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9 章 :出逃

江芙蕖沒想到唐暄居然認識秦二,天行街?這是條諱莫如深的街。

“沒想到唐四公子還記得老朽。”秦二嘆了口氣,“你那時才三歲,我跟着哥哥去丞相府,見了你一面。”

唐暄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才道,“秦二先生既是查出了這些事情,為何又會淪落至此,秦大先生他?”

“我哥哥怕是都不知道我已經出事了。”秦二苦笑一聲,“因着這事事關重大,而且事關我的家人,我不想讓哥哥一遍遍經歷跟我一樣的痛苦,便沒有跟他說我在查這件事情,一絲一毫都瞞着他,他只怕還當我如今正在外面游玩散心呢。”

“我發現這醫院之後,便要去找哥哥報官,可是還沒來得及報信,便遇上了……”秦二停了一下,才有些意味不明道,“我撞上了江盈惠,她怕事情敗露,讓人把我抓了起來,日日拿那些藥折磨于我,幸虧我命大,至今還沒身亡。”

江芙蕖對人的語氣變化十分敏感,她明顯地察覺到,秦二有事隐瞞,不過,他不想說,她也不好問。

生命是她的底線,為了救人的命,江芙蕖這一路上貿然行了幾次事,在梁村那次挑大梁更不是她所願。

說實話,她現在腦子有些懵懵的。

江盈惠來自于哪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自幼雖然不優秀,但是她的父母待她不薄,周圍也沒有人苛待于她,她最後的結局,都是她自己對于美的執著而致,她為什麽能有這麽……殘忍的性子。

一條條人命,就是在現代,試藥人也是要過了政府明文規定,各種小心翼翼才能召集自願參與人士的,如果涉及到生命危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麽健康的試藥人。

而江盈惠,她竟然直接拿健康的人去實驗,就為了銀錢。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難道還缺錢嗎?有靈藥空間在手,又有她如今的身份,她這一輩子都可以大富大貴,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想起上次去人才市場,那些人要招募她去醫院,幸虧她拒絕了,否則,看到這醫院的真相,只怕事情的走向,又将不同,她很有可能遭遇到跟秦二一樣的事情。

江芙蕖心中有些後怕,有些氣悶。她低了頭,眸子裏神色有些狠厲,麗人坊,不能任由它開下去,至少,醫院不能存在。

“秦二先生,你在這裏待了多久?”唐暄的聲音有些低沉。

要是江芙蕖還在狀态,定要驚嘆,原來唐暄也是有情緒的,可惜,她現在有些神不守思。

“快一年了。”秦二苦笑一聲,“我這輩子,怕是就要折在這裏了,可是唐四公子,你不能死在這裏,你們一定要逃出去,他們既然把你們關到了這地牢裏,很快就要抓你們去試藥,不會讓你們活着出去的。”

“蕙蘭縣主難道就不怕丞相府和明國公府問責嗎?”江芙蕖回過神,便聽到試藥二字,她眸子一動,兩手交握在一處,輕輕摩挲。

“江盈惠本就是粗俗婦人,沒有世家體統,更從未受世家之學,她的眼界只在跟前,哪裏顧得了以後。”秦二的聲音嘲諷,邊說還邊咳嗽了一聲,“難怪吳寧侯府因她受難,當真是個災星。”

江芙蕖心道,這個秦二當真是個有本事的人,一句就總結到了點子上,江盈惠是個直性子的人,腦子簡單,做事從來不瞻前顧後,這種人唯一的用處,大概就是去戰場上做個先鋒官,沖啊沖啊沖!

按着他的說法,她也有些明白那些護院為什麽把他們關進來,而不是殺他們了,小白鼠嘛,誰還會嫌多,更何況是這種送上門的。

她有一種錯覺,那大開的側門,指不準就是請君入甕的大甕,陰險!惡毒!真是氣人,江芙蕖難得地咬了牙,恨不得當面揍江盈惠一頓,不求将她打醒,就為出自己心裏一口惡氣。

這是什麽運氣,靈藥空間是瞎了眼嗎,選了這麽個東西做主子,這靈藥空間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秦二先生可是有什麽法子讓我們平安……出去?”江芙蕖聽秦二剛才所言,明顯是有什麽謀劃,索性也不講自己的主意,只先看看他的法子,法子麽,多多益善,選個最好的。

秦二嘆了口氣,才道,“我倒沒有什麽好的法子,只是這一年多,我在這牢房之中,挖了個往外通的洞穴,隐隐看着,應是快要到出口了。”

……

江芙蕖本來還以為秦二有什麽好方法,誰知道是古代地牢的老套路。本來吧,這洞要是打完了,她也就按着他的法子走了,可是現如今,這洞還沒打完……

“秦二先生,不知這洞穴還需多長時日可通。”唐暄替江芙蕖問出了心中的話。

秦二遲疑了一下,“十幾……七八天?”

這麽長時間,黃花菜都涼了,何況這的牢房不是相通的,兩個人怎麽到對方牢房去還是個大問題。

江芙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她轉頭看了眼四周,“秦二先生,這四周牢房裏無人嗎?”

秦二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就像是江芙蕖這話刺激了他一樣,也不等他出聲,周邊便是此起彼伏的一些小動靜,不過都是些輕微的翻動身,并沒有聲音,“這裏都是些将死之人,好些口不能言,耳不能聞,何來的人。”

江芙蕖渾身頓時發寒起來,她輕輕動了動身子,往唐暄靠近了一點,生人的氣息……總比死人的氣息要好些,難怪她覺得這牢房裏的味道血腥味這麽重,原來是死氣。

唐暄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變化,黑暗中,他轉過頭,定定地看着江芙蕖。

江芙蕖依稀辨別着唐暄的臉的位置,她小心湊到唐暄耳邊,小聲道,“唐公子,我有一個法子,幸許能脫險。”

秦二似乎聽到了江芙蕖的聲音,不過他也沒發話,一直到兩個人竊竊私語完了,他才道,“再過半刻鐘,便有人來送飯,這些飯食吃了,會讓人渾身無力,意識不清醒,需要睡上最少三個時辰,才能恢複意識。”

一些迷魂藥罷了,江芙蕖并不放在眼裏,不過她還是很感謝秦二的提醒,“多謝你,秦二先生,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的大哥一定非常擔心你。”

江芙蕖其實有些私心,要證明這醫院的肮髒,秦二只怕是個最好的人證,聽唐暄剛剛對他的稱呼,這人只怕不簡單。

第 438 章 :意外“收獲”

“我只是仙府醫館的大夫。”江芙蕖有些無語,這中年人太能想了,她見都沒見過唐晖,不過是想着唐暄的家世,明國公府靠不上,丞相府該有點震懾力吧,“不過我旁邊這位,正是你口中的唐四公子。”

“唐暄!”那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很激動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不過,他的聲音很快恢複正常,“不可能,唐四公子怎麽可能被關到這裏。”

事實就是沒有什麽不可能。

江芙蕖碰了碰旁邊的唐暄,“出個聲,告訴他你的存在。”多個保障,活命機會大一些吧,就算死了,也有個人知道你死在這裏……也許就報仇了呢,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我是唐暄。”唐暄的聲音仍舊平和,聽不出情緒來。

那人卻是信了,他猛地拍了拍牢門,“江盈惠這個毒婦,她怎麽敢,怎麽敢這麽對唐公子你!她就不怕遭到丞相府的報複嗎?是了,有他在,她怕什麽,呵呵!”

這人瘋言瘋語,似乎有些癫狂,江芙蕖猜着,應該是被關久了,又受了苛待的緣故,不過,這人似乎知道江盈惠的真面目,這倒是讓江芙蕖有些刮目相看。

“我聽說蕙蘭縣主是個美若天仙,心懷菩提之人,怎麽會是你口中的毒婦?”江芙蕖語氣有些輕慢,不屑。

那人果然更瘋,“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麽,這個毒婦她……她……”他似乎說不下去,江芙蕖真怕他忽然就被自己一刺激給刺激死了,好在他心理夠強大,過了一會兒,居然緩了情緒,“看兩位這情況,只怕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又為何被抓進來吧?”

确實是不知道!

江芙蕖忙從善如流地問道,“為何?”

“呵呵,你們可曾聽說過麗人坊?”那人嗤笑一聲,似乎在說什麽可笑之物一樣。

這只要是個人,到過上京城,家裏有女眷,應該都是聽過的吧,作為江盈惠做成功的事業,這個品牌效果杠杠的,江芙蕖點點頭,然後才記起來對方看不到,“難道這裏跟麗人坊有什麽關系?”

“我姓秦,家中行二,我的夫人與我自幼相識,情投意合。”中年人沒有回答江芙蕖的話,忽然講起故事來。

在這位秦二的口中,他本人是個教書先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妻子青梅竹馬,還生了一對可愛的雙生女兒,女兒們及笄之後,就等着嫁人,連人家都說好了,誰知道,才及笄不到一年的功夫,忽然死了。

她們是睡死的。

秦二覺得荒誕可笑,他養了這麽多年,健健康康的女兒怎麽可能睡一覺就死了呢?他不信邪地請仵作驗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死心了,他女兒是真地睡死了。

他強打起精神,想要給自己的妻子撐下一片天,誰知道,過了三個月,他的妻子也忽然死了,跟他的女兒一樣,也是睡死的。

這事實在是蹊跷,便是衙門裏的仵作也覺得奇怪,可秦二這一家子人,家和如慕,跟旁人從來沒什麽龃龉,根本不可能有私仇。

秦二人到中年,本來就坐等享福的晚年,忽然妻死女亡,一時受了刺激,差點瘋魔,好在他還有個好大哥,接了他去家住,好生養了一陣,才把人給養回來。

支持着秦二活下去的念頭不是其他的,是他要找到妻女的真正死亡原因,他們一家與人無冤無仇,謹守本分地活着,到底是誰那麽狠心,要了她們的命。

秦二查了兩年,毫無所獲,可是第三年,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事情,那就是他的妻女在死亡前,都做了一件同樣的事情,化妝,而且用地是同一家的化妝品,這家自然就是麗人坊。

按着秦二的意思,自然覺得是這化妝品毒死了他的妻女,好在他把妻女的東西都好好收着,當即拿了那化妝品去請人辨方。

麗人坊的方子有很多都是公開的,不公開的也有許多,而且這不公開的,十分難辨,秦二廢了大半年的功夫,才算是找人辨出了所有的方子,他拿着一個個方子去問大夫,企圖找到其中真正的罪魁禍首。

“都沒有毒。”秦二冷笑一聲,“我真是太傻了,她這種毒婦,敢把麗人坊明目張膽地開在上京城裏,哪裏還會一點後手都不準備?她那店裏賣的,自然是無毒的,可是她店裏還時常推一些試用品,這些試用品只有少部分,而且價格便宜,經常被人哄搶。”

“秦先生的意思,你家妻女用的,是麗人坊的試用品,而且還中毒身亡了?”江芙蕖簡直有些不敢置信,不可能吧,化妝品雖然有點毒性,但不至于死人吧,不然現代那些化妝品不得被關小黑屋了?

秦二冷哼道,“正是如此,小英賢良淑德,知道家中拮據,買不起麗人坊的物什,可女兒家都喜歡,她便經常去搶這些試用品,她哪裏知道,自己對女兒們的愛,竟然會殺了她們。”

“秦先生,如你所說,那麗人坊應是早被朝廷查封才是,這世上能人異士并不少,怎麽可能任由它害人性命。”江芙蕖還是不想相信,只覺得秦二是哀思過度,又找不到妻女的死因所以,強扣鍋在麗人坊上。

“我初時也不信,可有了這個猜測,我便暗暗查詢,終是查到了這處莊子。”秦二的聲音沙啞了許多,“這莊子名喚醫院,不做其他用處,專門用來給麗人坊研制新的藥方,這裏除了大夫和藥品,還有一種十分常見的人,試藥人。”

試藥人?江芙蕖瞪大了眼睛,不是她想地那樣吧。她皺着眉頭,想到書中對靈藥空間的描述,這靈藥空間裏面并沒有什麽真的靈藥,有的都是些方子,裏面唯一能直接拿來用的,就是那靈泉水。

江盈惠曾經嘗試在空間裏種植藥草,可是沒有成功,麗人坊的東西,她買回去看過,并沒有什麽大問題,唯一的共通點就是,裏面越貴的化妝品和護理品,靈泉水的存在越明顯。

說實話,江盈惠能憑借着一點靈泉水和裏面的藥方子,做出麗人坊來,有些出乎江芙蕖的意料,畢竟江盈惠的真實能力……江芙蕖搖搖頭,不能太看低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也許江盈惠骨子裏是真地有經商天賦的。

“這些試藥人,大都是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也有些癡傻兒,我查過她們的來歷,很多表面上受了江盈惠幫助的孤苦孩子,本該養在育嬰堂裏,在朝廷的庇佑下長大,誰知……卻落入江盈惠的圈套,成了她用來賺錢的工具。”秦二的聲音愈發沙啞。

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她們做出來的藥品,用在她們身上,她們有的全身潰爛,有的失言失聰,還有那直接死了的,倒是少遭了罪。”

聽到這裏,不單是江芙蕖,就連旁邊的唐暄都驚地出了聲,“秦二先生可是天行街秦家的人?”

第 437 章 :落險

江芙蕖不想解釋,幾十年的保命本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青山就是命!

可是,這命也實在是有點苦。

那暗衛們倒是沒放箭,因為護院把他們包圍了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首的院頭粗着嗓子吼他們。

江芙蕖本着能講理就講理的原則,老老實實地回道,“我是仙府醫館的大夫。”怕是這群人顧忌太小,她又轉頭指了一旁的唐暄,“他是明國公府的人。”

院頭似乎在估摸江芙蕖這話的真實性,一雙眼睛直接忽略江芙蕖,在唐暄的身上來回掃了幾圈,來了一句,“為何我從未在明國公府見過這位公子?”

你沒見過怪我啊?江芙蕖心裏吐槽,你一個護院,在這階級分明的時代,能随便跑到明國公府瞧人家的主子嗎?讓你去見,你敢去嗎?

不過,這糟心只能掩住,江芙蕖順着他的話道,“院頭沒見過唐公子,那可知道仙府醫館嗎?”

名氣已經這麽大了?這才開張一個多月啊。

“倒是聽過。”沒想到這院頭還真聽過,不過,他放在江芙蕖身上的目光并不是十分友善,“這醫館醫死人不償命,讓人惱地很,我家主子說過,這樣的大夫就是世間的禍害,專門荼毒蒼生的。”

……

要不是知道你們的主子是誰,我還真就信了你說的屁話!

“哦。”江芙蕖覺得,這理可能講不下去了,“你們主子難道覺得,大夫醫死人就要自刎謝罪嗎?”

那院頭本來只是不友善,聽到這話,當即目帶兇光,手中大刀朝着江芙蕖一指,“你說什麽,主子是你能置喙的嗎!”

江芙蕖沒吭聲,她的眼睛打量着這四周,被圍地密不透風的,幾十米外還有一堆冷箭,那弩箭,看着架勢,射程不會太近,反正他們這個距離肯定是要紮成篩子的。

跑好像是跑不掉,藥粉帶地又不夠多,只能讓他們主動放人。

“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麽?”院頭見江芙蕖不說話,眼睛裏眸光有些閃爍。

“都住在這一片,來林子裏玩玩而已。”江芙蕖前面一句話略加重,既然是這裏的護院,應該知道這附近住的都是什麽人吧。

院頭眯了眼睛,“那你們為何看到我們就跑!”

……

這真地很冤,江芙蕖轉頭看向唐暄,唐暄一派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一樣,聽到院頭的話,他答了一句,“想跑就跑了。”

“你敢逗老子?!”院頭眼睛瞪圓了,直接一擡手,下了命令,“先把人抓起來,放到地牢去,等主子的回話再做決定。”

竟是毫無顧忌,明國公府已經這麽不中用了嗎?

江芙蕖仔細回憶了一下原著,好像明國公府确實很低調,只有在唐暄的母親死的時候,才真正強硬了一回。

做世家門閥,就要嚣張點啊!江芙蕖怒其不争地轉過頭,恨恨地瞪了一眼安靜坐在她旁邊的唐暄。

昏暗陰冷的地牢,連個窗子都沒有,只有入口處兩盞油燈有些明亮的光芒。

地上到處都是些看不清楚顏色,烏黑黑一團的幹草,他們待的這一間應該是很久沒待什麽人了,并沒有特別重的味道,可無奈,這地牢裏其他幾個牢房待地人不少,反正血腥味,尿騷味等各種難以言說的味道從四面八方鑽過來。

江芙蕖只能慶幸,藥帕的藥效能維持最少六個時辰。

唐暄沒有什麽動靜,他坐在那裏,似乎入了定,可是黑暗中,他竟然能察覺到江芙蕖的注視,“他們要殺我們。”

這話是肯定句。

江芙蕖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他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麽要拉着她跑。

不會吧,這群人有這麽喪心病狂嗎?不過在側門口待了一會兒,就要殺他們?他們還什麽都沒說呢。而且,他們的側門,是開着的啊!不給人看,開什麽門!

可是,既然他們開始打定主意要殺他們,後來怎麽改變主意了,沒殺還把他們關了起來?難道明國公府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低調?

江芙蕖心裏頭帶這些期待,考慮到唐暄的性子,問地也很直白,“唐公子,明國公府和鎮國公府,你覺得哪個厲害些?”

“噗……”江芙蕖似乎聽到一聲悶哼,不過,這聲音太快,在她耳邊一閃而過,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唐暄發出來的。

唐暄似乎對明國公府并不怎麽自信,并沒有直接開口,他不吭聲,反而是旁邊牢房裏傳來一聲嘶啞的輕笑,“明國公府自前朝起便已無男丁在朝中主職,鎮國公府卻被先帝委以重任,掌着虎叱軍,小丫頭,你說哪個厲害?”

這人的年紀不大,聽着像是個中年人,底氣中厚,可似乎受了挺嚴重的傷,中氣不足,江芙蕖聽着這個人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鮑河魚。

倒不是這兩個人的聲音像,而是這兩個人似乎都是差不多的身體底子,那鮑河魚面上看着氣派,不過強弩之末,這個人,怕是也久受疾病纏擾。

而且聽着這人的口氣,似乎對朝政很了解,這地牢裏還關着這樣的人物?

“我覺得挺難看出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剛剛也說了,那都是先帝在時之事,現如今呢?”江芙蕖有意詐話,并不順着他的話講。

那人聞言,頓了一會兒,旋即是劇烈地咳嗽,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道,“小丫頭,你挺有意思的,你離我近些,我們說些體己話兒。”

……

江芙蕖自然不可能聽他的,她一動不動。這古代什麽都好,就是功夫有點玄妙,暗器有點吓人,就算是在牢裏的人,也要警惕啊!

“你不過來,是不信我。”那人似乎有些失望,不過興致也沒降下去太多,“你說地對,先帝時,确實鎮國公府強橫些,自堯明帝登基以來,虎叱軍一直不得用,鎮國公府也是落寞了,倒是我狹隘了。”

“那丞相府和鎮國公府比呢?”江芙蕖猶豫地問了一句。

“唐家三世丞相,如今這位更是深受堯明帝恩寵,自是丞相府要得勢些。”那人說完,忽然道,“小丫頭,你是唐家的人?”

問完,他又覺得不對,自我否定了,“不,唐家後輩只有幾個兩個小兒,并無女眷,那唐四公子住在明國公府,府裏只有一個唐二,你難道是唐二的人?”

……

第 436 章 :醫院

唐暄眸子仍舊清澈,他轉過身,看了江芙蕖一眼,才緩緩起身。

兩人一路推着小車順着小溪往前走,因着唐暄還有腳傷,江芙蕖刻意放慢了步子。反正,她算着時間,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回綠園的。

越靠近小溪的盡頭,江芙蕖的眼皮就跳地越快,她覺得自己眼皮一定抽了,她擡起手,想要去掀掀自己的眼皮,讓它老實一點,卻在擡手的一瞬間,聞到了一股熟悉地又有些陌生的味道。

“香味。”唐暄的聲音直接說出了她剛剛聞到的東西。

不單單是香味,似乎是帶這些刺鼻藥水味的香味,有點像現代醫院裏常常聞到的消毒水味道。

江芙蕖的眉頭一挑,難道這古代就有醫院了?古代醫術已經西化了?或者說西醫其實是從古中醫衍生過去的分支?

她腦子裏一時想了許多,連到了小溪盡頭也沒察覺。

“藥味。”唐暄又吐出兩個字。

江芙蕖回過神,看到眼前有一棟青色的牆,牆有點高,頂端光禿禿的,着實有些不好看。

“唐公子可知道這是誰的莊子?”江芙蕖問地是唐暄,目光卻是放在那溪水裏。

這裏不是溪水的盡頭,可那溪水裏的毒素卻是從這個莊子裏排出去的,因為大股大股黑色的液體從牆上開鑿的竹洞裏排出來。

待得液體排完,那竹筒被收了回去,洞口又自動合上了。

不過,沒過多久,那洞口又被再次打開,竹筒再次帶着一些五顏六色的液體從裏面排出來。

江芙蕖頗訝異地看着這棟不起眼的宅子,這裏難道是個化工廠?哪位搞化工的老鄉住這裏?

“知道。”唐暄居然點了頭,“這是鎮國公府的莊子。”

鎮國公府,江芙蕖心頭一跳,她好似隐隐猜到這些東西是什麽了,不過,她還需要确認。

“那唐公子可知道,我們如何能進去這莊子嗎?”江芙蕖虛虛比劃了下,這五米多高的院牆,她不敢爬。

“不知道。”唐暄搖搖頭,“不過,我們可以試試找側門。”

“側門?”這古代建房子,總喜歡搞很多門,前門後門,還有個東西南北門,有些還會在每兩道門之間再建個小門,總之就是,一棟正規的大宅子,最少有四個門,最多的,可以有十個門以上。

這所有的門,除了正門,便都叫側門。

綠園裏連通這片林子的,就是側門,那這個莊子,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格局才對。

兩個人又開始繞着院牆找側門,這次兩個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沒推小車。

江芙蕖本還擔心這大宅子占地遼闊,好在兩個人的運氣不差,很快找到了側門所在,而且運氣更好地是,這側門是打開的,似乎對外人毫不設防。

江芙蕖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濃地嗆鼻的香味從裏面傳出來,她轉頭看了一眼已經憋地臉紅脖子粗的唐暄,從袖袋裏掏出兩塊藥帕,遞了一塊給唐暄。

“唔唔唔唔(像我這樣)。”江芙蕖将帕子當做口罩圍在口鼻前,出聲示意唐暄照着做。

唐暄連猶豫都沒有,立即照着系上。

兩個人走到側門口,往裏看去,只見這宅子裏到處都是大大的陶缸和走動的人。

這些陶缸倒沒甚稀奇的,無非就是多了些,大了些,可這些人,她們個個穿着現代醫院的白大褂,頭上戴着白帽子,除了脖子上沒挂個聽診器,跟現代醫生簡直一模一樣。

她們幾乎都是女人,邊走還邊在一旁讨論着什麽,身邊跟個邊走邊拿毛筆記錄的人。

……

江芙蕖在瞬間就确定了先前的猜想,這地方,還當真就是江盈惠的醫院大本營。沒想到江盈惠居然能拿到鎮國公府的莊子做根據地,這實在是……牛!

這一個小小的別莊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江盈惠已經成功影響到整個鎮國公府,至少,她的事業,鎮國公府是支持的。

不過,江芙蕖轉而想到,這堯國跟一般的古代有些不同,這裏對女人的束縛并沒有那麽大,女子創業在這裏也不稀奇,所以才會有江盈惠之前的精彩,如此說來,倒也算不得什麽,就是她有點大驚小怪罷了。

江芙蕖心中念頭一閃而過,兩人仍舊站在人家側門口。

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小溪裏沒魚蝦還有毒的原因是找到了,可接下來呢?這兒可不是現代社會,她也不是環衛局的人,根本管不到人家污染環境啊!

江芙蕖看向唐暄,“唐公子?”

“居士,這裏是個藥莊?”唐暄似乎對眼前看到的東西很好奇,他清澈的眼睛跟着那群走動的白大褂走着。

“是吧……”

江芙蕖能理解這種看到新事物的心情,她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打算靠在牆上等唐暄好奇完。

誰知,她才剛轉了個身,還沒挨着那牆呢,裏面就傳來一陣驚呼聲,“誰在哪裏?!”

緊接着也不等他們有個什麽反應,一群拿刀拿劍的家夥就從院子的四面八方跑了出來,往他們的方向跑來。

江芙蕖本來覺得,這就是件小事,她和唐暄也沒幹什麽,跟人解釋下也就是了,誰知唐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扯起她的衣袖跑了起來。

……

這不是“做賊心虛”,招人打嗎?

江芙蕖無語地轉身,果然看到身後那群人更興奮了,嘴裏還叽裏呱啦地喊着。“小賊,別跑!”“站住,竟然敢私闖縣主的莊子!”

江芙蕖心道,這莊子不是鎮國公府的嗎,怎麽就成了江盈惠的?不過,她可沒那麽多心情再多想下去了,因為她看到那光禿禿的牆頂上忽然趴了一排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手裏高高架起的箭弩!

鋒利地泛着冷光的齊刷刷的箭頭對着他們兩個人,就是神仙,也不敢跑了啊!

江芙蕖下意識地停了步子,雙手舉了起來,“別放箭,我投降!”

牆上的暗衛們:……

追出來的護院們:……

就連唐暄都側頭微微看了江芙蕖一眼,清澈的眸子裏帶了些不解。

第 435 章 :歡語

“你若是想看,我寫了便讓人給你送去。”唐暄眼中波光漾漾,“你是第一個誇我游記寫地好的人。”

當然也是第一個看的人,因為旁人根本看不着,唐暄這話并沒有說出口。

絢麗的光芒下,身邊的女子仿佛有了神奇的法術,讓他本來有些抑郁的心情無端地開心起來。

她是有這個本事的,唐暄的手下意識地在自己腿上劃過,熟悉的肌肉跳動的感覺傳到手心,他的心中一片寧和。

他,很快就要站起來了,與常人一般。

“不用了。”江芙蕖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這番好意,她是真地不能接受,因為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待多久,她不想讓唐暄太過失望,便接了一句道,“不用這麽麻煩,若是我想看了,便去找你好了。”

這當然是個謊言,不過謊言說多了,江芙蕖的面皮是連紅都不帶一下的,她仍舊笑着看唐暄。

“嗯。”唐暄的情緒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他低頭繼續挑着吃食,“居士如今是住在吳寧侯府嗎?”

“是吧。”江芙蕖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也許,還要住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唐暄似乎沒再挑到合心意的,他停了動作,擡頭看向江芙蕖,眼中明若清澈的小溪,“其實,我記得你。”

“什麽?”江芙蕖被這莫名地話繞地有些轉不過來,她擡手在唐暄眼前晃了晃,“唐公子,你夢呓了?大白天做夢可不好,快醒過來,醒過來。”

唐暄見眼前晃動的手,還有股淡淡的藥香,眉眼微彎,“你是要去林子裏玩嗎?不知我可有幸陪居士一程?”

“卻之不恭。”江芙蕖拍了拍手,率先跳下了牆頭,擡頭看向唐暄,朝他伸出手,“唐公子,幫我遞一下籃子。”

唐暄伸手将籃子遞給江芙蕖,江芙蕖接了過來,便走到小推車旁,這才轉頭看向唐暄,促狹地笑,“唐公子要把梯子搬出來嗎?”

唐暄看了看牆外,又看看牆內,似乎在衡量自己能不能不用梯子,最後終于說了一句,“好像是要這樣。”語氣裏有些許的遺憾。

看着自己的病人如期期待自己的病好,怎麽說,這是一種很莫名的感覺,好像有點愉悅。

江芙蕖在唐暄下梯子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朝唐暄吹了一聲口哨。

唐暄腳一滑,差點摔下來,他轉過身,疑惑地看向江芙蕖,“什麽聲音?”

江芙蕖擡頭望天,又望望林子,不吱聲。

“興許是小鳥兒吧。”唐暄倒是自己找到了“真相”,他緩緩走到江芙蕖身邊,君子如玉,淡雅如菊,一點看不出腳傷來。

“出一份力吧。”江芙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喜歡捉弄唐暄。

她轉念一想,也許是她的生命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像唐暄這樣一種,小小年紀就看透世事的人,渾身通達,卻淺白如水,仿佛人一眼就能看到底一樣。

唐暄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小推車上,兩人一同推着車往林子裏走。

林子裏的鳥獸似乎不怕生人,兩人走了一路,并沒有遇到什麽驚鳥飛獸之類。

林子裏很安靜,太安靜了,靜地讓人有些尴尬。

江芙蕖停了腳步,側頭看向唐暄。

唐暄也正在看她,“要不要歇會兒?我知道旁邊有條小溪。”

“小溪?”江芙蕖初時還不當真,可她目光不經意地在草叢上一落,便笑道,“嗯,是嗎,在哪裏?”

這個唐暄竟然也知道怎麽辨別哪裏有水源嗎?

“我能聽到。”唐暄仿佛能看透江芙蕖的心思。

聽到????

江芙蕖屏息聽了會兒,萬物無聲,只有風聲,樹葉沙沙聲,鳥獸鳴叫聲,并無其他聲音。

……

若說有,大概就是她自己的心跳聲了。

因為太過專注,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幾分,非但是心跳,連左眼皮都跟着跳起來。

左跳兇。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江芙蕖搖搖頭,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成真,換了個身子,就沒那麽靈驗吧?

“唐公子好厲害。”江芙蕖不怎麽帶誠意地誇了一句。

兩人推着小車繞過一片蔥木,果然見着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溪水細流無聲,清澈見底,只裏面一點魚蝦都沒有。

“難道天氣太冷了?”江芙蕖擡手感受了下陽光的炙烤,這種溫度,現在才剛初秋,不應該啊。

“應該不是。”唐暄竟然也仔細地看着小溪,似乎在不死心地找魚蝦。

什麽事情,兩個人做起來,總是不會太尴尬,兩個老大不小的人跑到一條小溪邊找魚蝦,當真是讓人好笑。

江芙蕖收了目光,對唐暄的認真打趣起來,“哦,那唐公子覺得是何緣由?莫不是這小溪裏藏了一條專吃魚蝦的大鯊魚?”

唐暄沒回應,他似乎很專注,還擡手将腰間的玉笛解下來,緩緩地向水中探入。

他的這跟玉笛通體透白,跟之前見過的那支不同。

看到這東西,江芙蕖忽然想起吳緒來,小短笛已經很久不吹,小黑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她。不過,以那只小肥鳥的靈性,應該是記得住的。

玉笛入了水,再拿出來,空無一物,江芙蕖本要打趣,眸光卻忽然定住。

無他,只因那白色玉笛前端出,此刻泛了一圈黑。

江芙蕖驚了一下,原來唐暄這支笛子是藥笛,她起身走到唐歡身邊,看着幹淨的溪水道,“有人投毒。”要害這林子外邊的一圈人?

“沒有人有這樣的膽子。”唐暄側頭,往溪水的流向看去,那裏似乎望不到盡頭,可唐暄卻說,“若是走地快些,我們幸許可以在一個時辰內知道緣由。”

“什麽?”江芙蕖直覺就想拉住唐暄,他這是有了好奇心了,這人的好奇心啊,就不能有,不然十有八九是麻煩。

可是,往一條貴圈別莊的小溪裏投毒的人,這人的目的是什麽呢?江芙蕖發現,自己竟然也想知道,一定是因為最近太閑了!吃太多了!睡太飽了!

但還是想去看!

江芙蕖渾然忘了剛剛跳動的左眼皮,只道,“那我們得快點,我天黑前還要回莊子裏的。”

第 434 章 :芳鄰

“蒙璜姐姐,你就讓我一個人走走吧,這整個莊子都是吳寧侯府的,還有人敢進來不成?”

江芙蕖頗有些無奈地看着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女子。

那日她在屋中等到睡着也沒等來司硯,司硯這丫頭居然直接回吳寧侯府了,還給她帶話說是許久不曾回去,想去看看。

這也就罷了,你回你的吳寧侯府,我回我的仙府醫館好了,都是有家的人!

可江芙蕖還沒開口,這個蒙璜就出現了,她說自己是吳寧侯夫人的的貼身大丫鬟,被吳寧侯夫人派來伺候她。

原依蓮帶出來的人,跟原依蓮一樣厲害……其實主要是江芙蕖還不敢惹,不想惹她們,所以在蒙璜帶話,原依蓮要留她在這綠園中住一陣的時候,她默認了。

這綠園她确實是有些喜歡的,而且她還有些私心,想要給自己放個假。

天可憐見,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是一天都沒休息過,大腦每天都在動動動,這麽累下去,只怕最後非但回不了家,反而先勞累猝死。

這個假期還是不錯的,如果忽略身邊的蒙璜的話。

今天江芙蕖想要去的地方,是這莊子裏的林子。

這莊子也不知道占地多少,後院竟然直接圈了一個林子,反正江芙蕖一眼看不到盡頭。

“大小姐,夫人……”

“我只是想去這林子裏走走。”江芙蕖見蒙璜還要開口,索性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蒙璜……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蒙璜敗下陣來,她點點頭,“好吧,大小姐,您一個人進去,奴婢在外伺候,只是這林子到了夜間便有些森冷,你一定要記得太陽落山之前回來。”

“好的。”江芙蕖忙不疊應是,正要往裏走,卻聽蒙璜在身後道。

“大小姐,這些東西,大小姐帶着方便些。”

江芙蕖轉過頭,見蒙璜手邊有個小木推車,推車裏放了一堆的東西,大都是吃的喝的。

江芙蕖有些無語,這推車樣子跟現代的購物車一點都不像,卻是比現代的購物車要精致上許多,因為這東西非但帶內框,還帶簡易鍋竈,簡直就像是野炊利器。

這堯國真是成了精了,怎麽還有這種東西出來。

江芙蕖推着小車往前走,心裏毫無邊際地想着,不對,這人之貪奢好逸,自古有之,有錢有閑,自然就琢磨起怎麽玩樂了,這東西出現也不奇怪,誰還沒野個炊啊。

大自然的美好,古人怕是比現代人更懂!

話是如此說,不過這林子,真夠大的,江芙蕖走了半天,也沒走到盡頭,她一轉頭,看到有條泾渭分明的小路,似乎通往一個開闊的地方,正好,搞點吃的。

江芙蕖興匆匆地推着小車沿着岔路往旁邊走,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走出了林子,在她的面前,出現的是一棟牆。

這紅牆上梅樹顯眼,牆頭并不高,江芙蕖站到牆底下估量了高度,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也顧不上什麽形象了,一撩裙擺直接爬了上去!

牆的另外一頭意外地居然也是個莊子,不同于綠園的大自然氣息,這宅子很古典,很雅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手筆。

江芙蕖看了半天沒看到一個人在宅子裏走動,放了心,抓了糕點便坐在牆頭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觀察地形。

這林子好像不是綠園一家獨有,應該是這一片的宅子都能進去。

這古代建房子有諸多講究,富人建一塊,官宦建一塊,窮人建一塊,總之就是,深刻闡述一句,“人以群分”。

蒙璜肯定是知道這個情況的,她既然放心她進來,想必周圍的幾個莊子的主人都跟吳寧侯府差不多。

書中寫地權貴不少,她如今親眼見到的也有幾家,不知道她現在坐的這家牆頭,是屬于誰的。

她啃完最後一塊糕點,眯着眼睛看太陽,秋日的暖陽照地人有些懶洋洋的。

“你在吃什麽?”

江芙蕖聽到這聲音,第一個反應不是驚,而是微微眯了眯眼,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待得這個念頭滑過,她才忽然想起來,好像有人來了??

她轉過頭,見空曠的院子裏不知何時走出一個公子,這人二十上下年紀,清眉秀目,一身青色長袍,面上挂着一層淺淺的笑,站在梅樹底下,頗有些唯美之感。

當然,更多地是眼熟。

“唐公子,好巧。”江芙蕖言笑晏晏。

唐暄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梨渦深了些許,他的笑容在陽光下十分燦爛,“好巧,居士。”

“你的腿好了?”江芙蕖的目光落在他直立地筆挺的腿上,算着時間,也快好了,“能上來嗎?”江芙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唐暄搖搖頭,似乎有些赧然,“我去搬梯子。”

江芙蕖見他說地如此坦蕩,一時失笑,“嗯,你去吧。”

唐暄很快搬了竹梯爬上來,兩個人并肩坐在牆頭,你看我,我看你。

江芙蕖在看唐暄的腿,撩了衣袍,唐暄的腿看得更清楚了,不過到底隔着衣裳,她看不真切,只隐約猜到,再過不到一個月,唐暄的雙腿定是能如常人般強健了。

唐暄在看兩人中間的小籃子,裏面裝了不少的糕點,都很精致漂亮,有些甚至是他沒見過的。

他的目光如此直白,江芙蕖便道,“吃吧。”

唐暄很不客氣地用竹簽紮了個小果片吃,這果片被做成花卷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爽口,誰知一入口,他眉頭就揪了起來,“好酸。”

“哈哈。”江芙蕖被唐暄的樣子逗笑了,“這是酸果,自然是酸的。”

“酸果,是舶來品嗎?我沒有聽過。”唐暄不恥下問,十分好學。

可惜江芙蕖也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源,“夫……吳寧侯夫人送與我吃的,你可以去問問江世子,也許他是知道的。”

“寄梅公子啊。”唐暄清澈的眸子動了動,“只怕他不愛搭理我。”

江芙蕖從來不知道唐暄說話竟然這麽有意思,她被他逗地再次笑起來。

唐暄又拿了一個紅色的小果子吃,結果被甜地眼睛都眯了起來,一個小小的果子,愣是啃了半天,才啃完。

江芙蕖看着他跟吃毒藥一樣的表情,樂不可支,也不等他發問就道,“這個叫凝果,是用蔗糖粉做的,看着像個果子。”

“我知道。”唐暄點點頭,“我有一次在南邊小城裏吃過。”

南邊小城?

江芙蕖這才想到,唐暄這個倒黴鬼的夢想,她又想起他書房裏那些游記,“唐公子的游記想必以後會更豐富的,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那個榮幸看到。”

有文采也就罷了,字還寫地好看,內容還十分豐富,江芙蕖覺得,如果唐暄出書,她一定會成為其中一個書迷。

第 433 章 :明心意

兩人面貼着面,祝麗華的身體頓時僵住了。

她看着鳳王有些迷亂的眸子,耳邊響起伯父和伯母的話,“你是女兒身,軍中俱是男兒,男女有別,你定要記住。”

男女有別……

祝麗華擡手給了鳳王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觸電般從他身上爬起來,也不再去管鳳王的什麽病了,跟陣風似地瞬間消失在鳳王的眼前。

鳳王有心喊住她,可全身有些迷迷糊糊的,怎麽都起不來,他有些懊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祝麗華消失在他的眼前。

韓進興高采烈地走進驿站,終于抓到了一個同夥,今天又不用受罰了,也不知道他那個連襟,可有他這好運氣,他心中偷樂了一會兒,忽然看到祝麗華幽魂般走在他的前面。

“祝三小姐?”韓進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鳳王,心中納罕,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兩個連體嬰兒竟然不粘在一起了。

祝麗華仿佛沒有聽到韓進的聲音,仍舊往前走,可走地又很慢很慢。

韓進心中一跳,不會中了什麽迷魂藥吧,他忙走上前,拉了祝麗華一把,“祝三小姐,你怎麽……了?”

最後一個字,韓進咽了口口水。

哦,祝三小姐好像在發熱,她面上紅如豔霞,眼睛裏亮亮的,可又無神,可不是發燒的症狀?

“不好了,大公子,祝三小姐病了!”

韓進飛一般去給宋伯遠報消息。

宋伯遠正在整理文牒,最上面一行字分明寫着,鎮國公今日有異。

如果忽略他旁邊的幾張畫像,韓進一定又會感動一番,大公子實在是太恪職了!

不過,韓進此刻沒有心情多說什麽了,“大公子,祝三小姐病了,鳳王爺不在。”

“走。”宋伯遠當即起身,黎玡跑去哪裏了?好端端地祝麗華怎麽會生病?

他與韓進兩個出了門,便撞上迎面如游魂飄移的祝麗華。

宋伯遠看了她一眼,又再看了一眼,然後側頭看向韓進,“這不是生病,她氣息綿延。”

“不會吧,大公子您看她那臉,脖子都熱紅了。”韓進頗有些不服氣,可宋伯遠的眼力他也是知道的,定不會錯,他覺得,祝麗華一定生了怪病。

“蘭澤,我生了怪病了。”

正這麽想着,韓進忽然聽到有人附和了他的話,他一喜,擡起頭來,正好看見鳳王軟恹恹地從遠處飄來,他的發髻都亂了,衣服也有些散亂,佩劍都歪歪扭扭地挂在背後。

這是出去做什麽了?怎麽看着是去喝花酒了?

韓進咂舌,鳳王也會喝花酒?

“嗯。”宋伯遠看了鳳王一眼,語氣很淡,轉身就走,竟是打算不管不顧。

鳳王一着急,忙跟了上去,整個人就要往宋伯遠身上撲,“蘭澤,你不能不管本王,本王病了!”

宋伯遠十分迅速地往旁邊一跳,順帶踢了韓進一腳,韓進一個趔趄往旁邊倒,直接被鳳王撲了個滿懷,兩人“嘭”地一聲倒在地上。

鳳王“哎”一聲,瞬間痛醒,他揉了揉膝蓋,看了眼身下咧着嘴咝咝叫的韓進,嫌惡地撐起身,看着靜靜站在一旁的宋伯遠道,“蘭澤,我怎麽摔倒了?”哪裏有一分剛剛生病的模樣。

韓進……

鳳王轉頭,看到祝麗華,頓時心疼,“麗華,你臉怎麽燒成這樣,我帶你去看大夫。”

言罷,也不管宋伯遠他們了,直接拉了祝麗華的手往她的房間走。

祝麗華幽魂般跟着鳳王走了一陣,耳邊聽着鳳王的叨叨聲,腦子漸漸有些回魂,到門口時,徹底清醒了過來,她猛地甩掉鳳王的手,然後迅速踢開房門閃了進去,也不等鳳王反應,直接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關地太快,差點撞上鳳王的鼻子。

鳳王一臉莫名地站了會兒,旋即大力拍門,“麗華,你怎麽了?你病了,要看大夫,你怎麽把我關在門外了?大将軍可是說過,不能諱疾忌醫!”

以往搬出祝大将軍最好用,可是這次,失效了,非但失效,鳳王還聽到了裏面傳來嘭地一聲,似乎是凳子被絆倒了。

這是生了多大的氣,鳳王這才醒悟過來,祝麗華生氣了,不過這次,他是真地不知道祝麗華生什麽氣。

鳳王覺得自己冤枉極了,他很想找個人訴說下自己的委屈,可這裏他唯一能說上話的,只有宋伯遠。

他轉身就去找宋伯遠。

宋伯遠正拿着毛筆在畫像。

鳳王看了一眼,心裏的委屈瞬間忘了,他挑眉,“那眼睛瞳孔分明要小很多,你畫那麽大幹什麽,耳朵太小了,要大一點,頭發太長了,要短一些,也沒有這麽黑的頭發……”

“閉嘴!”宋伯遠直接打斷了鳳王的話,他停了筆,眼神冷冷地看着鳳王,“你有事?”

“蘭澤。”鳳王瞬間想起了自己的委屈,他走到宋伯遠身邊,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就拿了筆在另外一邊寫道:麗華在生本王的氣,可是本王不知道她在氣什麽。

“你們今天幹什麽去了?”宋伯遠的目光瞥過鳳王松散的袍子,眼神更冷。

鳳王以為宋伯遠是真心給他開解,心中順暢,忙把今天去山頭練劍的事情說了,“我不過晃神了一會兒,她就不在了,你說她是不是不夠義氣。”

“嗯。”宋伯遠淡淡應了個字,抓着毛筆開始想畫上的人。

鳳王今天跟祝麗華在一起練劍了,很高興。

我根本沒辦法見到她。

宋伯遠的眼睛裏已經有了冰刀子,耳邊似乎還有鳳王的聒噪聲,他直接起身,撇下他,走了。

“蘭澤,父皇都說你聰明,你幫本王看看,她這是氣在……”哪兒?鳳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宋伯遠離開,這才意識到,幸許宋伯遠根本就沒仔細聽他說話。

他氣了個半死,咬牙走了出去。

不管了,先去給麗華治病!

第 432 章 :練劍

祝麗華見鳳王似乎還要多說,生怕他性子上頭,忙走到他身側,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鳳王本還狠戾的眸色瞬間柔和了下來。

“我們先回去吧。”事情鬧成這樣,本來打算出門走走的祝麗華也不想再出去了。

兩人一路往回走,到了房內,祝麗華給鳳王沏了杯茶,看着他一口飲盡,方才清冷道,“阿玡,你方才太沖動了些,以前不是說好的嗎,當着外人的面,不要發大脾氣。”

“說好的,嗯,說好的。”鳳王有些愣怔,似乎是傻了一樣,笑呵呵地重複着這句話,心裏想着什麽時候跟祝麗華說過這話,好像是說過的,但是記不起來什麽時候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忘掉了呢,“你生氣了嗎,麗華?”

“我生什麽氣,我怎麽敢生鳳王的氣!”祝麗華輕輕冷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看鳳王,這麽些年了,鳳王的脾性何時能變一變呢?

其實,伯父說過,鳳王雖然狠戾勇猛,卻易心浮氣躁,是為将之大忌,并不适合在戰場上,所以,這些年,伯父總是試圖勸說他回京。

祝麗華其實也是勸過一兩次的,可是後來,她知道鳳王為什麽喜歡待在西關以後,就再也沒勸過了。

但是此刻,她卻忽然擔心起來,這次回到上京城,鳳王的脾性似乎格外大,先是在将軍府門前便踢了将軍府的人,惹得嬸嬸的不滿,接着是今日,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打蕙蘭縣主。

縱然蕙蘭縣主有錯,可蕙蘭縣主到底是個女流之輩,又是陛下,鳳王的父親親封的縣主,他這作法豈不是在打陛下的臉面?祝麗華心中有些慌亂。

“麗華,你不要生氣了,我陪你練劍好不好?”鳳王湊到祝麗華面前,頗有些讨好地看着她,“這次讓你耍個盡興。”

自從離開上京城,祝麗華就把她的佩劍又帶上了,她還當真是有些手癢。

可是,這裏是驿站,根本沒地方,祝麗華瞪了鳳王一眼,“你又逗我。”

“我怎麽會逗你呢?”鳳王見祝麗華不罵他了,特別高興,他拉了祝麗華的手,帶着她從窗子裏飛出去,一路往外飛,飛了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見到了一片小山林。

這山林光禿禿的,上面又一片平坦,可不就是練劍過招的好地方?

兩人落地便拔了劍,刀光劍影,兵器撞擊的聲音在小小的山頂響起來。

一直打了一個時辰,祝麗華才算是感覺到了累,她先告饒,“好了,不打了,我認輸了。”

言罷,便直直地躺在幹草地上,也顧不得髒了。

不過一會兒,她的旁邊就躺了一個人,自然是鳳王,他的精神好地很,似乎還能再打上幾個時辰,祝麗華簡直為他的體力驚嘆,難怪就算是性子不穩,伯父也一直對鳳王贊不絕口,“阿玡,有時候真羨慕你。”

祝麗華嘆了一聲。

“羨慕我什麽?”鳳王翹着二郎腿,看着頭頂的藍天,心裏美滋滋的,“羨慕我功夫比你好嗎?這個是沒辦法的。”

“羨慕你是個男子。”祝麗華擡腳輕輕踢了鳳王一下,笑了一聲,“沒見過你這麽自戀的人。”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鳳王的心情受到了一點影響,怎麽不是欽佩他的英明神武?什麽男子不男子的,“你要是喜歡,你也做男子好了。”

他口中說地随意,一旁的祝麗華面上卻是有些落寞。

鳳王許久聽不到她出聲,一轉頭,看到祝麗華落寞的神色,心中一跳,他好像又說錯話了。

這事說來話長,當時祝麗華從軍,本是被阻撓的,可祝麗華性子執拗,就扮了男裝混在軍隊裏,後來被鳳王發現了,又被祝大将軍知道了。

那日,也不知道祝大将軍跟祝麗華說了什麽,總之從那以後,祝麗華就很少上戰場了,她做地更多的,是跟着祝夫人一起幫助傷患。

也是從那日起,他跟祝麗華之間的距離,便遠了些。

鳳王一直覺得,祝麗華肯定是被祝大将軍罵了,不然,她怎麽會忽然不上戰場了呢,明明說好一起厮殺敵人的。

“對不起,麗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口快。”鳳王擡手就要往自己嘴上扇去。

這種自打嘴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做地多了自然就順手起來,可這次,就在他的手要落下時,一只溫熱的柔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擋住了他的動作。

祝麗華不知何時起了身,她側過頭,看向鳳王,“阿玡,我并沒有怪你,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打自己了,若是讓人看了,倒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

“什麽你在欺負我,別人若是敢說,我便打到他閉嘴為止!”鳳王頗有些憤懑,他一個鯉魚打挺,也直接起了身,“再說了,這是你我……唔?”

“什麽……唔?”

祝麗華沒有注意到鳳王起身,她低下頭,正要看鳳王,誰知直接跟鳳王的面龐撞到了一處,兩人的嘴角撞在一起,兩只眼睛離地只有一指寬,瞬間便都傻了。

維持了這個姿勢足足半刻鐘,祝麗華才先反應過來,她面上紅如焰火,也不知道是剛剛練劍的時候累的,還是忽然泛起來的紅,“阿玡,你幹什麽?!”

祝麗華恨恨地用帕子擦着嘴唇。

其實兩個人也只有嘴唇碰上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動作,可祝麗華總覺得,連嘴裏面都有股怪怪的感覺。

不單單是祝麗華,鳳王也有一樣的感覺,而且不單單是嘴裏,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哪裏都出毛病了,就像要飄起來似的,虛浮地很,他沒有擦嘴,只對祝麗華讷讷道,“麗華,我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祝麗華驚了一下,也顧不上擦嘴了,她擡手在鳳王額頭上摸了一下,又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是有點發熱。”

她抓了鳳王的手,搭在脈上聽了會兒,便皺了眉頭,“跳地很快,似乎是心髒有異常。”

言罷,她忙拉了鳳王起身,“走,我們先回驿站,找大夫看下。”

誰知,這一拉,非但沒拉起來,她自己也被鳳王的體重給帶了下去,兩個人頓時摔做一團。

祝麗華在鳳王身上撲通着要爬起來,一邊爬還一邊指責着鳳王,“偏你喜歡找這種地方練劍,西南冷寒,定是受了寒氣了。”

鳳王只感覺自己身上随着祝麗華的撲騰越來越熱,就像在一個大蒸爐裏,他頗有些不耐煩地想要推開祝麗華,這一推之下竟然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他一低頭,是祝麗華的手,好舒服。

他忙不自覺地抓牢了,一擡頭,又看到祝麗華的臉,她面上的肌膚和手上一樣白,應該也是冰冷的吧,鳳王想着,一擡手,将祝麗華的臉壓了下來。

第 431 章 :掌撐

難怪能讓吳寧侯府吃那麽大的啞巴虧!難怪能讓父皇給她下旨封縣主!

鳳王心中氣極,口中笑聲就愈大。

祝麗華熟知他的性格,知道他動了怒,便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離地江盈惠遠了些。

黎玡這個瘋子發起狠來,便是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更何況是一個曲曲的蕙蘭縣主,這個蕙蘭縣主上次撞上就頗有些讓人生惡,今日再撞上,她心中對她越發沒了好感,只在心裏琢磨着,以後見着她繞道走,免得徒增是非。

江盈惠初時見鳳王笑,還只當他在發瘋,心中生了厭惡,想等着他停下來再好生羞辱他一番,讓他知道,不受寵的皇子不如狗,以後見着她江盈惠,最好小心點!

誰知道,這鳳王居然一直笑個不停,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不少的人過來。

便是正與人對接完,相談甚歡的鎮國公,此刻也聽到了,他眉頭一皺,看向熱鬧的人群中心,一眼看到了黎玡,頓時瞪大了眼睛,再看到黎玡旁邊露出真容的江盈惠,他的臉一黑,對旁邊的人敷衍地笑了幾聲,便脫了身往那邊走去。

這個江盈惠,怎麽如此不知規矩,嫁出去的婦人家,如此愛抛頭露面,不知道護着自己的臉面嗎?她如今可是鎮國公府的臉面!還當她是未嫁的少女呢。

鳳王來這裏做什麽呢?是有消息說陛下讓鳳王來西南辦事,不過這消息聽着就不真,鳳王除了西關,還會去哪裏?誰知道,竟然是真的。

鎮國公心中正一茬一茬地想着,眼看着就要擠到人群中了,忽然聽到耳邊一陣響亮的“啪啪”聲,接連好幾聲,都是拍打在人臉上的聲音,鎮國公頭皮都發麻了,想到剛剛的畫面,心中升起一股十分不好的感覺。

“你敢打我?!”江盈惠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裏,鎮國公的腳步停住了。

江盈惠此刻臉上火辣辣地疼,但是這疼比不過她心裏的羞恥,她從來沒有受過這麽大的侮辱,這個黎玡,他怎麽敢,怎麽敢當着這些賤民的面掌撐她,還一臉打了數十個耳光,當真是不把她放在眼裏!

鳳王正在拿帕子擦手,一雙丹鳳眼斜睨着江盈惠,她雪白的面上多了兩個清晰的紅色巴掌印,嘴角溢血,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只怕她便要斃命于此,到底是父皇親封的縣主,現在打死了,不好交代,“本王已經打了,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你待如何?你待如何?

這四個字如魔音一般在江盈惠的耳邊回響,這個鳳王居然還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真當她是只病貓?江盈惠怒氣生恨,眼睛淬毒般瞪着鳳王,向來柔弱的手腕一把用力推開一旁的小蝶,就要起身給鳳王一個教訓,誰知,她才剛動身子,腦後就一陣鈍痛,她意識一散,瞬間暈了過去。

“縣主,縣主,您怎麽了?您這樣,讓奴婢怎麽向老爺交代?”小蝶扶着江盈惠軟軟的身子,低着頭痛哭,“這些日子,您不眠不休地為九江城的百姓們募捐,又日夜兼程地往九江城趕,怎地會突遭這等橫禍?您的善心,可是老天都見着的啊,縣主,您醒醒啊。”

周圍衆人本來就不清楚情況,見鳳王是個壯年,江盈惠柔柔弱弱的,心裏便偏了她一分,剛又親眼見着鳳王的張狂,此刻聽了小蝶的話,便都把矛頭對準了鳳王。

“聽說是個王爺,怎地如此目無王法。”

“堂堂一個大男子,竟然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該,不該!”

“蕙蘭縣主,不就是那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娘娘嗎?她竟是要去給九江城的百姓送物資?果然與傳聞中一般。”

……

衆人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小蝶的哭聲也越來越悲切,鳳王皺了眉頭,站在鳳王身邊不遠處的祝麗華也蹙了眉,她正想着要不要給鳳王解釋幾句,分明是江盈惠撞上她,且還指責于她,才讓……可到底是出手有些重了,至少不能當着人的面出手。

祝麗華心中正在掙紮着,忽然聽得鳳王朗聲道,“一個背宗……”

“都聚在此處做什麽?都散開散開。”忽然有人帶着官兵上前來,為首的一人大聲打斷鳳王的話,他帶着人将一衆人疏散開。

人群有些混亂,但這裏是驿站,來往的也俱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家都不喜歡多管閑事,官兵來趕人,他們自然就散開來。

人群一時有些混亂,但是再沒有誰去說蕙蘭縣主和鳳王一個字,小蝶見狀,正要再哭,忽聽得背後一段低沉的聲音,森森道,“扶着你主子,跟我來!”

竟是鎮國公,小蝶眼中有些慌亂,但很快掩飾了過去,她扶起江盈惠,靜靜地跟在鎮國公身後。

兩人一路越走越僻靜,到了一處廂房,小蝶小心伺候着江盈惠躺下,一轉身,瞧見一直盯着她的鎮國公,她頗有些惴惴不安地走到鎮國公身邊,糯糯道,“國公爺,縣主她面上受了很重的傷,鳳王的力氣太大了些。”

“呵呵。”鎮國公冷笑一聲,忽然擡腳踹向小蝶的心口,小蝶閉了眼,生生受了這一腳,跌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鎮國公看着小蝶這翻模樣,心中的疑慮去了半分,剛剛他瞧着,這小姑娘看着柔弱,可分明是個有功夫底子的,可如今這模樣,倒像是他一時看錯了,他試探一番,倒也不甚在意,左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個小丫頭翻不出什麽浪花來,“你家縣主,可是沒教過你規矩?”

“什麽……什麽規矩?”小蝶聞言,聲音裏帶上了哭音,“縣主說奴婢機靈,又是個忠心的,就提了奴婢上來,奴婢并不知道有什麽規矩,可縣主說的話,奴婢都記在心裏。”

“忠心,你倒是個忠心的。”鎮國公一想到剛剛這小丫頭挑着一群人把矛頭對準鳳王,就恨不得将她打殺了。

當今陛下三個皇子,不管哪個成為最終的那一人,他們鎮國公都不能落敗,更不能落人口舌,這丫頭今日的行為,當真是其心可誅,可一想到她跟的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鎮國公又覺得事情也許并沒有他想地那麽複雜。

他無意跟一個丫頭多說什麽,只冷哼一聲道,“縣主既是受了傷,就暫且在此處歇息兩日再上路,你好生伺候着她。”

“是的,國公爺。”小蝶忙應是。

直到鎮國公的步子在耳邊消失,她才緩緩擡頭,本來帶淚的眼中此刻冷若冰霜。

第 430 章 :偶遇

宋伯遠心中正想着,忽然瞥見窗外的大街上走來一隊嚴整武裝的士兵,大大的衙字和虎字十分顯眼。

竟是要去九江城赈災的鎮國公一行人。

宋伯遠收了神思,面無表情地看向士兵正中的軟轎。

這轎子十分豪華,挂珠垂絲,四角飛天,顯然是貴人才能有的派頭,裏面坐的人,除了這次随行的江盈惠,再無他人。

宋伯遠的好心情頓時就沒了。

他轉過身,将窗子啪地一聲關了起來。

江盈惠坐在轎子中,聽着轎子外百姓們的呼喊聲,心中有些激動。

聽聽這群人喊地什麽,青天大老爺,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美若天仙的蕙蘭縣主。

天吶,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這種贊美聲了?

這種來自愚民們的崇拜之聲,她太需要了,因為這樣會讓她的心情十分美好。

本來,對鎮國公這次一路緊趕慢趕,晝夜不停歇的行為,她就頗有些不滿。

別的不說,要是真地趕時間,走大運河上的水路,那不是更快嗎?偏鎮國公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不好用,非要走旱路。

走旱路就好好走吧,還日夜兼程,不把人當人,就算是在轎子裏,她也沒辦法睡啊,這古代的轎子,颠死個人!

這一路走了三天,她人已經快累虛脫了,雙眼皮每時每刻都在打架,不要說梳妝打扮,就是能維持面上的精神,與偶爾來慰問她的鎮國公打馬虎眼,都十分費力了。

想到這裏,江盈惠十分生氣地擡手亮出了左手腕上的花墜镯子。

那玉色花墜泛着冷冰冰的光澤,似乎在嘲笑她一般,讓江盈惠心頭的火氣更大了,她将镯子一把摘下,恨恨地抛在一旁的軟墊上。

這破手鏈,自從上次裏面的高人把她踢出來後,她就再也進不去了,這幾天血滴了不少,可一絲反應沒有,這讓江盈惠心裏膈應地厲害,也慌地要死,

若是有那空間靈泉在,她只要喝上一小碗,便精神抖擻,哪裏會有如今這種倦态!真是累死人,腰酸背痛的,不行,再這麽下去,還沒到九江城,她自己先累散架了,一定要說服鎮國公歇息一陣。

江盈惠轉頭狠狠地盯了花墜手鏈一眼,十分揪心地把它重新戴了回去,她掀開窗簾,高貴冷豔地往外看了一眼,快到午膳時間了,眼珠子一轉,便計上心頭。

心中算着時間,果然不過一刻鐘,轎子便被放了下來,然後是小蝶甜美的聲音,“縣主,請您落轎。”

這次出門,江盈惠沒有帶上小雲,把她留在府裏,去維護麗人坊的事情,小蝶用地稱心,她便提拔了她上來做一等丫頭。

要說這一路上,別的事都不順心,這小蝶可是真地順到了她的心窩子裏,這丫頭以她為天,她說天是黑的,她便會閉着眼睛說看不見,在外人跟前,規規矩矩地,又對她極為遵崇,讓人在衆人面前有了足夠的臉面。

她掀了簾子,果不其然地看到小蝶搬了個小凳子在旁邊,佝偻着腰,低頭等着她下馬車。

她擡腳踩在小凳子上,小蝶十分穩當地扶住了她有些發軟的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縣主,您小心些。”

周圍果然是老百姓大長見識的稱贊聲,羨慕聲,瞧瞧人家這氣派,這位蕙蘭縣主可是陛下親封的外姓縣主,嫁給了榮世子,尊榮華貴,聽說貌美如仙呢。

什麽聽說?江盈惠哎喲一聲嬌斥,佯裝滑了腳,頭上遮地嚴嚴實實的紗帽便露了一角出來,那旁邊的百姓已經看呆了,半天沒出一個聲音。

倒黴,碰到個呆子,浪費我一番表演的心情,江盈惠有些悻悻地站直了身子,婀娜多姿地往前走去。

“天吶,她長地……長地……”被江盈惠叫呆子的人非但呆,還是個結巴,他話沒說完,直接暈倒了。

留下周圍一群莫名的人心裏想着,到底長地什麽樣啊,呆子都被吓暈過去了,不會是名不副實吧?

貴族家的小姐嘛?誇出來當然都是朵花,他們老百姓都知道的。

好在江盈惠聽不到別人的心聲,不然非得氣死,她此刻心情随着進驿站,又好了起來,終于落地了,終于可以吃一點東西了,終于可以睡覺了!

她心裏想着一會兒的主意,便沒有注意看路,而她旁邊的小蝶,一直低着頭伺候,也沒注意,旁邊道裏忽然走出兩個人來,江盈惠直接就撞了上去。

“哎喲~!”

那兩人紋絲不動,江盈惠卻是被撞地後退了幾步,要不是小蝶手快,她非要摔跤不可。不過,縱使沒摔跤,她此刻也有些狼狽,頭上的紗帽都被撞掉了。

“哪裏來的粗人,走路不看路的嗎?既是如此,要眼睛作甚,不如挖了去喂狗!”

驿站是幹什麽的,就是招待來往的官員和官員家眷的,在這裏,官大一級底氣就高一層,江盈惠自認這路上不可能碰到比她更高級的了,是以語氣十分猖狂,她甚至沒去看撞上的人一眼。

祝麗華聽到嬌呼聲,心中叫一聲不好,正要上前問姑娘家可安好,忽然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面容,又将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便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她不動,她身邊的鳳王卻不是好惹的,鳳王嗤笑一聲,“蕙蘭縣主好大的氣派,耍狠耍到本王頭上來了。”

“大膽,居然敢自稱本……”王?江盈惠有些暈乎乎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可是在這些皇家人身上吃過不少虧,現在對皇家之人尤其敏感,她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兩個熟人。

一個一臉冷傲清然的祝麗華,還有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鳳王。

要不是鳳王腰上那玉佩,她還當真不敢認這個鳳王,以前就聽人說,這鳳王在西關被養地性子粗野,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京中哪個貴公子不重面容齊整飄逸,偏他這副惹人生厭的粗俗裝扮。

這人還是江貴妃的兒子!好在他不受寵!

“鳳王爺,居然是您撞了我!”江盈惠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祝麗華一眼,這才輕慢地瞥向鳳王,語氣不卑不亢,“人生在世,難免有着急的時候,我也不怪王爺冒犯了。”

“哈哈哈!”鳳王聞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地厲害,身子都在顫抖。

他鳳王黎玡長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說冒犯!

這個蕙蘭縣主,果然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