過修女們的巧手居然能變成各種坐墊寝具甚至日用工具,每每想到這裏許多人都會痛惜得直搖頭。

如果能在器具表面編織出好看的花紋,梅爾神父還會高價收購那些手工産品,一張有玫瑰與荊棘圖案的單人坐墊能換二十二銅幣,相當于一整天的工錢!

不過這個活計也确實不好做,別看女工們天天坐在那兒跟歇着似的,實際上腦子不夠用的人看一會兒就頭暈眼花,根本摸不着關竅。就像上面提到的坐墊,最聰明最勤快的主婦也得花上兩三天才能利用閑餘時間編織出來,然後就可以拿這些錢去換幾尺聖地來的布料,攢一攢還能找菲林執祭交易教堂替換下來的各種舊家具。

舊是舊,但它們足夠耐用,看着慢慢被填滿的屋子,女人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皮特大人,水面上好像有個球?”

安排好短工們的午餐,皮特回到磚窯旁給留守的人帶午飯。今天的菜色是炖得爛爛的羊羔肉和羊骨湯,還有熱騰騰的烤土豆。面包昨天吃過了,炖菜明天吃。

一個工人舉起碗往嘴裏塞肉時不經意掃了眼河面,頓時指着随波起伏的某個東西大叫。

皮特順着他的手看得很清楚,那是個一看就很冷很貴氣的人。

“菲利普斯大人!菲利普斯大人!有人掉到河裏去了!”他趕忙跳起來大喊,下風處巡邏的苦修士們幾乎“唰”的一下就趕到磚窯查看情況。

菲利普斯提着鏈枷率先出現,皮特拉着他指向塔米亞河:“有人!在河裏!”

“木板!快!”

苦修士首領一聲令下,一個年輕修士從背上卸下桌面一樣大的圓形木板,一端還鑽了空用繩子拴緊。其他苦修士上前接過木板掄圓了甩出去,很快就見好幾個腦袋冒出來,趴在木板上差點把它壓翻。

菲利普斯拉着繩子的另一端向後用力,還有兩個人跟他一起。水裏的木板就像突然裝上了馬達似的,宛如離弦的箭飛速靠岸。

“謝謝謝謝,我是拉爾門修斯,和梅爾神父有約,不是來做壞事的!”

青年趴在岸邊大聲嚷嚷了幾遍,菲利普斯抽着嘴角把他“撿”起來放好:“我記得你,邊上待着。還有別人嗎?”

“有有有有有,這四個都是我的族人,我們……比較強壯,先過來探探路。還有十一個人在後面,辛苦你們再麻煩兩趟。”

河對岸的蛇族人都看着呢,先下水的幾個族人一下子就被白袍子的人類給拉到岸邊,他們看上去沒有遭遇危險,藏在他們身上的幼崽也都很安全。

菲利普斯又讓苦修士們照樣扔了兩回木板,最後一波裏有個黑發黑眼神色清冷臉型細長的姑娘:“多謝,我叫斯黛拉,我會報答你。”

“還有沒有落下的?沒有就走,我領你們去見梅爾大人。”

苦修士首領說起話來硬邦邦的,不是他今天心情不好而是拼命忍耐不要一鏈枷下去把梅爾大人花錢“雇”來的勞動力給打死。

就……一個個全都是細長陰險臉,不笑的時候像是在琢磨壞主意,一笑起來又讓人背後發寒,仔細看去眼瞳都是豎着的,救命啊!這不妥妥的惡魔形象嗎!

這一刻,菲利普斯非常認真的思考了一分鐘:這份與蛇族的合作一定要實踐不可嗎?

“沒有了沒有了,我的族人們全都在,謝謝您啊,您真是個好人!”

拉爾門修斯咧開嘴由衷感謝這位把自己一家從冷冰冰的河水裏撈起來的苦修士,菲利普斯痛苦的轉開臉不看他——就數這家夥笑起來看着最蔫壞!

還有就是獸人的族群怎麽一個比一個窮啊?兔狲全家四十多口窮得只剩下十幾頭羊和自己身上的皮毛,蛇還不如兔狲,連羊都沒,你們是來幹嘛的?空着手上門吃大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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