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9 章 :忍氣吞聲

"世子妃還未醒過來嗎?"

"是的,成大哥,世子妃身子骨弱,昨日又受了大驚吓,莫說人未醒過來,便是茶飯都未進半粒,奴婢心想着,是不是要把這事去報于國公爺知道,世子妃受命于上,這才走了半程……"

小蝶的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是難以啓齒,還是怕驚擾了屋中“昏睡”兩日的人。

江盈惠聽着那侍衛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外面恢複一片平靜,狹長的鳳眼下一片陰暗,手中一使勁,竟是聽到了“撕拉”一聲,上好的霞雲菲帕子,竟是被她撕裂了開來,她低了頭,手一揮,倒像是在扔什麽腌臜物一般,将那裂開的帕子往外抛去。

霞雲菲極輕柔,江盈惠的動作大,那半裂的帕子飛起來,竟是如鵝毛飄在空中一般,紛紛揚揚,晃悠悠底往下落,速度極慢。

江盈惠往日最是喜歡這種布料的飄逸,如仙似幻,可是今天,看着那飄在空中慢慢下落的帕子,竟像是一把軟刀子捅在她的心口,讓她的心裏一陣陣地發疼,随着那帕子的落地,她的疼痛仿佛到了頂點,她“啊”了一聲,猛地捂住心口閉上了眼睛。

“縣主!”小蝶聞聲,心中一慌,也顧不上禮法,便直接推了門進來。

見江盈惠歪靠在床頭,臉上一片雪白,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她眉頭一跳,疾步走到江盈惠床邊,跪在床頭,哀哀喚道,“縣主,您怎麽了?您不要吓奴婢,奴婢膽兒小。”

江盈惠此時就像站在雲端,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毫無知覺,忽然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如雷鳴轟于耳前,她的思緒回了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她還以為……以為自己又回去了,當年她來到這個世界,也是這樣。還好,她還在這裏,不過,看到小蝶面上晶瑩的眼淚,她心裏的那點慶幸和歡喜又在剎那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是了,自己在這裏,雖然歡喜居多,卻也有那麽些無奈和不愉。

祝麗華,黎玡,他們怎麽敢,怎麽敢欺辱她至此!這些仗着自己身份高貴,就蔑視他人的人,實在是太該死了!江盈惠的手指随着她顫動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起來。

“小蝶,我還沒死呢,你在這裏哭喪嗎?”江盈惠啐了小蝶一口,“要哭便躲遠點哭去,別挨在我面前礙我的眼。”

她最讨厭這些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人,這個小蝶之前看着還挺乖巧懂事的,怎麽現在跟小雲一樣,難道這些丫頭得了寵便恃寵而驕嗎?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借着機會,一定要敲打敲打,免得以後這丫頭不知尊卑,以下犯上。

江盈惠這般想着,面色便沉了下去。

小蝶偷觑了一眼江盈惠,見她面色陰沉,忙低了頭,收了哭聲,低聲喏喏道,“縣主,奴婢心中只盼着您好,從昨日到今日,縣主在裏面昏着,奴婢便在外面一步不離,奴婢的心,蒼天可鑒……”

“好了好了!”江盈惠知道小蝶後面的話是什麽,她心中雖然因為小蝶的刻意讨好而愉悅了幾分,卻是不想讓小蝶知道,她打斷小蝶的話,不再讓她表功,作為她的丫鬟,主子不好,哪裏有她好的道理,這有什麽好居功的。

江盈惠暗暗翻了個白眼,斜睨小蝶,見她眼角下有些青黑,便知道她話中無假,心中暗暗得意又得了個衷心的奴婢,口中卻是語氣半點不客氣道,“我不過說上一句,你便要與我念上三天嗎?”

“奴婢不敢。”小蝶十分識趣地住了口,她的頭更低了。

“剛我聽着,外面似乎有些動靜,我昏了多久了,去九江城一事可有耽擱?國公爺怎麽說?”江盈惠雖然記不來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暈倒,但她一直有些模模糊糊的知覺,自然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知道鎮國公的安排,但她心中實在放不下這口氣。

小蝶忙一一應了話,說是江盈惠從昨天到今天昏了一天了,因着江盈惠不醒,隊伍便停了一日,鎮國公今日等不得了,似乎是想先走,幾次三番派人過來詢問江盈惠是否醒了。說完這些,她最後才道,“國公爺身邊的成雲大哥,方才還來過,是國公爺讓來看縣主的,奴婢不知道如何回好,便讓成雲大哥先回去了。”

“哦。”江盈惠微微眯了眯眼,眼視前方,心中琢磨着。

她對鎮國公的行為有些不解,在她的印象裏,鎮國公是個十分守禮法的大愚臣,就是電視上演的那種愚忠皇帝到有病的程度的人,皇上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就是讓他死,他也不帶多問一句的。

這樣一個人,江盈惠剛開始還挺高興的,因為正是他的性子,她才能順利進到鎮國公府,可是後來處久了,江盈惠便有些恨了,因為鎮國公對她諸多約束不說,還時常慫恿她去宮裏面跟那些宮裏面的人打交道。

宮裏都是什麽人?江盈惠再傻都知道,雖然她小心翼翼的,但到底還是跌進了幾個坑,如今最深的兩個,一個皇後,還一個就是那禧王,真正是想爬出來都難了,便是因着這一層,江盈惠與鎮國公,也由開始的濡慕到現如今的冷淡。

這樣子的愚忠之人,竟然會因為自己的暈倒讓整個隊伍停歇下來?要知道這一路上,趕路可都是不分日夜的。

江盈惠心裏想了幾番,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索性也不想了,只道,“國公爺如此愛護,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小蝶,你現去與國公爺說,說我醒過來了,這便可以走了。”

說着,她便要做直身子,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一副要跟小蝶一同去面見國公爺的架勢。

小蝶見狀,忙站起身,扶住江盈惠,口中勸道,“縣主,您才醒過來,這兩日昏着又滴水未進,便是如何,也要先填個肚子先,您好生歇着,奴婢去給您端飯食來,可好?”

“無知的丫頭,你可知道我們這一行是去哪裏,耽擱一日,便要誤了許多百姓的性命,你起開!”江盈惠的手重重一拂,将小蝶推了開來,她整個人也半個身子跌了出去,要不是小蝶回頭擋了一下,便要跌下床來。

“惠兒。”鎮國公見狀,口中高高喊了一聲,從門外跨步走了過來,“你才醒過來,便是惦記着陛下的聖命,此番心思,當真不愧得陛下青眼相待,雲寒能得你為妻,卻是三生有幸,是我鎮國公府門楣之光!”

鎮國公身後跟了幾個官員,也不知道跟鎮國公在大開的門口站了多久,他們并沒有跟着進來,只在外面遙遙看着江盈惠被小蝶扶上床,便開始交頭接耳。

鎮國公往裏走了幾步,才似乎想起來他們,他往江盈惠那看了一眼,又往後看了幾眼,面上十分為難。

“國公爺,您來了。”江盈惠聲音虛弱,似乎喘不過氣來,“九江城的百姓等着您,他們需要您,還請您不要在因為我而耽擱下來了,我既是醒了,這便上路吧。”

“說地什麽傻話,你這丫頭。”鎮國公低低呵斥了一句,卻是沒有多認真,“你且好生養着,沒得九江城沒到,你便先……”

“國公爺,我無妨的!”江盈惠打斷鎮國公的話,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紮着從床上走了下來,搖搖晃晃地站在床邊,任小蝶扶着,對着鎮國公微微彎了腰身,固執道,“還請國公爺即刻上路。”

鎮國公似乎被江盈惠鎮到了,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沒說話,好一會兒,他才讷讷道,“好吧,即是你這般說,那我這就讓他們啓程。”

言罷,他搖了搖頭,轉身朝門外那群人走去,一群人低聲說着什麽,還時不時回頭看江盈惠一眼,很快消失在江盈惠的跟前。

待得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江盈惠推了小蝶一把,“好了,你收拾下東西,我們一會兒也跟上,下一個驿站,可是漁橋?”

第 448 章 :争執

江子青對此卻是毫無反應,他甚至還有空閑去聞那茶的馨香,待得江芙蕖說完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哦,我讨要自家妹子的東西,怎地就是欺人了?”

言罷,也不等江芙蕖開口,他掀了掀眼皮,懶懶看江芙蕖一眼,裏面帶了毫不掩飾的質疑,“恩,江姑娘,你是人嗎?”

“我不是人?”江芙蕖指了指自己,恨恨地看着江子青,去他的四公子之首,“我不是人,那現在跟你說話的是鬼嗎?”

“說不準呢。”江子青悠悠地接了一句。

江芙蕖簡直要被江子青氣瘋了,她是記得書中原內容的,知道江子青面對曲曲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溫柔大哥哥的姿态,怎麽到她這,溫柔花就變成了食人藤。

“你……”她正要發火,卻一眼瞥見這房子裏古色古香的一面屏風,腦子瞬間冷靜了下來,怎麽忘了,這裏不是現代,她也不是個幼稚小鬼,兩個成年人吵架有什麽樂子?

她心中冷笑,瞥了江子青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江大公子,你敢這般拿捏我,是算準了,這世間所有人都更信得你嗎?”

說這話時,她特意用了曲曲原身軟軟的語調。

江子青聞言,果然面色僵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掩飾過去,只擡頭看向江芙蕖,“你想做什麽?”

“兔子急了,也會跳牆。”江芙蕖呵呵冷笑,“我在這裏雖然毫無根基,不過曲曲有啊,她是吳寧侯夫人的乖女兒,是原老夫人的乖孫女,聽說原老夫人就要來京了,相信我說上那麽幾句知心的話,母親和外祖母也是聽得進去的。”

話到這裏,江芙蕖語調一轉,“江大公子,你覺得,到時候,母親和外祖母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呢?”

“你膽敢這麽做,我定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間!”江子青眉間戾氣洶湧。

江芙蕖不曾想,自己這麽一句話,居然勾起了他的殺氣,到底不是書裏那個只有曲曲看得到的溫柔大哥哥,他是冷傲雪心的梅公子,江芙蕖心中冷笑幾聲,口中卻是道,“江大公子何必動氣,母親才見過我的,還說過幾日得空便要過來帶我去玩玩的。”

江子青眉間青黑湧動,他目光陰郁地看着江芙蕖,江芙蕖毫無懼色,只任他看着,良久,江子青才道,“你要怎麽樣才肯答應回吳寧侯府。”

這是肯好好說了?江芙蕖眉眼間帶了笑,她走到江子青身邊,在他旁邊落座,看着他道,“江大公子,我先前所說,句句屬實,我本是偶然來此,我一心只為尋因問路,想早日得機緣回到自己家中,偏這個機緣,只能我自己去尋,旁人半分幫不上,是以,我才不願意回吳寧侯府。”

見江子青張嘴要開口,江芙蕖忙道,“若是我回了吳寧侯府,旁的不說,我日後要想再出來,便難如上青天,母親會許?父親會許?怕是都不會許。若是不出府,我如何可尋得機緣。”

“你說的這個機緣,可是跟江盈惠有關?”江子青不答反問。

江芙蕖聞言,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是的,确與她有很大幹系。”

“既是如此,只怕我也能幫上你幾分,你方才所說醫院之事,此事事關重大,只怕并非鎮國公所為,而是江盈惠一力促成,若是如此,江盈惠勢敗,只是時日問題。”雖然只是猜測,江子青卻說地篤定,顯然對江盈惠和鎮國公行事作風都十分熟悉。

江芙蕖聽得他這話軟了幾分,心中便也有了計量,她笑着道,“大哥哥所言甚是,到時只怕還需借大哥哥一臂之力。”

“你這性子……”江子青聽得她這話,面上一滞,嘴角略動了動,“倒是有幾分曲曲的性情。”

……

曲曲那種傲嬌大小姐,也會來這種軟嬌嬌的招數?明明就是個哭都不肯讓眼淚落下來的傲嬌少女,江芙蕖笑容更甜了,雖然只有一雙眼睛能讓人看見,“那大哥哥可能答應我,讓我仍舊宿在仙府醫館,待得以後實在無法,我再回吳寧侯府,可好?”

“此事倒不是不行。”江子青似被那笑容灼傷了眼,他別開眼,“只是,外祖母來之後,只怕你定是要過來的,她老人家年歲已高,此趟來京,便是為着你來的。”

這意思,是原老夫人在,她就住一陣,原老夫人走了,她就可以出來了?江芙蕖消化着江子青話裏的意思,她心中有些欣喜到底是不用回到曲曲的原身份了,正這般想着,卻聽江子青繼續道。

“只是,你如今在母親和外祖母那裏,便是曲曲了。旁地不說,這稱呼不可亂,行事做派也不可太過,往後醫館的外診,便不要接了。你這般裝束,倒也素雅,只是你是侯府小姐,到底要有自身的氣派,需得……”江子青一條條地羅列着江芙蕖要遵守的東西,聽得江芙蕖眉頭一跳一跳的。

待得江子青說完,她已經不知道點了多少次頭了,真是麻煩死了,得虧她還有希望回去,不然在這裏做個大小姐,她肯定要瘋掉。

“最後還有一件要緊事。”江子青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的。

江芙蕖見他前面說地都十分暢快,到了這最後婆婆媽媽的,便道,“是何事你說便是,我定是盡力去做的。”她很有職業道德的人,尋求了庇佑,達成了合作關系,這該有的服務是不能落下一個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年歲已大,此番回來,母親定是會給你安排親事。”江子青掩了嘴,輕輕咳嗽一聲,“你若是不喜歡,便都與母親說便是,若是不方便,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額……江芙蕖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麽鬼?她怎麽忘了這一茬,這江芙蕖已經是二十一的老姑娘了,可不就要嫁人了!這古代老姑娘,可想而知,市場肯定不會太好,難怪江子青還要特意拿出來說!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考慮下,應該怎麽優雅地拒絕這古代的貴公子而不丢了侯府的臉面!

這真是個……難度五星的題。

第 447 章 :坦白真相

九玄佩,也就是江子青口中的寄生玉佩,這東西的來龍去脈,書裏就有提過,江芙蕖是知道的,不過,她倒是不知道,原依蓮生曲曲居然是難産。

江子青忽然提起燭一,江芙蕖不知道他是何意,便只能等他繼續說下去,說句實在話,她也對一個能活二百多歲的人挺好奇的,挺想見見的。

“燭一法師離去前,曾與我說過,若是有朝一日,曲曲得遇大難,便要委曲求全,不可強行扭轉乾坤,否則會致大禍。”江子青的眉間帶了絲黑氣,他的聲音低沉陰郁,“我當年尚且年少,不知其意,只當曲曲有難,便對她呵護備至,想着憑自己一身本事,總能保她平安一生,直到她将将及笄那年,那年……”

江子青的聲音頓住了,他停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護住她,我眼睜睜地看着她離我而去,我那時候便感覺,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後來去找她,可是再未找到過。”

江芙蕖沒有出聲,她已經大概明白了江子青的意思,這位名滿天下的梅公子,他心中滿是對曲曲的悔意和歉疚,當年,他或許有能力救曲曲于火難之中,可他沒有出手,可等他出手,曲曲已經沒有了。

他心中這麽多年,便有了心結,想必只有那位燭一法師能給他開解,便是曲曲重生,也難以讓他寬懷,這世上,哪裏有雙全法能讓已經發生過的傷害消除。

“從原三那知道你的消息,我欣喜若狂,匆匆往西南而去,卻與你在渠城擦肩而過,相背而馳,我知道實情的時候,恨不能當面質問你,可我更想問問燭一,為何當年不讓我出手,曲曲……她是不是真的。”

“燭一法師,他是如何給江大公子回複的?”江芙蕖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插嘴問了一句,她想着,以江子青這性格,只怕不問是不可能告訴她的。

江子青冷笑一聲,“我并未見到他。”

……

“不過,他似乎已經料到我會去,讓人傳話與我,待得時機成熟,他與你我尚有一面之緣。”江子青言罷,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芙蕖,“尋因居士,非是我與你過不去,你說的話,在我這便是一百句,也未有燭一一句讓我信服。”

“你是什麽意思?”江芙蕖心中一個咯噔,“你這是要把我關在吳寧侯府,等到燭一過來?”

“不。”江子青搖搖頭,江芙蕖還沒松開氣,便聽他緩緩道,“我并不是要關着你,而是要請尋因居士你,去府中做客。”

這有什麽差別嗎?江芙蕖快要被氣笑了,這個江子青态度這麽強硬,顯然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剛剛她的那番話,只怕他一個字都不信,她心中氣急,口中卻是緩緩道,“這麽說,江大公子是篤定,我定會去吳寧侯府的。”

“之前尚有三分不定,如今已是十分确定。”江子青點點頭,他面上陰郁散去,雖然眼底下青黑,面上卻生動了幾分,他緩緩地給自己沏茶,動作間如行雲流水,不急不緩,循循有序,“我很好奇,江姑娘為何要從陳家村走出來,還是以居士的身份。”

江芙蕖見江子青這番貴公子的做派,心中竟然也定了幾分,講道理就好,就怕不講道理直接動手的,她打不過!她淡淡笑了一聲,眸中溫潤如水,“我若說是為了省點麻煩,江大公子可信我?”

“信。”江子青倒是回地很快,他将茶水放在嘴邊潤了潤唇,并沒有看江芙蕖,“江姑娘一路上簡約樸素,若心性良善,只怕會更早到京中。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江姑娘既是讨厭麻煩,為何要來京,又為何要去接近江盈惠,莫非江姑娘之前識得她?”

……

這到底是查了多少東西了,這古代還有沒有人權了?江芙蕖腦中莫名閃過一張平凡地讓人注意不到的臉,這家夥跟江子青,怎麽沒有成為好兄弟?反而跟鳳王走在一起,當真是……明明就有共同的興趣愛好——窺探人的隐私!

“我與江盈惠之間的事情,多地并不方便與江大公子說,不過,我能告訴江大公子的就是,第一,我确實算是認識她,第二,我絕對不可能因為她而牽扯到吳寧侯府。”江芙蕖側過頭,看向窗外的綠園。

夕陽落下一道彩虹色的餘晖,點綴地到處是閃閃光芒,卻擋不住黑漆漆的夜幕快要來臨了,入秋了,夜色涼如水。

江盈惠,她去了九江城,也不知道何時回來。

“江姑娘知道,若是事關江盈惠,加之你的身份,便不可能跟吳寧侯府脫開幹系。”江子青卻是不信,他側過臉,涼涼地看了江芙蕖一眼,“江姑娘莫不是忘了,你還用着曲曲的身軀。”

……

我明明就是尋因居士,你不說,我不說,誰人能知道?這古代難道還戶口聯網啊!江芙蕖暗暗給江子青一個白眼,不過形勢比人強,她還是溫溫笑道,“雖是如此,但吳寧侯府并無江芙蕖此人,江大公子莫不是忘了?”

“有沒有,并非你我一言能定。”江子青收回目光,倒也沒有執意繼續這個問題,“江姑娘,聽說外祖母将曲曲的寄生玉佩給了你,不知你可将它歸還于我。”

“額……”江芙蕖不曾想,這個江子青居然要她的寄生玉佩,那九玄佩以前給了江子青也就給了,可是,她現在知道裏面住着個小星星,那可就不能給他了,“江大公子,那是原老夫人給我的。”

“那是外祖母給曲曲的。”江子青合了合瓷白的杯蓋,“你幾個藥丸方子便想騙得曲曲的寄生玉佩,當真是好算盤。”

……

講話真地是太難聽,什麽騙?最開始明明被騙地人是她好嗎?江芙蕖的語氣硬邦邦的,“不給。”

“那只能請江姑娘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江子青的話也毫不含糊。

“江子青,你不要欺人太甚!”江芙蕖一拍桌面,站了起來,怒視江子青。

桌面被拍之後,紋絲不動,反倒是江芙蕖的手掌心一陣灼痛,她才想起來,這位的身子是個嬌嬌弱弱的,她心裏一陣氣悶,面上更加難看。

第 446 章 :大哥哥的怒氣

“大哥哥。”江芙蕖嗫喏着喊了一句,心裏想着是自己坦白呢,還是等江子青查出來,她就不信,以江子青的智商,看不出她的不對勁來。

而且,江子青讓莊真郡主給她帶話,肯定是查出了什麽,他并不急着發作,那她何必先自爆,江芙蕖低了頭。

“你才回來,便要母親讓你擔驚受怕,你為何不能好生在綠園中待着。”江子青的怒氣卻不是一會兒就消的,他的語調擡高了些,“你便是要出去玩,也可等着我回來,你一個小姑娘,可知外邊的風險?”

江芙蕖聽到江子青這番看似質疑,實則關心的話,這才知道他的怒氣來自哪裏,原來,他是擔心江芙蕖出事。

江芙蕖心中莫名軟了一下,她擡頭,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睛烏溜溜地看着江子青,軟軟喚了一聲,“大哥哥。”

印象中,小姑娘撒嬌都是這招,果然,這一句大哥哥直接将江子青的怒氣給澆滅了,他張了張嘴,喉嚨中再多的話怎麽都吐不出來,一雙深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江芙蕖,眸色氤氲,似晶若瑩。

江子青微微側過頭,再轉頭,他的神色平靜了許多,“曲曲,你是怎麽惹上鎮國公府的人的。”他的語氣有些遲疑,“我聽珍珍說,你已經忘了榮華景。”

真不愧是江子青,這麽短的時間,居然就能确定那群人的身份,江芙蕖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氣,這是不是代表,她其實不用那麽害怕,江子青這個語氣,明顯毫無畏懼啊,所以,能暫時保住她吧,至少,在她和唐暄查明真相前。

“我只是想去後園的林子中走走。”江芙蕖心裏有些郁悶,她當然不會告訴江子青,她還想去看看自己左鄰右舍,誰知道那麽倒黴,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原是如此。”江子青聞言,并沒有質疑,想是之前問過蒙璜,又或者他十分信任自己這個妹妹,“那鎮國公府的府兵緣何追殺你?”

這話裏話外,竟然沒一句提到唐暄的,江芙蕖心頭感覺有些怪異,怎麽會感覺江子青對唐暄好像有什麽成見呢?

“這事說來話就長了。”醫院地牢的事情,江芙蕖不打算瞞着江子青,這事也瞞不過,而且聽原無緒的意思,她這個大哥哥如今是禮部侍郎,管這事吧,還真是可以管的,她正好樂地做甩手掌櫃。

江芙蕖将她和唐暄怎麽撞上醫院,又被人抓了起來,在裏面的所見所聞,還有秦二并逃出來的事情言簡意赅地講完,這才不急不緩道,“我也是才知道,那些人,居然是鎮國公府的,還有那位朱英,我一直以為是郡主的人,誰知她卻恨不得我……”去死。

後面兩個字,江芙蕖沒提,可江子青卻在瞬間懂了。

“真真是不會傷害你的。”江子青說地斬釘截鐵,就好像他能做莊真郡主的主一樣,可江芙蕖可是知道的,她這位大哥哥,至今還沒娶人家呢,不過,這話憋在心裏就好,江芙蕖這個時候也不會拿出來跟江子青擡杠。

“這個朱英,我會去查一查。”江子青的眸子有些幽暗,“這件事情,曲曲你不要再管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綠園已經不再安全,今日,你便随我回府中待着。”

什麽?江芙蕖沒曾想這江子青一開口居然就是讓她回吳寧侯府,她心裏倒是莫名動搖了一下,按着現在這種情況,她回吳寧侯府當真是最好的。

可是,回了吳寧侯府,就意味着她承認了自己江芙蕖的身份,接下來的人生,很有可能就不是她一個人能做主的,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與小星星有約是一說,更深一點,她還抱着回去的念頭,裝江芙蕖一時可以,但她可玩不來日日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

“大……江大公子。”江芙蕖斟酌着喊了江子青一聲。

江子青下意識地就想應了江芙蕖,接着才反應過來,剛剛江芙蕖喊了什麽,他的面色幾變,幾乎是臉色鐵青了,一雙烏目定定地看着江芙蕖,“曲曲,你剛剛在說什麽?”

“江大公子,我想你是知道的。”江芙蕖見江子青這個反應,并不十分激烈,心裏反而安定了,本來就該是這樣,江子青果然知道她不是江芙蕖,“我并不是曲曲。”

“那你是誰?”江子青冷冷笑了兩聲,“你有曲曲的面容,用着曲曲的身子,享受着曲曲的身份,甚至與母親相認,你現在說自己不是曲曲,是看不上我們吳寧侯府嗎?”

江子青的話陰桀桀的,要不是江芙蕖心理素質夠強大,這時候定是要被吓哭,但她可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自然不會被江子青幾句話唬住,她淡淡道,“江大公子務虛如此咄咄逼人,若是我心懷不軌,定是不可能對你說出此話的,想必江大公子也知道,我這身軀便是曲曲無疑。”

“我與你剖白心跡,不過是想着,江大公子與世人不同。”江芙蕖目光中溫潤轉為銳利,“我本名也喚江芙蕖,卻無曲曲小名,曲曲與我不同,她尚只識得人間淡淡煙火,我卻已歷經世事滾滾紅塵,我所行所為,只為尋因問路。”

江芙蕖心中坦然,說話便擲地有聲,與原無緒,她尚且需要遮掩,可是在江子青面前,她卻覺得自己無須遮蔽。

吳寧侯府,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可能傷害她的,因為,她的原身,已經讓他們承受不起。她莫名來到這個世界,也算是替曲曲承擔了這份傷害,索取些利息,本就是理所當然。

而那個紅衣明眸的小姑娘,江芙蕖心中嘆了口氣,她或許,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因為,這吳寧侯府,她的執念都已經消散了。

她的母親仍舊愛她,她的大哥哥仍舊呵護她,她大概,死也無憾了吧。

“你可知,我此次為何未及時回家中過中元節?”江子青見江芙蕖不卑不亢,他輕輕搖了搖頭,忽然轉頭說起其一件并不搭嘎的事情來。

江芙蕖搖搖頭,連宋伯遠都查不到,她又沒有未蔔先知的功能,更是對江子青不了解,她哪裏能知道。

“曲曲出生當日,并不是十分順利,母親哀哀掙紮一日,燭一法師忽然來侯府之中,于母親房外唱起梵音,曲曲應聲而落,母親得以安全,燭一法師不計恩德,非但為曲曲做迎生禮,還以寄生玉佩相贈,福佑曲曲一生。”

第 445 章 :初次見面

來人腳步不急不緩,也沒有一點聲音,只有越來越近地腳踩踏在草葉上的聲音,江芙蕖不知道外面是敵是友,她聽了會兒,側頭看向唐暄,小聲道,“唐公子,外面可是你的人?”

唐暄在江芙蕖期待的目光中搖搖頭,他的人不會來地這麽快。

不是啊,江芙蕖心裏有些失望,她站起身,蹑手蹑腳地走到洞門口,順着灌木叢的縫隙往外看。

只見外面不遠處有二三十個人,俱都穿着藍色的府衛服飾,這服飾明顯跟醫院那夥人不同,江芙蕖松了一口氣,這時代,一種服飾代表一個家族勢力,很顯然,外面的人就算不是友人,是江盈惠的人的可能性也小,她打量的目光便有些放肆起來。

這群人小心翼翼地,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着什麽,江芙蕖看他們那認真的模樣,明顯是篤定這裏有什麽人,能這麽确定這兒有人的,除了唐暄的人,那就只有她求救的原三公子原無緒了。

不會是原無緒的人吧?江芙蕖心中一跳,正要仔細搜尋,卻忽然撞進一雙幽黑如淵的眸子裏,這山洞外邊不知道何時竟然過來一個人,還發現了她,她眼睛一動不敢動,就那麽直直地看着他,試圖迷惑他。

可那人卻沒有心情跟她對着玩,他眸色動了動,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然後外面就過來一群人開始撥弄灌木叢,不過片刻功夫,她就徹底袒露在衆人面前。

江芙蕖本來還想着要不要讓自己一個人扛着,保了裏面的唐暄,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寄梅公子。”

寄梅公子?江寄梅?!!!!

江芙蕖眼皮一跳,不自覺地目光就在當前那人身上一掃。

她那位“神往已久”的大哥哥,身形修長,穿一襲蒼青色寬袍,玉帶銀勾,眉眼如峰,棱角分明,她沒感應錯的話,他好像在生氣。

……

好端端地,生氣幹嘛?不會是生她的氣吧,老實說,她們之間并沒有什麽交流啊,說好的寵妹狂魔呢?

雖然……她不是他的妹妹,但他難道知道嗎!

江芙蕖莫名地有了些底氣,在一個無底線寵妹狂魔的面前,她一定不能露怯,她冷着臉,再次淡淡地看了江子青一眼,這會兒是光明正大地偷看,她眼珠子都不帶轉動的。

反正比裝面子功夫,她難道會比誰差嗎?!

江子青似乎沒想到江芙蕖會是這個反應,他眼中神色凝固了一下,不過只是短暫一下,但很快深沉回來,他伸手,将江芙蕖拉到了他的身邊,然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眼,似乎确定了她安然無恙,這才朝着唐暄虛虛一笑,“唐四公子。”

一句話把唐暄拉近的距離扯出好遠。

江芙蕖這次是當真感覺到了江子青的怒意,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她還是不要出聲好了。

唐暄倒是對江子青刻意的生疏不在意,他略點點下颌,看了一眼江芙蕖,才緩緩道,“勞煩江侍郎親自相救,隔日定登門拜謝。”

“順手之為,唐四公子不必挂在心上。”江子青嘴角扯了扯,轉頭看向不遠處趕過來的一群人,“明國公府的人,來地也不慢。”

“仍舊要多謝江侍郎。”唐暄兩手虛虛一揖,再次看了江芙蕖一眼,也不再多言。

“少爺!”遠遠地有人看到唐暄,便激動地喊了出來,他們幾乎是小跑着過來,看到唐暄安然無恙,才都松了口氣,轉頭正要去跟江子青等一行人客套一番,誰知道,身後的人早已不知道何時走遠了,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

唐暄淡淡地笑了一聲,“先回府吧。”言罷,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往南邊某個茂密的林子裏瞥了眼。

那林子的樹葉在風吹下刷刷作響,随着落日的餘晖,留給一地斑駁的影子。

眼睜睜看着唐暄和江芙蕖安然無恙地離開,虎十八有些着急,他的眼睛禿咕嚕地瞪着,“老大,這就讓他們走了?”

“不走如何?”虎一眯了眼睛,拳頭緊緊地握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真沒想到,那臭道姑的後臺居然是吳寧侯府,他還以為只是個平常的道姑而已,吳寧侯府……再加一個明國公府,這件事情一定要盡快處理,否則等主子質問,他只有死路一條了,虎一咬了牙。

“可是,大哥……”虎十八轉頭看向虎一,想說,現在他們落單,他們人多,自然可以殺他們各措手不及,要是等他們回了府,有了防備,再殺他們哪裏有那麽容易,那可是明國公府和吳寧侯府。

“不要說了。”虎一擡手打斷虎十八的話,他站起身,“先回去,我自有打算。”

這件事情,少不得要多找幾個人擔着,讓他一個人扛可是扛不住的。

小雲姑娘,來地正好!

綠園中,江芙蕖和江子青二人相對而坐,兩人目光都十分平靜地望着對方,搞不清楚狀況地還以為他們是在進行雙方會議。

他們已經這麽坐着快半個小時了。

江芙蕖心裏很是無語,為什麽江子青的反應這麽不對,他好像還在生氣,他到底在氣什麽?氣她沒去找他?那真是……夠無聊的。江芙蕖心裏這麽想着,目光就不經意地閃了一下。

“曲曲。”江子青忽然開了口,他的聲音沙啞,似乎壓抑着什麽。

江芙蕖被他這麽一喚,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他在喊自己,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就只能幹巴巴地應了一句比蚊子哼哼還小聲的“嗯”。

“你為何還是這般任性。”江子青低低嘆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太小,江芙蕖又有些神思不屬,便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麽,她睜着眼睛看江子青,因為離地近,她這才發現,江子青的眼圈底下一片青黑,應該是好久未好好休息導致的。

她想到自己這個大哥哥之前還在路上,猜着他不會是剛回京吧,剛回來就來找她……果然是妹控啊,江芙蕖莫名覺得自己更心虛了。

第 444 章 :離奇死亡

先賢秦家?江芙蕖并沒有注意到唐暄的表情變化,她在腦海中過濾了下書中的內容,對這個秦家豪無印象,不過能讓唐暄特意提起的先賢,定是不簡單的,倒是沒想到到牢裏一趟,還能撞上這樣一個人物。

“幼時,曾得其教誨。”唐暄眸中黑色散去許多,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他的聲音很是輕和,“居士有所不知,秦二先生先幾年所遭遇之事,曾經轟動了整個上京城,至今仍為人稱奇。”

秦二人到中年,妻死女亡之事,江芙蕖記得秦二在牢裏說過,他當時的語氣平淡,似乎早已過了悲傷,而且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是書本結局以後,江芙蕖對這事的影響還真不了解。

她擡起頭,看向唐暄,唐暄瓷白的面容上染了一層粉暈,許是體內血氣不暢所引起的,好在他的情緒沒什麽波動,雖是口中說着奇,眼中卻平靜無波,倒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先賢秦家傳到這一輩,主家有二子,秦二先生行二,是受俸于皇家學院的大儒,他禮賢下士,寬以待人,為人稱贊……”

唐暄就像是在講一個話本子,也不知道是他的聲音溫和,抑或是心中的好奇心,江芙蕖整個人都慢慢浸入到這個秦二的故事裏,倒像是初次聽一樣。

秦二家風嚴謹,傳承幾百年的書香門第,他本人又求上進,少年便有美名,他十八歲那年,娶了一名出身平凡的妻子,是個秀才的女兒。

因着秦家慣來以清貧為修身之樂,所以在于後代的婚娶上,只講一個妻賢夫才,并沒有什麽門第的觀念,所以秦二這舉措并沒有什麽突兀。

熟悉秦二的人都知道,他的這位妻子梅氏,跟秦二青梅竹馬,兩個人之間伉俪情深,婚後第十年才得一對雙生女,這對雙生女乖巧懂事,一家人生活和和美美,秦二本該等着她們長大,然後夫妻兩個白頭偕老,安度晚年。可誰知道,世事并不盡如人意。

雙生女十三歲那年,眼看着就要及笄的時候,也就是四年前,她們忽然死在了自己的房裏,她們的房間跟往常一樣,她們本人也是在秦二夫妻離開後不久便安歇了,只等着第二日的及笄禮,家裏并沒有任何人闖入,秦二也從未與人結仇。

可她們就那麽悄無聲息地睡死在了床上,是的,她們面上帶笑地睡在床上,可卻沒有了呼吸。仵作仔細查驗幾次,也查不到她們的死因。

既不是中毒,也不是他殺,因為她們的身上毫無痕跡。雙生女的死最後被封存在大理寺的檔案裏,沒人知道大理寺最後給出的結果是什麽。

秦家沒有鬧,他們仿佛默認了這個事實,甚至相信了人們說的,雙生女是梨花娘娘轉世,梨花娘娘憐惜秦二夫妻情深,為人厚重,怕他們孤苦,是以派了這對冤家下來在他們膝前承歡。

秦二仍舊在皇家學院任職,只是,他面上的笑容少了許多,梅氏也開始深居簡出,外人不怎麽看到他們夫妻相攜游玩,周鄰俱都知道,秦二夫妻兩個傷心至極,也都盡量不去多打擾他們。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為止,會随着時間的逝去,讓兩個人緩過來,可誰知,雙生女走後一年,梅氏也忽然死在了卧床上,更讓人稱奇地是,她的死和秦櫻一模一樣,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異樣,可人卻沒了呼吸。

梅氏的死是一切的導火線,如果說當時雙生女的死還是只有少數人知道,可梅氏的死卻讓整個上京城都驚動了,因為秦二不服大理寺的判決,他于紫金門外敲了天聽鼓。

堯明帝愛才,舉國皆知,皇家學院的學子敬重秦二,是以,皇家學院的學生也随着秦二一起請願,請堯明帝另着賢能徹查。

因為梅氏和雙生女之死太離奇,大理寺遲遲給不出緣由,老百姓中已經有人開始傳鬼神之說,說是秦家定是有什麽龌蹉,否則怎麽會遭此大劫,堯明帝對此事大怒,他迅速下旨,讓禦司堂、大理寺、刑部三司并查此事,并且指派了新任大理寺卿。

三司查了一個多月,最後得出一個結果,梅氏是哀思過度而亡,而雙生女兒,死因不明卻排除他殺,具體待查。

整個查案過程都是在衆人眼皮子底下進行的,每日都有進展公告,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不過這個結果似乎又是那麽地理所當然,因為,除了這個理由,那只能是老百姓說的鬼神滋事了,可堯明帝明确說過,子不語鬼神之說。

秦家也接受了這個結果,可是秦二不接受,他跪在他妻女的墳前,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直接餓暈了過去,才被他的大哥秦大給擡回了家中。

這件事情,似乎也随着秦二的這一暈徹底結束。

“許多人不知,從那以後,秦二先生便從皇家學院致辭,待得身體恢複以後,他再沒有待在上京城中,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唐暄垂下眸子,“先一年還有人見過秦二先生,可這兩年,聽說無人得見,我一直以為秦二先生也與我一般,在外游玩,以解心中憂思,誰知……”

江芙蕖這時候已經聽得眉頭緊皺了,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秦二這麽苦命,跟他比起來,她現在的處境,好像還不錯……真是……江芙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找什麽對比!

“按着秦二先生的話說,他兩年前才被抓到那地牢裏,若他所言非虛,只怕他妻女之死,當真是與那醫院有關的。”見唐暄的腿上血液流通已經不再逆急混亂,江芙蕖松了一口氣,手中動作也停了下來,她想到秦二在牢中的話,語氣也沉重了一些。

江盈惠做的化妝品生意,說句實在話,這種化學藥品,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大殺器,可到底是會控制的,畢竟做生意的最終目的是賺錢,用了會死,有哪個人會去消費?女人的愛美之心很瘋狂,但到底沒有幾個會拿命去美的。

她還是不大相信那秦二的話的,可一連聽了當事人和事外人對秦二妻女的死亡描述,她又隐隐覺得,這事肯定跟江盈惠脫不開關系,古代的醫術雖然差,但不可能驗不出毒物,除非這個毒物……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

江芙蕖想到自己帶回去的那些化妝品,看起來平平無奇,可越是昂貴的化妝品,越有好的效果,她腦中忽然跳出靈藥空間來,不會是江盈惠的靈藥空間在作怪吧。

“此事,遲早會水落石出的。”唐暄睜了眼,眸中一片清明,“居……”

“噓……”江芙蕖沖唐暄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她屏氣凝神,果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唐暄自然也聽到了,他心中有些疑惑,來人這麽近,為何他比江芙蕖還要晚察覺,難道自己剛剛,失神了嗎?

第 443 章 :脫險

江芙蕖感覺自己的手腕要被虎一捏碎了,她這次是真疼地叫,“痛痛痛,松手!”

虎一怎麽可能松手,他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根繩子,将江芙蕖的手綁地牢牢的,一邊綁還一邊拿江芙蕖給他的兄弟們做教學道具,“這女人懂醫術,一定會随身攜帶各種迷惑人心志的藥物,你們一定要提防。”

周遭的一群人都沉默地聽着,沒有一個點頭,也沒有一個有反應。

虎一也沒想他們有反應,他拉着繩子将江芙蕖從地上扯起來,“我先帶她回去,你們往西邊走,那唐四一定是往西邊跑了,他腦子一向好使,倒是這個女的被騙地跟傻子一樣,當了他的救命槍。”

江芙蕖被虎一拉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走了幾步才穩住身子,看着前面把她當個畜生一樣拉着的人,忽然有種莫名的悲涼,太憋屈了!!!

江芙蕖低着頭,十分老實地跟在虎一身後,一語不發。

虎一也沒想多問話,他帶來的人分了兩路,他這一路只有三個人,其他人全部往西邊走了。

江芙蕖看着地上的三道影子,在她身後兩個人看起來功夫差點,這個時候走路已經有些搖晃,她前面的虎一卻仍舊虎虎生風,讓她有種他沒中藥的錯覺。

但是,這不可能,她的藥粉早灑了出去,她的衣服上都撲了一層,虎一不可能不中藥,大概是他功夫底子深,這藥粉又用量少了些,所以……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倒。

一定不能讓他發現後面兩個人的狀況,否則她一定要倒黴,江芙蕖這般想着,便一步步地往前挪,一點點地離虎一近了些。

虎一并沒有察覺,他陰着臉走着,時而還不耐煩地拉了拉繩子,唐四跑了,要是他把醫院的事情說出去,主子就會有危險,到時,他們一幹人等肯定也沒有好下場。

都是這個蠢女人,要不是她會點醫術,又好騙,唐四一定跑不掉,當務之急,是要截殺唐四,還要乘着他開口前夕,去找下龍一吧,虎一心裏定了主意,忽然感覺到身後有股陰影湊上來,他轉頭呵斥,“怎麽走路……你……”

虎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脖子上動脈處的刀子,大股大股的血從他的傷口處噴湧出來,而江芙蕖,那個先前一直畏畏縮縮的女人,正抓着匕首,狠狠地往裏捅,眼中眸色狠戾,哪裏還有一點的怯懦。

他虎一活了三十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竟然栽在了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身上,虎一大睜着眼睛倒了下去,她是怎麽掙脫那繩子的?

“這很簡單啊,你看。”

山洞裏,江芙蕖正在教唐暄怎麽解綁繩,“你看,這麽輕輕一拉,就全開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唐暄搖搖頭。

江芙蕖又把繩子放在他的手上給他演示了一遍,“其實這繩子怎麽綁最重要,只要別人幫你的時候,你不經意地讓他這樣綁,表面看着很牢固,其實輕輕一扯就松開了。”

虎一一定死不瞑目吧,江芙蕖摸了摸鼻子,将繩子扔開,對唐暄道,“你以前來過這林子裏嗎?”

“來過。”唐暄點點頭,“我幼時有一陣随母親住在這裏。”

原來如此,江芙蕖知道唐暄的倒黴童年,她不想觸動他的傷心事,現在也不是回憶曾經的時候,“虎一讓人往西邊追了,我們現在能順着林子回莊子裏嗎?”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唐暄搖搖頭,不過,江芙蕖還沒來得及失望,就聽他繼續道,“我已經發出了信號,我的人很快會過來。”

江芙蕖聽他這麽一說,眼睛一亮,她怎麽忘了,她也可以搬救兵啊,她目光落在唐暄的笛子上,“能不能借來用用?”

小黑那麽有靈性,換了個笛子,應該能聽懂吧?

在外面嗚嗚咽咽地吹了會兒,江芙蕖覺得小黑怎麽樣都該聽到了,就折返了回去。

她出去的時候,唐暄正襟危坐在那裏,回來的時候,還是老态龍鐘地坐在那裏,腰背挺直,跟僧人打坐一樣。

真是不一般的耐性,江芙蕖記挂着他的傷口,起身拆開看了看,還好毒素厲害的已經清除了,傷口豔紅的,好不好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你運氣不錯。”要是放飛刀的淬了劇毒,只怕唐暄此刻已經沒命了。

“外祖父也這麽與我說過。”唐暄似乎很認同江芙蕖的話,他的手壓在褲腿上,白皙的面上是看不見的熱,“我的腿沒事。”

江芙蕖可不會依着他的性子,“你的腳傷本來就沒好全,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你運功過度,又蹲走爬行近一個時辰,我定要看看才放心。”

見唐暄仍舊固執地不肯松開手,江芙蕖頗有些無語,她看着唐暄,索性說了真話,“我不做其他的,我就幫你推拿一下,我怕活血瘀積。”

這次江芙蕖直接伸手将唐暄的手那開來,然後将他的褲腿卷了起來。

仍舊是一雙細白修長的腿,不過比之之前好似長了些肉,看到他腳上的幾個清晰青痕,江芙蕖本來要直接上手,但她忽然想到唐暄的反應,搖了搖頭,從袖袋裏掏出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

唐暄本來還提着心,臉上簡直要燒炸了,看到江芙蕖戴着手套,他才松了一口氣,不過當那雙溫熱的手在他已經有知覺的腳上上下滑動時,他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老劉也在莊子裏嗎?”江芙蕖怕唐暄尴尬,沒話找話。

唐暄輕輕“嗯”了一聲。

江芙蕖點頭,“你看着我怎麽推拿的,你如今的腳,跟之前不一樣,現在推拿要換個方式了。”

唐暄又“嗯”了一聲。

江芙蕖被唐暄的淡然沖擊地有些尴尬,她手上動作停了一下,忽然想起牢裏的秦二來,“唐公子,那秦二是什麽人?他好似有話要瞞着你。”

“他是先賢秦家的後代,素有賢名。”唐暄聽到江芙蕖提秦二,神情有些異動,江芙蕖都能聽出來秦二有話沒說,他又怎麽聽不出來,想到自己無意中撞見的事情,他的眸子黑了許多。

第 442 章 :受傷

"停……停下!"聽不到身後的聲音,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還有沒有在追,江芙蕖其他都關心不上了,因為她再不停下來,真地會猝死。

唐暄停了下來,不過拉着江芙蕖的手并沒有松開,他抓地有些緊,江芙蕖一說停下,他就跪坐在地。

江芙蕖從袖袋裏掏出一把救心丸扔進嘴裏,然後閉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汗水順着她的額頭、臉頰往下流,有些糊住了她的眼睛,但是此刻,她根本顧不上這些,她側頭去看唐暄。

唐暄面色蒼白,一雙清澈的眼睛黑如曜石,要不是他手中抓着她熾熱的溫度,江芙蕖甚至會以為,這個人一點事沒有。

她反手搭在他的脈上,聽着那急速的脈動,心中有些着急,從腰間錦囊裏掏出她精心準備的救命丸,直接扔進了唐暄的嘴裏。

唐暄倒是沒有多問什麽,給什麽吃什麽。

江芙蕖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從地上拉起來,“你不能跪在地上。”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托唐暄的背。

誰知這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手滑膩,是血。

江芙蕖大驚,她往唐暄背後一看,果然有柄小刀紮在他的背部,刀身已經被黑紅的鮮血浸紅了,江芙蕖這才想到剛剛逃跑時聽到的那聲鈍器聲,原來自己沒有聽錯。

她往四周看了看,這裏到處都是樹,地面上有樹葉和幹草,她扶着唐暄走到一顆樹下,那裏的幹草多一些,她揀了揀,将一簇幹草攏在一處,然後扶着唐暄背對她坐下。

這刀上有毒,不盡快取出來,處理下,又經過這等劇烈運動,只怕唐暄要遭罪,她手中擦地一下,将火石打亮了,然後掏出一柄匕首,放在火上炙烤。

唐暄早已轉過頭,正襟危坐在那裏看着她的動作,一直到她拔刀,用匕首挖出血肉塊,他也沒吭一聲。

要不是情況不好,江芙蕖都要贊他一聲真漢子!

将草藥敷在傷口,仔細包紮好,江芙蕖再探手探了探唐暄的脈息,穩了許多,她松了一口氣,目光放在他的腿上,思考着要不要掀開他的褲腿看看。

唐暄搖搖頭,“沒事。”

江芙蕖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再堅持,她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便往四周看了看,“這裏是哪裏?那些人多久會追上來?”

“一直往東走,那裏有個隐蔽的山洞,他們找不到。”唐暄清澈的眸光有些暗淡,“他們很快就要追上來了。”

江芙蕖沒有注意到唐暄的情緒,聽到唐暄說很快會被追上,想到他們的兇狠,她估摸了下自己的戰鬥力,直接拉起唐暄,往東走,“走!”

兩個人走了不過一刻鐘,江芙蕖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她吓了一跳,轉頭瞥見旁邊的一堆灌木,她忙拉着唐暄鑽了進去。

兩人窩在灌木叢底下,唐暄看着江芙蕖用樹枝紮了個厚實的草帽,帽子上插了不少的葉子,戴在頭上,将他們整個頭都遮住了。

江芙蕖一寸寸地往旁邊挪,挪了幾寸遠又轉頭示意唐暄跟她的動作一樣。

好在唐暄這個人沒什麽架子,學地也快,兩個小樹人就跟追上來的虎一等人捉迷藏一樣,一點點地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接近了唐暄說的那個山洞。

也是到了地方,江芙蕖才知道,為什麽唐暄說這個山洞隐蔽,這山洞外面長滿了藤木,一摞摞的,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到裏面藏着一個洞。

江芙蕖也不知道唐暄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她現在正看着不遠處用刀劍劃着樹的虎一等人,想着怎麽将他們引開,然後不動聲色地躲進洞裏。

“你先進去。”江芙蕖側頭看了唐暄一眼,見他面上又白了許多,知道他蹲走爬行這麽久,腳上一定受不住,好在有她給的藥,她咬咬牙,從錦囊裏把另外一顆也逃了出來,遞給唐暄道,“進去就吃掉,在裏面等我。”

說罷,也不等唐暄開口,她走到離唐暄有些距離的地方将草葉帽一扔,然後又開始了她拙劣的表情,“哎呀!”

她驚呼一聲,仿佛是跑快了跌倒一樣,很快從地上爬起來。

虎一等人聽到動靜,頓時精神一震,追了上來,“抓住她!”

“生死務論!”

江芙蕖帶着他們越跑越遠,足足算着差不多有兩千米了,她正打算再來個“跌倒”,冷不丁地聽到左耳邊傳來風響,她反應極快地往右側了側,可那東西還是貼着她的肩膀劃過,皮肉被割開的痛,讓她忍不住罵了一聲娘。

這群畜生啊!要不要這麽狠!她一個弱女子!!!

江芙蕖應聲痛呼跌倒在地,畏懼地看着虎一等人的靠近。

“還有人呢?”虎一警覺地往四邊看了看,他猛地一拍腦袋,“糟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還會用成語!江芙蕖暗暗翻了個白眼,眼中神情卻是愈發恐懼,話都說地哆哆嗦嗦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說讓我……往東跑……一直跑。”

江芙蕖看着他們的接近,手就要鑽進袖子,卻在這一瞬間,被一雙手給緊緊抓住了,虎一冷眼看着江芙蕖,“這種伎倆用一次也就不管用了。”

“這位大哥,你在說什麽伎倆?”江芙蕖裝傻,聲音帶着惶恐,“你們是要殺了我嗎?我真地什麽都沒看見!我保證不說出去,你放了我好不好?”

……

虎一臉色難看地看着江芙蕖,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手上力氣卻是加重了。

第 441 章 :敗露

“朱姑姑。”看到朱英出現,一個白大褂迎了上去,她的語氣親昵,顯然更朱英很熟悉。

朱英下來之後,那馬車便被人緩緩地拉進了莊子。明明是輛空馬車,那馬卻似十分吃力,走地很慢。江芙蕖看了眼那車轱辘,轱辘底下的印子有些深。

“曉谕,怎麽是你?小金呢?”朱英似乎很意外,不過她面上帶着笑,讓人看不出來她眼裏的情緒。

“小金她在準備新品,忙地有些脫不開身,就讓我來接應朱姑姑了,朱姑姑不要生小金的氣才好。”這個曉谕居然也是個機靈的,她低了頭,挽了朱英的手臂,“朱姑姑好久不來了,曉谕都有些想朱姑姑了。”

“近日有些事情,脫不開身。”朱英似乎不欲多談,她擡頭看了眼四周,“這裏倒是沒怎麽變,你們人可還夠用?”

“有朱姑姑這樣的能人在,怎麽會不夠用。”曉谕掩嘴笑,“今日有個趣事,咱們院子裏送了兩個人來,其中一個聽說還是大夫呢,不過是仙府醫館的。仙府醫館朱姑姑你聽過嗎?聽說主子很讨厭這個醫館,這次他們可不是撞上來了。”

朱英腳步一頓,豁然側頭看向曉谕,“你說什麽?你們抓了仙府醫館的那個大夫?”

曉谕只當朱英是高興,她點點頭,“是啊,她自己個來的,幸許是想知道咱們醫院的秘密吧,麗人坊的生意讓人那麽眼紅。”

“哦。”朱英眸子動了動,佯裝無事地跟曉谕繼續往前走,眼睛卻在四處亂瞟,“她如今人在哪裏,怕是已經用上藥了吧。”

“是啊,花露姑姑親自動手,打算給她用仙霓。”

朱英有一句沒一句地與曉谕說着話,忽然想起自己剛剛下馬車時看到的兩個身影,因着其中一個身影有些高大,她便特意留意了一眼,畢竟這醫院裏除了護院,高大的人不多。

她腦子想着事,這時候跳出那兩個人的身影來,便覺得有些不對,她轉過頭,一眼看到了那兩個越走越遠,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衆人視線中的身影,高聲喝道,“有人逃了,快抓住他們!”

這一聲驚喝之下,護院們和暗衛們便都如風一般追了出去。

江芙蕖本以為躲過一劫,誰知道還是讓朱英認了出來,她頗有些懊喪,這個朱英什麽眼睛。

不過,現在也不是懊喪的時候,她剛要跟唐暄說,往林子裏跑,哪裏大,而且障眼的東西多,逃命的可能性大。

就感覺手上一緊,整個人簡直要飛起來一樣被唐暄拉着往林子的方向跑去。

這古代什麽都好,就是地域遼闊,人員稀少,一個莊子跟另外一個莊子隔了有幾千公裏,簡直要人命!

江芙蕖一邊暈乎乎地“飛”,一邊胡思亂想。

隐約之中,她似乎聽到了鈍器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可是她此時太暈了,胡思亂想都沒功夫了,超強度的劇烈運動讓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

沒有被藥死,只怕要死于奔命。

兩人很快進了林子。

林子外,一群黑衣人看着虎一,“老大,這林子縣主和柳少爺有過特意的叮囑,不能進去。”

虎一皺着眉頭,兩只眼睛瞪着密林,“今日這兩人有一個是唐四公子。”

“什麽?!”他身後的人吓了一跳,“怎麽會抓了唐四公子進來,那明國公府。”

“所以,不抓回他們,一定是死,而且還會連累到主子,如果抓了回來,只怕還有将功贖罪的機會。”虎一握了拳,擡手往林子一指,“追!”

玄四跑地慢了些,被虎一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眼看着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玄四忽然一擡手,阻止了護院們的前進,“我們在後接應虎一他們。”

護院們都是跟随玄四許久的,知道他的脾性,誰都知道,他不想出力,所以才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他們也樂得不奔命,一群人慢悠悠地在道上走着。

走着走着,竟然碰上了鎮國公府的馬車。

門簾一掀開,一張嬌俏的臉露了出來。

“雲姑娘。”玄四眼睛一亮,忙上前打招呼。

小雲遠遠看着自家這群護院走在這半道上,也不知道他們幹什麽,就讓人停了馬車,蕙蘭縣主這次撇下她帶着小蝶去九江城,着實讓她心中不大暢快,她總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蕙蘭縣主抛棄了,她需要做些事才好。

“怎麽回事?”小雲板着臉,将蕙蘭縣主的傲然模樣學了十成十。

玄四忙道,“醫院裏跑了兩個人出來,虎一已經帶人去追了,我們兄弟在後面接應。”

“什麽?!”小雲有些失态,竟然讓人跑了出來,這群護院和暗衛們,是幹什麽吃的,“你們怎麽回事!竟然松散至此,怕是想再回爐重造!”

回爐重造四個字,小雲咬地很重。

玄四雖然對小雲的面容有些喜歡,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他可不想再回去受苦,他忙告饒,“都是兄弟們的疏忽,那蝶粉失了效,我等兄弟也不知道,這才讓人鑽了空子。”

他知道朱英和小雲有些不大對付,因為朱英是小敏帶來的人。

果然,小雲聽到這話,雖然還板着臉,卻不再說什麽嚴厲的話,只道,“那你們還不趕快去找人,出了這等事,誤了縣主的大業,我們也讨不到好去。”

言罷,簾門一放,便帶着一層泥土往醫院駛去。

雖然簾門放下了,可小雲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她與小敏本來不對付,可這次忽然來了個異軍突起的小蝶,這讓她有了危機感,她覺得,自己應該修好跟小敏的關系,先将小蝶趕走。

可是,如今小敏被擄都好些日子了,也沒見個好消息,她有些擔心,小敏已經身隕,如此,那她豈不是孤身一人?

她思來想去,覺得既然小敏十有八九已經死了,那小敏的人就該歸了她,正好蕙蘭縣主把她留在上京城裏,她也好乘着這段時間,把該點撥的人都點上一遍,讓她們知道,她才是主子!

至于今天醫院出的事,不過跑幾個人而已,哪年沒有跑過,最後都會死掉,她才不關心呢!

第 440 章 :熟人

哐當一聲,鐵閘門被打開,小小的梯道上傳來人走步的“磕磕”聲。

昏暗的地牢,随着來人的走近,亮了一些。

這種情形,有些莫名地熟悉,江芙蕖想起自己穿越前夕的那段,好像當時,江芙蕖就是在地牢裏。

那地牢的描述,跟現今這個……還真有點像。

她莫名抖了下身子,臉上一陣生疼,她不會就是在這裏受刑的吧,那個時候,榮華景早就和江盈惠好上了,這莊子指不準就是榮華景私底下給江盈惠的。

“吃飯了!”來人有三個,一個在前面提着燈籠,一邊走一邊重重地踢着牢門,兩個提着食桶在後頭,每走過一個牢房,就“啪”地一聲,将一些不知道什麽東西啪地拍在地面上。

江芙蕖心想,這群人完全不把人當人了,連個碗都沒有嗎,等這群人走了以後,她跟周邊的人一樣磨磨蹭蹭地到牢房門前,才發現是有碗的,一個牢門前有兩個小木碗。

一些發黃甚至發黑的飯菜就倒在木碗裏,很多都灑在了外面。

……

江芙蕖忍着惡心将那個小木碗端了進去,這馊味,隔着藥帕都能聞到,好氣,剛來這世界,也沒這麽磕碜過,反而是被自己的老鄉,這麽侮辱人格,江芙蕖的牙又咬了起來,這次咬地都有點疼才松開。

江盈惠,真地好想揍你啊!

端了木碗,江芙蕖轉過身子,避開那些在外走來走去的護院,将木碗裏的東西全倒到角落裏去了,然後,她就拈着那空碗,走到了唐暄身邊,冷冷說了一個字,“吃!”

唐暄非常幹脆,他一擡腳,将木碗直接踢到了牢門口,“好。”

巡邏的護院聽到這動靜,走到他們倆的牢門口,看着那翻在地上的空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還能說話呢,精神頭不錯。”

“你管那麽多……哎呀,我頭好暈。”江芙蕖十分配合,立即氣勢嚣張地跟他對罵了起來,罵不過三秒,就演技十分差勁地歪倒在唐暄的肩頭。

唐暄穩穩地坐在那裏,嘴角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護院大概沒想到藥效這麽快,不過他仍舊高興,好像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嚣張道,“還給爺使性子,敢扔掉這碗,以後有你跪着求爺的時候。”

言罷,哼了一聲,擡頭挺胸地往前走去,口中高喊,“九百九十九號,藥效起了。”

很快有人應聲進來,是兩個身體強壯的白大褂,他們擡着一副擔架走到唐暄和江芙蕖的牢房前,待得唐暄也暈了過去,便将江芙蕖和唐暄二人給堆疊到那擔架上,擡了出去。

江芙蕖沒想到江盈惠這麽小氣,知道試驗品的重要性不讓人碰,可竟然多一個擔架的錢都不肯出,直接把他們兩個放一起擡出去,害她差點“詐屍”。

好在被壓在下面當人肉墊子的人沒意見,江芙蕖不敢壓着唐暄的腿,都快好了,別給折騰回去了,這恢複期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夠,怕是要恢複個幾年,她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自己的重量。

白大褂們沒有發現,他們對自己的藥十分有信心,甚至不屑查看一遍兩人的狀态。

擔架沒有走多久,就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就被放下了,江芙蕖和唐暄這次終于被分開了,兩個人都被放到了地上,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并肩躺着。

這些人連席子都鋪一個,江芙蕖被凍地打了個哆嗦,她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個病弱的。

這小動靜終于有人發現了,有個白大褂看着江芙蕖皺了皺眉,就要上前來查看,“怎麽回事,這人莫不是對蝶粉過敏?”

……

她彎下身子,剛要搭江芙蕖的脈,就感覺鼻子裏飄過一陣清香,她是個大夫,自然對藥十分敏感,當即察覺到不對,可她尚來不及出聲提醒,就徹底暈了過去。

屋子裏就兩個白大褂,其中一個正在看一個類似試管的東西裏面的液體,聽到動靜,她轉過身,“怎麽了,花露。”

然後,“嘭”地一聲,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情況,就直接暈了過去,她一倒下,直接碰倒了身邊的架子,架子上的好幾個試管裏的液體流了出來,好巧不巧,全潑在她的臉上。

然後,江芙蕖和唐暄就眼睜睜地看着那白大褂的臉上冒煙,那白大褂痛醒了,又痛暈了。

江芙蕖就要上前去看那藥水是怎麽回事,化妝品應該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才對,誰知唐暄拉住了她,往一邊的角落閃去,“有人來。”

“新品很成功,好消息報出去了嗎?”

“已經報了。”

“蝶粉不夠用,朱姑姑什麽時候過來?”

兩個白大褂從門口走過,她們甚至沒有側眼看一眼這屋裏的情況,十分專注于雙方的談話。

待得她們走過,江芙蕖看向唐暄。

唐暄也看向她。

然後,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上前去扒白大褂。

白大褂在這醫院的權限很高,兩個人喬裝打扮走了一刻鐘,也沒有人發現異樣。

江芙蕖發現,這裏的白大褂們,似乎都很冷漠,或者說,相互之間都很陌生,她們之間也不怎麽溝通,所以對生人,根本沒有任何意識。

借着白大褂的便利,兩人把醫院的裏面摸了個大概,果然發現了像秦二說的試藥人,甚至撞上了這群人處理死去的試藥人。江芙蕖看着群養地膘肥體重的狼狗,啃噬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差點惡心地吐出來。

兩人經過最後對地形的估量,決定走大門出去,因為只有大門前的那堵牆才沒有暗衛和箭弩!

眼看着就要走出這莊子了,大門口停下一輛馬車,馬車上跳下一個人來。

江芙蕖先時也不以為意,不過是随意一瞥,誰知道這一瞥,讓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因為來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跟她有一面之緣的朱英。

那個身上有迷離子味道,卻說自己不通藥理的人。她是莊真郡主的人,為何會來這裏?

若是讓她發現了自己……要不要這麽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