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灰溜溜地下山

江盈惠一眼看到了小雲,小雲正站在兩個尼姑身邊,說着什麽。

走地近了,她才聽清楚。

“兩位師傅,我們主子是蕙蘭縣主,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你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等我們主子回來,再讓我們下山,可好?”

兩個尼姑充耳不聞。

江盈惠卻是氣地肺都要炸了,要不是知道了法空的真實身份,她根本就忍不下這口氣。

這麽多人看着,跟看猴一樣,她江盈惠,已經有多長時間沒吃過這樣的虧?受過這樣的侮辱了!

“小雲,說那麽多做什麽?既是明心庵中不歡迎我們,我們走便是。”雖然壓着怒氣,語氣裏到底還是帶了絲憤怒。

“縣主,你回來了。”小雲看到江盈惠,高興地走上前,只是,她的神情很快低落了下去,湊在江盈惠耳邊小聲道,“縣主,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咱們的東西,都讓兩位師傅扔下山了。”

“你說什麽!”江盈惠眉頭一挑,差點跳起來。

這該死的法空,做地也實在是過分,讓她走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她的東西扔下山,這讓她怎麽回去!連遮掩都遮掩不了了!

“縣主,莫不如先走吧。”小敏走上前,低垂着頭,壓着嗓子對江盈惠道,“縣主先回縣主府,這裏的東西,讓幾個下人收拾了送過去就行。”

周圍的人對着江盈惠指指點點的,江盈惠這些年再歷練,到底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聽了小敏的話,她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附和道,“對對,小敏你說地對,咱們先走,東西讓小雲帶人收拾了就行。”

言罷,她逃一樣地轉身,想要離開這裏。

“這不是那個蕙蘭縣主嗎?”

“是啊,今日晌午還見着她在辦一個什麽走秀呢。”

“長地是挺好看的,只是這兒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那些師傅看起來很兇的樣子?”

叽叽喳喳的聲音傳到江盈惠的耳朵裏,江盈惠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可是,她不能,只能乖乖地聽着他們一群人對她指指點點,狼狽地出了明心庵。

不過是短短的一刻鐘功夫,卻像是一個世紀那麽長。

江盈惠感覺不到身上打量的目光以後,才敢停下腳步,打量着四周。

這是下山的路。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大多是香客和看熱鬧的,沒有誰特別把目光放在江盈惠身上。

江盈惠看向身邊的小敏,小敏手上拿着一件白色幕籬,見江盈惠終于回神了,她忙把幕籬給江盈惠穿上,“縣主,先穿着這個遮一遮吧,玄護院已經去山腳下準備馬車了。”

“玄一他們沒事嗎?”江盈惠驚魂未定,這時候竟然記起玄一等人的安危來,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踢了他一腳。

小敏笑着道,“沒事的,縣主,到底是出家人,出手很有分寸,并沒有傷及玄護院等人的性命。”

“要是柳岸在就好了。”江盈惠忽然提起柳岸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念柳岸,雖然她以前總覺得,他有時候實在是太婆媽,沒有一點花美男的脾性。

可現在,她忽然覺得,柳岸對她溫柔地關懷是那麽地恰到好處,一點都不婆媽。

如果柳岸在,一定不會讓她受這等侮辱,讓她這麽狼狽地“逃”出明心庵,只要有他在,他從來沒讓她受一點委屈。

“柳公子,他快回來了吧?”小敏眼神凝固了一下,随即才狀若無事地看向江盈惠。

柳岸做的事情,江盈惠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為柳岸叮囑過她,不能說,就算柳岸不叮囑,她也絕對不會說的。

若是小敏字在其他時候說到柳岸的歸期,江盈惠八成要大發雷霆,可是現在,她竟然沒覺得有一絲不對,回道,“快了,再過三兩日,他就該回了。”

他的信已經傳了過來,其實快的話,或許明日就到了,但是江盈惠也不敢往近了說。柳岸鮮少離開她這麽長時間,她摸不準。

“縣主,柳公子回來,那便都好了。”小敏的語氣平常,聽不出什麽異樣來,只她的眼中,滑過一道明亮的光芒。

“是啊,柳岸回來了,便什麽都好了。”江盈惠眉眼微彎,心裏竟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覺。

明心閣第七層,兩個女子臨窗而立。

一個身着千草銀絲勾勒素錦裙,發髻高挽,輕掃峨眉。

一個身着曙紅宮緞軟香絹曳地長裙,額前金黃色的流珠閃閃發光。

“她走地倒是痛快。”江妗姝嗤笑一聲。

原依蓮面無表情,“走了便走了吧,她的日子,過一日,便少一日了。”

“嫂嫂還在念着曲曲?”江妗姝轉過頭,看向原依蓮,“那尋因居士的消息,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她已經……”原依蓮頓了一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在說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她肯定是在怪我,所以不肯來找我,還做了個居士。”

“嫂嫂,沒找到尋因居士之前,誰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麽。”江妗姝嘆了口氣,“寄梅那孩子既然在信裏沒有提到這件事情,只怕這個尋因居士便不是曲曲。”

天下怪異之事向來很多,有一個江盈惠在前,再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江妗姝也見怪不怪了。

雖然,她心裏已經十分肯定,那個尋因居士就是曲曲了。現在,也就差一個肯定而已。

“娘娘,你說,曲曲她,還會願意回江府嗎?”原依蓮的聲音有些飄渺,就如夢幻一般,“她還是我的曲曲嗎?”

第 192 章 :老尼姑要讨好

這麽有身份的人,竟然跑來這明心庵做一個尼姑?

難怪她身邊跟了那麽厲害的高手,玄一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難怪她敢對自己肆無忌憚的動手,她是皇帝的老媽,她怕誰?

可是,不對啊,她明明記得,宮中太後是周太後,是靈國公府出來的周太後,她能做太後,難道不是堯明帝的親媽?

江盈惠在腦子裏想了半天,這才發現,好像還真沒人說過,堯明帝是周太後生的,人人都說,睿親王是周太後嫡親的兒子,莊真郡主是周太後嫡親的孫女兒,可沒人說,堯明帝是周太後親生的啊。

江盈惠的眸子晦暗,眼中神色難明,這皇家的事情,真是亂死了。她不過辦個走秀而已,怎麽就碰上這麽一尊活佛,那現在自己可怎麽辦!

“你說的這事,可是當真?”江盈惠心中懷着一絲僥幸地問慧靜。

慧靜面皮抽了抽,“我的縣主诶,這種事情,我怎麽敢亂說?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聽師傅說起的,你知道就好,可不要說出去。這法空師太,是我們明心庵的大忌,沒人敢惹的,你到底怎麽惹上她了?”

她在庵裏這麽多年,也沒見法空師太出來做過什麽事情啊。

“她說我在庵中太過喧嘩,不懂規矩。”江盈惠說地含糊其辭。

不知道法空的身份也就罷了,現在知道她的身份了,她說話哪裏還敢那麽放肆。原先還想過一萬種法子弄死她,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想一萬種法子去接近她了。

周太後那邊,因為有個莊真郡主,十分難接近,馮皇後又不是個靠譜的,這些年,她對馮皇後的一槍熱火早滅了七成,還剩幾成也是看在她皇後的身份上。

堯明帝這些年雖然對她不錯,但是,柳岸說地對,君心難測,這也是個填不完的窟窿,她不能不做些防備。

若是能得了這個法空師太的青眼,對她可是件大好事。

不單單是堯明帝那邊,就是黎珝這邊,也都十分有幫助。

江盈惠心中想了個明白,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熱情又像被水澆滅的火,她都忘了,她剛剛對法空十分不客氣,只怕法空對她的印象不好。

怎麽辦呢?當初學的一些梵詞,都跟法虔說了,難道要對法空再說一遍?這明心庵中可是有好多人都在傳頌她說的話呢。

行不通。

那怎麽辦?不如去給她賠禮道歉?只要有誠意的話,她興許就能原諒她吧,不是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嗎?

要是誠意足的話,也許她還會對她另眼相看呢。

可這足足的誠意,要送她什麽好呢?佛手?檀珠?綏珠?都是很尋常的物件,即使用上好的材料打造,只怕這個法空也是不看在眼裏的。

江盈惠愁地很。

慧靜也愁地很。

“縣主,這庵中乃是靜修之地,确實是不宜喧嘩的,你讓法空師太撞上了,便只能認了吧。”慧靜腦子通透,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盈惠話中的蹊跷。

江盈惠說的喧嘩,多半是那走秀之事,這事是她應了的,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幾天,因為江貴妃替陛下為天下百姓祈福的事情,明心庵裏鬧哄哄的,并不差這一着。

可是,這事讓法空師太撞上了,那就是大事了,她都讓江盈惠走了,只怕很快就會查到她的頭上。

法空師太這個人,她不了解,可是她身邊伺候的慧能和慧眼等人,她卻是熟悉的,都是十分恪守規矩的人,到時她們找法虔師太說話,會不會撤了她現今管事的權力?

她這才做出一點興味來,怎麽就能把這金山銀山似的位置給讓了出去?只能犧牲江盈惠了,反正也影響不到她什麽。

“認?”江盈惠沒有聽出慧靜話裏的深意,她眉目流轉,笑着道,“自是要認的,我打算一會兒就去給法空師太賠禮道歉。”

這禮,暫時就用那讓人繡出來的《法華經》吧,這東西雖然不貴重,但是有些新意,法空師太既然是堯明帝的生母,那就是宮裏出來的,想必好物見怪不怪,可這新奇的東西就稀罕了。

“這禮自是要賠的,只是縣主卻不能在這時候過去。”慧靜沒想到江盈惠的态度轉眼間變化這麽大,不過,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江盈惠賠禮是要的,可這禮卻不能讓江盈惠送過去。

“怎麽?”江盈惠斜睨慧靜。

慧靜賠着笑,“縣主有所不知,法空師太一向是個心性大的,她既是發了話,便只希望人依着她的意思行事,若是違背了,只怕會更不得她的眼,反而多生出厭惡來,所以,我才對縣主說,這時候不要去見法空師太,莫不如等等,等過一陣,縣主再來的時候……”

慧靜停了話,看着江盈惠,一副全為她打算的模樣。

江盈惠看着慧靜,琢磨了下她的話,竟然琢磨明白了一點,她覺得慧靜說地對,自己确實不适合這個時候去見法空師太,反正她就在這明心庵裏,以後機會有的是。

“慧靜師傅說地是,只是我不方便見法空師太,這賠禮……”

“自是有我給縣主轉交的。”慧靜忙接了江盈惠的話,“縣主,你放心,我做事,你還不知道嗎?”

我還真知道,你不靠譜。不過,我這賠禮也不算值錢,就是勝個奇巧,本來是她準備了要給周太後送去的,沒得給了這位。

江盈惠跟慧靜兩個人商量了一陣,就回了後廂房,誰知道,她才到後廂房門口,就見那裏站了一堆人,當前是兩個冷面的尼姑,站在那裏活佛一樣。

第 191 章 :那個老尼姑是誰!

慧靜才在院中幽幽醒轉過來,腦子一時有些混沌,後腦處隐隐作痛。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聽了江盈惠的話,去偷聽江貴妃和法月師太說話,被法月師太發現,然後就暈過去了……

法月師太是這個明心庵裏的忌諱之一,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慧靜也只隐約猜測過,并不能做确定。

沒想到,她居然跟江貴妃是舊好,而且聽兩個人之間說話的語氣,貌似十分熟稔。

跟吳寧侯府相熟,又是法月那個年紀的女子,會是哪家的呢?

慧靜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來。

因為,腦子裏的那些人,沒有一個能對得上。

只是,這法月似乎也不敢對她怎麽樣,發現她偷聽了,也只是吓唬了她一陣,就把她好好地送了回來。

也對,她到底是法虔師太的徒弟,如今又管着明心庵中的俗務,在庵中頗是得臉,她法月就是個常年念佛吃齋的,不管她以前是什麽身份,在這明心庵裏,就要守着明心庵的規矩。

慧靜心中有些得意,後腦勺傳來的疼痛讓她轉而想起了江盈惠,這次她可是受了好大一場驚吓,也不知道江盈惠能給她多少好處彌補。

若是這價格給地少了,可不要怪她不顧臉面。

“蕙蘭縣主,您來了。”是明歡醇厚中帶着欣喜的聲音。

慧靜睜開眼睛,眼中劃過一道精光,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這兒可正念着她呢。

慧能起身,迎了出去。

江盈惠醒目的面容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白玉般的肌膚閃着光澤,晃地人眼睛有些花。

“蕙蘭縣主。”慧靜肅着臉,一本正經地做了個念佛的姿勢,一手往前平展開,“請随貧尼往裏邊走。”

小敏停了步子,與明歡站在一處,明歡看着她,面上十分歡欣,顯然是喜歡小敏的。

江盈惠知道慧靜一慣是個愛裝的,也沒點破她,随了她進了內屋。

到了內屋,慧靜的手就放了下來,面上的肅穆也帶了一絲谄笑,她走到桌邊,躬身給江盈惠倒了一杯茶,“縣主,您請喝茶,不知什麽風把縣主吹來了,難怪我剛聽見喜鵲兒叫地歡快呢。”

慧靜這麽高興,難道是打探出什麽消息來了?江盈惠看了慧靜一眼,完全沒有碰桌面上的茶杯一下,“怎麽,慧靜師傅好像很高興?”

“可不是嘛,今日我在這庵中轉了一圈,聽到了些有趣的事情,自然就高興了。”慧靜巴巴地看着江盈惠,眼睛裏的貪婪之意都不帶遮掩一下的。

江盈惠心中譏笑慧靜的貪婪,這消息還沒說呢,就想跟她要銀子。

這要是一當初,她指不準就給了,可是這麽多次跟慧靜打交道。慧靜的脾性她就算不知道十成,也了解了九成,這就是個見錢眼開的東西,只要你錢給地到位,她什麽都願意幹,什麽都有可能說。

要真正讓這錢花地物有所值,就不能給錢給地這麽爽快,否則,誰知道慧靜又拿什麽話糊弄她呢。

“是嗎?”江盈惠盈盈的鳳目轉了轉,“不知道慧靜師傅聽了什麽趣事,可願意說與本縣主聽聽?”

慧靜見江盈惠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心裏罵了聲,這蕙蘭縣主當真是越來越吝啬了,可面上仍舊笑着,“這事啊,就跟咱們那位來庵中的娘娘有關了,我聽說,這次祈福,鳳王也有可能會來呢。”

鳳王?黎玡。

這個鳳王黎玡,已經有兩年沒回京了,在當今皇帝的四個兒子裏面,是最不顯眼的一個,因為他自七歲起就厮混在校場,十一二歲就跑到戰場上去了。

與其說堯明帝是他爸爸,倒不如說那位祝大将軍是他親爹。

他回京了嗎?怎麽沒聽人說起過,黎珝不是一直關心這事的嗎?還有馮皇後,她可是一直防着黎玡的。

這事要放在以前,跟她幹系還真不大,可是現在,江盈惠垂下眸子,纖手一動,手指尖就捏了一張薄薄的銀票,“這消息可是江貴妃親口說的?”

那可是瞞地夠緊的,這不像母子的母子兩個,難道偷偷好起來了?她就說嘛,這天下哪裏有親生母子能生分的,除非不是親生的!

慧靜忙将銀票拿在了手裏,看了眼上面的數字,她的面上帶了絲紅潤,将銀票收好,她才點點頭,“是啊,我聽見江貴妃親口說的。不過,我還要細聽,就被法月師太發現了。”

“發現了?!”江盈惠驚地當即站了起來,“你是怎麽做事的!”

這麽簡單的事情,居然都能搞砸,不是教過她怎麽不動聲色地去偷聽了嗎?

“縣主不用驚慌,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嗎?”慧靜混不在乎,“我吃了這麽多年的飯,這點小事還能難着我,都讓我糊弄過去了,沒有牽扯到縣主。”

“真的?”江盈惠心裏驚疑不定,對慧靜,她總是有些不信任。因為慧靜這個人,太喜歡信口開河了。

慧靜板了臉,面色肅穆,“貧尼是出家人,怎麽能打诳語。”

你是出家人還收我的錢呢,出家人不是說萬般皆空,視錢財如糞土嗎?我看你比一般人還要喜歡黃白之物呢。

江盈惠心中腹诽,不過到底是放了心,慧靜既然打這樣的包票,多少……多少還是有些靠譜的吧?她想到今日來的真正目的。

“慧靜師傅,你可知道,這明心庵中,有個叫法空的師太?”

“法空師太!”慧靜的面上一僵,她僵硬地擡起頭,看着江盈惠,“縣主見過法空師太了?”

江盈惠沒有察覺到慧靜面上的神情變化,聽了她的話,她當即憤然拍桌而起,把個桌子上的茶杯拍地震動起來,茶水飛濺到桌面上,“這個法空師太,她竟然讓本縣主離開明心庵!她憑什麽,法虔師太都不會這般對本縣主說話。”

“法空師太,她讓縣主離開明心庵?”慧靜面容仍舊僵着,似乎理解不了江盈惠說的話,重複了一句,然後,她才小聲道,“法空師太居然出來了。”

“你在嘀咕什麽呢?”江盈惠看了慧靜一眼,“這個法空師太到底是誰?她難道是出家出久了,把王法都給忘了嗎?她可知道,本縣主的身份!”

“縣主,你先消消氣。”慧靜嘴上這麽說着,可卻沒有像平常一樣過來伏低做小,她站在一旁,面上讪讪的,“法空師太,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她要是讓你離開明心庵,你就先離開吧,反正,她也不常出來的。”

“憑什麽?!”江盈惠不可思議地看着慧靜,“你讓我聽她的話,她只是明心庵的一個師太而已!”

慧靜走到江盈惠身邊,賊溜溜地看了眼四周,這才壓着聲音對江盈惠道,“縣主,你且聽我說,這位法空師太,她是那位的生母。”

“哪位?”江盈惠愣了一下,随即反應了過來,能讓慧靜忌諱如深的那位,可不就是只有一個,這堯國的帝君,堯明帝!

那個法空師太,她的身份,竟然是堯明帝的老媽?

有沒有搞錯!!!

江盈惠腦子裏一片空白。

第 190 章 :有人在陷害本縣主!

看着法空、慧能、眼三人的身影在她面前慢慢消失。

江盈惠的眼睛裏已經能噴出火來了,面上火辣辣的疼痛也被她忽略了過去,她伸出細長白嫩的手,摸向嘴角的粘膩。

是血。

這麽多年了,她都差不多忘記了血是長什麽樣的。

因為,沒人能讓她見血。

可偏這個叫法空的老尼姑,她竟然一點顏面不給她,直接給了一頓掌掴。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江盈惠咬牙切齒,手中鮮紅的血跡被她撚地淡了,模糊了,最後徹底消失在她的指尖。

問慧靜,對,問慧靜,這個法空到底是誰,她的倚仗是什麽,竟然敢對她下這樣的毒手,光天化日之下。

抛開她鎮國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不說,她還是陛下親封的蕙蘭縣主,她竟然敢打她!

目無王法,當真是沒有王法了!

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憑什麽要受這口氣。

老尼姑,你剛剛是怎麽打我的,我都記在心裏,我江盈惠發誓,一定會十倍奉還,打地你滿地找牙!

江盈惠邁開步子,也顧不上收拾,直接就向慧靜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就被一具橫在地上的身體擋住了去路,江盈惠擡起腳,直接踢在了對方身上,“玄一,起來了!”

玄一沒有任何反應。

反倒是小敏和小雲幾個丫鬟從各處鑽了出來,怯生生地走到江盈惠身邊,頭快低到了胸前,誰也不敢吱聲。

“現在知道出來了?剛剛人都死哪去了?”江盈惠面上愠怒,她平日裏養着這群人,好吃好喝地供着,關鍵時候,沒有一個頂用的,果然都是一群賤婢,就不該縱容優待她們半分!

幾個丫鬟聽到江盈惠的話,俱都哆嗦了一下身子。

“縣主,剛剛那群人,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便是奴婢……”

“啪!”地一聲打斷了小雲的話。

小雲被江盈惠一個耳光直接打歪了臉,白皙的面上出現一個清晰的手印,“我讓你說話了嗎?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縣主饒命!”小雲腳一軟,直接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咚咚咚地在地上磕着響頭,“都是小雲的不是,縣主只管罰小雲便是,只念在小雲跟着縣主這麽多年的份上,望縣主留小雲一條賤命。”

江盈惠高高在上地看了小雲一眼,見她額頭上磕出了血跡,眉頭一皺,一腳當胸踹了過去,将小雲直接踢翻在地,“我是來給娘祈福的,怎麽能見血光,晦氣的東西,還不給我滾!”

小雲只感覺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心口傳來,但她不敢吱聲,只能忙不疊地應是,勉強掙紮着爬了起來,然後很快退到了一邊。

江盈惠看都沒看小雲一眼,她的目光從一種丫鬟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身子肥壯的小敏身上,“小敏,我平日看你是個得用的,也一直對我表着忠心,怎麽,本縣主挨了打,你卻躲地那般遠?莫非平日裏都是哄着本縣主的?”

小敏低垂着頭,聽到江盈惠的話,她的身子紋絲未動,好像沒有一點反應,好一會兒,就在江盈惠等地有些不耐煩,要發落她時,她才緩緩地擡起了頭,看着江盈惠道。

“縣主平日裏教我,要先謀而後動,不能硬碰硬,以卵擊石。法空師太一等人的氣焰十分嚣張,我即使挺身而出,也幫不上縣主半分,倒不如在後看着,保留實力,為縣主做些籌謀。”

明明是平平無奇的面孔,甚至有些醜陋,偏偏會說話。

江盈惠心裏氣地牙癢癢,十分想抽一頓小敏出氣。

可小敏一番話說地是頭是尾的,她竟是挑不出半點不是來,她瞪了小敏一眼,諷笑道,“哦?這麽說,你可是為我籌謀出什麽來了?”

讓你會說,這下看你怎麽說!

“慧能師傅管着庵中戒律,平日裏并不常出來,可她今日卻忽然過來了,而且是趕在這個時候,奴婢想,定是有人在後面嚼了縣主的舌根子。”小敏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欲言又止地看着江盈惠。

江盈惠卻像是被她這話給點醒了一眼。

剛剛她只記得丢了大醜,氣地半死,完全沒想過這件事情的蹊跷。

是啊,小敏說地對,這整個明心庵裏,她上上下下幾乎都打點過了,辦這個走秀,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怎麽就會出事呢?

肯定是有人眼紅她,或者就是沖着她來的。

誰呢?

江盈惠腦子裏蹦出一個人來。

原依蓮!

江貴妃到明心庵來替陛下為天下百姓祈福,原依蓮就是随伺人,她那天正好看到她,帶着一群人,風光無限的。

肯定是她!

以前,這個原依蓮還對她有點忌憚,不敢對她出手,可現在,她已經找到江芙蕖了,自然就毫無顧忌了。

原依蓮,你敢這樣對我!!江盈惠的面孔猙獰扭曲。

“小敏,你有話盡管跟我說,我平日裏是怎麽待你的,你還不知道嗎?你雖是個下人,可對我來說,卻與姐妹無疑。”江盈惠面上勉強挂着笑,她要聽聽看小敏的想法,小敏的腦子有時候挺好用。

小敏聽得這話,便低了頭,走到江盈惠身邊,小聲道,“奴婢猜着,這使絆子的人,多半與那位有些關系。”

小敏擡手往東面指了指,那是宮殿的方向。

果然就是這樣的!

心中的想法落了實,江盈惠眼中風雨交加,恨不得直接找到原依蓮跟她對峙。

她怕什麽?她江盈惠還會怕原依蓮嗎?她如今是什麽身份的人,跟原依蓮平起平坐也當得,甚至比她更高一層!

可是,不行,江貴妃那個老妖婆還在這裏。

雖然是個小妾,但江貴妃是堯明帝的心頭寶,現在跟她對上,自己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是個受寵的小妾又怎麽樣?到底是個小妾,要治她,以後機會多地是。

現在,她要先搞清楚,那個老尼姑,到底是誰!她竟然還讓她下山。

下山?憑什麽,這明心庵難道是這個老尼姑的不成?

“小雲,你帶人收拾下這裏,小敏,你跟我走。”

江盈惠整理好了心情,就高昂起頭,重新恢複了往日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娉娉袅袅地往前堂去。

第 189 章 :人才市場

二層的小閣樓,外間一個簡單的燈籠架子,架子上寫着四個大字,人才市場。

江芙蕖站在人才市場外面,已經有一刻鐘了。

但是她沒有進去。

因為,這人才市場的大門緊閉,裏面也是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人一樣。

現在是未時一刻,江芙蕖不知道,自己是來早了,還是趕巧了今日這人才市場沒有人值班。

從麗人坊中出來以後,她去酒樓用了午膳,就直接過來人才市場了。

江芙蕖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傻傻地在這等着。

“前些日子來的一個泥腿子,說自己會鋤地呢,讓我給報上,哈哈。”

“你給報了?給了多少銀子?這兩年盡來一些貪銀錢的人,真是讓人頭疼。”

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江芙蕖的思緒,她轉過頭,見是兩個年輕的女子。

她們穿着一色的羅裙,發髻妝容無不一樣,就連面容,都長地十分相像。

竟然是一對雙胞胎。

“哪裏能給呢,咱們縣主,也不是那種銀子多得沒處去的人,她前兒可是特意跟我說了,不要再讓這些濫竽充數的人報上去了,省地浪費她的時間。”左邊的女子搖搖頭,“要是前兩年啊,指不準還真給他報了,現在啊,是真不行。”

“姐姐,也就是你心軟,要我說啊,這種人來了,打一頓扔出去也就是了。”右邊的女子揚了揚拳頭。

左邊的女子看她這模樣,輕笑一聲,“咱們縣主說了,要禮賢下士,萬不可有此讓人心寒的行為,沒得讓人才都流失了,誤了咱們縣主的大事。”

“可縣主要的人才,這麽多年也沒見出現過一個啊。”右邊的女子嘟了嘟嘴,小聲嘀咕道,“倒是醫者,養了快半條街了,每日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

“你是誰?”右邊的女子往前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了江芙蕖,她停了嘀咕,推了左邊的女子一下。

左邊的女子,這才看到江芙蕖,她面上閃過一絲歉意,“居士,讓您久等了,您是來報備的吧,咱們姐妹兩個今日去福鑫樓打牙祭,便去地久了些。”

福鑫樓裏有好吃的東西?江芙蕖記下了這個名字,決定有機會去福鑫樓吃一頓。

“是的。”

右邊的女子聽了她這話,努了努嘴,也不說話,就上下打量江芙蕖一眼,然後撇過頭,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往前走去。

左邊的女子直接走到江芙蕖身邊,引了她往前走,“居士,我叫小紅,那是我的妹妹小英,不知道居士是要報備什麽技能?”

“醫術。”

“醫術?”小紅看了江芙蕖一眼,“居士擅醫?此前可有治過患者?都是些什麽病症?”

江芙蕖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道,“我是大善人。”

還真沒治過什麽病,但是大善人證,應該足以撬開這人才市場的大門了。

如果,它真地像司硯說的那麽神奇的話。

“居士是大善人,那想必醫術十分了得。”小紅的面上帶着些吃驚,就連站在門邊的小英也忍不住轉頭再次看了江芙蕖一眼。

江芙蕖沒有什麽反應。

一行三人進了內屋,果然見裏面是個茶樓的裝潢,有着茶桌,杯壺,屋裏的空氣中隐隐散發着幽幽的茶香味。

小紅帶着江芙蕖上了二樓,到了一處書齋,從裏面翻出一本冊子。

這才問江芙蕖,“不知居士名諱?”

“尋因。”

小紅低頭翻冊子找了找,旋即笑着擡頭,“居士是谷山上來的大善人,确實是擅醫的,請居士在這兒簽個名吧。”

小紅從桌案右側拿過一張宣紙并一個圓形的大紅色印泥,“完了,再在紙上摁個手印,這報備便成了。”

江芙蕖看了一眼那張宣紙,上面沒有任何內容。

這讓她十分疑惑,這堯國的手印是怎麽回事,她可是知道的,她有些猶豫,要不要這麽随便按下去,這不等于是開空頭支票嗎?

“居士,你可是有猶疑?”小紅見江芙蕖遲遲不動,面上便有些讪讪的,她将那宣紙拿過來,“那我來幫居士寫吧,不知居士住在何處?”

“西城天行街九號鋪子。”

“天行街?”小紅放下了筆,她看了江芙蕖一眼,忽然起身,“居士等我一下,咱們這兒還要答一份卷子的。”

江芙蕖見小紅聽了天行街反應這麽大,心中納悶,這天行街到底有什麽古怪?

小紅在書櫥裏翻了半天,終于找出了一份卷子。

那卷子其實也是一張白紙。

江芙蕖看着那白紙上的內容,心裏……

只見那白紙上寫着三個題目。

第一個題目:你知道閃電,但你知道電嗎?請把你的想法寫出來。

第二個題目:你相信人可以像鳥一樣在天上飛嗎?請把你的想法寫出來。

第三個題目:一個人跟另外一個人相距千裏,卻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這是為什麽?

這種題目,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誰的手。

所以,這才是江盈惠建立人才市場的真正目的?這姑娘想在古代找高科技人才?

……

天才是有的,但是在理工科的世界裏,天才永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沒有憑空出來的天才。

江盈惠當電的發現,飛機的制造,通訊的技術是詩詞呢?

“一定要答嗎?”江芙蕖看着小紅。

并不想做這份答卷。

而且,看小紅的态度,明明先前都不用的。

小紅笑道,“要的,居士,你只管随意答了便是,咱們這份考卷,并沒有答案的,縣主看地也就是大家的想法。”

呵呵,騙小孩呢。

江芙蕖拿起筆,唰唰把自己的答案寫了出來。

小紅正在低頭給江芙蕖做登記,她本想着江芙蕖可能還要一陣才能做完答卷,畢竟之前的人都要答好久,誰知道才落筆幾個字,一張白紙就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第 188 章 :麗人坊

江芙蕖覺得,自己可以先去麗人坊看看情況再說。

畢竟,她到現在還沒搞明白,麗人坊到底是做什麽的。

“你問麗人坊?”泥人黃擡手指了前面一條街,“從這兒一直往前走,到了盡頭往南繞,再往前走,在越溪亭對面,就是麗人坊了。”

江芙蕖謝過了泥人黃,這才道,“不知要多少銀錢?”

“唉,你也沒問什麽緊要的事情,就當是我白送你的消息吧。”泥人黃擺了擺手,“不過,你要是見着了蕙蘭縣主,可以回來找我說說啊,聽說蕙蘭縣主長地跟天仙一樣好看。長地好看,還那麽有才華,真是想見一見呢。”

……

江芙蕖默默地起身,蹲太久了,腿有點酸麻。

她穿過熱鬧的人群,徑直到了麗人坊前。

麗人坊是個三進的鋪子,三個鋪子中間打通了,挂着細細的流珠簾門,每一進的鋪子出口處有個大大的木櫃臺,應該是收銀處。

最左邊那進鋪子裏面全是衣服,是賣衣服的。

最右邊那進鋪子裏面全是閃光的珠寶首飾,是賣珠寶的。

最中間的那進鋪子區域最大,裏邊擺滿了瓶瓶罐罐,應該是賣化妝品的。

江芙蕖在門口站了會兒,進了中間的鋪子。

“居士,要請醫師給您介紹下我們麗人坊的美妝嗎?”才進去,就有個面上畫着淡妝的女子迎了過來。

見江芙蕖不說話,她只當她不懂,面上帶着微笑跟她解釋道,“居士是第一次來吧,咱們這美妝,就是讓居士的面容變得更美,完全展現出一個女子原本該有的美麗容顏。”

進了內間,江芙蕖才發現,這小小的鋪子被分成了好多區域。

最裏面是一塊高高拉起的熏衣紫簾幕,簾幕常被人掀動,從裏面走出來的女子身邊幾乎都伴着一個穿着白色醫師服的人。

然後,那些女子就在醫師的指點下,一樣樣地從外面的架子上拿瓶瓶罐罐。

外面的架子被分為三部分,靠左牆,中間區域,靠右牆。

左牆的架子上幾乎都是一些化妝工具,右牆的架子上則是護理品居多,中間區域的架子一看面積就知道是重中之重,基本都是化妝品。

無論是哪樣,都散發着一股弄弄的現代化氣味,各色的熟悉字母閃瞎了江芙蕖的眼睛。

江芙蕖默默地向那簾幕走去,外邊幾乎都是客人,醫師應該在裏邊吧。

“居士是要請我們的醫師給您做參考嗎?”女子見江芙蕖不回話,面上笑容就淡了些,但還是跟在江芙蕖身後,似乎一定要她出聲才肯離開一樣。

江芙蕖指了那簾幕,“裏面是醫師嗎?”

“這裏面啊,可不都是醫師,還有技師呢。”女子聽到江芙蕖問話,面上笑容又恢複了燦爛,“咱們麗人坊,新出的技師,可以給您做美甲,護甲,美發,美妝,只要是跟您的外形有關的,咱們的技師都可以幫您做到最美。”

……

還挺齊全的。

江芙蕖點點頭,“我能進去看看嗎?”

女子面上笑容一僵,“居士不用我給您傳喚一位醫師或者技師嗎?”

白白服務了?這出家人就是小氣,一點小費都不舍得給。

江芙蕖見女子面容有異,也不在意,她剛想說,不用了。

就看到她身後不遠處一位姑娘塞了幾個銅板到那引她進來的女子手上,紅着臉說,“勞煩你了。”

“這是我應當做的,吳小姐。”女子很高興地将銅板收了進去。

感情這裏,還引進了小費啊,江芙蕖眼皮抽了抽,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地太過另類,她摸出兩個銅板,遞給她旁邊的女子。

女子這才重新綻放笑容,十分自然地将銅板拿在了手裏,對江芙蕖道,“居士您随意,有需要幫助的時候,随時喊我。”

言罷,她又朝鋪子裏剛進來的另外一位客人去了。

江芙蕖這才掀了簾幕,到了後間。

簾幕後是一片新天地,左邊擺了一排光亮的西洋鏡,右邊是一排分成各個小房間的咨詢室,中間是一張長桌子。

無論是哪一邊的人,都很多。

坐在西洋鏡前的姑娘,後邊站着一個技師,給她們或化妝,或做梳弄發型。

長桌兩端一邊坐着技師,一邊坐着正在美甲的姑娘們。

咨詢室裏時不時傳來,“你的皮膚十分白淨,但是有些黃斑。”“你面上的肌膚有些暗黃,可是平日從未擦抹護理品?”……這種聲音。

見江芙蕖一個人進來,一旁閑着的醫師就迎了上來,是個做美容咨詢的。

“居士,可有什麽需要我幫您的?”

江芙蕖心想,來都來了,就做個咨詢吧,很有可能關系到她後面的“面試”。

“嗯。”江芙蕖點點頭。

想法是有的,但是話到嘴邊,江芙蕖難得地有些詞窮,她這張臉,還真不知道要做什麽樣的美容咨詢。

一會兒醫師看到她,只希望別給她一些天馬行空的馊主意,護理品,她還是會買一些的,因為,她想看看,這裏的東西,到底是不是跟那所謂的神奇靈泉水有關。

醫師面容可親,見江芙蕖點頭,不多話,只當她是個居士,于美容之事上有些扭捏,也不見怪,畢竟,這出家人,哪個好意思重容顏的?

兩人進了一個咨詢室。

江芙蕖将面紗摘了下來,露出一張清秀無奇的白淨面容。

醫師盯着她的臉看了半天,一句話沒有。

兩個人面面相觑。

醫師終于憋出一句,“居士這面上白淨無暇,只紅潤少些,莫不如買些增霞粉?”

人造的面皮,當然是完美無瑕。

這個醫師,還有些水準嘛。

“平日裏幹了些,我想買些潤膚的東西,不知醫師可否給我推薦。”江芙蕖完全沒考慮過化妝品,見醫師這麽老實,自然直接說出了自己想要買的東西。

該看的,該經歷的,都有了。再待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她想,她可以去人才市場報備了。

第 187 章 :牛氣哄哄的江盈惠

鄭家?哪個鄭家?禧王妃好像是姓鄭,是跟禧王妃有關的那個鄭家嗎?

江芙蕖腦中才跳出這一行信息,就聽泥人黃語氣一轉。

“可是,另一個評選人,馮國公,他想要讓馮家的麗衣坊當冠軍,兩撥人為此在紅袖院大打出手,鄭小公子打歪了馮大公子的鼻子,馮大公子如今正跟皇上告禦狀呢,這兩邊都是親戚,也不知道皇上會怎麽判呢。”泥人黃的語氣裏帶着幸災樂禍。

……

怎麽判都是皇帝的事情,你高興個什麽勁。

不過,這霓裳制衣大賽居然有這種事情,這才第三屆啊,要不要這麽黑?連內定冠軍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換個世界……一些規則還是約定俗成啊。

江芙蕖心中想着,這個泥人黃還真是有點本事的,小夥子年紀不大,心眼也多,但是架不住業務能力強啊。

這個生意,做得。

江芙蕖看向泥人黃。

泥人黃眼中一閃一閃的,似乎在臆想着什麽,真正一副八卦小公舉的模樣。

“小黃師傅,我要跟你打聽的事情啊,就是你剛剛提到的那位蕙蘭縣主。”江芙蕖看着泥人黃,“我……”

江芙蕖話還沒說完,就被泥人黃打斷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江芙蕖,一臉找到同道中人的驚喜,“居士也是仰慕蕙蘭縣主的人嗎?”

……

并不是,少年!

江芙蕖無語地看了泥人黃一眼,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在人家的粉絲面前,還是不要表現出對人家偶像的不敬了,不然以泥人黃的性子,多收錢都是小事,不說那就是大事了,“我想知道,一般在什麽地方能見到蕙蘭縣主。”

江盈惠現在是在明心庵不錯,但是庵裏現在她估計是返不回去了,那裏有個煩人的清素,還是冷她一陣,等她貴人事忙,忘了自己,再折回去吧。

“要見蕙蘭縣主啊,那倒是不難。”泥人黃聽了江芙蕖的問題,居然一臉輕松,“只要你有點本事,只管去人才市場遞帖子,自有人會安排你去見蕙蘭縣主的。”

人才市場???!!!

沒有聽錯吧,江芙蕖眼角抽了抽,“什麽人才市場?”

“人才市場你都不知道?那是蕙蘭縣主為了招納賢才特意辦的一個茶樓,邀請天下的有才之士,加入到她的麾下,她會給他們一片施展才華,大展身手的廣闊天空。”泥人黃朝江芙蕖翻了個白眼,“懂了吧?”

……

懂了。

江芙蕖心中吐血,這個江盈惠真是太會折騰了,人才市場都讓她搞成私人的了,她到底怎麽想的,打量着這裏沒人知道她的底細,所以連名字都懶得想,“信手拈來”?

不過,她能弄個人才市場出來,還講出那樣一番上等雞湯的話,也當真是難為她了,作為一個小學都沒讀完,工作除了廠妹就是服務員的人,她能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已經是個很大的進步了。

看樣子,這些年,她在堯國也不是沒有一點長進,應該是江芙蕖走了以後,她也跟着成長了吧。

社會啊,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大學。

只是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麽樣的人才,要人才過去又是幹嘛?看這生意一般的超市和酒樓,好似并沒有人才的痕跡啊。

“懂是懂了,只是不知道,這蕙蘭縣主,要的是什麽樣的人才?”江芙蕖面露為難,“我……”

“人才不拘一格。”泥人黃立即接了江芙蕖的話,“只要你有才,哪怕是像我這樣的捏泥人手藝,去人才市場的時候,那的老板還給了我一錢銀子挂名呢。可惜,到現在,蕙蘭縣主也沒有用得上我的時候。”

泥人黃的語氣惋惜。

挂名?江芙蕖腦中一轉,略想了下泥人黃的話,就有些弄明白江盈惠搞的這個人才市場了。

就是說,有才能的人去人才市場報備,然後記檔在案,可能裏邊的人還會根據你的才能給你歸個類,然後等江盈惠那邊有需要哪方面人才的時候,就直接從報備的人當中挑出幾個來,雇用。

為了鼓勵大家去報備,江盈惠還大方舍財。只是,她是個無利不往的人,自是不會白白舍出錢去,這些“人才”,也許還真有用。

那自己,報個什麽才能,她才會召見她呢?她的人才,到底是怎麽用的呢?

江芙蕖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弄明白,倒是泥人黃來了生意,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眼見着他都送走了兩個客人,江芙蕖還蹲在他旁邊沉思,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居士,你可會醫術?”

醫術?這也算才能?

江芙蕖點點頭,好像是算的,“蕙蘭縣主需要會醫的人?”

“那是自然,別的人才見蕙蘭縣主還需要等,可這醫者,蕙蘭縣主是人人都見的,她的醫院裏頭養了幾十個醫者呢。”泥人黃眼中露出一絲遺憾,“早知道,我就去學醫了。”

醫院!

雖然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但江芙蕖還是很無語,她看向泥人黃,“蕙蘭縣主養這麽多醫者做什麽?”

真做醫院?大規模的中醫院,确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誰知她才想完,就聽泥人黃道,“給麗人坊用呗。那兒需要專門的醫師給女子看肌膚健康,還要看其他的什麽跟什麽的,我聽姐姐和娘說的,聽得有些不明白,不過,聽說麗人坊中有很多醫師,醫院裏頭每日都在做藥,醫師只有少的,不嫌多的。”

這麗人坊,是美容院啊?

江芙蕖有些懵,那走秀幹什麽,讓人看女子保養後的容顏?

不過,做藥的話。她忽然想起來,江盈惠的靈藥空間裏,有無數的靈藥方子,還有靈泉水,卻沒有其他的東西。

那些藥方子,好像以前江盈惠就是拿出來讓人配的,難道,麗人坊賣的藥,是靈藥空間裏面的方子做出來的?所以她才需要那麽多醫者。

這……那她要不要去人才市場報備呢。

第 186 章 :幹了這碗雞湯

黃京通。

江芙蕖差點笑出聲,不就是對上京城的事情挺熟悉的本地包打聽嗎?

這個泥人黃還挺有意思的。

“居士往那一站,我這眼睛一過,就知道居士不是我們上京城的人,肯定是外地來的。”泥人黃将手中完工的泥人舉起來看了看,這才對江芙蕖道,“居士,你看看,這泥人可有哪裏要改?”

“不用了,你也給我上個色吧。”江芙蕖看着那小小的“自己”,心中莫名地被觸動了一下,語氣也跟着軟和了起來,“小師傅的記憶一定很好,恐怕不比手上的功夫差。”

“那是自然。”泥人黃忽然壓低了聲音,對江芙蕖道,“我以前啊,可是過目不忘的,現在老了,記憶就差了許多。”

……

老了。

老了……

好好聊個天,莫名就受到暴擊的江芙蕖默默地将小泥人收了起來,“小黃師傅,多少錢?”

“五十錢。”泥人黃報了個數字。

剛剛跟那個小姑娘的要價明明是一百錢,怎麽到她這兒少了一半的價錢?江芙蕖看了泥人黃一眼。

泥人黃面上難得地紅了紅,清咳了一聲,才道,“那個周小姐,她可是靈國公府的人,有錢的很,我跟她多要點錢,她給地也高興,居士你是清修之人,恐怕身上銀錢不多,我……”

還會見人下菜碟啊,難怪你們泥人黃一家的手藝能傳到現在。

江芙蕖看着泥人黃,莫名想到了鄧家鎮上傳承五代的同心堂。

這個世界,能夠傳承下來的東西,總是有十分亮眼的特點呢。

不過,靈國公府,這個泥人黃,難道還真知道這上京城裏的大部分事情?

“小黃師傅,跟你打聽上京城裏的事情,要多少銀子啊?”江芙蕖看向泥人黃。

“小姐,要捏個泥人嗎?想要捏什麽樣兒的都行。”泥人黃正跟街上走過的一個大嬸兜售生意。

結果大嬸聽到泥人黃的話,轉頭瞪了他一眼,“泥人黃,你的手藝也就能糊弄糊弄別人,我要捏泥人還不得找你爹去。”言罷,啐了泥人黃一口,扭着粗腰就走了。

泥人黃被罵了,也沒什麽表情變化,他抽出空檔子回了江芙蕖一句,“那要看什麽事了,這尋常的事兒,居士你只管問,我都不收錢,但這緊要的事,就要看居士的誠意了。”

這語氣,活脫脫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啊,哪裏像是個少年。

江芙蕖心中好笑,但還是試探着道,“別的事先不說,我初來此地,想要知道一些這上京城裏的趣事,你可能說上一兩件?”

“這上京城裏的趣事嘛,天天有,就看居士你要聽哪方面的了。”泥人黃聽了江芙蕖的話,眼睛也不看街上行走的人了,轉頭認真打量了江芙蕖一眼,“我看居士與別的居士有些不同,是要聽俗事?”

“小黃師傅不愧是黃京通,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思。”江芙蕖沒有否認。

她又不是真的出家人,關心的當然就是俗事。

“如此說,那我倒是有兩件事情說與居士聽,居士且聽聽看,滿意不滿意。”泥人黃擦了擦手上的泥,“這首先一件,就是麗人坊的幕後老板,你猜是誰?”

……

我怎麽知道,麗人坊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竟然是蕙蘭縣主。”泥人黃見到江芙蕖眼中的疑惑,似乎很滿意,“蕙蘭縣主的大名,你聽過吧?她可是我們上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這個!”

泥人黃豎了根大拇指。

江芙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江盈惠她是知道的,不過現在的江盈惠,她是真地不知道。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麗人坊是馮國公家的呢,誰知道昨兒明心庵裏,蕙蘭縣主親口對人說,這麗人坊就是她開的,還弄了一個什麽走秀和抽獎,十分新奇。”

……

那确實挺厲害的。

在庵中辦走秀,怎麽想的?

沒記錯的話,江貴妃還在那明心庵裏吧。

難道現在江貴妃和江盈惠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了起來?

額,江盈惠現在在明心庵?江芙蕖忽然回過味來。那她應該是住在後廂房才對,後廂房一共就那麽大的地方,她應該見過她才對。

以她那出挑的長相……不會是那天撞上的那個把古代裙子穿出現代時髦感的女子吧?

“不過,蕙蘭縣主向來是個主意多的,你看着居家超市和這福鑫酒樓,可都有蕙蘭縣主的影子。”泥人黃的眼中亮亮的,就像一閃一閃的小星星,“蕙蘭縣主能得陛下和皇後娘娘的青眼,得封蕙蘭縣主,是當真很有些本事的,我到這兒擺攤,還是受了她的指點呢。”

“你見過蕙蘭縣主?”指點?江芙蕖看着泥人黃。

泥人黃摸了摸後腦勺,“我哪裏能見着蕙蘭縣主,我就是聽她說,只要想賺錢,就沒有賺不到的,除非不想賺錢,才會一直一窮二白。心想着,是啊,我有手藝在,怎麽就不能賺到一點錢補貼家裏呢,只要把玩樂的時間用上,那就行了,你看,做了這幾年的功夫,我也有好多回頭客了呢。”

……

那确實是受了江盈惠的指點。

這種心靈雞湯,你居然喝出了真髓,真地是挺不容易的。

“小黃師傅能這樣想,是很好的,日後一定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既然少年愛喝湯,那她也吝啬送上一碗,她語氣一轉,“這第二件事情是?”

“說起這第二件事情,可是我的獨家消息。”泥人黃朝江芙蕖招招手。

江芙蕖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離地夠近了,還要更近一點?

她往前挪了挪,兩顆人頭湊到一處,泥人黃這才道,“你看了官榜該是知道,霓裳制衣大賽第三屆就要開始舉行了,你知道這霓裳制衣大賽的內幕嗎?”

……

我怎麽知道?我知道為什麽要跟你打聽啊。

江芙蕖發現,這個泥人黃很喜歡跟她賣關子,就像那個……說書的。

“不知道吧,我跟你說,這裏面的內幕消息,可有意思了。”泥人黃面上隐隐帶着興奮,江芙蕖眼裏的疑惑似乎讓他很高興,“禧王要參加這次的霓裳制衣大賽,當評選人,大賽已經內定了鄭家的彩衣坊當冠軍!”

第 185 章 :身在“上京城”?

“客官,客官,您裏邊請嘞,小店今日新推鮮筍免費試吃,試吃。”

“八折,全部八折,今日居家商品全部八折,買到就是賺到,快來搶啊。”

……

吵雜的聲音在長安街上響起,江芙蕖走了不過兩刻鐘,就有些邁不動步子了。

當然不是因為人多,而是因為……她全身都有種詭異的感覺。

這長安街上的境況,無論是鋪子還是那些店員,都十分不對勁。

就比如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居家”,店鋪的整個裝潢當然還是古色古香的,漆門格窗,正中一塊大牌匾。

只是牌匾上寫着四個大字:居家超市。

……

再比如她左手邊的這個福鑫酒樓,正宗的古典閣樓,八角掀頂,露天瞭臺。

只是酒樓門前站着一個端着托盤的酒樓夥計,逢人就讓讓試吃。

門口站着兩個穿着修身長裙的女子,勾出細細的腰身,面上劃着麗妝,有客人進酒樓就說,“歡迎光臨福鑫酒樓。”有客人從裏邊出來就說,“歡迎下次再來。”

……

要不是來來往往的人都穿着古裝,江芙蕖竟有種回到現代的感覺。

這長安街是整個上京城最繁華的行商街,江芙蕖一路走來,對這條街早已慕名已久,心中當真是想過一番它的盛況的。

可她怎麽想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盛況。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這個上京城的畫風發生這麽大的變化,難道她不是在上京城?

江芙蕖信步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一個泥人攤子邊。

捏泥人的是個少年,雖然年紀小,但是手上功夫十分靈活,不過眨眼間,手上就出現一個俏生生的胖娃娃,眉眼清明,黑眸紅唇,栩栩如生,十分生動。

“祖傳手藝,全上京城裏最棒的泥人師傅,只有你想得到,沒有泥人黃捏不出來的。”少年一邊将手中完工的胖娃娃交給旁邊等着的小姑娘,一邊沖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喊了一聲。

上京城。

這裏是上京城啊。

她沒走錯地方!

“小姐,要捏個泥人嗎?”少年抓了一把紅泥在手,看了停在他跟前的江芙蕖一眼。

小姐……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第一次被人喊小姐。

江芙蕖也不知道是說這少年嘴巧,還是說他眼神不好,她明明穿了一身的居士服啊,雖然樣式略不同,但是身後特意戴了綏珠的,就怕人認不出來。

“泥人黃,給本小姐把這個醜八怪捏出來。”江芙蕖還沒出聲,就見自己眼前鑽出一個紅裙小姑娘。

她手中舉着一張畫紙,遞給少年,語氣中帶着一絲少女特有的嬌憨,引得江芙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大概十二三歲的年紀,跟阿月差不多大,不過面上白裏透紅,身量比阿月高了不少,穿一身火紅的留仙裙,頭上用大紅串珠繩紮着兩個小犄角,潔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條銀白色的項鏈,耳朵上挂着石榴墜子。

其他的不說,那項鏈十分顯眼,江芙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姑娘很敏銳,似乎察覺到江芙蕖打量的目光,她轉過頭,看了江芙蕖一眼,烏黑如葡萄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很快移開。

江芙蕖垂着眸子,小姑娘這一轉身,她就看到了她手上舉着的畫紙,那畫紙上确實畫着一個醜八怪。

還是江芙蕖很眼熟的醜八怪。

那是個滿面胡子的長身男子,就是她在明心庵的山腳下碰到的那個表哥鳳王。

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麽撞上這個鳳王的,看她的裝扮,明顯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周小姐,這個人的臉,是照實捏,還是?”少年泥人黃似乎跟這個小姑娘很熟悉,不過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他手上已經捏出了鳳王的大概身形。

“照實捏!他本來就長這麽吓人!”小姑娘咬着牙,似乎想起了什麽,她咯咯笑了一聲,對泥人黃道,“你再給他配根樹枝,要很醜的那種。”

小姑娘的手在泥人身上比劃了一下,“就是從這裏到這裏,跟他身子一樣長,山林裏出來的野怪!”

……

江芙蕖聽得心頭一跳,小姑娘,你要是知道這個野怪的真實身份,恐怕就不會……這麽惡作劇了。

不過,泥人黃十分敬業,他面上表情笑嘻嘻的,很快按着小姑娘的要求将拿着一根大樹枝的鳳王捏了出來,“周小姐,你看,對嗎?”

“對,你給我上個色吧,多少錢?”小姑娘拿起挂在腰間的小繡包。

“一百錢。”泥人黃熟練地給泥人上了色,一個栩栩生動的鳳王就出現在他的手裏。

還真像是縮小版的鳳王站在她的眼前,江芙蕖心中一動,她也想給自己捏個泥人了,多少,也能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嘛,比相片可有趣多了。

以後回去的話,還有可能帶上它一起回去呢,給爺爺看看這門古代的絕活,講講她在這兒的奇遇。

“我要給自己捏個泥人。”江芙蕖看向泥人黃,“可以嗎?”

“當然可以的,小姐是要拿掉面紗,還是戴着面紗的樣子?”泥人黃看向江芙蕖。

“戴着面紗的就行。”江芙蕖蹲到泥人黃身邊,看他手指在各色的彩泥之間翻飛,忍不住道,“小師傅,你這捏泥人的技藝真厲害,學了好久吧?”

“自小就學着了,我們家祖傳的手藝。”泥人黃樂呵呵的,瞥了江芙蕖一眼,“小姐是居士啊,我剛沒看到居士身後的綏珠,不知道居士是打哪兒來的,看着面生地很。”

“一個很遠很偏僻的地方。”江芙蕖眼中帶了笑意,“小師傅說我面生,難道在這兒住了很久?”

“我們家就住在這條街上,從那邊的巷子裏穿過去就到了。”泥人黃吐了吐舌頭,“這上京城的人幾乎都知道我家的,我對這街上常走的人也大都認識的,大家私底下都管我叫黃京通呢。”

第 184 章 :危險不自知

出聲的是法月。

和江妗姝看了一場好戲,她的眼中帶了一絲笑意。

“難道你這麽看重這個蕙蘭縣主?”

江妗姝搖搖頭,她的面上并沒有笑容,眼中閃過疑惑,“我怎麽可能請得動她,我當真是不知道,她為何會出來。”

鬧事的人倒是她準備的,否則,這場所謂的“走秀”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動靜。

不過,她也就是為了敗敗江盈惠的威風,可沒往深處想。

畢竟,江盈惠敢在明心庵的後廂房做這等浮誇之事,只怕是有什麽依仗的,她倒是不急于這麽快懲治她,只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就不愁找不到機會出手,先叫她吃個暗虧罷了。

“她已經有三十多年沒出來過了吧。”法月見江妗姝面上不似作假,心中雖然也有疑惑,但到底是慨嘆居多,“我還以為,這一生都再看不到她了。”

“是啊,她自名一個‘空’字,可不就是放下了一切。”江妗姝也跟着感嘆了一句,只是,她身邊那些人,倒是都還在的,看她的精神氣,倒也不錯,只怕還能再活十幾年,指不準就真得道了呢。”

“得道?”法月嗤笑一聲,“你說這話,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若是這世上真有道,誰不去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燭一,活了兩百多歲,依舊童顏鶴發,只是他,也許久沒有人見過了,誰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世上。”

他還活在世上。

江妗姝在心裏道,曲曲的寄生玉佩……就是他送上門的,他說,“玉在人在,物歸原主。”

玉在人在,她和原依蓮都知道怎麽理解,可這個物歸原主,她和原依蓮怎麽都想不明白,那時候的曲曲才剛出生,怎麽就成了這玉的主人了?燭一可是活了兩百多年的人。

“沒有道的話,黎晟這些年不是白忙活了?”江妗姝跟着笑出聲。

許是年紀大了,堯明帝這幾年忽然信起道來,對望星臺的大祭司反而疏遠了起來,因為大祭司曾經斷言過,他活不過六十歲。

法月對此事自然也有耳聞,但堯明帝的事情,她并不想多插嘴,這是江妗姝和堯明帝的家事,她根本管不上,也不用管。

她想起剛剛看到的江盈惠,“這蕙蘭縣主,看起來倒是真有些古怪的。”

“哦?”江妗姝拿起桌上的茶壺,給法月倒了一杯茶,動作間如行雲流水,很是優美,“怎麽講?說來聽聽?”

“她的想法很是不一般,可是她這個人吧……”法月腦中閃過她和法空對峙的一幕,“當真是有些……有些……”

法月似乎說不下去。

“愚蠢,對吧?”江妗姝笑着接過她的話,嘴角微微勾起。

法月點點頭,“确實如此,總覺得,那些想法,并不像是她這樣的人能憑空想出來的,可她說地頭頭是道,好像真地見過一樣,可偏她在吳寧侯府長大,這些東西……并不曾有。”

“看樣子,這庵廟也不曾關住你的眼睛,不過是短短的一幕,就讓你看出了端倪。”江妗姝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這種怪異的現象,不單單是你注意到了,整個上京城的貴圈,包括黎晟,也都知道。”

“既是如此,那為何……”為何沒有人拆穿她呢?法月後面的話沒有說,她相信,江妗姝明白她的意思。

江妗姝确實明白她的意思,她嘴角弧度加深,“大家都在等。”

“等?”法月似有不解。

“這聚寶盆雖然能吐寶,但到底有個盡頭。”江妗姝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不然,以堯明帝的性格,怎麽可能讓一個女子大聲置喙國事,甚至還把她捧到這樣一個高度。

法月了然,她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如此看來,這個江盈惠,也算是十分可憐了,偏她自己……只怕還不知道。

“她當年自請出族,難道是你們的手筆?”法月想到這件當初鬧地十分轟動的事情,難道那個時候,江妗姝她們就已經發現了這種怪異嗎?

江妗姝搖搖頭,“若不是曲曲出事,她們小女兒家之間的打鬧我們哪裏會留意,而且那個時候,她行事頗為謹慎小心,所以曲曲才會中了她的招,最後落得那般田地。我們是那個時候才真正開始注意她的,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居然很快自請出族。”

倒是給吳寧侯府省了一個大麻煩,還給吳寧侯府帶來一線生機。

江盈惠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正是因為她的自請出族,一直被壓着的吳寧侯府才開始真正有了喘氣的機會。

“曲曲她,還沒有消息嗎?”法月聽到江芙蕖的名字,情緒有些低落。

她這裏,還有一品江芙蕖當年給她調的香,一直用着,那個明媚如花的孩子,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江妗姝手中動作一停,随即很快搖頭。

法月心底裏的事情又被勾了出來,忽然就有些乏味,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恹恹地靠在牆邊的榻子上,“你在這兒,待到什麽時候?”

“要待上七日,今天才第二日,再過三日,祈福大典就要開始了。”江妗姝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法月一眼,“到時,我會一直待在正堂,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只怕再不能見你了。”

“去吧去吧,既是見了一次,還愁沒有下一次嗎?”法月閉着眼睛,“你知道怎麽聯系我的,若是有事,只管招呼,與我并不需要這般客氣。”

“你,真地就打算一直在這兒待着嗎?”江妗姝走到閣樓門口,忽然停住步子,轉過頭看向法月。

沒有聲音。

法月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