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1)

薛放聊了幾句便轉身離開。紅葉先生為了讓林飄遙靜養,又在茅廬旁邊搭了幾個小屋,原本居住的這兩間,全留給了林飄遙一人享受。

他躺在床上無所是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裏老盤算着那老狐貍晚上又想怎生‘折磨’自己。想到那藥渣藥澡之苦,暗地裏不知把紅葉先生咒罵了多少回。正偷罵得歡,突聽一個聲音道:“你煩不煩那?人家那些藥材可都是極其名貴的,白白給你小子賺了個大便宜,你還老在心裏東罵西罵,連我都看不過去了!”

林飄遙轉頭去看四周,卻沒發現人影。突的覺得這聲音好是熟悉,想起一人,大喜道:“是蚩尤?”

那聲音沒好氣道:“可不是?你也別那麽大聲,我可不想讓你被所有人都當成個珍稀動物來研究。”

林飄遙早就有一肚子的問題想找這個蚩尤問個明白,連忙點頭,心道:“我就這樣在心裏想,你能聽得到不?”

“廢話,我本就是待在你內心深處的嘛……”

林飄遙一把拉了被子把頭蒙住:“我說老蚩啊,你啥時候醒過來的?”

“在你魂魄剛歸位那時候,我就已經醒了。不過每天那小妮子都纏着你不放,我才沒機會出來和你續續話嘛,搞得我這心裏憋得……夷,怪了,你怎麽知道我是蚩尤的?”

林飄遙想起劍聖那日和他的談話,急急問道:“別和我裝,不就是蚩尤麽?有啥吊的?現在我有幾個非常緊急的問題要問你,這關系着我以後的偉大前途,你可不能敷衍我!”

蚩尤笑道:“還好我魂魄分位時你是攤到了我,如果現在藏于你內心的是我的另一半。保證你剛剛這句話就足夠讓他有理由害死你。”

當日劍聖曾猜疑說蚩尤靈魂被一分為二,一半為正,另一半為邪,現在聽蚩尤如此說起來,劍聖之推論是沒有錯了。

林飄遙眼下最為關心的事,莫過于自己那個同胞姐姐,心中一急,連忙道:“據說我是女娲後人,據說我有個同胞姐姐,據說我那個姐姐腦袋裏藏着蚩尤靈魂的另外一半,這些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林飄遙急道:“我那個親姐姐是誰呢?你知不知道?”

蚩尤遲疑道:“這個就不得而知了,雖說我和蚩尤陰魂原本是屬于一個整體,但自從分化以後,便各自為政,再沒了相幹,想要去感應她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

林飄遙道:“劍聖說有個寶物叫蛇神盒,拿着它便可以找到蚩尤靈魂。那如果我們得到了它,能不能靠它去找到我姐姐呢?”

“那也不可能。蛇神盒只能找到蚩尤完整時候的靈魂。現在既然靈魂已經分為兩半,蛇神盒也就等于失去了原有的價值,和一個普通盒子沒什麽兩樣了。”

林飄遙微微有些失望,對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同胞姐姐,他是極想見上一面的。但眼下似乎被斷絕了一切可以找到她的可能,看來要想見她,只有等她自己出現了。

蚩尤感受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笑道:“見不到就見不到呗,你那個姐姐被蚩尤兇魂占據了軀體,又沒有女娲族人教她如何駕馭那兇魂,想來多半會反被兇魂所控制。我猜啊,最多不出數年,她自己就會出現了,哪裏用得着你去找?”

林飄遙道:“只怕她認不得我,反而受兇魂控制要來殺我,那可多冤…….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說說你吧,咋會被分成了兩半這麽慘?”

蚩尤嘆道:“身為一個魔,我們的身體、靈魂結構,都是和人類不盡相同的。”

林飄遙好奇道:“到底是哪些地方不同呢?”

“女娲造人是為了讓世間多些許繁華,而暗夜造魔,卻是為了讓這人世間多殺戮。兩者的初衷完全不同,所以結果也自然大不相同。女娲用黃土捏成人形,再嘔心瀝血的造出了人的靈魂,意在讓人們從此有思想,有自主意識,有歡樂和笑聲。所以人的靈魂被造成了三魂七魄,也之所以此,人才會有七情六欲,悲歡離合。但我們魔卻不一樣,暗夜造魔時,只想讓這些魔成為自己的殺戮工具,只想讓這些魔變成自己的傀儡。因此每一個魔,都只有一魂一魄,并且大多數魔智力低下,沒有什麽自主思想。有的,只是無盡的血腥殺戮,以及下意識的傳宗結代而已。”蚩尤說到這裏,聲音多少有些低沉,似乎在為魔的使命而感到悲哀。

“暗夜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即使是女娲伏曦聯手,仍然無法将他徹底消滅。”蚩尤突然發了一問:“你知道暗夜憑什麽這樣強大嗎?”

林飄遙低罵道:“老子知道的話還要問你?快點說!”

蚩尤似乎看慣了他開口閉口就是‘老子’的德性,也不在意,接着道:“暗夜擁有三樣值得他驕傲的東西。第一樣是舉世無雙的力量,第二樣是毀天滅地的法術,第三樣是無與倫比的智慧!蚩尤是他造出來的第一個魔人,也是他最得意之作。做為他放在這個世上的替身,暗夜給了蚩尤最強大的力量和最威力的法術。可以說除了智慧之外,蚩尤是可以和暗夜的力量相提并論的……”

林飄遙驚道:“靠,這麽吊?你也是蚩尤的一半嘛,那你們分家的時候,你分到的是力量還是法術呢?”

“在蚩尤的一魂一魄裏。魂掌管着最具威力的法術和主官意識。而那一魄,卻掌管着最強大的力量和對蚩尤身體的支配權利。”

“那你到底是那一魂,還是那一魄呢?”

“我便是蚩尤魄了,以前的我并沒有自主意識,所有行動都聽從于蚩尤魂的安排。我只負責将身體順應魂的要求做出相應動作而已。但當我們被女娲後人用搜魂法鎖進她腦中後,我對身體的支配權利再不複存在,無所是事之下,便慢慢開始有了自主意識。”蚩尤頓了頓,又道:“可以說那時候的我,就像個初生的嬰兒,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常說近朱者赤,于是在耳濡目染了女娲的善良後,我逐漸脫離了兇殘無比的魂的控制,成為一個真正的個體。這才借着你母親一胎雙胞的機會,和蚩尤魂永遠的斷絕了關系,獨立出來…….”

林飄遙聽得一驚一乍:“奶奶的,原來中間有這許多波折。好在你沒有跟着那個蚩尤魂也一起學壞,不然可就糟糕了………”他想了想,問道:“最近老聽人說蚩尤要複活,你應該不會真的去複活來害人吧?”

蚩尤魄道:“可以這樣抽象的認為,現在的我,是在人世間‘出生’的。我有着一個人類的靈魂思想,唯一還顯示着我以前身份的,不過是暗中蘊藏在我腦子裏的記憶和那舉世無雙的力量而已。而真正的蚩尤,則藏在你姐姐體內,他擁有的是毀天滅地的法術和對殺戮的執着,唯一的缺陷,就是沒有智慧,只服從羅候神偶而下達的只言片語命令。”蚩尤魄說到這裏,隐隐有些擔心:“我是一個例子,常年的跟随人生活,讓我吸收改變了。難保蚩尤魂也會遭到類似的改變,比如說,他開始擁有智慧…哪怕只是一個稍算聰明且具野心的人類智慧,也足以給整個人間帶來滅世的傷害!”

林飄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羅候神長什麽樣兒的?”

蚩尤魄笑道:“用你們人世間的标準來說,羅候神暗夜絕對是個美女…”

“竟然是個女的?!”林飄遙吃了一驚。

“我也無法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或許他根本就不存在性別也未可知。但光從外貌臉面來看,确實是個美女無疑。上古時候的我好色成性,也是受此影響。”

“原來如此…….你剛剛說那個蚩尤魂只服從羅候神的命令。不是說暗夜被驅逐在了九天之外麽?怎麽還能和你們聯系哦?”

“蚩尤身體就是一個聯系媒體,自從被黃帝分屍之後,我們便再沒有和暗夜聯系過了。”

林飄遙證實了劍聖和薛放那日的猜想,放心了許多。看來真正的蚩尤要想複活是再也沒希望了,如果劍聖等人知道了這消息,不知道得多高興。他正想着,卻聽蚩尤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即使沒有我,蚩尤仍然是有可能複活的。”

“啊?什麽?你是蚩尤魂啊!沒有了一半靈魂,他還怎麽複活?!”

“你們都把事情想得太合理化了。這樣說吧,當蚩尤的軀體找齊全了之後,便只剩下靈魂歸位一事。而這個世界上,共有三個靈魂可以自由進入蚩尤的軀體裏并控制他。”

林飄遙吃了一驚:“其中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就是你的另外一半?”

“是的,雖然以前我和蚩尤魂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但既然已經分開了,那也應該會獨自進化來适應一切環境。比如在我自我進化的過程中,得到的是自主思想。而蚩尤魂的進化,想來應該得到了對身體支配的能力。所以我們倆任何一個,都可以自由的使用蚩尤肉體。”

林飄遙撓撓頭:“不對啊,你說有三個,那另外一個呢?”

“另外一個就是羅候神了,身為創造者,他自然也是可以随意進出蚩尤身體的。不過現在他完全和此界失去了聯系,除非蚩尤已經複活,否則他是沒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

林飄遙拍拍心口,嘀咕道:“看來得把這些告訴劍聖,幹脆咱們把蚩尤身體找全了,讓你複活算了,總比讓那個兇殘成性的家夥複活了要好得多。”

蚩尤魄苦笑道:“我擁有的是力量,而這身力量則必須依靠原有的身體才能使用。若是硬用你的身體來驅使,結果肯定是你爆體而亡,這種事,我自然是不會做的。而蚩尤魂卻不同,他嗜殺如性,即使明知道你姐姐的人類身體會受不了禁法的威力,但為了他自己達到某種目的,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使用禁法,他唯一顧忌的是在沒找到蚩尤真身前,若是你姐姐死了,他就只能像個孤魂野鬼一般四處飄蕩,無體可歸………所以千萬不能讓蚩尤軀體存在與這個世上,那等于是給了蚩尤魂一線機會,到時候他肯定會放棄你姐姐這個寄生體的。我寧可不要複活,也一定要搶先把蚩尤身體給毀掉!”

林飄遙點點頭,皺眉想了一會,終是不得要領。心裏總覺得有些什麽事兒是要想問蚩尤的,但怎麽也理不出頭緒來。他是個懶人,想了一會想不通,就懶得再去動腦筋,幹脆轉開話題,把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給擺了出來:“我說老蚩,你活了幾千年了,看人的本事肯定是不錯的。你給我估計估計,那紅太陽說晚上找我有事,會是什麽事情呢?”

蚩尤魄笑道:“人心是這個世間上最難搞懂的東西,即使是當年的羅候神暗夜,也始終不能明白人類的感情和思維方式,何況是我?不過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他應該不會把你蒸了煮了,頂多也就多喝幾碗藥渣,不用在意的。”

林飄遙怒道:“若是我受不了苦了,我就在心裏罵翻你十八代祖宗!”這家夥雖然不說‘怕惡’,卻絕對是個‘欺善’的角色,聽說蚩尤魂有顆溫順無比的人類之心,哪裏還會怕他?

蚩尤魄大笑道:“反正我頭頂上也只有一代,就是羅候神暗夜。如果你不怕你詛咒漫罵得太狠,讓他感應到來找你的話,你就盡管罵吧,我可要先睡覺去了。”

“又要睡覺了?這一睡又不知道得多久,如果過幾天我去見劍聖,他要和你說話,我可怎麽辦?”

蚩尤魄道:“反正你知道的也夠多了,都由你告訴他便是。另外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經過女娲神逸力的改造,你的內力已經是空前絕後的強了,雖說趕我當年還差了些,不過就人類的境界來說,你絕對是個超級高手。”

林飄遙本是不岔,聽了這話立刻高興起來:“我就說嘛,老薛還故意吓我……”

蚩尤笑道:“不過薛小子說得也沒錯,你雖然內力超強,但這人世間能殺你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我這樣說是給你提個醒,最好以後當心些,多加鍛煉,否則怎麽死的還不知道呢!那天烈五劍是不錯的劍招,你最好用心練練。”

接連兩個大高手都這樣說,林飄遙不由的有些喪氣。原本以為仗着這一身因禍得福而來的內力就可以縱橫天下,圓了自己理想中的大俠夢,結果還是一場空。只要一想到每天都要拿把劍站在一塊空地上耍猴兒似的比畫,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懊惱一會,再去叫喚蚩尤,卻不聞回音,想來是再次沉睡了。心中暗罵:這個老蚩!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他偷罵了幾句,突然想起一件極大的不妥之事:糟糕!老讓這家夥呆我體內也不是回事兒啊!要是以後老子接了老婆,要洞房的時候,可不全讓他看到了?而且他和我是同用一個身體,豈不是等于和我共同享受老子的老婆?靠!林飄遙想到這一層,大叫不妙,卻又想不出個什麽妥善的辦法,問候了幾句蚩尤他老媽,昏昏睡去。

……………傍晚,天色發葷,小倩來叫他下床,說是紅葉先生和薛放都在外面,要給大家宣布一件大事。

到底是什麽大事呢?林飄遙滿肚子的疑惑,卻不敢腳下慢了幾分。記得上次就遲了那麽半柱香時間,結果原本是泡一個對時的澡,立刻就增加到了兩個對時。

到了門外,只見薛放正和紅葉先生坐在小凳上聊天。那石桌上擺着一壺茶。林飄遙吞了口唾沫,他知道那茶壺裏裝的是紅葉先生珍藏好茶,可是紅太陽老說體虛乏力者不能善飲,害得每次都是自己在一旁幹看着。

小倩拉過來兩根小凳子,圍着茅廬外這個石桌坐了下來,紅葉先生笑呵呵的給每人斟了杯茶。林飄遙指着自己面前的茶碗:“紅太陽,該不會是你那茶壺另有機關,倒給你們自己喝的是茶,倒給我的就是藥了吧?”

小倩楞道:“一個茶壺怎麽可能倒出兩種不同的東西來?”

林飄遙哼哼道:“乖乖小倩寶貝兒,那是你不知道!以前常有人用酒壺來害人的!那種壺裏一半邊裝的是酒,另外一半邊裝的是毒藥。只消一按機關,就可以倒出不同的東西來!”這是他以前聽戲子說戲知道的,了解這種酒壺很是害了許多英雄豪傑,他自比大俠,自然認為這種事情也應該發生在自己身上才對。

薛放聽着有趣兒,哈哈大笑,紅葉先生笑道:“是茶是藥那也好分辨得很,你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林飄遙就着鼻子去聞,只覺一陣淡淡的清幽之香從茶碗裏飄散出來,直湧進腦中,好一陣清爽。他喜道:“當真不是藥!聞這味兒,難道竟是傳說中的碧羅春?”他根本就不谙茶道,碧羅春就是他所知茶水中最出名的一種了。

薛放敲他道:“什麽碧羅春?可見你這小子沒什麽見識,這明明是龍井嘛。”

林飄遙嘀咕道:“什麽叫我沒見識哦,這些天被那些藥灌得我嘴巴發苦,品茶都品出了錯誤。”

紅葉先生笑道:“恁的不知好歹,我那些藥的成本可比這龍井不知貴了多少倍。好多人求一生也未見其一,偏偏是你這小子還嫌棄良藥苦口了。”

林飄遙苦着張臉道:“太陽老爺子啊,那藥它再好,始終也是藥,要是給人當飯吃,誰受得了哦……”他別的本事沒有,要裝模做樣卻是絕對的一流。三人見他表情痛苦不堪,簡直就像狠不得馬上去死一般,不由的笑出聲來。

林飄遙咂了幾口茶,說道:“常都說笑一笑十年少,但如果你們再這樣笑下去,估計立刻就會笑死了,還十年少呢………我說紅太陽老大,到底有啥事兒要宣布,你就直說吧,免得我喝這茶也喝得不安心…….”

紅葉先生輕笑道:“這可是件大喜事,你也不用喝得不安心。若是等我說出來,保證你們人人都神清氣爽,可比喝這龍井要有效得多了。”

林飄遙被他吊起了興趣,趕緊問道:“到底是啥事?”

紅葉先生賣了個關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衆人知道他平日裏都是十分嚴肅認真的,像今天這樣吞吞吐吐喜笑顏開的情況絕計沒有過。暗地裏猜想他将要說的大事,均覺猜不出來。

林飄遙最先沉不住氣,道:“太陽大哥,你也別繞圈子了,逗得我心裏直癢癢!到底是什麽事,就說出來吧!”

紅葉先生放下茶杯,笑問道:“林小哥,你覺得我家小倩怎麽樣?”他這樣一問,薛放立刻就明白過來,會心一笑。轉頭去看小倩和林飄遙,反是這兩個當事人一無所知,林飄遙癡癡答道:“什麽你家的小倩?什麽怎麽樣?我還想說小倩是我家的呢!”

紅葉先生一拍手,大笑道:“那就成了!明天你二人就拜堂成親!”

他這話一出口,小倩和林飄遙都齊齊楞住,顯然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說起此事。

薛放在一旁幫腔道:“對對對,這幾天老看你這小子和倩姑娘親親密密的,不給個正式的名份,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小倩俏臉唰的就紅了:“義父,這、這怎麽可以……”她原本把林飄遙當成了世間上最親近的人,說是暗中認定他為丈夫也不為過。但現在并不十分明白他的心意,她知道林飄遙暗地裏對翠蘭也有些意思的,只怕這番要求結婚會不合林飄遙的想法,怕他反對。至于平時手腳摸摸蹭蹭的,那些都是兩人在鄉下養成的習慣,自己并未在意。

紅葉先生佯怒道:“怎麽不可以?我看這小子十多天來,那兩只手總是不老實!你不嫁他還能嫁誰?再說了,薛大俠不也是說這小子曾經提起你是他老婆的麽?”

小倩急急分辨道:“不是…….”

紅葉先生本是見兩人情投意合,便有心成全,哪知剛才高高興興的提出來就遭了反對。不由得有些兒氣悶,說道:“沒有什麽是不是的,總之我是你義父,你的事情我做這個主了!”他轉頭對林飄遙道:“小子,說說你的想法。”小倩素來不喜多說話,對着自己的義父便更不會多說什麽。端着茶杯低着頭,心裏卻也想聽聽林飄遙的想法。

林飄遙原本是認定了小倩為大老婆沒錯,但也就是随口說說。真要說到談婚論嫁,他心裏又不實在了,總覺得這等大事需要由自己的老娘來決定。當初挑選翠蘭的時候,也是老娘物色的嘛………而且在剛提到結婚這個詞時,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飛飛的影子來,只覺那惡嬌女雙手插腰,挺着個胸膛大聲吼道:“林飄遙!你這小賊,我撕了你!”

三人等他回答,卻見他遲疑不定。紅葉先生沒料到會是這般結果,不由大怒道:“難道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林飄遙見他突然轉了一臉兇像,甚至暗露殺機,不由得一慌,連忙道:“不是不滿意,而是太滿意了。”

紅葉先生冷哼了一聲,喝道:“那你幹什麽一副猶豫不決不樣子?”

林飄遙無言以對,連他自己也搞不懂婚姻到底應該是個怎麽樣的,你叫他如何回答?支籲道:“恩、這個,這個……….”

紅葉先生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林飄遙!你好大的狗膽!你說!這些天來你那雙不老實的臭手,到底在我乖女兒身上都幹了些什麽?!別以為老夫年紀大了看不到,我眼睛還利索着呢!”

林飄遙心中一凜,忙道:“那純屬意外……意外!你也知道的,這個男女處得近了,自然難免有些意外要産生………”話剛出口,就連自己也覺得解釋不通,哪裏能接連‘意外’十多天的?目光不由的向小倩瞥去,見她故意背過身去,半邊面頰似乎緋紅了,有如晚霞下的蓮花瓣兒一般。紅葉先生卻臉色不善,林飄遙沒敢接觸他那寒厲的目光,心裏只是打鼓:糟糕,你瞧老子這張臭嘴,這句話不說還好………他連忙朝薛放打眼色,想求救,卻見薛放睜大眼看着,只管喝茶,竟是一副不管不問的樣子。

果然,紅葉先生怒道:“什麽意外?狗屁不通!”他瞪了林飄遙半晌,突的喝道:“我給你兩條路選,一是娶小倩為妻,并發誓永遠不能背叛!”

林飄遙沒想到紅葉先生竟會說出這樣滿口威脅意味的話來讓他們成親,不禁怔住。小倩似也一愣,随即聽林飄遙道:“這麽大的事兒得問我老娘,我可作不了主的。”

紅葉先生哼了一聲,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作主!”林飄遙見沒有商量的餘地,大着膽子問道:“第……第二條路是啥?”心想你既然漫天要價,我就不妨先探明底價也好着地還錢。

哪知紅葉先生厲聲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家夥!不依第一條,那也由得你,不過得留下一雙手,讓你為這十多天來對小倩的所作所為付出該有的代價!”林飄遙吓了一跳。小倩也覺得紅葉先生如此相逼未免過分,忍不住說道:“義父,你……”紅葉先生茶碗一頓,打斷她的話,沉臉道:“休要多言!此事關乎你的一生,老夫自有分數。”

林飄遙見小倩神情憋迫,雖怕說錯了話會招惱這老不死的,還是硬着頭皮問道:“那……沒第三條路了嗎?”紅葉先生眼睛一橫,森然道:“如果你想馬上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林飄遙心中一寒,轉頭苦着張臉想求薛放。哪知薛放竟似乎是事先就和紅葉商量好了的一般,根本就不管不問。他正愁眉苦臉,本以為紅葉先生只不過是口頭說說,卻突然間覺他臉上的煞氣更重,似乎真的馬上就要立斃自己于桌前一般,林飄遙心中大駭,‘啊’的一聲叫醒,卻發覺自己正睡在床上,原來是南柯一夢。

林飄遙抹了把冷汗,細想夢中的情景,只覺這是蚩尤事先預知了,卻靠托夢來告訴自己的。他想想這些天紅葉先生看着自己的神色,越來越覺得就像是一個老丈人看待女婿的眼神。他心頭打鼓道:糟糕!該不會是真的吧?雖然說小倩乖乖是我準定的大媳婦兒,但這種大事情理應讓我老娘來主持才對頭嘛…………他想起林嬸以前的‘兇狠’,不由打了個冷顫:要是老娘知道我背着她成了親,指不定會砍我一條腿兒或者手什麽的…….

他正想着,瞧見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不得一會,小倩來叫他下床,說是紅葉先生和薛放都在外面,要給大家宣布一件大事。果然是與夢中的情況一模一樣!

林飄遙心念急轉:我到底要不要答應娶小倩呢?沒等他想好答案,已被小倩拉到了屋外。紅葉先生和薛放果然也如夢中一般坐在那石桌前。桌上泡的仍是那壺茶,就連茶的香味也和睡夢裏差不多。

紅葉先生見他二人出來,笑呵呵的給倒了茶,薛放大聲道:“老弟!今天你賺到了,不用喝藥,你過來嘗嘗這是什麽茶?”

林飄遙心裏正在煩到底娶不娶小倩的問題,聽了薛放的話,有氣無力道:“我知道那不是碧羅春,那是龍井,奶奶的……”

薛放一怔:“光聞也行?你小子竟然也懂得茶道?”

“随便你怎麽想。”林飄遙和小倩圍着桌子坐下來。紅葉先生道:“今天叫大家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林飄遙插嘴道:“等這件大事一說出來,保證你們人人都神清氣爽,可比喝這龍井要有效得多了……….”

紅葉先生一楞,自己本是要這樣說的,哪知道這小子竟搶先說了出來。林飄遙咂了幾口茶,心裏突然有了計較,說:“紅太陽老大,您一向是很相信神明的吧?”

紅葉先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老實道:“我既通曉陰陽,自然是相信神明的。”

林飄遙一拍手:“那就對了!今天下午我睡午覺的時候,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神仙,把今天晚上将要發生的事給預先告訴了我…………”

小倩奇道:“真有這麽神奇?”

林飄遙一臉嚴肅:“那是當然!否則你覺得我這個鄉下娃子怎麽可能馬上就認出茶壺裏裝的是龍井?否則我怎麽可能知道紅太陽老大剛剛想要說什麽話?”

三人對他今晚的表現本覺奇怪,聽得這麽一說,均是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卻讓人反駁不得。紅葉先生道:“那你且說說,今天晚上到底要發生什麽事呢?”

林飄遙暗道:這個時候,自然是把事情說得越恐怖越好,否則就唬不了人了………他假裝嘆氣道:“哎,夢裏那一場血腥,實在是太慘了,我也不想多說……….那個神仙說了,今天晚上我們什麽地方都不能去,什麽大事都不能商量。若是安安靜靜的坐一晚上,聊些家庭趣事,或許還能躲過一劫……”衆人将信将疑,紅葉先生道:“那還好,我要宣布的事情,正是和家庭有關的,想來并不違背那神明的意思………”

林飄遙哪裏會讓他把話說出來?趕緊道:“不行不行!你那件事是萬萬說不得!一旦說出來,那兩個當事人就立刻會死!”小倩和薛放不知紅葉先生要說的是什麽事,更不知道林飄遙口中的兩個當事人到底是誰,心裏不由一陣迷糊。

紅葉先生不信道:“這是件大喜事,怎麽可能?”

林飄遙擔心他把婚事提出來以後,自己不好應付,只得道:“紅太陽老大啊,你要說那事,在夢中的時候,神仙也告訴過我。你不就是要問我的意見麽?我答應還不成啊,反正這事兒我心頭有數了,你就別再提了,免得真惹了災禍,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衆人給他弄得一驚一乍的,均是好奇異常。薛放不由問道:“林老弟,到底是什麽事情呢?我就不信有我和紅葉兄在這裏,還有誰能動得了我幾人!你只管說!”

林飄遙急道:“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薛大哥你就不要問了,反正不是啥好事兒!”

紅葉先生皺眉道:“不是什麽好事兒?那看來你的夢是神仙給搞錯了,我要說的正是件大大的好事兒。”林飄遙漲紅一張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一時間無法應對。

薛放大笑道:“紅葉兄,既然如此,那便快些說來聽聽!”

林飄遙一急,正要出聲反對,已經來不及了,只聽紅葉先生笑道:“就是倩丫頭和林小子的婚事!我考慮了這幾天,覺得他二個确實般配,兩人又情投意合,便起心讓他們在這裏完婚………”

林飄遙騰的一聲跳起來,大叫道:“不可!”

衆人見他臉色漲得通紅,均是不解其意。薛放楞道:“林老弟,這當真是件大喜事嘛,難道你還不同意?”

林飄遙連連擺手道:“不是不同意,而是、而是……….”

薛放道:“而是什麽?”

林飄遙眼睛朝三人瞟來瞟去,終于是拿定主意:“哎,這種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反正、反正我不能現在答應就是了。”他說完這句,眼角朝小倩看去,只見她眸子一暗,低低垂下頭去。林飄遙暗道:也不曉得她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

紅葉先生怒道:“你說什麽?!”

林飄遙早就聽聞薛放說過,說這紅葉先生為人屆乎正邪之間,行事旦憑心情而定,實在不能算個老好人。眼看他此時憤怒異常,想起夢中的情況,當真是一般無二的。他心知轉瞬間紅葉先生就會翻臉動手,心中有些慌亂,卻不改原意道:“我、我不能答應。”

紅葉大怒,一拍石桌撐起身來:“這十多天來我老頭子可是把你看得清清楚楚!倩丫頭沒少被你白占些便宜,她不嫁你,那還能嫁誰?!你竟然敢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老頭子我現在就斃了你!反正你這條狗命也是老子給你揀回來的,斃了也沒人有話說!”

此間武功,自然是以紅葉先生為高。就連薛放,只怕也不是其敵手。何況茅廬四周所布下的陣法甚多,紅葉若是想為難誰,那自然是沒可能逃得掉的。薛放和小倩都知道他的脾氣,真發起火來,那是半天情面也不會留的。薛放怕他真傷了林飄遙,趕緊暗暗戒備,提防他突然出手。

林飄遙卻沒發覺危險來臨,在他心裏,根本就不會相信紅葉會真的出手,只道:“老紅,這種事情我們是不能用武力來解決的…….”他話還沒有說完,紅葉先生喝道:“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林飄遙一怔:“不是你要我說的麽…….”紅葉先生大怒,提掌就拍過來。他挑的是林飄遙胸下位置,卻不是想要他命了。薛放一直提防着他,橫插過對了一掌。但見二人面色均是一緊,那石桌被掀翻到一旁,兩人齊齊退了一大步。雙眼對望,均是面色如金,想是剛剛那一

第 55 章

紅葉先生點頭道:“你應該也認識,便是那神龍教內的石破天石長老。石破天這人雖是身處邪派,但卻是心高氣傲、品性端正,向來與神龍教內其他代表魔道的幾大勢力相抗…….”

他說到這裏,薛放早已聽得呆住了。石長老和小倩的事情,林飄遙是告訴過他的,雖然和真正的實情有些差別(比如說他老家的地名之類),但兩人間的關系,卻是絲毫沒有隐瞞。天下巧合之事雖然多,但總不成這個石長老還另外收養得有一個義女也叫小倩,而那個小倩也同樣嫁了個老公叫林飄遙吧?

他一把抓住小倩,愕然道:“這屋子裏的林飄遙,可是那個整天油嘴滑舌不好正業,還練了天烈五劍那個?”他這話問得好沒來頭,小倩卻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薛放怔怔的看了那裏屋一會,心中頓時明白過來:以林飄遙的個性,說幾句吹牛的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而先前引起三人誤會的諸如‘小倩是他老婆’‘他老家在蘇州’這些話,自然也可歸結為吹牛皮一類之中。‘啪’的一聲大手合攏:“這臭小子,連大哥我都敢騙!”他轉頭對紅葉先生道:“當真是巧到頭了,你屋子裏這個,絕對就是我那林飄遙老弟!不用多說!這個忙我是幫定了!”這下他倒顯得比另外兩人還要慌張些,話音剛落,迫不及待便想進裏屋去,兩人趕緊把他攔住。薛放這才想起不能去驚了林飄遙的元魄,不好意思道:“林老弟和我一見如故,感情甚深,一時間有些兒慌張,倒是實态了。”

兩人聽他接連幾次提到自己與林飄遙交情菲淺,自然知道他所言非虛。紅葉先生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沒過了。”小倩站在一旁,驚喜交加,也不知說什麽好。

林飄遙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在夢裏他好似來到了雪山,又好似去過了火海,有的時候卻像是一陣風一般四處飄蕩,不知身在何處。有次看到一只大鳥平定定的停在半空中,好似沒有動彈一般,他覺得十分好奇,鳥雖然會飛,但也不可能定在空中啊?正在他想伸手去摸摸的時候,卻又覺得身子猛的下墜,那大鳥也不知所蹤。

冥冥中似乎有兩只古怪東西老在追着自己,有一次追得很近,林飄遙看清楚過他們的長相,人模人樣的,一個身着白衫,另一個卻是黑衫,都吐着兩根長長的舌頭,手裏拿着一大把鐵鏈子。他總是在想,這兩個人拿着那麽重的東西,難道不累嗎?

就這樣昏昏厄厄不知多久,似乎自己撞到了什麽停下來,接着那兩個怪人不住在自己身上又拉又拽,卻沒弄出個名堂。然後就來了一老一少,再接下來發生的事,便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飄遙哥哥、飄遙哥哥………”

誰在叫老子?林飄遙稍微有了點知覺,卻全身又麻又酸的無法動彈。想睜開眼睛來看,卻發覺連眼皮也動不了一下。只聽有個男子道:“成了,魂魄既已歸位,那不時便會醒過來。倩丫頭啊,別老在哪裏掉眼淚兒了,快去睡上一覺,等你飄遙哥哥醒來時看到你這副憔悴模樣,只怕都認不出你了。”

林飄遙全身上下動彈不得,卻是有點思想。模模糊糊中,心道:哪個倩丫頭?還叫老子飄遙哥哥的,是小倩麽……

又聽一個少女道:“我、我睡不着。”言語間沖滿了喜悅之情。林飄遙腦子裏似幻似霧:這聲音好熟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他正想着,感覺有雙纖纖細手把自己的胳膊擡了起來,又放下,似乎是在替自己舒經活血一般。

接着另外一個男聲道:“還不知這小子在哪裏練了如此一身混厚之極的內氣,竟然連我都駕馭不住那股真氣的反噬!還好那真氣只是循規蹈矩的在丹田裏打轉,不去惹動便不會發洩出來,否則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救他了。”

先前那男子道:“他這身內氣極是奇怪。既不像是自己修煉的,也不像是服食靈物增漲的。其中一小部分,似乎來自某位正道高手用純陽真氣強行給他打通經脈所至。其他盤繞在丹田裏的古怪氣勁,卻是蹊跷至極了,連我都看不出個明堂來。”

林飄遙迷迷糊糊的想到:是在說我麽?老子剛被劍聖打通了經脈,自然是厲害得很的………他此時疲憊萬分,一股濃烈的睡意襲腦而來,昏昏沉沉的便睡了過去。

林飄遙從來沒有睡得這樣舒服過,這些天來老是追逐得自己心驚肉跳的那些小鬼也沒了蹤影。陪伴着他的,只有無盡的安寧祥和以及溫馨。

他這一覺睡得好沉,以至于睡了就不想再爬起來。也不曉得好久,突的覺得有人死命在掐他人中。這小子痛絕,呼的一聲跳起來,大喝道:“哪個整老子?”

四周正站着薛放、紅葉和小倩三人,小倩雙手捂住嘴,只是站着發呆。林飄遙雖已開口說得話,腦中卻猶然迷糊,宛如懶睡乍醒,殘夢未褪,一時不知何以會成這般。只覺得全身又酸又痛又無力,頓時又跌坐回床上,薛放和小倩趕緊把他扶住。突的聽得一陣‘咕咕’聲響,尋聲看去,原來發聲處來自林飄遙的肚子裏。

林飄遙撓撓頭:“老子不過睡了一覺,怎麽會餓得這樣厲害?”他雖是認得小倩薛放兩人,但初值魂歸魄位,一時間竟未意識到這兩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有何不妥。

小倩嗚咽道:“我、我去給飄遙哥哥拿飯菜來。”

紅葉先生笑道:“別,一會我給他吃幾顆小還丹。這些日子餓壞了他,大吃大喝只怕他受不了。”

薛放大笑道:“林老弟啊,你這雙腿跑得倒也快當,我明明比你早半個月起程,卻偏偏會在你後面趕到這裏。”

林飄遙腦袋裏不清不楚,越聽越奇怪:“什麽這些日子餓壞了我?難道我睡了很久麽?還有薛大哥啊,你不是去了蟠龍鎮嗎?怎麽會在這裏?”

薛放走過來一拍他肩膀,林飄遙啊喲一聲,顯然是身子被拍得痛了。只聽薛放道:“得了,瞧你這模樣不清不楚的,你還是繼續當自己在睡覺吧。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說。”紅葉先生含笑點頭。

林飄遙越發的奇怪:“你這個紅衣服打扮的叫啥?怎麽弄得跟我們很親近似的?”

紅葉先生笑道:“想知道?去問小倩吧。”

林飄遙這才想起剛剛似乎看到了倩丫頭來着,轉臉去看她,但見她伏倒在他肩旁,一雙蒼白纖柔的素手緊緊抓住他的一邊手臂,抱他的手入懷,牢握不放。似是生怕這是夢幻中事,惟恐他再離開自己,是以雙手不肯稍松分毫。

缈霧煙雨,留在夢中。夢醒卻了無餘痕。小倩睜開眼睛時,只怕林飄遙已經不再留在她身邊,雙手一緊,柔潤瑩滑的手背上嫩筋浮突,眼前一張面孔由朦胧而轉清晰,濃眉大眼,一副憊懶倜佻的神态,兩只眼睛不是楸着人家姑娘家的胸口兒,就是瞧着別人的屁股蛋兒,隐隐覺得這小壞蛋還和以前一樣,那只手又偷偷溜到自己身後……卻不是林飄遙是誰?

小倩身子一顫,心頭怦怦大跳,不自禁的便往他懷裏鑽,旋即臉蛋一紅,後縮些尺,仰面瞧他,凝眸含睇,細細地來回端倪,只是不舍得夠。林飄遙也望著她,表情卻有些古怪,不時哼哼。小倩見他不說話,生怕又是虛幻,心中一著急,珠淚嗒嗒而落,俏臉兒漲得嫣紅。林飄遙眉頭一皺,說道:“你一天不哭上幾百次,就不是你了。”

小倩終於聽見他對自己說話,芳心稍定,紅著臉說道:“人家……人家擔心你嘛!”林飄遙咧開嘴巴,随即又皺眉哼哼,眼露痛色。小倩忙問:“你……你哪裏疼啊?”

“我被你捏得疼!”林飄遙叫苦道。“從剛剛開始,你就一直死按着我的人中不放,搞得我丢臉不說,卻按得我這張臉都沒感覺了,搞不好以後嘴巴吃不了飯,只好改練用鼻子吸面了!”小倩擡頭瞧見自己果然仍死掐住他人中不放,俏面一紅,慌忙松了,改去抓他胳膊,卻仍然是抓着的,心裏就怕他‘糾’的一聲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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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林飄遙皺起眉頭,嘀咕道:“每天都給老子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你覺得老子會長得好嗎?我的乖乖親親好小倩,能不能弄只雞啊鴨啊鵝啊什麽的來燒一燒?”

小倩把那一盤青菜豆腐放在桌子邊,感覺屁股上一癢,原來是被林飄遙摸了一把。半年多前,在鄉下的時候,只要小倩微微一側身,便保證林飄遙不能抓着。但現在這家夥學會了摘星手,要想抓小倩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了。紅着臉,聲若蚊蠅:“義父是吃齋的。”

林飄遙苦道:“都吃了十多天這玩意了,要不是你經常給我一點其他豆腐吃,只怕我都餓死悶死在了這裏!親親好小倩啊,你到底是怎麽挑選這個義父的?居然會不吃肉這麽尻屁?”

小倩道:“那天和你在渡風山失散後,逍遙子前輩…….”

林飄遙一聽逍遙子的名字,立刻怒不可揭:“還前輩呢!這老不死的逍遙兒子,要是落在我的手裏,看我怎麽收拾他!”

小倩低聲道:“逍遙子前輩是好人,他也是怕你進洞有危險,才故意把你留在外面的。”

其實這層道理林飄遙當時也想過,只是逍遙子把他甩到一邊不當回兒事,他心裏便難免氣岔,哼哼幾聲。

“我們進洞去後,發現大部分岔洞內都是群魔的聚集之地,逍遙子前輩說他最擅長捉鬼拿魔之術,便貼了許許多多的靈符在那些有魔怪的洞口上。我們一個內洞一個內洞的搜過去,最後才發現緊靠右邊那個小洞口裏什麽鬼怪也沒有。”

林飄遙心想:肯定就是我碰到婚死美眉那個洞了,簡直是放屁,明明還有個女鬼他沒有收拾掉嘛,害老子白白被吓得半死!

“那條小洞道裏有好多岔道,還有些地方是空崖,底下便是無底深淵,”林飄遙心想:可不是!老子被那女鬼一追,就跑錯路掉下去了,還好沒有摔死!

“我和逍遙子前輩幾次都走錯了方向,轉了兩天,終于是靠着引路蜂進了洞穴核心。”

林飄遙插嘴道:“什麽是引路蜂?”

“那是一種法術。道家裏常用到幽冥剪紙化形為物之術,這引路蜂便是其中之一。其他如同這種類型的,還有紙鹞啊、靈蝴什麽的。”小倩解釋了一番,接着道:“原來那洞穴裏有好幾個人,我們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在跳些奇怪的舞步。逍遙子前輩說那是招魂舞,說是要集中民衆死靈的怨氣來複活一個什麽大魔頭。”

林飄遙心想:這個魔頭就是蚩尤啦,小倩乖乖好象還不知道,老子幹脆也別說,免得吓着我的乖乖了。想到這裏,偷偷伸手去摸小倩的屁股蛋兒,一邊接口道:“那逍遙兒子立馬就沖上去把他們都打翻了?”以前兩人在村裏單住時,林飄遙就常占這個天真無邪不谙世事小姑娘的便宜,用他的話來說,這是正常純潔的男女關系。小倩也并非是不懂,不過她很難對林飄遙這第一個進入她內心世界的人說不字,于是大多數時候笑嘻嘻的躲了開,實在是看到林飄遙不高興,便假裝被他抓到一次。可眼下林飄遙學會了摘星手,小倩可是再也躲不掉了,這段時間為了哄着他吃飯,沒少被亂占便宜。

“那些人厲害得很,逍遙子前輩說他們是什麽魔道的人。其中一個,”小倩放下碗,一邊說,一邊伸手抱了個圈:“那人的胳膊都有這麽粗呢!還有些頭上長着角,有的長着四、五只眼睛。全都是些怪人。”林飄遙想起張府的那只桑蠶精,不屑道:“那些魔道的人就是那副德性,難怪別人說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人妖肯定就是人妖他媽生的…….哎,跑題了。那然後呢?我記得那個招魂陣好象是被你們破了的嘛,快說說,逍遙兒子使了個什麽招弄死了那些魔鬼?肯定是陰招!”林飄遙撇撇嘴:“一看逍遙兒子就不是啥好貨,不使陰招才有鬼了。”

小倩笑道:“你可猜錯了。逍遙子前輩根本就沒有出手。”

“什麽?”林飄遙眼睛鼓得老大:“不可能吧?難道他是出的腳?”

“我們正在看,那些怪人的腳步就開始亂起來。當時我和逍遙子前輩都以為他們是快要大功告成了,正在着急的時候,那些人突然全部都跌倒在地上,然後正中央一個白色的圓球突然就炸開了,許許多多的靈魂都從裏面飄出來,原來那裏就是招魂陣的核心。”林飄遙心想:難怪我在妓院裏的時候,那些人突然間就全醒過來了呢,原來是那個魂魄集中的地方爆炸了!這些人又并非是真正的死亡,靈魂一旦自由,馬上就飛回了原來的軀體中。

小倩接着道:“逍遙子前輩說,那會兒好象是魔氣突然大盛,以至于那些怪人駕禦不了,才導致了招魂陣的失敗。我們都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哪知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說:我的靈魂,你終于來找我了。帶我離開吧、帶我離開吧……….”

林飄遙心頭一動:難道是蚩尤在說話?難道是在說我?但老子當時在鎮上去了啊,靠,這個蚩尤真是吊,隔那麽遠都把老子聞出味兒來了!而且、而且不說是骨頭是被封印了的嗎?怎麽連他的骨頭都自己能說話哦?

“那個聲音響亮得很,但是聲調卻很低沉,有氣無力的樣子。我們吓了一跳,但那聲音只響起了一次,就再不出現了。卻唬得洞裏的全部怪人都不住的磕頭下拜,”小倩顯得有些憂心崇崇:“逍遙子前輩似乎知道那個聲音的來歷,但是我問他,他卻不告訴我,只是沉着個臉不說話,很着急的樣子。”

“我們一直藏在暗處,等那些怪人們全部都走了,才又沿原路繞了回去。哪知還沒走出洞口,就碰到一個年輕書生。他站在那裏不說話,傻呆呆的,我們以為他是迷路進了這裏,正想幫他,便着了他的暗算,中了迷煙。我記得昏迷時聽逍遙子前輩大聲喊‘邪皇’這個名字,想來那年輕人竟是逍遙子前輩認識的。”

林飄遙一拍手,大聲道:“原來是邪皇單靈這個老小子!”

小倩一怔:“你也認識他?”

林飄遙搖搖頭道:“像我這種即将成為世界上最大英雄的正面人物,怎麽會認識那些邪魔歪道?只是聽劍聖說起過這人的名號,好象是什麽魔道四大魔神來着,很尻的。據說經常生剝人的四肢,還拿來當木偶玩兒…………哎,咱們別說這種危險人物了,繼續說你的故事,然後呢?”

小倩點了點頭,繼續道:“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只覺置身于一個颠簸的馬車之中,逍遙子前輩也不見了。那馬車裏不單我一人,還有許許多少女,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類孩子。說是被抓來的,大家都很害怕。我乘着馬車途中停頓休息的時候往外看,只見是個二十來輛車的小商隊,領頭的是個頭上長三只角的怪物,其他押送人等形形色色,”可能是耳濡目染,再加上想逗林飄遙高興,此時竟來句:“什麽鳥都有。”林飄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倩趕緊趁機喂了幾口飯菜。

“我本來會些法術,休息一陣,等迷煙的效果消失後,幾根繩子被我三兩下就弄掉了。我幫着馬車裏的其他姑娘們也弄開了繩子,想趁休息的時候悄悄溜走。”

“我使了個隐身決,但是靈力不夠多,馬車起碼有二十幾個姑娘,保護不全那許多人。我便說分兩次來救。那些姑娘們本來也答應了的,但當我帶着第一批人下車後,馬上有姑娘從馬車上跳下來跟着我們,想來是怕我去了就不會回來了。那跳下來的幾個人都沒有隐身術照顧,馬上就被發現,接着長三只角的那個頭領也來了。他法力修為極高,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隐身術。不得以之下,我只好讓同車的姐妹們快跑,然後到處跑着放人,使些雷電法術去劈開其他馬車的頂棚,救出來好多,全都是如我一般大小的姐妹。”林飄遙見她嘴角微嘟,雖是在說自己的事,兩眼卻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吃飯。知道她這番救人行事說起來是輕描淡寫,其實卻是兇險之極,不由的飯也不咽了,急急問道:“那後來呢?那些押送的妖怪就看着你放人啦?不可能嘛。”

小倩道:“自然不可能看着我放。他們的押送人員裏,有好些都是人類,那些人大聲喊話,叫所有人都不許離開馬車,但大夥哪個肯聽?他們喊了一陣,便開始殺人,好多姐妹在跑的時候就被殺死了,”小倩微微一低頭,眼睛裏有些傷神:“那時候我只想着救人,也沒考慮救出來後她們到底能不能逃生,結果憑白害了她們性命……”林飄遙突然想起一事,搖頭道:“就算她們不死在這裏,終歸還是要死的。我聽林血說過,好象是魔道的人要抓些少女去拜祭一位魔神,全是要殺頭的。”記得在清河縣內遇到過二少主林血,他告訴過林飄遙有人在抓行大隊中見過小倩。現在想起來,似乎林血并沒有騙他。想到林血,又有個問題纏繞過來。那次在清河縣與他會面時,為何他會沒有再對自己起加害之心?記得在村裏時,林血對他可是欲殺之而後快的。

小倩點了點頭:“他們一開殺戒,許多姐妹就不敢逃了。我看也沒辦法真救人出來,便開始逃命。開始的時候仗着地型車輛雜亂,我一身輕功倒也還方便躲閃他們的進功,但逃進旁邊的林子後,那些妖怪們就一下子便得靈活多了,好幾次都險些兒抓住了我。那個長三只角的更兇,能召集許許多多的烏魅鳥類供他驅使,就是跑得慢了點,不然我恐怕是沒辦法逃到這裏了。”

她說到這裏,林飄遙全明白過來:“原來你就這樣跑來了紅太陽的家裏,然後被他救了,并且收為義女?”他在這裏沒住幾天,便說紅葉先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像天上的太陽一般‘可敬可佩’,于是給起了個外號,叫住‘紅太陽’。

小倩點頭道:“當時我闖進了義父布下的八卦游龍陣裏,迷了方向。那些追兵們不明所以,糊裏糊塗的跟着跑進來,也被困陣中。好在義父覺得我不像妖邪,便出手救了我,把那個三只角給收了,現在都還呆在義父的煉妖壺裏呢。”小倩道:“我一時間沒有地方可以去,又不知道去哪裏找你,便在義父這裏住了下來,幹些家務什麽的,權當服侍他老人家。結果義父見我還算聰明伶俐,對他又孝順,便幹脆收了我當幹女兒。前些天我正念叨着要出去找你,哪知你也跑進了八卦游龍陣裏,還穿着一身奇怪的盔甲,人又昏迷不醒。義父問清楚了你我的關系,便開始出手救治你……….接下來的,你就都知道了。”小倩又喂了一口飯,拿出毛巾給他擦擦嘴。

林飄遙一邊嚼飯,一邊皺眉道:“不是吧,這個紅太陽就那麽好糊弄?随便裝個善良樣,他就要收你當幹女兒?”

小倩臉一紅,怪責道:“義父為人豁達,又不拘小節。說是和我投緣,這才收了做義女的。”林飄遙怪聲道:“奶奶的,我總覺得這老頭兒有問題,哪裏有經常收義女的說法?我看他不是人販子就是個老色鬼……”

小倩道:“你別胡說,哪裏有經常收?義父雖然常讓你吃些苦藥,但那是為你好,你別為這個就亂記恨人嘛。”

林飄遙翻翻眼:“那好,咱不說他。不過不行啊,從你這兩個月的回憶上來看,似乎活得很精彩,對我并沒有多少想念嘛,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乖乖小倩,你起碼應該讓我吃一個時辰的豆腐,以此來補償我的損失。”

小倩眼圈一紅,低聲道:“那些詞怎麽可以每天都挂在嘴上?自從你說過要帶我去城裏看廟會,我便一直都記着,每天都要拿出來想好幾遍…….”她這話說得極小聲,但耳邊私語,林飄遙又如何會聽不清楚。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倩的時候,确實曾答應她要去看廟會來着,還拉過鈎的。但是在鄉下呆了半年,自己似乎早就忘記了此事,卻不料小倩一直是記挂在心裏,從未片刻忘懷。

他想起自己當時說此言的時候存心敷衍,事後又不當回事,白讓這單純的丫頭傻傻等待,心頭突然內疚起來,眼睛裏也是一濕,大手揮道:“奶奶的,我林飄遙大俠說的話幾時不算過?我的乖乖寶貝兒小倩,等我病好了,首先就帶你去看廟會!什麽蚩尤的,都他奶奶的先滾一邊去!”

小倩破啼為笑,卻又一怔:“什麽蚩尤?”

林飄遙這才想起說了不該說的話,随便支籲了幾句,正好瞧見薛放大步跨進屋來。趕緊找他解危:“我說薛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每天都跑到鎮上去大吃大喝,卻不給你這兄弟我也弄來一點!”其實是他自己做賊心虛,小倩這人最是随和,對林飄遙又極有些依賴感。她性子寧靜,也不似一般人那麽好奇,若是林飄遙不願意說的事,只消搖下頭,她便絕不會多問一句。

薛放打個飽隔,笑道:“你道我一個人喝單碗很爽?我也想拉你一起啊,但紅葉先生說過不能讓你大吃大喝的嘛,所以、這個、我就……”他朝屋裏瞟了一眼,瞧見小倩也在:“怎麽?小兩口開始談情說愛了,看來恢複得還是很快的嘛。”

小倩笑道:“飄遙哥哥今天氣色不錯,喝了整整一碗粥呢。”林飄遙哼哼道:“還不都是被你強自灌下去的?”

薛放眼尖,一眼便瞧見林飄遙的手枕在小倩屁股下面。兩人見薛放正瞧着那裏,都有所察覺,倒是小倩顯得大大方方,微微一臉紅,便起身端了盤子出去。林飄遙卻做賊心虛,把那只手收回被窩裏掖着,狠不得把手給砍了才好。

薛放走過來拍拍他肩膀:“別那麽生疏,弄得我像捉奸的一樣。人不風流妄少年嘛,理解理解。”他手勁奇大,又喝了點酒,雖不是故意,卻也拍得林飄遙腮幫子都鼓了起來,體內那鼓真氣自然而然的産生抗力,把薛放震開了一大步。

薛放吃這一震,酒醒了大半,突的想起他體內真氣異常這事來,不由疑道:“我說林老弟,這才個把月的時間不見,雖然說劍聖給你開過玄關門頂,但也絕不可能開來比他還厲害啊!我看你這真氣,縱是上代劍仙複活,只怕和你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間。你再給說說,到底是咋練的?我再分析一次,肯定是上次你說漏了什麽。”

林飄遙自己也是稀裏糊塗:“我怎麽知道這麽多?在武林陣裏的時候,記得接連遭那雷電打擊,然後神逸力就跑出來救我,大概就是這救來救去的時候,把我給救厲害了吧?”

薛放笑罵道:“什麽狗屁理論。”他一屁股坐到床邊:“你現在雖是有了一身絕頂的內功,但在真正的武道上卻還只能算一個新人。江湖上随便一個手持厲器的二流高手也能要了你的命,所以我得提醒你,千萬別被這身內功給迷惑了頭腦。真正的本事,還是要靠自己練出來才行的。”

林飄遙得意道:“得了吧老薛,是不是開始羨慕俺了?我有天烈五劍為招數,再配合上這身無敵內力,哈哈,簡直已經是天下無敵了不是?”

薛放笑道:“那你在武林陣裏的時候,怎麽連一招都還不了?那時候劍聖已經幫你打通了奇經八脈,你也覺得自己練會了天烈五劍,雖然那時沒有你現在這身功力強厚,卻也不弱了。可見空有一身內力,如果遇到了高手,那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林飄遙本是不相信,但仔細一想薛放的話,又覺得有些兒道理。口中仍然不肯服輸:“如果內力都沒用的話,那大家還練它幹什麽?”

薛放道:“所謂內外皆修,便是這個道理了。現在我不用多說,以後多看看,你自然就會明白。對了,紅葉先生說今天晚上要宣布一件事,你可別睡着了,免得像個死豬一樣,半天都叫不醒你。”

林飄遙以前是娃娃性格,一場生死後,稍微有些成熟了,也不願意再為些小事非要去争個輸贏。薛放既然不說了,他自然也不會糾着不放,只苦着臉道:“老薛啊,這個紅太陽幹嘛經常都要來煩我那?要不是吃苦根渣,就是泡草藥澡,把我整得像頭豬一樣。每次泡澡的時候我都在悄悄看他,我總覺得紅太陽是想把我洗幹淨來吃了。”

“胡說八道。”薛放笑道:“反正也泡不了幾次了,等這最後五天的調理結束,我便帶你一起到蟠龍鎮去。想來劍聖他們都已經得到我的消息了。”

林飄遙精神一震:“你在哪裏找到他們的?”

“這小鎮上有些走南闖北的商家,上個周我托人幫我打探劍聖等人的消息,結果等那人進貨回來,還真把蜀山的門人帶來了兩個。我把這裏的事情給他們說了,叫他們通知劍聖,先去蟠龍鎮等候,我待你身體好了,立刻便趕去彙合。”

林飄遙苦瓜着臉道:“老薛你倒真有點本事。不過你還好,五天嘛,喝喝酒就過去了,誰知道這五天我還要受紅太陽什麽折磨哦。比如你說今天晚上他有事情要宣布,我敢打賭,這肯定是針對我的……….”

第 54 章

林子裏沉默半晌,幽幽道:“義父、義父他老人家不會失敗的…….”薛放聽得暗暗皺眉,他本對這叫小倩的女子心存好感,但如此一說,卻又覺得這女子為了情郎性命,竟不顧她義父死活,恁的心狠了些。

彭得彪早已心存計較,要趁機擊垮小倩的精神,大聲道:“師傅對你如此之好,你卻不顧他老人家死活,這是何道理?且不說這個。我好歹跟着恩師學過些鬼道之術,你看看那些紙人,分明就是遭到了鬼冥搜魂卒攻擊的樣子,你那情郎既已被搜魂卒盯上,豈還有活命之理?這些烏鴉、那片驚雷和眼下的大雨,這些都是因為師傅強自扭轉天命的結果!前些日子師傅把你救回這清竹居時,我還道你是個怎麽樣的善人兒,哪知心腸竟是如此之硬!師傅真是看錯了你!”

林子裏沉寂下來,隐隐聞到女子低聲抽泣的聲音。薛放心想:知道哭的人,再怎樣也壞不到哪裏去,多半是她對那情郎用情極深吧?

彭得彪趁機道:“倩妹子,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你且讓我進去,師哥對這魁星踢鬥之術也稍有研究,看看能不能幫助師傅。”

林子頓了頓,毅然道:“彭師哥,義父他老人家常在我面前說要防你一手。此時再有萬般的後悔,我也無法讓義父收功罷手,只好謹尊他老人家的意思,守在這裏護法。說到放你進來,那是想也休想!”

彭得彪越發的不耐煩起來,這又耽誤了一會的時間,越拖下去對自己就越是不利。若是等老頭子行功完畢,那再也別想撈到任何好處。他把心一橫,喝道:“當年武侯禳星,差姜維引甲士四十九人,各執皂旗,穿皂衣,環繞帳外護衛,尚不足阻魏延沖煞,難道倩妹子以為我便不能用火破盡師傅這魁星踢鬥麽!”

小倩怒道:“彭師哥,義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你威脅我,你可知有什麽後果?”薛放暗道:這話說得不是時候!憑白提醒了彭得彪,若是他心存歹念,又害怕紅葉先生事後怪罪,一會進了屋,幹脆趁你義父運功無暇自保之際施以毒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彭得彪顯然是鐵了心,喝道:“師傅他老人家趁說過永不取弟子性命,想來就算是知道了,大不了一頓責罰,倩妹子若是不信,那可是白白害了你那情郎的性命。”

小倩沉默半晌,還未說話,只聽彭得彪大聲道:“我數到三,若是倩妹子你再不說話,我便要開燒了!”

小倩應道:“你要我說什麽?”

彭得彪冷笑道:“倩妹子冰雪聰明,怎麽現在卻來和我裝糊塗?我可開始數了,一…”

薛放看得心中不岔,本想跳下去幹涉,卻突然想到:這林子裏處處透着邪氣,那些烏鴉更是來得蹊跷。也不知這紅葉先生是正是邪?萬一救了壞人,豈非不妙?便等他數,那叫小倩的姑娘定然要松口,到時候我跟在他們後面進去,看清楚情況再動手不遲。心中念頭已定,便不再慌張。等到彭得彪數到二的時候,小倩果然是怕他真去燒紙人,咬牙道:“讓你進來可以,但卻有幾個條件,若是你不答應,那我大不了陪着他一起去死!”

彭得彪本也是騎虎難下,見她松了口,心下大喜,暗道:你能有什麽條件?不外乎是不許傷害老頭子和你情人的性命而已。反正這也并非老子的來意,若是你提出來,那老子答應了便是。想到這裏,高聲道:“什麽條件?你先說來聽聽。”

小倩道:“第一,不許傷害這屋裏任何人的性命,第二,不許拿義父的丹藥,第三,義父沒醒過來之前,你可不許擅自離開!”薛放聽得暗暗搖頭:彭得彪本就是來偷東西的,豈會答應你?第三條更是不可能,哪有偷兒等着主人睡醒後抓到自己,才想脫身的?

彭得彪眉頭一豎,正要不答應,旁邊那李管事卻悄悄拉拉他袖子,低聲道:“門主不防答應了她,反正只要進了屋,怎麽做還不是我們說了算?”他點了點頭,高聲道:“那好!我答應你就是。”

小倩道:“空口無憑,你還是發個誓吧。”

彭得彪想了想,悶聲道:“若是小倩姑娘讓彭某人進了屋裏去,那彭某人一不傷害這屋裏任何人的性命,二不偷拿他的丹藥,在他沒醒過來之前,彭某人也絕不離開!如若不然,便叫彭某人立刻身敗名裂、受萬箭穿心而死,”

他發這誓卻發得含含糊糊。只說是彭某人,但這天底下稱為彭某人的不計其數,卻叫哪個彭某人去應這毒誓?這本是江湖上一些宵小的言辭花招,卻被堂堂一大門派之主用來欺騙小女孩。薛放一臉的不屑。

小倩雖然聰慧,但涉世未深,自然不懂這些爾虞我詐之道。聽他如此發了誓,想來身為一大門主,定不會說話不算話,當下放了心,說道:“每七步為一單位,你走到林外最大那棵松竹下,按前、前、左、前、右、右、左、前、右、下、左的順序走進來即可。”

這個順序并非十分複雜,衆人用心之下,一聽便記了個齊全。彭得彪擔心這丫頭糊弄自己,走了幾步,突然道:“小倩妹子,你師哥我記性不好,給忘記了,麻煩你再說一次。”

小倩便又說了一遍。彭得彪假做忘記,走到那松竹前時再問一次,小倩說來與先前一字不差。彭得彪這才釋然,若是她随口糊編亂造,定不會連說三次都字字相同。但他生性多疑,以己度之,進陣時不忘威脅一句:“倩妹子最好沒有欺騙我,若不然,就算是陷身陣中,我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到處亂放火石,定要将那些紙人燒掉才解心頭之恨!”林子裏沒有回音,想是認同了此言。薛放見他們入陣,悄悄翻下樹來,也遠遠跟着,從後面繞了進來。

衆人行在陣中,牢記過陣走步的順序,便沒有觸動陣法機關。不過那些紙人卻越發顯得古怪,時不時白光一閃,紙人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揮着那脆弱的紙胳膊在風中搖擺不定。此時夜色越來越陰沉,冷風慘慘,半空中的烏鴉也越集越多,陣陣呱鳴聲震得衆人頭暈腦漲,心煩意亂,均是暗暗咒罵,也不知這些烏鴉從何而來,竟會一時間齊聚如此之多。莫非真如彭得彪所說那般,乃是天命難違?

踏出陣型,轉眼到了那看似遙不可及的兩座茅廬外。只見這是兩座用竹枝、茅草搭建的屋子,雖是此刻風大雨大,卻仍屹立不動。這茅廬四周的種上了許多花草,黑暗裏看得不甚真切,卻也聞到紛花撲鼻的香氣。衆人正在探看,天上雷聲更急,林子裏也白光大耀,想是紙人缺其一,陣法弱了威力,被那些所謂的搜魂鬼卒襲擊所至。

突見半空中猛的亮了起來,一道長劃天際的閃電呼嘯而過。那些烏鴉急促亂飛,但聽轟隆隆一聲巨響,閃電轄着雷聲氣勢萬鈞的朝茅廬當頭擊下!

茅廬四周似乎施了法,頂上立着一根上上的鐵杆之到地下。衆人眼見閃電來得浩大,均是相顧駭然。那鐵器之類最是容易引導天雷,如此高高立一根鐵杆,豈不等于自取滅亡?

果不其然,閃電直奔那鐵杆而去,剎時間只見那鐵杆上,白光大盛、電蛇亂舞,耀眼的閃電順着鐵針直竄朝下,一片刺耳的吱吱聲刮着每個人的耳幕。

正在衆人都以為那茅廬必定會被銷毀時,卻見兩間看似‘弱不禁風’的茅草房竟奇跡般的屹立不倒,似是未受那雷電的傷害。只聽得茅廬裏一聲大喝,接着一個男聲念道:“盂蘭盆燈結陣封江,天甲三十六金神将蔽天覆地,贖魂燈長明,已成百燈招魂、與神鬼争雄之勢!三臺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輔列曜,其光昏暗。妖孽四起,群魔亂舞,殃禍荼毒,人神共憤。餘輩修養道法,甘老林泉,今因魂星将墜,月蝕星沈,陽壽未盡者徒遭無妄之災,危在旦夕。吾受聖人之托,前來為信男林飄遙宏法招魂,謹書尺素,上告穹蒼:伏望天慈,俯垂鑒聽,念及林飄遙命不當絕,曲延此子壽算,使得上合天數,下應人和,扶危渡劫,殲妖滅魔。非敢妄祈,實由情切。”

這聲音似沉實洪,在風雷交際的夜鳴聲中仍是清晰可聞。屋外有兩人均是大震。彭得彪與他恩師相處十餘載,豈會聽不出這聲音正是紅葉先生所發?心中大急:老頭子早不醒遲不醒,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來,卻叫我如何是好?他做賊心虛,想起與小倩的那些對話,暗生退意,但小倩只告訴了他進陣之法,這出陣竅門卻是絲毫未提,你叫他如何敢擅自出去?

另外一個心驚之人,自然就是薛放了。其他好說,當聽到‘前來為信男林飄遙宏法招魂’這句時,差點便叫出聲來。莫非這屋裏藏着的所謂短命情郎,竟真是自己的林老弟?那名叫小倩的丫頭,竟真是林老弟所說在蟠龍鎮走失的親人?

屋子裏傳來小倩的聲音,只聽她驚喜道:“義父!您老人家醒了?”卻不聞回答。

彭得彪疑惑一陣,把手一揮,帶着一衆屬下悄悄朝茅廬靠了過去。而薛放雖然不敢十分肯定屋中之人就是自己的林老弟,但方才在鎮上聽說了林飄遙失蹤之事,現在适逢其會,又怎會無動于衷?管他什麽規矩,萬萬不能讓這等宵小之傷了林老弟一根毫毛!薛放一念至此,正待要顯身制住彭得彪等人,卻突聽小倩道:“義父?義父?”她喊叫得甚急,衆人均不知道屋裏發生了何事。薛放暗道:若情況真如他們所說一般,那紅葉老先生是在施法相救林老弟了,聽小倩姑娘叫得這般急,也不知屋裏到底出了狀況,莫要誤了林老弟的性命才好。我若現身,只怕會引起些不必然的麻煩,甚至反而添亂,不若就暗中相助,叫這幹子人不敢妄動便是。他如此想了,便摘了些竹葉拿在手裏,以便随時出手相救。

彭得彪在茅廬前五、六步的地方停住,試探道:“師傅?弟子來看您了。”接連叫了幾聲,屋子裏仍不見回答。薛放暗暗心驚:莫非真是屋裏出了事兒?彭得彪把心一橫,朝手下打個眼色,立刻便有個漢子沖上去待要踢開房門。哪知還沒跑到房前,只聽一道破風聲響從林子邊傳來,那漢子應聲而倒,也不知是死是活。

彭得彪吃了一驚,以他的眼力,竟未瞧出那暗器的模樣。待得把那中招屬下拉了回來,這才發現插在他脖子上的,竟是一枝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竹葉。

彭得彪駭然朝發射暗器的方向望去,卻絲毫沒見個人影。能摘花飛葉傷人者,天下間本就不多,更何況這是一擊斃命,且兩者間又相距如此之遠!他彭得彪不是沒會見過江湖上的衆英豪,想來想去,有此等功力者,天下不出十數。莫非是師傅出手?他疑惑萬分,方才還聽到師傅在房間裏念頌回魂歌,怎麽可能一下就到了竹林之外?是機關?仰或是師傅另有故友在此?

有得這一番驚吓,他可不敢再貿然闖入了,心中卻越發焦急。此行結果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現在非但斧譜拿不到手,還平白得罪了師傅。他心裏大是後悔,把小倩罵了個狗血淋頭:都是這死丫頭壞我好事,否則就算事不能成,起碼也能全身而退,不損師徒感情,怎至于如此?

自從剛才狂電擊打了茅屋之後,天上驚雷電閃已是緩和了許多,成群的烏鴉也逐漸散開。衆人沒一個敢妄動的,就那麽呆站在原地,也不知自己該幹些什麽。倒是茅廬內時不時的發出些古怪聲響,有時是唱頌歌調,有時又是繞圈亂轉的腳步聲。到得拂曉的時候,天色漸明,那些聲音才慢慢安靜下來,只聽兩人在屋裏齊唱到::“魂兮歸來兮,遠方不可久留!”

這是楚歌,極似宋玉所做的《招魂》。衆人雖非熟讀詩書之人,也均知此歌乃是楚辭中的絕唱之一,有人說是為招楚懷王之魂而作,也有人說是為招屈原之魂。這從屋裏飄來的歌聲竟然風雨無阻,更含狂亂意醉之氣,似是巫者以烈酒及幻藥自催神迷而唱,充滿了百般的幽美凄惋之情,動人心魄至極,所唱的正是《招魂》的第一部曲,大意是告訴魂靈,東西南北上下六方都是可怕的地方,千萬不要去……旋即飄過來的是《招魂》的第二部曲,訴說楚國如何美好,有安靜的居室,有姬妾的侍奉,有美味的飲食,有歌舞的歡樂,祈望魂靈能返回故鄉。歌聲凄恻感怆,這時候傳至耳邊,正值彭得彪等人凄惶無主之際,更加惹人心煩。

薛放在這風雨中守了一夜,也是十分困乏,聽到這歌聲,更似催綿一般,雙眼昏昏,饒是他功力精湛,也擋不住那股強勢的睡意。反倒是下面的彭得彪一行人,卻無他這等疲倦。

這歌聲想是屋中之人在試探于我。薛放猛然一驚,定下神來朝那屋內看去:能在不知不覺中算計我一道,紅葉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莫非是怪我昨晚多管閑事,殺了那個人?

突的精神一震,原來是歌聲停了。不一會,那茅屋的門開,衆人眼睛一亮,只見裏面走出來一個白生生的漂亮小姑娘。不像的奴婢之類,反倒有一股大家閨秀的味道。但見她白嫩白嫩的臉蛋兒,微顯疲倦的雙眼卻遮不住其中驚豔絕世的風采,宛如脫世的仙女一般。崔二那幾個不由的看得癡了,心想:莫非這是天仙下凡?世間上哪裏來這等如此美貌的小娘子?

只聽她輕聲說道:“彭師哥,義父、義父他老人家叫你以後再也別來這裏了…….”聽這聲音,正是那位小倩姑娘。

彭得彪滿眼盡是些怨毒的神色,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小倩。走到茅屋前,大聲道:“師傅!你猜疑弟子,處處刁難弟子,就連傳授一套斧法,那也只教了一半!若是我彭得彪本性極壞,經常惹您老人家生氣了,那倒也無可厚非。但是弟子我以前處處孝順你,處處關心你,任憑什麽時候都是把師傅你擺在了第一位了!”他歇了口氣,繼續道:“我彭得彪之所以有今天這些雞皮肚腸,那都是因為你始終沒把我當做真正的弟子來看待!若是您善始善終,把我彭得彪好生帶在身邊教導,我又豈會時時想着來算計您的東西?”

屋子裏一個男子冷哼道:“這麽說起來,還是我當師傅的錯了?當初沒等你斧法大成,便讓你出師闖蕩,那正是要看看你的本性如何。結果你一入這繁華花花世界之中便不能自拔,貪、欲、噌、惡、權利、富貴,哪一樣沒讓你動心過?若是你當初絲毫不為這些所動,那我自然會讓你重返我身邊繼續修煉,奈何你卻沒經考驗。昨晚更是生出了想殺我之心!”

彭得彪大聲道:“師傅冤枉我了!我縱是膽子再大,也萬不敢有傷害師傅之心,定是小倩那死丫頭在您老面前搬弄是非……您且想想,那丫頭為了自己情人的性命,竟不顧你老人家死活,先是讓您施自損壽元的魁星踢鬥之術相救,接着又因為怕紙人被燒,竟甘願放我等進陣………”

屋裏大喝道:“住口!倩丫頭心地善良,豈和你這畜生相同?我不許你這般說她!她本是要主陣魁星踢鬥,卻被我臨時點了穴道,這一夜裏,你沒見她根本就未曾出過茅屋麽?她根本就是無法動彈!至于讓你們進來,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否則毀了紙陣術,我這把老骨頭只怕也立刻要遭鬼魅反噬而亡!你跟随我多年,難道不知這招魂術中的禁忌?你起心燒紙人,便已經是決定要害我了!”薛放暗道:原來如此,昨晚還險些兒錯怪了這丫頭,以為她是為了情郎便不顧雙親之輩。

彭得彪冷哼道:“那好,咱們不說他,地煞斧譜本就是我彭家的東西,師傅你老人家現在卻霸占着不還,這是何道理?”

屋子沒了聲音,卻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殺氣,衆人均是心驚,彭得彪不由朝後退了幾步,雙手摸到斧頭上,準備随時出手。

哪知半晌,那殺氣突消,屋子裏道:“……….罷了,看在你雙親的份上,我不會動手殺你傷你,但也不願再看到你!你想要這地煞七十二路斧法?那拿去便是,不過日後永遠不能提及我是你的師傅!”話音方落,那屋子裏飛出一本黃冊子,彭得彪趕緊接過。

“今後你也別再來找我了,我兩人間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關系!那林子外面根本就什麽陣法也沒有設,小倩昨晚叫你們繞那些道,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你這就滾吧!”

彭得彪把那冊子翻了兩頁,只見果然是地煞斧譜,心中自然驚喜萬分,也不計較被小倩所騙之事,朝茅廬裏拜了一拜,帶着屬下飛身離開。薛放見他一行人去得匆匆,就是臨走時磕的那兩個頭也顯得心不在焉,絲毫沒有對師傅的留戀之情,心中不由鄙夷。

等那一行人都離開後,屋子裏那男聲才又說道:“家門醜事倒叫樹上那位看笑話了,林子裏藏身的是哪位高人?昨晚那手摘花飛葉的功夫可俊得很,想來是友非敵,還請現身一見。”他這話語中似乎只是因為薛放昨晚曾經出手才猜到林子裏有人的。但站在門口的小倩,眼睛卻時不時的朝薛放瞟來。薛放心中大是佩服:看來他早察覺我藏身這裏了,在大雨中仍了如此耳力,天下第三果然名不虛傳!從竹枝上躍了下來,朗聲道:“在下薛放,路過貴寶地,因見這彭得彪一行人行蹤詭秘,這才跟了過來。實在無心冒犯紅葉先生,還望見諒!”

屋子裏一陣大笑:“原來竟是薛大劍到了!這江湖中白道高手中,劍聖太過嚴肅,了空大師太過正經,三清道人也是一副道法深嚴的模樣。唯有你這薛大劍,率性而為,無拘無束,功力也是極高,老夫向來是十分仰慕的!”

薛放快步走了過來,口中客套了幾句,心裏卻只想着:他所救之人,到底是不是林老弟?若是屋裏被救之人活過來了,那這個小倩丫頭自然免不了要喜極而呼的,但他監聽了一晚,卻實在是沒聽到過歡呼聲。莫非是失敗了?他心中又疑又急,進屋時朝小倩看過去。只見這丫頭低眸紅嘴,皎潔有如聖靈般的面靥,一頭柔長烏亮的秀發垂在皎白無暇的肩上,晶瑩的汗珠從額頭緩緩流淌而落,仿佛嬌花凝露一般,依稀和林老弟口中的小倩面容相仿,果然是個小美人兒。再去看她表情,只見雙眼微垂,紅紅的血絲布滿眼簾,想是幾天幾夜都沒有合過眼了。但臉上卻沒什麽欣喜或哀傷,只是淡淡的一絲幽愁。薛放越看下去,越覺得看不透這天仙般的少女,心裏想瞧一瞧屋裏被救之人長相的願望便更加迫切了。

茅屋不大,才三、四丈方圓的樣子,左邊有道門,連着另外一間屋子。雖是清晨,四周仍是點着許許多多油燈,不至于有黑暗一說。薛放一進屋就四處打量,照他的估計,那被救助之人應該就在這屋裏,哪知只見到一個道服打扮的中年人端坐在那一大團油燈之中,所謂的林飄遙,卻沒瞧到個蹤影。

那中年人笑道:“薛大俠一進屋就顯得有些兒心神不寧,莫非是在找什麽?”這兩人都是豪爽随性之人,一個并未起身行禮迎接,另一個也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雖是初次見面,卻好似神交已久的朋友,沒有絲毫拘束之感。

薛放爽快道:“适才聽聞紅葉先生所念的招魂歌裏提到了一人的姓名,恰好我有個兄弟也叫林飄遙,又剛剛聽說我這兄弟在半個月前失蹤了,這才心中挂記,也不知先生救治這位,是否便是我那兄弟?”小倩輕輕‘啊’了一聲,看這薛放:“你、你是認識他的?”

薛放道:“也不敢确定,反正名字是沒錯了。”

紅葉道:“我布陣相救之人,确實是叫林飄

遙沒錯。不過天底下同名同姓之人太多,我這位未必便是薛大俠要找之人。”

薛放抱拳道:“我那林老弟與我感情菲淺,心裏實在放不下。不知紅葉先生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與他見上一面?也好辯個實在。”

紅葉先生搖頭道:“昨晚的魁星踢鬥之術雖然成功,但也只是驅走了捉他元魄的搜魂鬼卒而已。眼下他魂不付體,并未醒過來,老夫也正在想辦法救治。”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裏屋:“此刻我正用七十二盞續魂燈替他吊命,外人卻進不得那屋子,否則驚走了元魄,就再也救不轉來了。”

薛放轉頭去看小倩,心想:難怪她不悲不喜,原來這場與死神搶命的功夫,是既未成功,也未失敗……….既然看不到林飄遙,那便問問這個小倩姑娘也是可以确定其身份的。薛放想到此處,開口道:“恰好我那個朋友,也曾說他有個結發妻子叫做小倩的,不知…….”他一邊說,一邊朝二人看去。原來林飄遙早先對薛放聊說家中之事時,覺得這麽大了還沒成親實在是丢臉,便随口把小倩說成了是他大老婆,薛放也信以為真,才有了現在這一問。

紅葉先生谔然道:“倩丫頭,既是如此,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小倩紅着臉,低聲道:“我和他可不是夫妻,想來薛大俠那位朋友不是我的飄遙哥哥罷。”

薛放滿臉失望,忍不住朝那屋裏看了幾眼,只見重重垂簾之下,屋裏盡是煙霧彌彌,看不實在。他有些不甘心,又問道:“我朋友說他家住在蘇州城內,姑娘這位也是麽?”林飄遙什麽都好,偏偏好面子,愛吹牛這個毛病卻是怎麽也改不掉。面對着天下排名第六的薛放,你要他說自己是鄉下娃子,沒見過世面,他如何肯答應?也是因緣巧合,才會有許多波折。

小倩心想:這位薛大俠對他朋友倒是極為關心。也真巧了去,天底下竟有一對情侶與我和飄遙哥哥的名字都相同,若是飄遙哥哥的病好了,那定要去見見那一對眷侶了……本來剛剛她都還又些猜疑,現在卻明朗起來,搖搖頭道:“那就鐵定不是了。飄遙哥哥住的那個小村,我雖然叫不出地名,但卻絕對不是蘇州。”

薛放見她答得幹脆,不似敷衍做作,也就沒了懷疑。

眼下紅葉先生要施續魂燈吊救林飄遙的性命,半點也離開不得,小倩守在一旁護法,幾個都不是喜歡羅嗦的人,顯得氣氛有點沉悶。薛放站在那裏無所是事,既然不是他的林老弟,再守下去也沒有意思,便想告辭離開。話還未開口,紅葉先生猛的睜開眼,一拍大腿問道:“不知薛大俠所練的內功是走的陽剛之道,還是陰柔路線?”

薛放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老實道:“兄弟我出生少林,練的是正宗少林內家心法,算是剛猛一路了。”

紅葉先生大喜,頓一頓又道:“不知薛大俠眼下可有急事?能不能幫老夫一個忙?”

薛放要趕去蟠龍鎮,說來也算是件大事,但時間上并不是壓得很緊。劍聖要自己先到蟠龍鎮替他探路,其實也就是探探路而已,真正去拜訪林飄遙所說的出塵子前輩,卻要等劍聖來了以後才有分曉了。何況昨日在酒店裏聽那崔二言到林老弟已經失蹤,如果此事屬實,那麽劍聖能不能如期而至還是個問題。這紅葉先生雖和自己沒有深交,但彼此早就仰慕,今日一見之下,覺得他神采飛揚,學究天人,自己也是十分心折的。若是他所求之事無傷大雅,倒不防幫他個忙,便道:“兄弟倒不是很忙,先生有什麽事情不防說來聽聽。”

紅葉先生喜道:“我屋裏這位林飄遙少俠,受的非是一般之傷。乃是受幻術打擊,被強制将他靈魂和軀體給分開了。幸好他身上有件寶物,把他的魂魄死死困住,才沒讓鬼魅等抓了去。眼下雖是驅走了搜鬼卒,奈何此子的靈魂仍是不能歸身。”他說到這裏,擡頭看着薛放。小倩聽說此時與林飄遙有關,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不知她義父接下來要求薛放之事,到底是什麽。

紅葉先生接着道:“我修煉的內功,乃是天下至陰的九陰真經。而此子的體魄,卻偏偏是極其剛強的九陽軀體…….”他說到這裏,薛放和小倩都隐隐猜到了他所求之事。

“若是由我運功來替他驅動魂魄歸位,說不定這陰陽之間互相沖突,立刻便會要了他的小命。薛大俠既然是純陽真元,不知可否幫老夫這個忙,替此子驅功趕魂,也算是一樁功德。”

這事兒可大可小。若紅葉先生心存歹念,那薛放運功之時便是他喪命之期。雖說薛放對他感覺還不錯,但如此大事怎可兒戲?江湖上少不了許多道貌暗然之輩,雙方既未深交,立刻推辭了也是說得過去的。

小倩剛聽到林飄遙有救,心中正在歡喜,卻看到薛放面露遲疑之色。心中一急,眼淚兒頓時便要掉下來,她原本是個聰明至極的姑娘,但遇到這檔子事,又不能逼迫別人答應,哪裏有其他什麽好主意?差點便哭出聲來,終于是忍住了,一咬牙,含着淚珠兒,說道:“只求薛大俠成全,救救我的飄遙哥哥,小倩給您磕頭了。”說着便要往下拜,薛放趕緊拉住她。

紅葉先生嘆口氣道:“這種事原本也是強人所難。薛大俠若是不答應,老夫也沒什麽話說。”他看着小倩,目露慈祥愛憐之意:“只是苦了這丫頭,每日裏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說是這世間,除了他的石叔叔和我,便只有這位林公子一個親人了。”

薛放心頭一動:“石叔叔?”

第 53 章

素州官路,秋風飒飒,從素州通往雁門關的大道上,一個玄衣騎士飛馬奔馳,煙塵滾滾,只能夠隐隐看見那是一匹渾身皮毛似血,紅鬃如焰的名貴大宛馬,那騎士周身雖然被大氅和上面的風帽擋住,看不見容貌體态,卻還是隐隐可以看見那人一身玄服勁裝,外面罩着同色的大氅。那人背上別着一把粗長大劍,劍身被大氅掩住,看不見劍鞘何等樣式,但是只見那黝黑光亮劍柄把手,就知道這是一柄讓主人愛不釋手的寶劍。

那玄衣騎士正在縱馬狂奔,突然從兩邊斜次裏猛的躍出來五個黑衫人臨空襲向那玄衣騎士,雙方即将撞在一起的時候,那玄衣人突然一聲長嘯,伸手在馬鞍上輕輕一借力,整個人竟拔空跳起兩丈餘的高度。

那幾個黑衫人本是要居高臨下合擊于他,卻不想這人騎在馬上也有這般輕功,均是一怔。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只見那玄衣騎士半空中猛的一個轉身,頭下腳上,那背插的大劍不知何時已拿在手中。

烈陽的閃光照射在大劍上,那大劍刃面就像是一面鏡子,将陽光唰的全部折射而下。幾個黑衫人偷襲為成,反被這強光射得刺眼,微微閉眼間,只覺喉頭一涼,已被人抹了脖子。

玄衣騎士翻身落馬,那大宛馬極通人性,就在主人上跳的那一瞬間,竟生生煞住腳,好等主人滅敵後原地落下時仍是騎在自己身上。

看着馬旁四周倒下的五個黑衫人,玄衣騎士微微皺眉。這已經是一路來的第十七撥刺客了。從武功招法上來看,應該是紅蓮教一系。風林一戰,自己斬殺了十數名紅蓮教精英,那他們派人刺殺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但陰不敗并非是傻子,這些教衆雖說武藝也不算低了,卻還未夠殺自己的資格。莫非是故意來送死?這其中又有什麽原因呢?他心頭疑惑暗生,策馬擡頭,卻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小鎮。這裏應該是彌陀鎮了,過了彌陀鎮,再往前面走兩百來裏便是自己的目的地——蟠龍鎮。他看看天色,已是夕陽漸漸西下。反正也不急着趕路,倒不如去鎮裏尋上些好酒好菜美美的喝上一頓,等明兒一早再走吧。想到美酒,他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笑容。江湖中的漢子大多愛酒愛肉,愛吃喝玩樂,這倒不是江湖中人懶散,而人人都知道自己過的是在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多享受一天,那便多賺了一天,這世間上,有幾個人是靠江湖混飯吃而得善終的?我薛放自然也不脫俗性。原來這玄衣騎士,正是受劍聖之托,下山尋訪蟠龍鎮的薛放。

薛放牽着馬匹緩緩而行,這小鎮看上去雖是不大,卻買賣雜耍等一應俱全。他走南闖北的時候多,自非是沒見過熱鬧的人,卻也從未見過如此鼎盛繁華的小鎮。也不知是不是趕集,都已快近傍晚的天氣了,街上仍然是人來人往,一些叫賣的小攤兒也還沒有收市,賣東西的仍在大聲吆喝。

薛放走了一陣,找了家酒館坐下來,要了幾斤牛肉幾斤酒,在哪裏獨斟獨飲。雖是無人陪伴,但耳聽着四周酒客們的談話,倒也不覺寂寞。

酒過三旬,門口急沖沖走進來一高一矮兩個漢子。薛放拿眼一瞟,只見兩人都是一身勁裝打扮,腰挎長刀,顯然是江湖中人。那兩人一進門便大叫酒肉,四周酒客稍有不滿者,便被二人橫眼瞪回去,一時間酒店內竟安靜了許多。薛放不想多生事端,又怕被人認出後會糾纏不清。悄悄把帽沿拉下一些,背過身去,卻豎直耳朵,且聽他二人說些什麽。

只聽那高個兒漢子說道:“那個叫什麽林飄遙的小子竟然能這麽快就破了武林陣,我看只怕是蜀山派故意放水,聽說那小子是蜀山劍聖的私生子呢!”他雖然不是大聲喧嘩,但聲音卻也不小,滿座的有心人都聽了個清楚。薛放這一個月的行程裏老是記挂着這位林老弟的事情,聽說已經破陣,自然暗暗高興。心想:我這一個月盡挑些偏僻山道近路走,消息竟還不如這些一般江湖漢子靈通……

矮個子正在等店小二端酒上來,随口道:“可不是?那武林陣雖說都是機關,但難保其中沒有什麽訣竅。如果是劍聖,那自然是知道其中奧妙的,只消随便告訴那小子一些,要通過武林陣便是小事一件了。不然就憑那小子不到二十的年紀,怎麽可能三柱香的時間就通過了?”

薛放聽到這裏不免一驚,想當初自己都是整整一天的時間才過了關的,卻不想自己這個林老弟竟一快至此,想來是啓動的最低難度。

那高個子羨慕道:“可惜我們沒這等福份,要是老子也和劍聖熟悉得很,那不防叫他也把訣竅說上一說,老子也去來個一戰成名,豈不痛快?”矮個子笑道:“得了吧崔二哥,你母親大人都七老八十的了,只怕人家劍聖還不肯當你這便宜老子呢。”

高個子怒道:“孫三,你小子讨打吧?”

那叫孫三的趕緊擺手道:“崔二哥莫要在意,一句玩笑話嘛。”那崔二還自憤憤不平,店小二卻端來了酒菜,孫三連忙敬了他幾杯,兩人才又聊說起來。

那崔二道:“林飄遙那小子到底是不是劍聖的私生子,這點我們是猜不到的了。反正風雲報上也沒有提到這些,倒是說自從那小子失蹤後,蜀山派就下山大檢游歷,竟一舉派下了百餘名弟子!這倒有些兒蹊跷了,我看多半游歷是假,找人才是真的。”

孫三道:“可不是!蜀山派一向少有過問江湖是非,除了些武林道上的大事,還真沒見過如此慎重的行事。照我說啊,林飄遙只怕當真是劍聖私生子!風雲報上說他是什麽女娲傳人之類的話,倒是在掩人耳目了。誰不知道女娲族的男孩毫無用處?我才不信劍聖會為了個毫無用處的不相幹之人如此大費周章。”薛放聽他兩人一口一句劍聖私生子,不由暗暗好笑,心想:如果是獨孤劍聖在此,若是聽到了這些話,也不知這兩位會有什麽後果。正偷笑間,卻聽到兩人說起林飄遙失蹤之事,心頭一怔:失蹤了?

崔二道:“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小子闖陣成功,應該是功成名就,正要大大的出名。卻怎麽會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依老子看啊,肯定是劍聖那老頭兒十分對不住這小子的娘親,讓這小子對劍聖恨之入骨,不然怎至于如此?”孫三點頭道:“崔二哥言之有理。”兩人舉杯相碰。

薛放越聽越奇怪,卻又實在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心中暗道:林老弟是怎麽了?他直起耳朵,想再聽兩人說說此事因由。但那兩人似乎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再聊了幾句便罷口不提此事,只管喝酒。他聽不到結果,卻也不着急。在這裏急也沒用,這兩人不過是江湖上的小角色,能知道這麽多,肯定是在風雲報上看來的,就算自己上前抓住二人一陣拷問,那也問不出個什麽名堂來。

那兩人喝了會酒,又聊起其他。孫三道:“崔二哥,這次門主着我二人找那四樣寶貝,如今十天期限已過,我們卻只找到了一樣,如果回幫交不了差,那可怎麽辦?”

崔二瞪了他一眼,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你這蠢貨!這等事情可以随便張口亂說麽?”那孫三滿不在乎道:“這裏都是些鄉下娃子,崔二哥你太小心了。”薛放心中一動:什麽寶貝?

崔二喝道:“你才出道幾年?凡事聽我的總沒有錯!”他咂了口酒,看了看四周,确實沒發現什麽出衆的人物,這才抹抹嘴道:“不過既然你提起,倒也不防教你個乖。門主雖然是叫我們去找四樣東西,但派出去的可不止咱們一撥人啊!咱們找不到的,別人未必便不能找到,或許其他三樣已經被別人弄到手了呢?現在其中一樣人參已經到咱們手上了,便可以算是完成了任務。回到幫裏,門主定然會大大獎勵,到時候少不了你我的好處!”

孫三滿臉興奮道:“還多虧了崔二哥精明,若是讓我一個人去找,只怕還真找不到呢。”

崔二得意道:“那還消說?多跟你二哥我混兩年,保證你娃也落個聰明伶俐的好結果。”孫三趕緊敬酒,說道:“以後還得靠二哥多多提攜啊。”

崔二喝了一口,笑道:“好說好說。”

薛放暗暗道:這兩人一口一個門主,卻不知是哪一門?他微微一側身,朝兩人看過去,只見兩人身着勁裝,胸口上隐隐看到繡着一龍一虎的樣子。心下暗暗點頭:原來是山東龍虎門的人,龍虎門門主彭得彪使一手百斤重斧,在風雲榜上也是前百位赫赫有名之人物。倒也勉強算是正派,卻不知道他們門主在找的是什麽寶貝了。

孫三耐不住寂寞,只喝了幾杯就又問道:“崔二哥,你說門主找這四樣東西,又叫咱們一起在這種小地方來交付,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崔二皺眉道:“這個卻不怎麽清楚,好像是要去請一個什麽人出山。對這種事情,咱們當手下的是不便多問,就算知道也要裝做不知道才行。在江湖上,你知道的秘密越多,那就越危險!這點你卻得注意了。”

孫三點頭稱是,嘴裏卻嘀咕道:“這既然是請人出山,那幹嘛不送些貴重點的金銀?送四樣藥材卻是何意?莫非被請那人是個藥罐子?……….”他說到這裏,崔二狠狠瞪了過去,孫三趕緊閉口喝酒。

薛放暗想:這龍虎門向來行為作風尚算正派,但這兩個弟子卻搞得神神秘秘,也不知暗地裏有些什麽不法勾當。反正這裏距離蟠龍鎮不過一天的路程,若是二人将要趕去之地不遠,那倒不防跟去看看。

他埋頭吃酒,兩人也沒多加注意,自說自的,不過接下來談的都是些不要緊之事。等得天色漸黑了,兩個吃喝完畢,那崔二道:“時候也不早了,大夥應該都到了鎮上,快走快走,別到時候拖拉了時間遭門主怪罪。”說着丢了錠銀子在桌上,便吆喝着孫三趕出店外。薛放打個酒塥,付了帳,悄悄吊在二人身後追随過去。

這時天已黑下來,街上沒什麽行人,孫三二人在鎮子裏左轉右轉,到了個小院子前。崔二在門口道:“龍虎際會,鷹臨淺灘。”那院門‘吱’的一聲開了,探出個光溜溜的頭顱來。崔二趕緊道:“原來是李管事,小人奉命找來了門主所要之物,卻不知門主到了沒有。”

那光頭李管事道:“門主早就到了,出去找尋的弟兄也來了個七七八八,先進來說話。”兩人一閃身進了院門,薛放找了個高枝躍上,他耳力眼力均是極佳,又是居高臨下,自然把院內看了個清楚。只見那李管事關了院門,領着兩人朝裏面房間走,一邊說:“玄烏、雪蓮和熊膽都找來了,光是熊膽就找了五顆。可惜只差千年人參找不到,門主正在生氣,卻不知崔隊長找到的是什麽?”

崔二面露喜色:“小人找來的正是一支上好的長白山千年人參,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李管事高興道:“門主若知道了必定大喜,可要先給崔隊長恭喜一番了,少不了封你個香主做做。”崔二連忙供手:“還得靠管事多加提拔。”孫三跟在身後插不上嘴,三人均是喜笑言開,一路進了正房去。薛放見他三人進房,悄悄從樹上滑下來,落到房頂之上,小心翼翼的揭開一片瓦蓋,只見那小小房間中竟有數十人之多。

房間裏盡是如崔二那般打扮的人居多,對着正門上方的位置上高坐着一個紅袍老者。崔二一進門就跪下道:“啓禀門主,屬下找回長白山千年人參一株,請門主過目。”

那紅刨老者大笑道:“正在這裏發愁,說是什麽都弄到了,唯有這個人參弄不到是什麽意思,沒想到崔隊長這麽快就找了來。待此間事了,本座必定重重賞你!”

崔二大喜,趕緊将人參奉了上去,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薛放看了那老者一眼,只見他斜款款的坐在首座上,雙眼雖看似懶散無神,卻偶而閃出一絲攝人心魄的厲光。薛放心中暗贊:常聽人說這彭得彪在風雲榜上高排第五十六位乃是靠關系濫竽充數,今日一見卻不然。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看他修為已入化境,也是個有點真本事的人了。

彭得彪接過人參細細觀摩了一番,笑道:“這番重禮,又解了那人的燃眉之急,我就不信還不能說動他!”

李管事道:“門主仁義無雙,此番有如三顧茅廬,那人定會為門主真情所動。”薛放聽得暗暗搖頭:這人看起來是個擅拍馬屁之流,想那劉備玄德是何許人物?怎可與彭得彪這等江湖草莽相提并論?同時心裏的好奇也更加熱切起來: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人到底是誰?

提說到那人,彭得彪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異察覺的狡色:“若真勸動了他,那便真是皆大歡喜了!就算不成,此次也定要用這幾味藥材把那本斧譜給換過來!”薛放暗道:原來這彭得彪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費了這番功夫,真正想要得到的,卻是他口中所說的斧譜。這彭得彪善使一手三十六路地煞斧法。因為江湖上少有用斧的高手,便把彭得彪這一手絕技說為是江湖中最為厲害的斧法。卻不想還有其他厲害的斧譜流傳在世。

那一衆勁裝大漢齊齊跪下道:“門主仁義無雙,此番行事必成!”彭得彪大手一擺,抄起放在一邊的那柄成名大斧,喝道:“走吧兒郎們,咱們這就去請紅葉先生!”

原來竟是要去請那江湖中最為神秘的紅葉先生!薛放吃了一驚,卻不知這彭得彪是從哪裏得知了紅葉先生的下落。他眉頭一皺:想那紅葉先生在江湖上是何等聲望?為人也在正邪之間,這彭得彪如何請得動他?那千年人參、玄烏、雪蓮等物雖是貴重,卻不外乎是些藥材而已,莫非是紅葉先生的某位親人患病,急需這幾樣東西?而且邀請某人加盟,這種并非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幹什麽要弄得這般神秘?

他正皺眉暗想,只見屋裏衆人已出了院子,分成了幾撥趕往鎮外。薛放心頭暗動:這紅葉先生向來是只聞名而未見其面,我且跟去看看,就算不露面,卻也瞧瞧這天下排名第三的高手是何等樣的人物!打定了注意,一路緊跟彭得彪那一隊而去,以薛放此時的功力,要想跟蹤這些人而不被發現,自然是易如反掌。但見一路人馬朝鎮東邊行了一陣,轉進了一處竹林。其他幾路人馬也繞道趕了過來,聚在一處。

這時天已黑盡,雖是時進十五,卻不見半空的明月,竹林四周顯得頗有些陰氣深深的感覺。薛放眼力極佳,凝神朝竹林裏面看去,只見那林子半空中竟似有些白影在晃動。虛虛幻幻,頗有種飄忽不定之感,這林子裏定有古怪!

彭得彪一行人似是對紅葉先生極為顧忌,在林子邊便停了腳步。彭得彪朗聲道:“彭得彪率屬下衆人來問老師安好。”薛放暗暗心驚。彭得彪竟然是紅葉先生的徒弟?!這倒是個天大的新聞了。随即心下明白過來,難怪他要如此隐秘行事,想來是不願被別人知道了自己與紅葉先生之間的關系,也不願讓人知道紅葉先生是居住在此。

等了半晌,不聞竹林裏有人答應,彭得彪皺眉道:“弟子得知師傅的難處,特派人到關外找來了這些藥材,請恩師過目。”

竹林裏還是死氣沉沉的,好一會才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道:“不知道彭師哥找來的是些什麽藥材。可是千年人參、玄烏、雪蓮、熊膽四味?”

彭得彪笑道:“小倩姑娘當真是冰雪聰明,一猜就中!上次聽恩師說過這煉制七心回魂丹所差的四樣材料,我便立刻差人去找來了。”

那叫小倩的姑娘喜道:“多謝彭師哥好意,….哥哥可有救了……”她後面那句話說得極輕,就連薛放也沒聽得清楚。雖是剛聽到小倩名字的時候吃了一驚,卻随即釋然。天下間叫小倩的姑娘多了去,而這位稱呼彭得彪為師哥的丫頭絕不可能是林老弟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倩。

彭得彪繼續道:“弟子找這幾樣藥材也着實花費了些心血,不敢在師傅面前邀功,但請師傅看在弟子如此盡心盡力的份兒上,便出山相助弟子一把吧。”薛放暗道:紅葉先生名滿天下,且看他會怎生應付。

哪知竹林裏好似沒有這位紅葉先生一般,喊了半天,還是那個小倩的聲音道:“彭師哥,師傅正在運功,不能說話,你把藥材放林子外面吧,我一會出來拿。”

彭得彪心頭一動:“師傅在為你那情哥哥治傷?”

小丫頭臉皮子薄,自然有些兒羞澀,低聲應道:“恩…….”便再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陣,林子裏才又傳出聲音道:“彭師哥?你們還在嗎?”

其實彭得彪哪裏舍得走?若不是攝于紅葉先生威名,只怕早就闖進去搜找那本什麽斧譜了。聽到她問話,趕緊道:“師傅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也不知運功時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我守在這裏,也好必要時幫幫忙。”小倩喜道:“彭師哥真是好心……義父施的是元靈歸心術,沒什麽危險的。”

這元靈歸心術薛放也曾聽過,據說是一種寧魂安神的心法,可助将死之人恢複元魄和家人說上幾句話,練到高段,甚至可以拖延死者生辰等待救援,江湖上一些走方郎中多少都會一點。薛放心中暗道:原來紅葉先生還有這種懸葫救世的本事。不過此招卻有個壞處,那就是施展時間極長,中途還不能停頓,否則非但救不了人命,就連施術者也會受到靈魂反噬之禍。彭得彪此行不懷好意,這個叫小倩的丫頭如此說了,只怕會不妙。

果然,彭得彪眼珠子一轉,高聲道:“小倩妹妹,師傅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施展元靈歸心術只怕力不從心,不如由師哥我來帶勞吧。你問問師傅,看他老人家答不答應。”

那小倩似乎并未察覺不妥處,為難道:“義父此刻是不能說話的…….”薛放心中暗道:這彭得彪趁人之危,不是什麽好角色,若真要有犯于紅葉先生,那我該要管上一管。

彭得彪大聲道:“倩妹妹不用擔心,我也是為師傅着想,等他老人家緩過氣來,自然不會怪我,我可進來了?”他一邊說,便要帶着手下趕進林子去,小倩急忙道:“師哥不可亂闖,義父他老人家已在林子四周布了陣,莫要陷進陣中去,我可救不了你們。”

彭得彪心下一凜,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朝旁邊打個眼色,立刻有數人悄悄朝林子邊緣接近過去。

四周又安靜下來,彭得彪正等得不耐煩,派出去那幾人跑了轉來,小聲道:“林子裏有古怪,屬下遠遠看見那裏面滿天都飄着些紙人………”

這彭得彪早年跟随紅葉先生學藝,知道他對遁甲之術深有研究,自己多少也懂得一些,暗暗納悶:遁甲之陣,多是虛幻無方。但這布成陣型的物品卻是越堅硬越好。似這般用紙人布的陣型,若是被一把火燒掉,豈不是什麽用處也沒有了?他疑惑的朝林子深處看去,果然見得隐隐有些紙人飄動的物事蕩在半空中,顯得煞是詭異。

彭得彪皺眉道:“小倩妹子,我實在不放心師傅的身體,你也是知道了,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時候難免力不從心,只怕師傅自己還未覺得呢。你且撤了這林子外面的許多陣勢,讓我進來看看。”

小倩在裏面道:“那紙人陣是義父用來守魂安神的,可不能撤!否則可救不了哥哥了。”

彭得彪心念一動:“原來如此,好妹妹,那咱們不動這紙人陣,你把師傅布在林子裏的其他陣法撤了,我便可以進來。”

那小倩姑娘也并非傻子,聽他再三哀求進陣,哪裏還不知道彭得彪懷有其他心思?自然不會相信他,只道:“那門口布有仙人跳、鬼魔居以及八卦游龍陣三大陣勢,相互穿插其中,我是真的解不來。”

彭得彪心中急躁,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等師傅醒來,那便什麽也休提!幹脆撕破臉,冷笑道:“得了吧,小倩妹子,你師哥我也是老跑江湖的了,這等假話怎麽能騙得了我?師傅就算沒教你破解之法,難道連出陣的走法也沒告訴你麽?師哥我沒別的意思,只想進來看看師傅他老人家,再順便找樣東西,若是妹子你肯給個方便,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如若不然……….哼哼!”

小倩道:“師哥再有千般理由,若是想要進屋,也得等義父他老人家答應後再做計較。我可沒權利放你們進來。何況這陣法是義父今天晚上才臨時擺出來的,他真沒告訴我破陣之法,若是實在不信,那便來抓了我去拷問吧。”薛放聽到這裏,心中撲哧一笑:這叫小倩的丫頭倒也懂得說話,若是能進屋去,還用抓到你再拷問進出之法麽?

彭得彪冷哼道:“你也別和我打太級,這般拖拖拉拉可不是我的作風。別以為待在屋裏我就拿你沒法了。”他朝林子裏看了看,高聲道:“你說我要是在這裏放上一把火,那會怎的?”薛放暗罵道:那紅葉先生正在運功,而小丫頭只怕沒多少本事。若是在此時此地放火,豈不是白白葬人性命麽?何況那人還是他的恩師!薛放生平最恨的便是不敬尊長之輩,何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來?心中打定主意:若這畜生真敢如此做,那我說什麽也要插上一手,叫他這火放不出來!

小倩道:“義父他老人家怎會想不到這些?你別看四周全是些竹林,義父早在每一棵竹子上都設下了禁火令,彭師哥若是想燒,那便燒吧。”

彭得彪大笑道:“倩妹子誤會了。我跟随師傅二十餘年,豈會不知道他老人家居所的奧妙之處?燒林子嘛,那自然是不會的。這到底是師傅的産業,我就是膽子再大,也萬萬不敢冒犯他老人家。我說要燒的,是這個!”他話剛出口,只見右手一揚。一大塊打火石帶着火星之飛向林子深處。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遠處突然冒起一陣火光,薛放站得極遠,彭得彪又是驟然發難,竟搶救不急,眼睜睜的看着那滿天亂飛的紙人被燒壞了一個,落下地來。

林子裏‘啊’的一聲,小倩急道:“彭師哥,你、你怎麽可以!”她正說着,驟然間接連幾個紙人都閃出白光,好似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般,退了數丈。衆人正自驚疑,卻突的聽到半空中傳來一陣‘呱’鳴,擡頭去看,只見原本就沒什麽光亮的半空竟被無數的烏鴉給遮了起來。那些烏鴉在頭頂盤桓不停,似是都針對着林子裏的紙人,時不時的飛下來一個,卻被一陣金光給擋了回去。接着一連串的驚雷霹靂,大雨滂沱,風聲勁號,劈哩啪啦,斷樹無算。衆人錯愕間,崔二不禁咕哝一句:“老天爺發飙了!”話聲未落,一道眩目火光燦閃開來,旋即轟隆巨響,崔二的那句話連同衆人粗重的喘息聲均被掩蓋下去,人人耳鼓嗡鳴不息,半晌猶難恢複聽覺。但均知剛才雷爆,宛如醞釀已久的天變頃刻爆發。

彭得彪大笑道:“我明白了。當年武侯諸葛,於五丈原一役因見将星失位,自感命數已盡,於帥帳中祈禳北鬥,以測天意。終是功虧一篑……”他望著林子裏用冥紙剪作的甲士形狀,心中卻不以為然,冷笑著說道。“孔明雖素谙祈禳之法,終是無力挽回天意。當年他說,若七日內主燈不滅,吾壽可增一紀;若燈滅,吾必死矣。及第六夜,魏延闖帳踏滅主燈,孔明棄劍而嘆曰:‘死生有命,不可得而禳也!’可知千百年來,魁星踢鬥之術用以延長壽數,從未效驗過一次。師傅學究天人之術,卻又何苦幹冒自身壽折之險,用這冥紙幻化的魁星踢鬥之術來為這小短命鬼徒耗周折?”

第 52 章

好在這位大俠不同于常人,從上次在張家堡裏膽敢放火燒屋就看得出來。他屁尻本事沒有一點,膽子卻是大得吓人,思考了一會兒。想到小倩等幾個丫頭片子,暗暗道:老子如果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卻怎麽去當她們的老公?你奶奶的,雖然她們幾個都還沒有答應……反正困着也是困着,劍聖那老頭兒應該不會騙我。他說天烈五劍有用,那便肯定有用!老子且去試一試,大不了橫着出去就是嘛!

給自己壯了壯膽,緊握住青鋒劍躍躍欲試的跨到第四對火把前。提氣、收腹、昂首、挺胸,先努力拿出一副大無畏的氣勢來;但樣子雖是擺了個十足,不争氣的雙腿仍然隐隐有些兒打顫的趨勢。

上吧飄遙兒,還等啥?他心裏番着嘀咕,學着某國武林高手那般雙腳不住在地上移形換位,卻遲遲沒能跨進‘雷區’。

上!林飄遙大喝一聲,兩眼一閉,滿腦子都是死亡的念頭。待了一待,卻沒發覺全身上下有什麽不妥。原來大腦雖然給雙腿下了移動的命令,但這兩條腿似乎也另外長了個腦子似的,死命不肯朝前,他還安安穩穩的呆在原地打轉呢。

他不由一陣洩氣:你奶奶的,連你都不聽我話了,來欺負我……他使勁朝大腿上一擰,卻疼得自己冽歪了嘴。

老子難道就這麽沒用?林飄遙發了一會怔,終是覺得這樣太窩囊,不由再打了打氣,大喝一聲:“老子來也!”徑揮着青鋒劍一頭闖了過去。但覺混身一針,如遭雷擊!接着眼前白光大閃,四周景物騰空飛旋,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處大旋渦中,立感頭暈腦漲。

他媽的!什麽玩意兒?!林飄遙受不了那旋轉起來的暈眩感覺,不由的閉上雙眼,嘴裏不住大罵:老子到底是得罪誰了?前面三關都是些劍氣嘛,怎麽一下子該成了龍卷風?好歹先給老子說一聲嘛…………

他念頭還沒轉完,但覺眼皮前的白色旋光一定,趕緊睜開眼,卻豁然見到自己置身于一處白色空間裏。四周什麽也沒有,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光明和空洞。

他心裏暗暗有些兒害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那劍氣打死來到了天堂,心想:老子雖然說沒有做過什麽大壞事,可好事情卻也沒幹過幾件,縱然是死了,那不應該立刻就到天堂吧?起碼也要先去地獄裏呆上幾年什麽的…….

他如此這般想着,越發覺得四周寂靜得可怕,高聲喊道:“有人嗎?”

虛無的空中立刻傳來陣陣回音:“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靠,這是什麽道理?林飄遙又驚又怕,正不知所措間,但見半空中一亮,突然從空中現出四尊虛影來。

那說是四尊虛影,當真是一點兒也沒錯了。只見那果真是如影子一般的人兒,身體似乎是透明的,有如水波般幻形蕩漾。林飄遙一怔:莫非這個就是傳說中天上的四大天王?

那些虛影并非無故現身,只一怔之間,但見幾只手齊齊高舉,擺了個起手勢。林飄遙心下好笑:明明就是些假人兒嘛,一個個吹胡子瞪眼睛的,無論你們怎麽擺造型,都不可能有老子帥!奶奶的,原來鬼怪神仙也是很注意形象的…………

沒等他偷笑出聲,卻見那幾只高舉起的手驟然壓下,無數劍芒如暴雨般狂瀉而至,頃刻就殺到眼前。

“不、不是吧,神仙也要殺人?”林飄遙來不及多加感慨,眼看半空中劍芒飛濺,白光綻放,一片絢麗裏也不知到底有幾千幾萬道劍氣朝自己擊來。這家夥雖是寶劍在手,但在這麽大的陣仗下,恐怕早連劍是用來幹什麽的也忘記了。呆呆立在那裏,眼睜睜看着萬劍穿射而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沒想到老子堂堂一代大俠,會這樣就玩完了…………其實獨孤劍聖說得沒錯,若是此時施展火靈神劍,不但可盡數禦下來劍,甚至還可反擊。但劍聖千算萬算,卻唯一算漏了一點,那就是這小子的思維反應,根本就還停留在一個新手菜鳥的階段,和‘高人’二子是萬萬拉不上關系的。

第四關的劍氣,尚還不能立刻就要了他小命。林飄遙只覺得全身像是萬蟻噬咬一般又酸又麻,眼前劍射星馳、光影流逝,就好似置身于一處劍海之中,那些劍氣就是波濤洶湧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毫無止盡的襲來。

完了完了!他心中慘然,絕望中,手中的青鋒劍竟自己動了,一團綠氣從他體內傾瀉而出,控制着青鋒寶劍使出火靈神劍,将那波劍雨全數卸去。林飄遙只覺眼前一暗,身子一跌。再睜開眼時,已經回到了火光幽暗的武林陣內。

其實所謂武林陣,就是蜀山先祖受大幻鏡啓發,憑空建造出的一座幻陣而已。世人對‘幻’字的理解多有偏差,大多數人認為‘幻’就代表虛,乃是虛無的想象,對人體并沒有任何傷害,只要意志堅定,那任何人都可以不為幻所困繞,而即使是受到‘幻’的困繞了,那也只是無止境的在幻境裏沉淪而已。這種說法不盡全錯,卻也并非全對。‘幻’之一字,并非僅僅是困繞人而已。在真正的幻境中,當你的思維相信自己已經死亡,那你的靈魂就會離體飛位,那與真死并無兩樣。而當你在幻境中受傷,那大腦和身體就會自然的做出一系列疼痛、無力、乏弱的反應,雖說肉體本身是完好無缺的,但你自己卻會覺得與受傷無異。林飄遙此時正是這般,只覺周身都疼痛無比,連個手指頭也懶得動一下。青鋒劍發威的情形,他當然也有看到,是已覺得自己已經得救了。否則就剛剛那一擊,以他那種認命的個性,必然已經自認死亡,而靈魂也會飛出肉體,從而真正的死亡,再也無法得救,天見可憐……

林飄遙趴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方感覺稍微好過了一點。慢慢爬起身,轉頭朝後面看去,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第四關卡的外面,說明第四關已經通過了。但他心中卻絲毫高興的感覺也沒有,這才第四關就如此厲害,那後面幾關……他正唉聲嘆氣,豁然發現一件奇事。只見在着稍顯昏暗的洞道裏,竟隐隐閃着一絲絲的紅光。他懷疑自己花了眼,連忙揉了揉眼睛,卻仍然看到了那些紅光分明就穿插在每兩根火把之間!

難道這個就是機關?林飄遙狐疑的朝身後看看,又轉去看前頭。似乎并沒有料錯,只見前面四關,分別在火把間閃爍着一、二、三、四道紅光,而往後面看去,紅光的穿插密度是越來越密,直沿伸到另一頭的出口處。莫非這些就是機關所在?林飄遙心頭大喜,為求證實,剝下上衣朝第四關那些紅光處扔去,只見果然如樹枝碰上去一般,立刻被劍氣所擊,燃了個盡光。原來觸動到這些機關以後,從外面看去就像是一道小劍氣擊殺出來。而當你真正置身于機關之內,才會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飛劍之術。他來不及細想為什麽能突然之間就看到了這些原本是絕對看不到的紅光,轉過頭就去瞧第五對火把之間的紅光條。只見那些光條上下左右橫豎穿插,竟是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般大的空隙可供他毫發無傷的穿過去。心下不由一陣懊惱:靠,這跟沒看到有什麽區別嘛?

坐在那裏休息了一陣,身上的綠光漸漸淡下去,想是神逸力在逐漸消失,再想看那些紅光線卻是看不到了。好在那護身綠氣一陣缭繞後,身上再不感覺得疼痛,就和闖關之前沒什麽兩樣。林飄遙知道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神逸之力,雖說自己還是搞不明白其運行的原理,但心中也暗自歡喜:奶奶的,神的什麽力果然不同凡響,這樣一來,老子就成了不死身了嘛………

有得這層保護,接下來的闖關雖然兇險,他卻也不怎麽害怕了。剛剛神逸力指揮着青鋒劍使動火靈劍法這一幕給他的啓發很大,站起身,邁近第五對火把前,心中打定主意,一進陣後就立刻揮起天烈五劍,無論怎麽說,咱應該還是能夠擋上幾擋的嘛……….

正要跨過去,突然想到:雖然說有神逸力給老子把關,但真被那劍氣打到的時候還是蠻痛的…….而且難保說神逸力沒有偷懶的時候,萬一一個不小心,那玩意兒沒有及時出來救老子,那可怎麽辦?他暗暗尋思:老子不防把乾坤甲給穿上身。如果到了陣中以後,乾坤甲被定住了,老子就當多穿了一件護身寶衣,那玩意兒的防禦力賊高着呢!如果是進去後乾坤甲并沒有被定住,而是仍然在動,哈哈,那可好,老子就拼命的跑,跑到那些劍氣都打不着的地方!乾坤甲的速度那麽快,應該是完全能夠躲得開的嘛。他想到此處,忍不住就要誇自己聰明,趕緊收回已經跨出去了的腳,念動口決,召喚出了乾坤寶甲套在身上。這下不等他自己行動,乾坤甲已飛快的運作起來,而觸陣時那種天暈地旋的感覺又一下罩上了身,林飄遙暗暗咒罵道:乾坤寶貝啥都好,就是這點不夠意思,你奶奶的要行動也先給我打個招呼嘛……

眼前白光依舊,唯一不同的,就是林飄遙已睜不開眼了。原來乾坤甲在這幻境中竟跑得更快,林飄遙只覺得四周風聲不住響起,那些風刀、風刃死命朝身上打來。雖說有乾坤甲保護住了身體大部分位置,但手指頭等地方還是無法照顧到,疼得這家夥心裏直叫娘。

既然睜不開眼,那就看不到面前是些什麽景象,也無法猜到現在出現的到底是四尊天王相還是五尊。他耳邊竟是些風聲,陡然的覺得混身大震,一如剛才在第四關中劍時的感覺一樣,似乎也是萬劍穿心襲了過來。他卻不知在這個幻境裏,無論你跑多快,都只是相對于你所在的那一個點而已,現在乾坤甲雖然在動,卻等于是一直在原地打轉,根本就沒離開過那五尊神像攻擊範圍的半步之外。所以鬼使神差的穿上乾坤甲,原本是靠其保命,不想卻是引來一場大禍了,現在他全身都在乾坤甲的控制之下,根本無法自己行動,天烈五劍也就自然而然的使不出來,只落下個乖乖挨打的局面。

林飄遙被那些劍氣打得混身精痛,唯一盼望的救星逸氣也遲遲不肯出現。好在乾坤甲确實是防禦力超強,就在林飄遙奄奄一息的時候,眼前驟然變暗,他雖是痛得幾欲昏死過去,但心中還保着一絲清明,有氣無力的想到:好象是通過了………

卻不想在現實中的他是穿着乾坤甲的。這一剎那間根本容不得他反應過來收法停止乾坤甲的行動,又覺眼前一陣暈眩,似乎闖到了第六關。

玩、玩完了,當真是要老子命啊?當那鼓暈天轉地的感覺又一次飄到眼前時,林飄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此時心頭大叫收法,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何況現在是在幻境中,就算他真喊出來了,也對乾坤甲起不了絲毫的作用。他直翻白眼,剛剛的萬劍穿心之禍早已弄得他身心都疲憊不堪,此時竟是連思想也沒剩下了多少,心中只隐隐有個聲音道: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我的小倩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臨死前第一個想到的竟會是小倩,而且無論時間和身體狀況都不容許他多去想,又一次萬劍穿心籠罩而來。單從閉上雙眼後,眼皮上透射而來的白光強度來看,這一次的攻擊都絕對要比前幾次強上許多。林飄遙腦子裏轉完了最後一個念頭:老子還沒和我媳婦兒洞房過呢,怎麽能就死了……………

據說去闖蜀山武林陣的豪士中,過關速度最快的,是一個叫力魔南風的人。而他也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并且還不是選擇的最強難度。

而今天,這個從來無人能及的記錄被一個無名少年給打破了。不單是打破,且是以非常驚人的速度闖過關的。牛角尖剛轉悠到山尾另一頭的陣口出處,便看到武林陣大門‘唰’的一聲被撞開,接着一個迅疾無比的身影從裏面竄了出來。吃驚之下趕緊追去查看,那人影卻一溜煙兒的跑了個沒影。牛角尖有點後悔當時為什麽沒來得及問下這位少年的姓名,只在報道中寫到:這位蜀山俗家弟子飛奔出陣眼的速度,即使是當今天下號稱輕功第一的風雲腿也要自嘆不如雲雲………寫到這裏,卻一拍腦門:這少年該是蜀山中俗家弟子,那自己一到觀內去詢問,豈不是馬上就可以知道他姓名了麽?

這時風萬裏正在偏殿做早課。今天一起床便有點心神不寧,記得上次蜀山大變時他也有過這種感覺,心下忐忑不安:莫非今天有什麽大事要發生?起床時順手丢了一卦,卻得了個三合三結的卦象,未言兇吉。這一點風萬裏是早在意料之中的。醫者不能自醫,蔔者不能自蔔,即使是到了師尊那種水平,若是涉及與自身有關之事,他也是蔔算不出結果來的。

蜀山派的早課說複雜不複雜,要說簡單卻也不簡單。數百名弟子圍在觀陽殿下聆聽師尊教誨,誦讀道書。往常這個早課的主持都是由自己和幾位師弟輪流執行,本來今天該姜文通上課的,卻不知這個老師弟又跑哪裏去了。風萬裏心不在焉的訓斥弟子幾句,便要他們自己讀書,心中只想着那難解難言的卦象深意。還未下課,突聽殿外有人來報說武林陣已被破,破陣者正是半月來為蜀山添上不少大事小事的林飄遙。風萬裏心中一寬,他知道師傅素來器中這個名義上的師孫,甚至連自己訓教他時也不許多加斥責。當時只聽說這小子乃是女娲後人,但天下皆知的是,女娲後人一定要是女嬰才能繼承大統,并擁有無上的能力,而身為男子的女娲後代,不過是一個空具名份之輩罷了。雖然自己并不明白其中內幕,但這小子能這麽快就通過了武林陣,那定會讓用心良苦的師傅高興異常。正要松口氣,卻聽那來報弟子又說這個以超級速度破關而出的林飄遙,竟然象一道疾風般快速‘逃逸’。山角的弟子只見一道黑影急速奔下,急忙上前去盤問,卻被這小子一撞之下,頓時喪命。

殿中衆弟子聽說出了人命,均是心驚,拿眼睛瞧着風萬裏,只見他面容陰沉,果然也是一副氣極敗壞的樣子。

難怪今日我心神不寧的。這林飄遙雖然不算是蜀山正式弟子,但好歹受過師尊傳功之恩,也勉強可算是半個俗家弟子了。如今武功初成,破了武林陣,非但不思感恩圖報,竟然還傷了蜀山人命那麽可惡!他這一怒之下,差點便要着人拿林飄遙回來問罪,但到底是沒有沖動。

風萬裏雖然脾氣暴躁,卻也非無腦之輩。瞬即便冷靜下來。如此大事,還是交由師傅定奪的比較好。遣散了衆弟子,只帶上古劍凡兄妹,風萬裏便急去內殿拜見恩師。

一路走去乾坤觀,風萬裏都是沉着個臉。古劍凡兄妹倆心裏更是忐忑不安,這個小林子,怎麽老是惹事?以前惹點小事小麻煩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鬧出了人命!看來師祖縱是再喜歡他,這次也是定然不會偏袒的,頂多不發表意見,交給風萬裏師傅處理,那豈不是死定了?他二人悄悄對望一眼,均是心急萬分卻無可奈何。歷來二人都以為林飄遙是劍聖收下的弟子,風萬裏乃是代師傳功。

乾坤觀內,劍聖聽風萬裏禀報此事後,一直寒着張臉。他不是沒用讀心術稍微探測過這孩子的品性之類,知道他定非是惡人,此事之中大有蹊跷,雖不甚了了其中原因,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孩子出事了。然風萬裏本性剛直,許多事情若是由他人來說,或許是委婉很多,但若由他的口中蹦出來,那就是好話也會變成難聽話的。他只知劍聖極寵這個無名弟子,心想愛之深、責之切。講述林飄遙殺人‘逃逸’的事情時,不免加上些個人看法,哪知卻不合師尊心意,盛怒之下,雖未牽罪于他,卻責他回養心殿翻頌道書,不得介入此事。另着百名蜀山弟子下山尋找,卻不可在江湖上言明是尋人,只說派內大檢,着各弟子下山游歷。這些弟子都是平日裏與林飄遙稍微熟悉之人,認得他音容相貌,而這些弟子,自然就由古劍凡負責領頭了。雖然也有人覺得劍聖偏袒護短,或許是因為那個小子身上有些什麽不同尋常之處。但常年來對獨孤劍聖的崇拜尊敬使這些流言只在衆人心中閃過,卻是誰也沒有說出聲來。

次日,武林中已被鬧翻了天。但見那份家喻戶曉的風雲快報上豁然印着一個大标題:女娲族嫡系男童,以三柱香的超快速度通過武林陣最難關卡。衆人紛紛談論這個男童與日前鬧出的蚩尤之事是否有些關聯,卻不見大報旁屬一個角落寫着:蜀山門人下山大檢游歷,下山者竟多達百餘。

第 51 章

“你還沒完了!好,要我配合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否則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牛角尖一怔,說道:“看來真的不像是精神失常…………那好,你請說。”

林飄遙也是個好奇的主兒,想起上次薛放告訴他有關風雲天下的那些消息,立刻問道:“據說你們這個風雲天下組織裏的人,個個都不會武功,那你這一身輕功又是怎麽學來的呢?”

牛角尖微一沉吟,答道:“咱們是搞消息的人嘛,經常要往那些黑幫火拼的地方跑,如果自己不跑快一點,免不得要被人家誤傷。所以練點輕功來防身是非常有必要的。”

林飄遙嘿嘿道:“你居然跑得比我還快,這可不是‘練點輕功’就可以解釋清楚的哦,既然你都不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那我也沒有必要和你瞎扯了。”

牛角尖道:“……真沒見過你這麽麻煩的名人,那多少就透露一點吧。老實給你說,咱們風雲天下的老板可不是一般人,咱們的身手都是他教出來的。說到武功高低嘛,我們這些門下跑腿的可不比排行榜上的許多人差勁。只不過咱們只為搞消息賺錢,并不插手江湖是非,所以排行榜上才沒有我們的資料。而對于身懷武功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對外透露的,否則就會被卷進那些心懷妒忌之輩的風浪中去了。”

“這樣說起來,倒有點像了………那好,第二個問題!你做這行多少年了?在這裏負責武林陣的事情又有多久了?”

“恩,俺從事這項高尚的事業已經有八年了,其中六年就是呆在這蜀山上的。”

林飄遙想了想,支籲道:“恩、恩、那個,那你對武林陣應該是十分了解的了?你剛剛說什麽年紀在五十歲以下的人進去就死,是不是真的哦?莫非裏面有個女鬼,專門挑年紀青的人下手?”他先前還自認武功大成,本是滿不在乎這個武林陣的,所以來之前并沒有去問過劍聖有關陣中的一切。而聽到牛角尖一通話後,心下才開始隐隐有些發毛,想要從這個常年呆在這裏的少年口中了解些情況,免得進去了陣裏,真碰到什麽奇怪事情而死了才叫糟糕。

牛角尖笑道:“哪裏有什麽女鬼哦,我說年紀輕了的進去會挂,那是因為他們年輕氣盛,修為不夠就來亂闖。當然,也有個別的是神經病,就好比半年前那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張國榮一樣,結果落個橫死受場………….定個五十歲的标準,是說那些老頭子們都老奸巨滑,既然敢來破陣,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真本事的人。而且年紀大了,內功修為也日漸精純,進去陣裏,自然不會那麽容易挂。”

林飄遙‘哦’了一聲,拍拍心頭,暗罵道:你奶奶的,吓了老子一大跳,還以為裏面有什麽女鬼呢!既然是要靠本事去破陣,那老子還會怕了不成?當下又恢複那股扯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

牛角尖不耐煩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最後一個,這調查消息後,你們靠什麽賺錢呢?莫非把這些消息賣給別人?你們調查得這麽辛苦,工作量又是這麽大,肯定不會只要幾文錢了事。但誰又會有事沒事花個幾百兩來看這些和自己毫不相關的消息哦?”

牛角尖大笑道:“看來你是只初出道的雛了。”林飄遙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只聽他接着道:“江湖風潮的特點就是見風轉舵,一時一個樣,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年代沒有永遠不倒的英雄。就拿我們風雲天下高手榜來說,上邊的排名也不得不随時刷新才合乎時勢……好比上個月某甲排上六十五名,不久就被人做掉了,我們只好趕快把那死人換下,把殺人兇手排到第六十五名的位置。而這個武林陣,就是影響江湖排名的一個重要因素。一般來說,只要是能靠真本事破陣之人,就可以在高手榜的前三百位內争得一席之地!而對于這些消息,雖說和很大一部分人都拉不上什麽關系,但不要忘記了,人們通常都是很好奇的,多了解了解新鮮事物,那對身心健康和發育都很有幫助。”

“所以我們要掌握最及時的信息,”牛角尖說著,從藤箱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有字大紙,在林飄遙面前展開,指點著說道,“這就是我們風雲天下快訊印成的專輯,僅售十文一份,任何普通家庭都能消費得起。由于現在整個人間做此種行業的只有我們一家,處于壟斷地位,所以我們每月雖只刊行一期,而一期卻總共能印幾十甚至幾百萬份,細算下來,利潤是相當可觀的。你看本期大标題:‘女娲、蚩尤、魔道、蜀山,四者相連,息息相關,究竟誰會是引導一切事變的主因呢?’…………是不是覺得很有吸引力?是不是想掏腰包了?”

林飄遙瞪大雙眼:“這種賺錢的辦法你們也想得出來,真是服了你了!”

“這話可說錯了,辦法是我們老板想出來的,你要服也得服他去,和我可沒什麽關系。”

正講着,兩人已不知不覺的上了山頂,走到一片山壁前。林飄遙擡頭一看,只見這整塊山壁光滑平整渾若天成,就好似是有人用一把巨斧,平平整整的将整片山削去了一大塊似的。正面有道紅色大鐵門,無數的釘頭裸露在門外,頗有股莊嚴宏偉的氣勢。眼看着鐵門上方的山壁上被人雕出幾個龍飛鳳舞的草書,林飄遙認不得那種不按常規寫出來的字,不禁問道:“這是最後最後一個問題。”

“恩?”

“那幾個是什麽字?”

“………蜀山劍陣。”牛角尖迅速的在白紙上添到:該少年英雄目不識丁。

“籲,你的問題應該已經問完了,那接下來……….”

“接下來我便要沖進這個鬼陣中去,然後再活着出來!”林飄遙大吼一聲,根本不給牛角尖反對發問的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去,把在山下老道處領取的那枚令牌往鐵門上使勁一扔。只見金光一閃,令牌剛碰到門邊,便悠然沒入,沒了蹤影。

“…….你玩完了。”牛角尖呆了半晌,悻悻道。

林飄遙嘿嘿道:“我知道你很嫉妒我的本事和勇氣,但也用不着這麽早就開始咒我吧….”

“難道叫你來闖陣的人沒有給你說過如何開啓這道鐵門?”

“山底下那個老道士給我說過的嘛,說是把這令牌往門上一碰,陣法就啓動了。難道不對?”

“錯倒是沒錯,但是這個‘碰’字就大有學問了。輕輕的挨上去,那叫做碰,你這個根本就是撞上去的嘛!這武林陣分有好幾個檔次,你開啓陣門時用的力道越大,那陣法受到的感應就越大。而陣法的強弱,正是由這個感應來決定的。我在這裏守了六年,只見過十三個人是用你這種強度去破陣的。而這十三個人,只有五個健康的走了出來,而另外八個,三死五瘋…….”

“那不還有五個通過了的嘛?幹嘛我就不行呢?得了,你閉上你的嘴,只管看着小爺我破陣去也!”林飄遙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暗暗咒罵:靠,劍老大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麽重要的消息居然瞞着我!想整死我啊?

其實也不能怪劍聖。早上他動身的時候,劍聖本是要告訴他的,結果這小子一拿到青鋒劍就跑了個沒影,而照劍聖的估計,只要練熟了天烈五劍,那在陣中是絕對有自保能力的,也就沒多加注意,卻沒想到這小子練功的時候偷懶,只練會了其中兩式。

說話間,那鐵門嘎吱嘎吱的打開了,林飄遙探頭瞧進去,只覺得裏面黑暗異常,什麽都瞧不清楚。“搞什麽飛機嘛,大白天的就這麽黑,弄得跟鬼洞似的……”

牛角尖忍不住又道:“你是真決定要闖進去?大好一個青年,唉………你且看看。”他從地上随便揀起一根小樹枝,朝裏面一扔,随著霹靂一聲響,驀地只見昏暗中劍芒騰空激綻,化厲光旋轉如輪,迸射而開,便在林飄遙目瞪口呆之時,劍落如雨,那樹支被劍氣盡滅,瞬間消失無存片翼。

“我靠!整死人不賠命啊?這麽大的陣仗,哪裏是叫老子來破陣?分明就是去送死嘛!”

牛角尖惋惜道:“可不是?我看你是沒命活着出來了………”

林飄遙吞了幾口唾沫:“老子不進去還不成?”

“那可不行,你一旦啓動了陣法,武林陣就會自動鎖定住你。除非破陣,否則你是走不出這方圓百步距離的,就算是獨孤劍聖也幫不了你………你想啊,就算有人給你送吃的送喝的,但一輩子呆在這山頂上………”

林飄遙被剛剛那道斬天滅地的劍氣吓得不輕,哪裏肯進去?其實那劍氣不過是聲勢駭人,說到真正威力,并非如眼見般巨大,而且其中另有玄妙。以林飄遙此時的本事,應該不難對付。但他先被其駭住,已勢竭氣衰,便失去了去面對的勇氣。

“那、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辦法倒不是沒有,你在這山頂上修煉個幾十年,說不定哪天就真成了絕世高手。那時候就可以進陣去闖了。”

林飄遙豎起中指:“靠,我可沒那麽多時間來耗。快想想,別老出這種锼主意!”

牛角尖一邊飛快拿筆記錄,一邊道:“那你多揀點樹枝,一路扔着進去,應該能吸引一部分攻擊,弱化一些陣法的強度。不過到底有沒有效果,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活着出來的人都是靠真本事通關的,而去做實驗的人,好象都沒有堅持到底,即使事後被蜀山門人救出來了,也落了個瘋瘋颠颠的下場,再也說不出裏面的情況…….”

“奶奶的,你也太不負責了!”…………

這也算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林飄遙四處收集,抱了一大捆樹枝在手裏,又重新走到洞口。

“對了,你是個采者嘛。這樣吧,我給你個方便,讓你跟着我一起進去!那樣你就可以采訪到現場第一手資料了,你覺得如何?”

“想拉我下水?我還沒活夠呢……….”牛角尖一邊朝他揮手,一邊趕緊記錄到:長久以來人們所讨論的觀點——關于在武林陣中用物品吸引陣法攻勢的理論到底能不能實踐,今日這位勇敢的少年,将會給出我們答案………寫着,突然擡頭道:“對了,你有沒有準備點食物什麽的?”

林飄遙翻翻眼道:“準備那些幹什麽?有用嗎?”

“當然有用!據我所知,這條通道雖然不長,但耗時最短就通過劍陣的人也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據說他在洞中只吃了一包太白樓的牛肉幹,你看,就是這種。”他一邊說,一邊從藤箱裏摸出一大個紙包來:“這種太白牌的牛肉幹極其補充體力,又是濃縮性的食物,不占地方。雖說吃的時候會比較口幹,但卻是居家旅行,翻山越嶺的必備食物!你看這個包裝,”他指着那個大紙袋上,只見紙袋上用墨寶畫着一個粗礦漢子,混身肌肉,手抓着一大把牛肉幹做勢欲吞。這畫似乎出自名家之手,極為傳神,那大漢饑餓中的欲食心情躍然于紙上:“這個就是太白樓的形象大使,當今天下排名四十二的力魔南風,據說為了取得他的這個肖像權,太白樓竟花了五萬兩黃金和一千斤牛肉……….要不要來一點?一包只賣你二兩銀子!”

“這種用紙包裝的垃圾食品,我是絕對不會吃的。”林飄遙吞了口唾沫,其實是在蜀山呆這半個月裏,并沒有誰給過他一分錢,而張天南給的那三千兩,卻早在風林的時候就遺失了。

小心翼翼的踏進洞口邊緣,似乎站在這裏并不觸動到陣法,是已意料中的劍氣并沒有出現。他得意的想朝後面牛角尖處揮揮手,卻發現不經意間,鐵門已在嘎吱嘎吱的關攏,但聽一陣合門的巨響,唯一從門外透來的一絲光線也被隔絕,眼前一片黑暗。

什麽東東嘛,連個火把也不點………他正在心裏嘀咕着,就看到眼前一亮,只覺得到處都有火把不停的燃起,把整個洞壁顯了出來。

原來這是條頗像通道一般的山洞。似乎并不是很長,站在洞口這邊就看看到另一頭的紅色鐵門。而兩旁是約莫雙人伸臂的寬度,每隔十步左右,便在兩道旁各有一盞孤燈。雖說林飄遙眼力并不是很好,但這黑暗中的火把無疑十分耀眼。仔細一數,大約有二十根火把的樣子。也就是說,整條通道有十個十步的距離。

“難道老子走過去,這陣就算破了?”林飄遙心裏忐忑着,仔細朝牆壁四周看去,身子卻不敢稍動,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惹出那種無與倫比的劍氣來,那豈不是馬上就要玩完了?而且看那劍光來得那麽突然那麽快,只怕用乾坤甲也跑不過去…….老子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瞧了一陣,卻沒瞧出個名堂。說是牆壁兩旁有什麽機關暗器吧,卻又不像。就林飄遙的知識來說,如果是機關,那肯定牆壁上有個什麽比較亮一點的石頭啊或者是燈柄什麽的。但觀察這大半天時間,除了看到光潔溜溜渾若整塊的石壁外,卻是什麽也沒瞧出來。

“我靠!沒說這麽點破陣就把老子林大俠難倒了的!”林飄遙大喝一聲給自己壯膽:“看老子的武林陣破陣勢第一招——投石問路!”大喝間,猛的把手中樹枝朝前扔了一根。

樹枝抛出離自身三、四步距離的樣子,猛的似觸動了什麽,那四周的牆壁轟鳴鳴一陣巨響,也沒瞧見什麽機關,就像是牆壁自動射出一般,一道白色劍芒旋極而至,一如剛剛在洞口見到那般,将樹枝砍了個支離破碎灰飛煙滅後,咻然而止,又沒了動靜。好得那劍芒似乎只在樹枝騰空處斬殺,并不影響其他,倒沒傷着林飄遙。

“你、你媽的………….”林飄遙有種想哭的感覺:“這是什麽破機關嘛?一點魂頭都讓人摸不着………劍老頭兒還說只要練會了天烈五劍就絕對沒問題,你奶奶的,我看就算練到天烈十劍,這個問題都一樣是大大的有!”

這下他更不敢妄動,呆站在那裏怨天憂人了一番,事情仍然毫無進展,心中冒起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你說老子要是在這裏站上個幾天,劍聖那老頭兒會不會覺得不對勁,然後趕來救老子?

這個念頭在心中轉了幾轉,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思及此舉無疑極其丢臉,且不說挨凍受餓的,就算真被劍聖救了,那說不定連古劍如這個漂亮小妞也會從此瞧不起自己………“奶奶的,別說她!如果就這麽站着,就算是老子也會瞧不起自己了!”他深吸幾口氣,一邊給自己壯膽,一邊思付着破陣方法。

這樹枝扔過去的時候,好象是剛在兩根火把平行的位置上撞到了什麽,突然之間才引發陣勢的。而樹枝被抛在空中,顯然不像是地上或者牆壁上有什麽機關。林飄遙心念一動:莫非是這半空中有什麽古怪?奶奶的,該不會是那兩根火把上栓上了什麽細線吧?想到這裏心中大喜,盯眼朝那半空中瞧去,卻始終沒有發現什麽細線之類,心下不由一陣懊惱,卻想出另外一個辦法:那老子連着丢兩根樹枝出去,且看看是不是能連着引發兩次攻擊。想到此法,立刻就試。

他站定身子,先朝那兩根火把間丢出一根枯枝,趁着劍氣被引發,剛剛熄止的時候,立刻又扔出一根樹枝。而後面扔出的這一根,竟出奇的沒有引發任何機關劍氣,平平穩穩的落在不遠處地上。林飄遙心頭狂喜,差點就沒跳起來,“靠你奶奶的,老子真是太偉大了!原來這個所謂的超絕厲害機關就是這麽回事兒啊?被老子略施小計就破了,根本就是兒戲嘛!尻啥?”

一陣狂喜後,倒也沒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暗想:恩,這個鬼陣應該沒這麽簡單才是。比如說剛剛老子丢的那個樹枝,雖然說引動了一處機關,但是這麽長的一條道道,這種機關肯定不會少才是,說不定越來越多。再說了,老子也不知道下一個機關是在那裏啊。這麽一路丢着樹枝跑過去,只怕還沒跑到對面,身上的樹枝就被丢完了。而且,在那兩根火把中間,到底觸動的機關是一根細線呢,還是整片面積都可以觸動的?……….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林飄遙心想:就不知道這種機關是不是碰過一次就沒了……他試着又朝剛剛引發機關的地方丢了一根,卻依然是劍光深嚴,茫影紛飛。看來只是在剛剛引發後的那一瞬間,機關才會暫時消失。

“原來是可以‘再生’的,你姥姥的胸,害老子又浪費了一根樹枝……….”

丢出去的樹枝,若是落到了地上,那倒還可以揀起來,但若是被機關擊中,那就連個渣兒也不會剩下。林飄遙總共花了四根樹枝的代價,成功的通過了第一對火把相接處,卻站立在原地,不敢稍做動彈。

“你奶奶的,都成了傳說中的‘驚公知了’了。”林飄遙暗暗咒罵,但對于‘知了’為什麽一見到她老公就會‘驚’,這個問題卻是他一直久思而不得其解的。他現在唯一只知道,就是手中只剩下了二十三截枯枝。如果照一對火把用一枝來計算,那足夠夠他支撐到洞的另外一邊了。

投石問路無疑是一個好辦法,一路中,上下左右全方位的亂丢枯枝,然後再揀起來,這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好在并沒有又碰到另外的一處劍氣,直到走到第二對火把時,意料中的劍氣才出現了。不過這次的威力似乎更強一些,而且另一件意外之事,更讓林飄遙撒了眼。

原本照第一對火把處得來的經驗,先丢過一根樹枝引發機關,再丢第二根的時候,就應該是毫無反應了的。哪知這次連丢了兩根,卻是節節開花,來了個大滿貫——全中!兩根樹枝就引發了兩處劍氣。

“啊喲!”林飄遙兩只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手中的枯枝又少了兩根,屏障卻仍然健在。心中念頭電轉:第一處火把的時候遇到了一處機關,這第二處就遇到了兩處……莫非只有兩處?他狐疑一陣,又照着剛剛的抛出軌跡丢出兩根樹枝,果然引發兩道劍芒迅疾而來,仔細看之下,這兩道劍芒似乎比原先的要白純許多。劍氣斬滅樹枝的同時,第三根也扔了出去。卻再沒有碰到任何機關。

是了。林飄遙微微松了口氣,原來這洞的奧妙在于此處。每對火把間都設有機關,發出來的都是這種劍氣。而每多過一關,下一道關卡的機關就會多一處。直到最後第十對火把的地方,想來應該是十劍齊發了。所以說越到後面越難走,而這種身心極限挑戰的難度,可不是單純的一加一等于二那麽簡單。是以闖陣之人雖多,但走過最後一關,成功出陣的人卻少。很多人都可以闖進到第三、四關,甚至是第五關。但到得後面,卻大多數是有心無力。

………林飄遙故計重施,丢出兩棵樹枝引發陣勢後,迅速竄過了這片區域,進到了第三關。再數一數手中的樹枝,卻只剩下了十七根。

既然機關只設在每一對火把那裏,那這中間的距離走起來便不困難了。細想一番,牛角尖在外面曾說到過有人要在這裏面進食,想來這機關與機關之間的空白地帶,就是給人們休息調整的範圍了。林飄遙苦着一張臉,慢悠悠的走到第三對火把前。十七根樹枝,那是根本就不夠走到對面的。就算一點差錯都不出,那麽在每關多一道劍氣的前提下,這些樹枝也只僅僅能支持着他走到第六關而已。

心不在焉的朝第三對火把中扔出三根樹枝,正準備通過,哪知意外之事又一次發生了。

三根高高抛起的樹枝,有兩根被白色劍芒擊落,而第三根樹枝,卻平平穩穩的躍了過去,落在地上。

難道這裏只有兩處關卡?林飄遙暗喜,但說是要他就這樣走過去,卻始終有點害怕。不會啊,照道理來說,這裏應該是有三處劍氣才對頭的嘛!怎麽又變成兩處了?他心下犯着糊塗,一不溜神,樹枝落下幾根。他彎腰去揀樹枝,不注意伸了步腳,把那地上的樹枝朝前一送。但見下面白光耀眼,劍芒橫空出世,旋厲濺射,将腳下踢過去那棵枯枝絞了個稀爛!

奶奶的,怎麽倒黴事全給老子碰上了?……那道劍芒像閃電一般急射而出,劃過腳面。林飄遙只感覺腳背上像被火燒一般熱辣辣的疼痛。他吓得趕緊朝後退了幾步:什麽玩意兒嘛!才不過是被挨了一下就這樣厲害,那直接被打中了還能活命?林飄遙有點後悔進來這裏了。

原來這第三處的機關,設點卻不是全在半空中。那腳下不知什麽地方還有一道劍氣。

定定神,拿着樹枝試了幾次,總算是找準了腳下那道劍氣的位置,但等他走過這一關時,手中的樹枝已經全部消耗完了。林飄遙早被那劍氣聲勢駭住,不敢妄進,心中暗想:現在退也退不得,進也不敢進,這可如何是好?他躊躇了半天,想到兩個辦法。一是靠乾坤甲的防禦能力加上速度強硬沖過來,二是用上劍聖送給他的青鋒劍,施展着火靈神劍一路招架過去。

用第一個辦法無疑極其冒險。看過了許多次劍氣擊毀樹枝的情況,林飄遙對那神秘莫測的無方飛劍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每當劍氣擊中樹枝時,樹枝總是似飄似浮的定形在半空中,就好似那道劍氣有種奇異的力量将枯枝吸引住了一般。雖然為時極短,但如果你連續将這種情況看上三十次,那是一定能察覺到的。

林飄遙十分擔心,他擔心自己如果沖過去的話,也會被那道劍氣給定住。那時候身穿乾坤甲,在乾坤甲的帶動下,要想自行活動無疑更是艱難,反而是個負擔了。

說到第二個辦法,林飄遙又有些底氣不足。其實以他現在的本事,在江湖中也可稱得上高手了,但他從來就沒有過當高手的覺悟。而這身武功來得也太過容易了些,是已自身根本就不适應這一切變化,雖說經常自稱為高手大俠,但每當真正看到危險來臨時,自然而然的便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弱者,壓根就沒有一般高手所謂‘臨敵應變’的本事。所以現在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能抵擋住那看起來威力無比的劍氣,自信心嚴重不足,且先給自己下了個定義:一碰就死!

第 50 章

林飄遙聽到這裏,不由的心中一緊,看着劍聖那故意停頓的神情,不禁急道:“後來呢?”

劍聖在屋裏渡了幾步,說道:“寶夫人剛剛産子不久,法力真氣都還未恢複,身子可以說是虛弱之極,自然是抵擋不了這一擊的。眼看就要喪命于玄劍門道法之下時,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裂洞,跳出兩個黑影,将玄劍門那位小師妹的道法輕易化解。當先那人自稱是魔道馬明菩薩,要帶走寶夫人。”

林飄遙輕輕‘啊’了一聲,想起那日在張家地道裏見到的桑蠶精,便是用馬明菩薩的魔像設置了個厲害之極的陣法困出張天南和夢衣大師二人。既然光憑一尊魔像都厲害如絲,那他本人有多強,便更是不用提了。心中雖然隐隐覺得寶夫人落到此人手裏大大的不妥,但總算是暫時松了口氣。馬明菩薩想要帶走的人,單憑玄劍門一夥,那是肯定阻止不了的。

劍聖繼續道:“這位馬明菩薩乃是一等一的高手,霸占了魔道四大魔神之首的位置長達五百年之久,當時山頂衆人即使全部聯合起來,也萬萬不是其對手。玄劍道人嫉惡如仇,二話不說便朝馬明菩薩出招,卻被馬明菩薩旁邊那個黑影一腳踢開。當時山頂上數林無崖武藝最高,眼看師傅受辱,自然是要相鬥的。而早先離開的鮮于超也未走遠,一直藏在暗處觀察,此時站出身來和林無崖雙鬥馬明菩薩。奈何即使以一敵二,兩人也不是對手。打倒了山頂衆人,寶夫人被馬明帶回了裂開的魔界通道中,鮮于超和林無崖死命追去,從此就再沒在人間出現過………”

“啊!”林飄遙大吃一驚,趕緊道:“原來他們只是下落不明,那你們又為何會說寶夫人被四大魔神處死呢?”

劍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道:“當年軒轅黃帝打敗蚩尤後,曾下令封鎖毀掉所有的兩界通道。雖然如此,但并不是說人魔兩界就完全隔絕了。或許在世人所不知道的地方,仍然隐藏着許多通道。因此常有妖魔在人間出現。而寶夫人被四大魔神處死的消息,正是從有些妖魔的口中傳出的。這樣東拼西湊,加上江湖上衆說紛纭,以訛傳訛,最後讓江湖中人都知道寶夫人乃是女娲後裔而并非蛇妖,以及她被四魔神處死這麽一個故事。雖說這些都是江湖傳言,但大多并非空穴來風,乃是有指而發。直到多年後,有人在苗疆一個隐處見過了女娲神像,并得知了其後裔的一些特點後,才讓世人都真正相信寶夫人的身份。至于林無崖和鮮于超,江湖上有兩種說法。有的說兩人去救寶夫人時,不幸被四大魔神生擒,死得極慘。也有的說兩人從此堕落魔道,甘與妖人為伍………鮮于超是我小徒兒,生性人品沒誰比我更清楚了。林無崖也和我有過許多接觸,如果說二人堕落魔道,那我是第一個不信的人。”

薛放點頭道:“我這趟下魔界,在魔道中打滾了半年多,确實沒聽到過有關他二人的消息。不過倒是有一點十分可疑,現在四大魔神似乎并不是一條心。馬明菩薩和陰面司并不贊成複活蚩尤,而七剎劍高兵和邪皇單靈卻極力主張複活蚩尤…….”

劍聖略一沉吟,點頭道:“馬明菩薩向來是魔道第一人。但若是蚩尤複活了,必會動搖他的地位,他若反對,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既是馬明反對了,那高兵等人又如何掀得起如此風浪?莫非有什麽暗中的力量在支持他?”

薛放道:“這點倒沒有确切的傳聞。不過魔道中人人都說高兵有個極大的後臺,背後有人指點他,那是肯定的。”他兩人後面在說些什麽,林飄遙倒沒有注意去聽,悶着頭在那裏,也不知想些什麽。

劍聖道:“比馬明菩薩還大的後臺,想來也只有那些太古魔神級的人物。而數來數去,有可能在世間複活的魔神,除了蚩尤外,似乎只有個戰神刑天。如果是他,那更沒有理由去複活蚩尤來威脅到自己,蚩尤可是六親不認的………”

薛放嘆氣道:“是啊,不止你我想不通,整個魔道也沒人能明白。要說清楚其中內幕的,恐怕也只有高兵和邪皇本人了。”他頓了一頓,接着道:“反正整個魔界已被分化為兩派,而有後臺的高兵等人似乎又要稍微強上一點,一直壓制着馬明菩薩一夥,複活蚩尤之事,已是勢在必行了。”

劍聖低頭沉思一陣,猛的脫口道:“難道是幽界的人?”

薛放道:“那也并非不可能,雖說從道理上講,自蚩尤之後,幽界是決計無法和外界相通的,但這世上奇異之事太多了,誰也不能擔保………”

林飄遙此時已回過神來,聽到劍聖那驚詫莫名的口氣,不由道:“幽界又是什麽哦?莫非比蚩尤還厲害?”

劍聖道:“這個就要談到創世之時了……據說最初存在于這個世上的,只有華靈、混沌、幽垠三物。其中華靈為無方之光,幽垠為死寂之阕,。這相生相克的兩者在開天辟地之後與混沌化生為世間萬物,經萬年而凝聚為明潔、定土、化荒,也就是天、人、幽三界。掌管華明和混沌的創世之神,也就是女娲和伏曦,害怕幽垠帶來的‘蝕’會吞噬世上的光和生命,于是合力以諸宿諸宮諸力造構了天幕之障,将幽垠永遠的隔絕在今世之外……….當時的三位創世神中,女娲和伏曦都不是力量最強者,而真正最厲害的,據說是掌管幽垠的羅侯神暗夜。但當女娲伏曦聯起手來,暗夜便不是對手了。在他被封到天幕之外時,學着女娲捏土為魔,造就了現在的魔界,蚩尤,便是暗夜創造的最強魔人。而另外兩位大神,本着萬物相克的原則,也沒有着手消滅這批妖魔,并讓他們與人類共處,直到蚩尤起心與黃帝争奪天下之時,天庭才插手相幫………….所以,如果說天庭的仙人是我們的神,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最強者。那麽幽界便是魔道真正的神,他們便是魔道的最強者!而若是幽界能夠進入到這個世間的話,其能力足以撼動天庭!世人都相信,在沒有了女娲和伏曦的領導後,天神們是不可能戰勝幽界暗夜的。而在以前,幽界唯一和天、人、魔界相連接的通道,便是蚩尤的左眼!那是暗夜在創造蚩尤時所設定的,這也是幽界唯一複活蚩尤的理由。”

林飄遙驚道:“我靠,有這麽吊?本來我以為你是最厲害的,但今天看你和那個高兵打的時候,覺得你也不怎麽厲害嘛…….對不起,我比較直接…….而且照你這麽說起來,那個叫高兵的,似乎還只是幽界的先頭卒,甚至連這個卒他都算不上…….現在連蚩尤都不是最厲害的了,我的媽呀,那咱們還混什麽?幹脆讓我找個老婆,回鄉下去享幾年福算了,反正都是個死…….”

劍聖輕輕一笑,搖搖胡須道:“劍聖之名傳遍天下,但那是相對于人世間的說法,又怎麽能起與真神相較?而且今日那位高兵,雖說是勝了我,他卻勝得不輕松呢,若不是咋然丢出了黑魔洞這等法器,我不見得便會敗給他。”

林飄遙心想:反正你是輸了,還找什麽借口?他原本是十分崇拜劍聖的,一心想拜在其門下。但現在一下子聽說了那麽多的高手來,心中對劍聖的尊敬,便不由的淡了許多。口中道:“原來是這樣。”三人又聊了一陣有關幽界的事,門外有人道:“掌門師祖,用膳了。”

劍聖應了一聲,笑道:“幽界之事且不去管他,那也并非我們的能力範圍。但現在人魔兩界的争鬥已勢不可免,飄遙公子既是站在我們一邊,那便算有了一張王牌可打,和魔界并非毫無抗争之力,只要成功阻止了蚩尤複活,幽界便無機可乘。但若是二位不去吃點東西,活活餓死在我天下觀中,那便什麽牌也沒有了。”

薛放大笑道:“那是那是,有林老弟在這裏,咱們一切都來個以不變應萬變就對了!”林飄遙楞道:把我比喻成一張牌啊?真有你的!反正我只能來幫你們充充場面,要叫我去和那些妖怪打,我是不會幹的。

林飄遙跟着他二人,從天下觀內室轉出三清殿、萬光堂,這蜀山劍派雖說只是個道觀,但常年來游玩供奉的人多了,卻也不怎麽缺錢用。房子倒修得像是皇宮裏的三宮六院一般,又寬又大又輝煌。轉了幾圈,從天下觀往下是一段長長的階梯,和甬道一樣寬闊。每個臺階都有尺半的高度,細看之下會發現上面有一層淺淺的花紋,形狀怪異但卻頗為古樸,更為前面高聳的三層大殿增添了幾分莊嚴氣象。天下觀由一個正殿和兩個偏殿組成。正殿整個呈灰白色調,正門高達三丈,寬有兩丈,前邊一對怪獸頭銜銅環,整個大門上按某些規律釘滿了銅鉚釘。兩個偏殿一左一右,比正殿矮了三分,門前各有一個大香爐,上面的沉香正在袅袅燃着青煙。整個大殿飛禽鬥拱,怪獸盤梁,縱橫錯落,吊角飛檐,頗有一番氣勢。又走了一柱香時間,正在林飄遙大叫腿要斷了的時候,三人到了飯廳。進門時林飄遙擡頭一看,只見門匾上印着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食堂”。

進了食堂,差點沒把林飄遙吓出一身汗來。倒不是說這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而是這屋子大得吓人。方方正正的闊廳,四五十根雙人抱的大柱子頂在廳中。而整間屋,甚至比蜀山裏最具氣勢的天下觀還要大。林飄遙拍拍心口:“奶奶的,吃個飯嘛就是,幹嘛弄這麽大陣仗?”

薛放聽他嘀嘀咕咕的,大笑道:“那是林老弟你不知道吃飯的人有多少。呆會吃飯時你仔細數數,且看你能不能把吃飯的人數清楚了。”

林飄遙一翻眼道:“不幹不幹,又沒啥好處。而且聽你這麽說起來,那吃飯的人肯定不少,要是真等我數清楚的時候,你們只怕早吃過了,那等我喝西北風啊?”

劍聖在一旁道:“林公子見笑了,蜀山之上門人雖衆,卻也不可能坐得完這大廳。這裏的大部分位置本是給平時閑逛游玩的客人們準備的,但今日山上一鬧,林血早将過往路人游客全數轟跑,一會來用餐的,只是我派中弟子罷了。”

薛放笑道:“就算只剩派中弟子,那也不有不少。保證讓咱們林老弟大開眼界一番。”

林飄遙嘿嘿道:“當年俺在村裏時,鄰家取媳婦兒,也擺過幾十桌呢,咱也不是沒見過人多在一起吃飯……”

正在說笑,只聽一個女子高聲道:“祖師爺爺!”

劍聖點了點頭。林飄遙朝那邊看去,只見一個白色人影朝這邊跑過來。再仔細一看,果然就是那日在妓院裏碰到的古劍如。這小妮子仍然是那身男裝打扮,劍聖微一皺眉道:“怎麽回家了還這樣胡鬧?又裝成你哥的樣子去騙人了吧?”

古劍如跑得近了,衆人都看到她眼圈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只聽她道:“沒、沒騙人…祖師爺爺,我哥他才是被人騙的!您不要把他趕出師門好嗎?他、他不是有意的。”

劍聖笑道:“誰說我要趕他出師門了?”

古劍如道:“剛剛回來聽師兄弟們說我哥犯了大事,師傅氣得不得了,要趕他出派。”

劍聖斥道:“胡說!萬裏是什麽脾氣我還不知道?也就是說說,你哥是他的寶貝,怎麽會舍得逐出山門?”

古劍如眼圈一紅,轉背就像要落下淚來,抽泣道:“我剛剛去問過師傅,他老人家說、說…….”這小妮子雖做男子打扮,但骨子裏有那麽一股清純的少女之氣,再加上此時欲哭無淚的表情,越發的惹人憐愛,絲毫沒有了上次在妓院裏遇到的那種狠勁。

林飄遙是個見不得漂亮姑娘的人,此時心頭大動:我靠!上次還沒注意,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這麽個漂亮法!老子得幫幫她才成,也好趁機接近嘛。雖然說老子很單純,但是這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子多瞧兩眼美女,對以後的心身發育健康肯定是很有幫助的……想到這裏,忍不住道:“我說劍老大,這蜀山是你說了算哩,反正那位風萬裏大哥也是你的徒弟,你便開開口,幫幫忙,讓古老弟就待在蜀山派裏嘛。”他一通話裏,又是‘劍老大’又是‘古老弟’的,衆人一時都沒搞明白到底是在指誰。

古劍如這才注意到有外人跟在一邊,紅通通的大眼睛嬌滴滴的朝他瞧過來,卻沒認出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公子是誰。倒是看得林飄遙混身一抖,差點魂兒都沒了。

劍聖呆了一呆,才知道這小子是在叫自己。不由的哭笑不得,點頭道:“既然是林小哥說情,那自然沒什麽問題。老夫本也不會讓萬裏這般胡鬧的。”

劍聖雖說輩份極高,年紀極大,但單從外表來看,頂多也就四、五十歲而已。此時聽他一口一個萬裏,一口一句胡鬧的稱呼那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風萬裏大俠,林飄遙不禁心頭好笑。強自忍着,偷眼去瞧古劍如。只見那小妮子轉哭為笑,滢滢眼波暗送,表示對林飄遙的感激之情。這小子神魂颠倒,連衆人是如何帶着他進去裏面用餐的也忘記了,兩只賊眼只顧盯着古劍如,像是狠不得一口把人家吞下去一般。好得此時衆人都沒怎麽注意他,古劍如也挽着劍聖的手在那裏聊東聊西,沒一人瞧見林飄遙那副發春像。

此時天已黑盡,想來都是餓了。吃飯時果然是人山人海,比之當年在鄉下吃喜酒那種場面更要熱鬧得多了。只不過衆弟子大多都默不作聲,想來是門內剛剛遭變,皆沒有心情的原故。劍聖陪着薛放和林飄遙坐在飯堂上首,同桌的還有風萬裏、古劍如以及幾個門內高階弟子。

雖然熱鬧,但吃的都是些青菜豆腐之類,林飄遙和薛放實在不習慣,像豬八戒吞人參果一般死命扒了幾大碗飯,便在那裏談東說西,整個飯堂裏靜悄悄的,除了些碗筷碰撞聲,便數他二人聲音最大。

吃過晚飯,林飄遙迫不及待的拉着劍聖幫小倩蔔卦,結果細問一通,才知道蔔卦需要對方的生辰八字以及姓名等繁瑣準備。他雖然說和小倩生活了半年,但本身就是個大線條的人,哪裏想得到去問她這些?于是蔔卦之事只好不了了之,回想一下,對認識的幾女中,最記挂的還是小倩這丫頭。或許這是人家說的距離産生美吧?

第二天一早,薛放受劍聖之托,先去蟠龍鎮打探消息。而林飄遙,則被教給了風萬裏,令其在半個月內練出一身足已破解武林陣的身手來。這原本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但當劍聖了解到他竟習練過天烈五劍這等高招時,立刻就把三年之期改成了半個月。劍聖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替他打通體內奇經八脈,內功修為立刻上了一大個臺階。雖說還夠不上絕頂高手的檔次,但勉強也能算個三花聚頂的級別了。而風萬裏的任務,就是不斷與他喂招過手,讓他盡快把天烈五劍的每一招每一式融彙到自己的劍路中去。這樣即使發揮不了天烈五劍的真正威力,但單靠那妙絕天下的五大奇招,也足已能在武林陣中自保了。

開頭的幾天練得還順利,但到得七、八天的時候,林飄遙對這個又兇又惡又嚴肅的白胡子老頭就不怎麽看好了。跑到劍聖那裏好說歹說一通,把陪他喂招的人改成了古劍如兄妹。

林飄遙懶惰好玩、惹事生非的個性依然照久,弄得古劍如兄妹苦不堪言。而自從将門派內那些傷患弟子安置好後,蜀山又對外恢複了通行。自此上山拜訪旅游觀光者不計其數。林飄遙則免不了去占占這些游客的便宜啊,調逗調逗哪個小妞啊之類。一陣功夫下來,每天練招的時間沒有多少,大多數時候卻都是由哥哥替他給哪位游客或者師兄弟陪罪去,而妹妹則陪他胡天亂地的東拉西扯,曾談到過妓院的事,兩人都是好生尴尬。好在這兄妹倆感念他幫古劍凡求情的恩惠,做起事來都是認勞認願,沒說過半句不中聽的話。也提到過古劍凡被林血暗算的事情,原來林血要他帶上山來那些所謂的神龍教密聞罪證大箱子,裏面竟全是裝的些傀儡蟲,而古劍凡本人,則被林血下了鎖神定魂大法。當他剛一把箱子打開的時候,裏面的蟲類滿天飛舞,讓劍聖等人也鬧了個措手不及,衆弟子措不及防止下,更是立刻就遭了暗算,姜文通受林血暗招重創,而後,就是林飄遙上山後看到的情況了。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了,林飄遙也得到了懶惰的抱應。天烈五劍中,只有火靈神劍和幻月神劍練了個勉強純熟,但不知道是否因為少了龍泉劍相助,無論他怎麽用心,也再也使不出在張家堡內那招妙手偶得的強勁劍氣。而其他三式,則仍然是生硬無比。面對劍聖提出通過武林陣試驗的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言不慚,立刻就答應下來。

四象武林陣,又名蜀山劍陣。休說在蜀山派內,縱是在整個江湖上,此陣也是非常的出名。據說蜀山自創派來這二十七代中,每一位得道得真法者,都必然是事先通過了這劍陣的。而自從百年前,此陣向江湖群豪開放以後,幕名而來破陣的人更是多不勝數,而風雲天下組織則專門在這裏設有一個分部,名為‘風雲天下駐蜀山快報站’,專門報道有關武林陣的一切動向。只要你上山來創陣,那不管是否通過,立刻就會被風雲天下的快報将消息發布到全天下。所以武林陣在江湖中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多數來破陣的,都自認并沒有那個本事,其實是想靠着風雲天下的消息,将自己的名字迅速的傳到江湖中,這也不失為一個快速成名的辦法了。

林飄遙沒有去找劍聖羅嗦,若是以前,或許他還要去問問過關訣竅什麽的。但現在有了點內力,又練會了天烈五劍中的兩式,可以說是信心空前膨脹,心想縱然是幽界的羅喉神在此,老子也絕對有膽拼上一拼。不就是個武林陣嘛,尻啥?林飄遙滿臉的不屑,抗着劍聖送與他的青鋒寶劍,也不要衆人相送,大搖大擺的朝武林陣入口處走去。

入陣口并不在蜀山衆觀中,而是在背山一座小峰上。林飄遙初得劍聖傳功,自然是時時刻刻都想賣弄一番的。剛出天下觀,運氣凝足,發腿飛奔,果然是像道風一般的快捷。他心頭暗喜,出山門沒多遠,就進了背山。從山角下一個看守道人手中領了塊牌子,林飄遙立刻就朝山頂奔去。沒跑多久,但見右邊一人疾走如飛,速度竟似比自己還快許多。透過淡淡的晨霧,依稀辨得清那是一個頭紮青布,身穿長衫,肩背藤箱的少年,看似大得林飄遙幾歲,埋頭趕路,卻跟在林飄遙背影之後,相距不過十來步之遙。

林飄遙心中奇怪:“老子昨天沒欠誰的錢啊?也沒惹着哪個………他為何跟著我?”不由放慢了腳步,那少年正自急走,幾乎撞了上來。擡頭看見前邊的人停步而望,那少年便也放緩了腳步。林飄遙見這少年臉色微黑,面容消瘦,鼻子以下籠在一條格子布圍脖裏,一雙眼睛正瞪著自己,衣着打扮卻又不是往日裏見到的蜀山弟子形象,微覺放心,便裝個架子,先開口說道:“好輕功!”

那少年嘿嘿一笑,說道:“幹我們這一行的,自然要跑得快點才成,否則是怎麽死的都還不知道呢。”林飄遙暗想:幹你們這一行的?哪一行?該不會是強盜吧?不過蜀山之上哪裏又會有強盜呢?問道:“我又不認得你,你跟我做什麽?”

那少年蹲下身子,喘了口氣,從身後背着的那個藤箱裏拿出一支筆,幾張紙,說道:“像你這種馬上就要出名的人,我自然是認得的。而至于我……”那少年突然面露微笑,仰起頭道:“我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而已,你認不認識我都無所謂啦。”

林飄遙當然自認是十分出名、十分優秀的。見這少年眼光犀利,暗暗留神,說道:“聽說有些小腳色專揀出名的人物下手,殺了這些有名的人物,就不再是小腳色了。”

那少年微笑道:“這主意聽來不錯……”林飄遙見他伸手在懷裏摸索,怕是暗器之類,不由暗中戒備,那少年看出林飄遙突然間像一只遇敵的刺蝟,眼光中露出狡猾的笑意,卻搖了搖頭,道:“偷、搶、殺之類,可不是我的任務。”林飄遙心中一怔,那少年湊近前來,一支炭筆叼在嘴邊,一手把藤箱墊到地上,另一手把白紙展開,動作利索,說道:“我的任務是采訪你!”

林飄遙遙愕然:“啊?”

那少年笑道:“你別緊張,小的名喚劉覺間,是風雲天下駐蜀山快報站的采者,專門負責有關武林陣的一切消息……”

林飄遙想起薛放對他說過有關天下風雲這個組織的事情,心中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松了口氣道:“劉覺間、劉覺間…….我咋聽着這麽像牛角尖呢?”

牛角尖動筆在白紙第一排處寫道:XX年XX月XX日X時,又一名膽大無畏的少年将要勇闖武林陣。聽到林飄遙說話,頭也不擡道:“身為一個采者,當你叫我為牛角尖的時候,我會覺得很榮幸。”

林飄遙見他奮筆急書,好奇的伸過腦袋去:“寫啥呢?不是要采訪我嗎?咋啥問題都還沒有問,你就開始亂寫哦?把我的形象寫糟糕了的話,我可不依!”他瞧過去的時候,牛角尖正寫到:眼看他未及雙十年華竟敢獨闖武林陣,到底這位勇敢的少年是否和半年前那位名叫張國榮的少年一樣,是精神失常呢?我們來聽一聽當事人的看法。

林飄遙雖說有很多字都不認識,但也算零零碎碎的認識些簡單漢字。要讀懂這兩句話的意思,應該還是不難的。“我靠!”他一下就跳了起來:“你才是精神失常呢!你看老子現在活蹦亂跳,精力十足的樣子,哪一點像神經病了?”

牛角尖歪着個頭,咂巴咂巴道:“依照往常的經驗,前來破陣的人,凡是在五十歲以下,那他的結果不是殘廢就是瘋。當然,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排名天下第六的薛放薛大俠,不過這世界上也只有一個薛放而已……”他正色道:“所以,照此斷定,你若不是想尋死,應該不會來到這裏的。而我看你這興高采烈的得意樣,也不像是想死的人…….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已經精神失常了……”

“什麽歪理!”林飄遙氣憤不過,掉頭就往前走。牛角尖一把抓起箱子追了上來:“這麽說起來,你并不是精神失常,而是有把握破陣了?恩,這可是個大消息!那敢問您是哪位大俠的高徒?莫非是獨孤劍聖的關門弟子?年紀也不像啊……對了,難道是劍聖的私生子?!”也真佩服他,邊走路的時候,還可以拿着筆、拿着箱子進行記錄。

“靠,什麽亂氣八糟的?這種事情你都可以想得出來!”

“看來我又猜錯了……那麽,請問,您到底是誰的徒弟呢?”

林飄搖被逼不過,随口道:“我的師傅嘛,那肯定是大大有名的!而且頭發胡子都白了!不過暫時不能告訴你。”言下之意,劍聖還沒有白頭發白胡子,那我自然也不是他的徒弟了。

沒想到牛角尖點點頭,仍然緊跟在林飄遙身後:“對于這種事情,當然是能瞞多久就瞞多久,越顯得神秘,就越能體現出你的與衆不同,這些都是抄作消息的慣用技倆了……不過我的任務就是要把問題挖到底。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來猜一猜。恩,頭發胡子都白了….我猜你的師傅不是風萬裏就是姜文通!”

“怎麽說?”

“看你這身打扮,明顯是蜀山派的俗家弟子。而且除了這兩位蜀山高人教出來的弟子能有如此嚣張外,其他人應該都不敢輕來試驗這武林陣的威力。再說了,也只有他兩人在蜀山是頭發胡子都白了的。”

“我很嚣張麽?還是那個風萬裏或者姜文通很嚣張呢?”

牛角尖皺眉道:“這個你是知道的,背後說人壞話并不是件好事………那我再問幾句,據說你的師傅風萬裏大俠曾在前年下山游歷時,和一個年方十八的少女好上了。此事可屬實?”

林飄遙本就沒承認誰是他師傅,這小子卻胡亂給他亂安,弄得他心頭一陣火起,沒好氣道:“你不是負責武林陣的事情麽?怎麽風萬裏在外面亂搞,和這武林陣有什麽關系了?”

牛角尖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雖然我是主要負責武林陣的消息,但對于其他蜀山上的大事,我也是要報道一下的,比如上個月蜀山派內大變的事情之類……而且這類消息報道得越多,我的工資和獎金也就越多……….”

林飄遙懶得和他羅嗦下去,擺一擺手:“我才不管你什麽工資不工資哦。關于風萬裏的事情,那些純屬江湖閑人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我很忙,沒興趣多聊,再見。”說着加快腳步朝前趕。那牛角尖的輕功卻是出奇的好,仍然是一步不差的跟在他身後,拿着筆迅速記錄,繼續道:“那就是有了!好,下一個問題……”

林飄遙聽得頭暈腦漲,猛的一煞腳。牛角尖跑過幾步,趕緊又倒回來跟在他身邊:“下一個問題是………”

第 49 章

原來十八年前……

夕陽西沉,雪面上铠光鱗鱗,猶如萬道銀蛇散渡,齊聚峰頂。只見那山頂之粲,雪峰之巅上立着一對神仙眷侶般的人兒。男的身着白色長衫,飄逸灑脫;女的懷抱一嬰童,雙毪黯然,幽幽懷谷,仔細看去,竟是個美得出奇的少婦人。但兩人站立處乃是山峰頂梁,方圓不過十數丈寬,四周全為懸崖峭壁,險得不能再險,實不知這二人是如何上去的。

女子蛾首微颔,輕啓朱唇,曼聲吟唱道:“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餘哀……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栖。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歌聲方落,唉聲嘆出一口長氣,似是借歌發洩出心中苦悶一般。

那男子聽了絲毫不以為異,合着女子的節拍唱道:“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一連兩遍,突的湊到那婦人臉旁,拌個鬼臉道:“寶兒,我不是活生生在你面前麽?你說自己該當何依?”

被稱做寶兒的婦人強自一笑,哄了哄懷抱的嬰兒,對那男子輕聲道:“寶兒怎麽說得過無崖哥?若不是你這張騙死人的油嘴,我怎麽又會、怎會……”說到此處,滿臉微紅,剩下的話竟說不出口。

無崖哈哈大笑道:“好寶兒,乖寶兒,你是想說怎麽會與我生下這個小壞蛋吧?卻還害羞。”說完轉過身,一手将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寶兒害羞的樣子真是好看,早知如此,當時便該多賣點力氣,多生下他幾個小壞蛋出來。”

寶兒聽他油嘴滑舌,面色大羞,心中卻是歡喜得緊。将臉深深埋在無崖懷中佯惱道:“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時候,也不知這話你對多少女子說過,此時卻說得那般順口。”心中卻想:如是一生一世都與無崖哥在此絕頂上無人打攪,那該有多好?啊喲,不行!心頭轉念又暗道:我雖可辟谷不食,無崖哥卻始終還未到得真正劍仙的境界,若長住在此,卻上哪裏找吃的去?何況……寶兒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心頭就如蜜一般:何、何況小飄遙始終是要喂養的,三數月內倒可以喂奶,到得再大一點,那可……

無崖見她嗫怪一句便埋頭不語,哪裏知道她此時竟是這般想法?只道真個生氣了,趕緊面色一正,說道:“天曉得,這話我可只對你一個人兒說,若是半句虛言,只管教這蜀山頂上的雷公一閃電劈死了我!”寶兒聽得他胡亂發誓,雖是芳心告慰,卻始終害怕,趕緊騰出一只抱着娃娃的手封住情郎嘴巴,幽幽道:“我當然相信你,也用不着發誓的……”

無崖看着寶兒輕手撫摸懷中孩子的小手,眼眸溫婉柔和,飄舞的發絲擦着雪白的臉蛋,在粼粼的雪光中更是嬌豔不可方物。一時間竟癡了,呆聲道:“寶、寶兒,你真好看。”

寶兒害羞的低下頭,聲若蚊蠅:“當真麽?”

無崖發了通呆,突的大笑道:“我林無崖什麽時候說過謊話騙自己老婆?”說完這句,松開攬着寶兒的右手,雙掌彎圈,攏在嘴前,朝那山峰群巒間大喊道:“寶兒,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山間空谷甚多,自然引起回音遍遍,那滿山枝上的壓彎沉雪,也給悄悄震落不少。

女人家都喜歡這一套,寶兒自然也不例外,臉上一紅,正要與情郎調笑幾句,突聽得山峰之下有人大喊道:“那人就上山頂,剛剛喊話的就是他!”叫喊聲雖是不大,但隐隐飄送到林無崖與寶兒二人耳邊時,卻是帶來無比的震撼。

寶兒聽得那喊話聲,混身一震,腳下一個踉跄,懷抱的孩子竟差點跌落下地去,林無崖急忙扶住。寶兒顫聲道:“無崖哥,他們終于還是追上了,你別管我,帶上飄遙先去南疆吧。以你的馭劍飛行之速,只要全力開逃,又不是劍聖幾個有數高手在,那些人是追不上你的。”

林無崖看着愛妻眼中的焦慮,心中越發疼愛,伸手朝寶兒臉上撫去,笑道:“寶兒,若我那般做了,定會後悔終身。”話語雖是不多,卻說得無比堅定有力。寶兒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此時一人走了,他們空抓到了我,對你心存顧及,也是不敢把我怎麽樣的。若硬留在此處,我兩同葬這雪山之巅固然是好,但飄遙卻不免被這些僞君子害了性命……”話未說完,只感覺兩片薄薄的溫濕嘴唇印了上來,寶兒輕輕‘恩’了一聲,再說不出一句話。

“林無崖,想不到你小子這當口功夫還有心情與這妖女親嘴兒,當真是不知死活。你就不怕這妖女突然變成個怪物将你一口吞了?”聲音來得突然,就像耳邊細語一般。林無崖擡頭看去,只見那方圓不到十數丈的小空地上,竟已立着七人将他夫婦團團圍住。

林無崖臉色一變,指着其中一個矮子道:“剛剛可是你說我的寶兒是妖女?”

那矮子手拄一根拐杖,嘿嘿冷笑出聲,朝前躍出一步道:“正是老子說的,那妖女乃是個人頭蛇身的魔物,你劍派中人人都看到了,想必這妖孽也不敢賴帳吧?”寶兒聽到此處,混身一顫,低低垂下頭去。

林無崖眼中精光大凜,那矮子以為他的殺招便要将至,慌忙将拐杖立到身前,擺了個古怪姿勢。

林無崖一眼掃過峰頂上衆人,緩緩道:“南華山放鶴仙翁、西王母山雲水娘娘、長白三雄、三清觀伏塵道長、”說到此處,眼睛望向那矮子,正色道:“還忘記尊架,似乎是叫三尺熊駝來着的?久仰久仰!不想我夫婦二人竟驚動了江湖白道高手齊齊追殺,實是深感榮幸啊。”寶兒聽丈夫說得煞有其事的念出那矮子外號,說得就好象真的一般,心中一樂,雖是大敵當前,自己一家三口危在旦夕,仍自抿嘴輕笑,暗道自己這丈夫好生會損人。

那矮子聽得這話,氣得将拐杖猛的一剁地。原來這矮子喚做‘三丈神馱’韋大千,那外號說的本是他手中使得一手好韋馱杖法,杖氣可直射三丈之外,故此得名,也是世俗武界中一頂尖高手了。但此人生性偏激,生平最狠人說他身型短小,此時遭林無崖當着衆人明言挑釁,心中那鼓恨意實是非同尋常。若是換作旁人如此說,那早就一孤拐給他照頭敲了過去,現在沒動手,不過是心中沒有絲毫對付林無崖的把握而已。放鶴仙翁道:“林大俠,歷來你便是降妖除魔之士,大受我凡俗輩欽佩,但人妖相戀卻實是天地不容。那日為了這妖女你親手殺害自己派中師兄弟,可見已落魔道,江湖白道中人來追殺你,也并非毫無道理的。”

林無崖心想:追殺便追殺了,還要捧我一捧,這不是話多憋的麽?冷笑道:“憑幾位那手剛剛修結元神的功力就想滅了我林無崖,這恐怕是癡人說夢吧?”

雲水娘娘笑道:“若是我七人一個個兒的上,那自然不是林大俠的對手。但若我七人布下北煞七星陣呢?又如果林大俠的那位妖怪夫人被我們其中一個拿着了呢?這俗話說得好,蟻多啃死象,林大俠不會不明白其中道理吧?”

話音剛落,猛的聽到一聲暴喝:“誰敢啃我二弟!”聲音粗暴豪放,如平地裏乍然響起一個驚雷,那七位個個身搖俱晃,心膽俱寒。只聽一陣輕劈啪破空聲響,崖頂落下一人。那人手持一柄丈許大劍,寒着一張臉盯向雲水娘娘幾人,直把幾人看得心中發慌。

崖頂一時俱無聲息,那人突道:“二弟,老哥這趟來還是為那事兒。”

林無崖早便知道他要這般說,輕笑道:“大哥,這事你不用再提了,我是絕不會與寶兒分開的。”

那人狠狠的跺了跺足,說道:“這矮子雖然讨厭,不過他說的話卻是絕無半分虛假,你也是修道入仙之輩,難道還會被那妖女迷惑麽?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林無崖感覺身邊的寶兒搖搖欲墜,知她是擔心害怕,不由暗暗渡掌過去握了握她的小手。朗聲笑道:“原來是大哥也是這般認為的,難不成大哥這次是要趟一趟小弟這灘混水,幫這一攤子大俠殺了我夫婦二人?”

那人嘆道:“劍無魂、魂無劍,劍只生與天地之間,魂只來往逍遙萬界。這人間之事我鮮與超本已不再多加過問,況且以我兩人的交情,又豈會加害于你們?”

林無崖笑道:“那大哥是來助兄弟一臂之力?”

哪知鮮與超又搖了搖頭道:“也非如此。”林無崖一楞,心想:莫不成還是來看熱鬧的?

只聽鮮與超說道:“今日來此,只為做一事。做完便走,絕不拖泥帶水。”

林無崖笑道:“大哥自便,不過眼下這幾人要找兄弟麻煩,若大哥所說的事情要我幫忙,那還需等我先解決了這幹人等才行。”崖上七人個個乃是俗界武林中成名之士,平日裏吆喝慣了,何時受過這等小蔑?不過林無崖卻早不算是凡人,那手馭劍絕技已達地仙之境,威名之下,誰又敢先動手?唯有剛剛受林無崖羞辱的韋大千,訛自憤憤不平,心想:只消鮮與超這爛鬼不幫忙,料你這要時刻注意保護老婆的紫府期地仙也贏不了我七人合擊。

鮮與超嘿嘿一笑,裂嘴道:“此事正是需要二弟幫忙才行,這一幹子人不用去理他,且看大哥先變個戲法。”鮮與超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朝懷中一掏,待得手再伸出來時,衆人看見他指尖上正捏着一張靈符。鮮與超擡頭盯着寶兒,叫道:“二弟,那妖女法力高強,并非是尋常小妖可比,大哥又不是特別擅長捉妖,前幾次我都被她瞞了過去,這是我特求師傅去張天師仙居求來的靈符,多半能叫她顯形。”見得林無崖一臉不快,他幹咳兩聲,改口道:“你且叫弟妹到我身邊來走上一遭,只消無事,我定當保你夫婦二人平安。”說着眼睛朝那七人一瞪,饒是七人見過大風大浪無數高手,仍自被他眼中的厲光生生吓退一步。鮮與超繼續道:“非但這七人傷不得你們,這小女娃兒殺的那幾個蜀山劍俠,我也可以去替你們讨個人情。”這話間,也絲毫沒把那七人放在眼中。鮮與超的名號此時早就傳遍天下,乃是比之獨孤劍聖也不遑多讓的有數高手,七人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哪裏又敢答話?只得安安靜靜的看着。

寶兒看着鮮與超眼冒出的威光,瑟瑟躲到林無崖身後。林無崖輕輕伸過手拉住她,苦笑道:“大哥既是肯與我夫婦二人開脫,又有那等本事,何不直接便救了我二人?怎的還要來玩這套把戲?這豈非是栽害你弟妹名聲?況且那靈符既是來自張天師處,那威力自是不用多說,且不說妖,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要受害,寶兒又是剛剛産子,如何能受得住?”

鮮與超道:“這怎是栽害她?若她不是妖,又如何會怕我這靈符?二弟只要把她往前這麽一送,那一切真象大白,你不用再為情所困,我也不用再為義所憂。至于弟妹……我也定可保她一命,送去無人深山中着她好生修煉。至于靈符,這個、這個,反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妖女的身份,以她的本事,這一張符是要不了她命的!”說到這裏,頓了頓,伸手使勁撓了撓後腦,罵道:“居然剛巧生娃娃失了法術,虧得老子專門到仙界一趟。”

寶兒聽到這裏,雙目黯然,兩只漂亮的大眼睛竟一剎時間變得灰白無色,顯是心中無比失落。林無崖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說道:“大哥不用再多說了,這等侮辱我妻子名聲的事情,我林無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便教我身敗名裂也好,便教我無法成仙也好,縱是死,我與她也要死在一塊兒。”那韋大千冷冷笑道:“只怕真是要死一塊兒了。”說完這句,見鮮與超和林無崖齊齊看着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緊張,竟不敢将眼睛平視過去,低着頭逼開。心中暗罵:好兩雙禽獸豬狗的眼睛,看得老子心頭發慌!

鮮與超轉過頭,臉色立刻有急切起來,喊道:“二弟,也不知你是中了什麽迷幻之術,你的修為不比我差多少,又與她日夜相處,竟不能看出這女子是一條蛇精麽?別說人妖不得相融,縱是尋常地仙與妖相親近了,那也是要相互滅亡的。妖就是妖,身上所帶的魔煞之氣太重,和人的生機之氣,以及仙家的仙氣絕計交融不到一起!眼看着你便是快要修為大成的劍聖級人了,卻遭來這麽一場孽緣,你是何苦啊!”

此時雪花突然飄飛起來,鵝毛般大塊兒的雪片灑灑落到懸崖頂上,鋪了滿地。衆人皆把眼睛望想林無崖,只見他一手攬着嬌妻,絲毫不為鮮與超的言語所動。

鮮與超等了一會,不見林無崖回答,心中不耐,開口道:“二弟,你可是不相信老哥說的話了?”

林無崖說道:“自然是信的。”他左手穿過寶兒下挾摟住,伸出的半截手逗了逗小飄遙,突然對鮮與超道:“老哥既說人妖不能相合,那我與寶兒又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兒子的?”搖了搖頭,言道:“可見寶兒并不是你們說的蛇精。”

鮮與超冷笑道:“也不知是那妖女使了個什麽障眼法,竟将你迷到這等田地!她吸去了你與老哥我在蜀山修行十數年的大好仙氣,自是已将自己身體法力改進不少,生下個人類娃娃倒也不稀奇。何況這娃娃的老爹本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呢?”

林無崖嘆了一聲,再不去接他話,只是搖頭不語,心想:鮮老哥,你道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麽?

鮮與超在一旁幹着急,突想起一事,吼聲道:“我看你是明知道她的身份,卻還要與她來往!這女子若不是身帶妖氣的魔物,那又怎麽上不了你的飛劍?若是能上你的飛劍,憑你的馭劍飛行之術,還會受這些小輩攔截嗎?!”

林無崖輕輕一笑,扭過頭去和寶兒四目相望,兩人眼中均是漏出絲絲濃情。寶兒心想:他怎麽會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既是真心待他,那又怎會隐瞞?唉,這些事情,鮮與超大哥自然是不會明白的。她一心向着丈夫,雖是鮮與超幾次三番要害她,不過既是丈夫的大哥,她便也一般兒的叫了。

鮮與超一急,本想強硬來破了妖女的變身法門,卻又怕林無崖出手阻擋,鬧至與自己動手的田地。一時間懸崖上三撥人,一撥呆立原地、一撥相擁無言,另一個卻是不住口舌亂飛,顯得煞是有趣。

正相持間,突覺得遠處白光微閃。衆人擡頭看去,只見是一長鬓仙翁架着一柄飛劍淩空虛渡,直朝此間奔來,身後似乎還跟着一人。眨眼功夫那老翁已到了峰頂。林無崖眼力奇佳,此時看得仔細,心神一顫,拉着寶兒一起跪在地上喊道:“師傅!”

那老翁到得峰頂,冷冷一哼,喝道:“師傅?我可不敢當啊!想你林大俠仗着手中一柄長劍連殺我門內數名弟子,我這做掌門的居然都攔你不住,又敢當得起師傅二字?”

林無崖一時無言,那日寶兒臨産,正在産房中時,劍派中的師姐妹們卻突然大叫見鬼,提劍便要和寶兒拼命。林無崖情急之下沖進産房,仗劍護着寶兒逃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刺死了門中弟子。當時一心只顧着寶兒身上的傷勢和腹中孩子,除了腳下生風,飛快逃跑外,到底和哪些師兄弟們過過招,他也是記不清楚的了。此時聽師傅提起,心想:那日出手沒甚輕重,莫要真殺了自己兄弟,可真是造孽了。眼睛餘光一掃,朝師傅看去,只見玄劍雙鬓斑白,不由想起師傅往日教導自己的點點滴滴來,心中一酸,暗暗道:“待會兒若是師傅要殺我,絕計不還手便是。只是盼師傅饒了寶兒……唉,那也是不可能了。可憐小飄遙,也不知托付給鮮大哥行不行。

鮮與超突然道:“玄劍道人,那你準備怎麽處置我二弟?莫不成你這個做師傅的,也要學那般外人一樣親手殺了他麽?”

玄劍道人一怔,轉頭一看,言道:“原來是鮮大俠在此,你武藝雖高,但也終高不過一個理字!想必就算是你師傅劍聖到了此地,也斷無維護這畜生的道理!此情此景,你最好莫怪閑事!免得大好前程全敗與此!”

鮮與超眼睛一瞪,說道:“老子怎麽不能管?”說着朝玄劍道人打量一陣,笑道:“你這老兒倒沒放下修煉功夫,記得上次見你時還是個剛結元神的肉腳,現在居然已經到了元嬰劍靈期。不過就你這兩手,縱是老子不幫忙,你也萬萬不是我二弟的對手!”

玄劍道人怒道:“我叫你一聲大俠,那是尊重你師傅劍聖前輩!且平日裏你還算行俠仗義,如果你今天要為這小畜生出頭,那便是叛正離道,受世人唾棄!你師傅也定然不會讓過你!”

鮮與超仗劍逍遙一生,何時受過這等怨氣?那兩只眼瞪得賊大,正要發氣,卻見林無崖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終是猛的一剁足,吼道:“罷了罷了,老子什麽也不管了!”說完這句沖天而起,衆人都未瞧清他動作,人已不見了蹤影。

鮮與超一走,衆人心頭均是放下一塊大石。玄劍道人、韋大千等人自是怕他突然翻臉動手幫林無崖。而林無崖,卻是怕他再使什麽靈符來試驗寶兒,此時見得他走,可以說是皆大歡喜。突想起一事,心中暗叫糟糕:剛才該趁鮮大哥還未走,便把孩子托付給他。以我兩的交情,劍魂斷無不答應之理,而且飄遙若是在他身邊,想這天下也無人可再加害。想到此處,心下暗暗後悔,與妻子對望一眼,互相間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惆悵。

玄劍道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無崖,沉聲道:“孽徒!今日我便要動手親理門戶,你拔劍吧!”寶兒心想:玄劍這老道好生讨厭,明知道無崖哥不敢和他動手,卻來用話擠兌他。

林無崖顫聲道:“師、師傅,徒兒怎敢對你老人家動手?”

玄劍道人厲聲道:“那日在玄劍派時你是怎麽動手的,現在照樣使來便是!”

林無崖心神一震,哪裏還敢去應話?只在地上不住磕頭。

玄劍道人怒喝道:“畜生!到現在你仍執迷不悟!你可知道你那蛇精夫人生的是對雙胞胎?!”

林無崖與寶兒齊齊一怔,寶兒顫聲道:“當日我是隐約記得先誕一子,卻痛暈了過去,未曾細辨,後來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難道?”

玄劍道人喝道:“妖孽!你生的男孩随父,做了個人樣,但你先誕的那個女孩兒,卻随了母相,乃是一條人頭蛇身的怪物!”

寶兒混身大震,喃喃道:“女、女娲……”衆人沒聽清楚,但見她雙眼翻白,竟似馬上就要暈過去。林無崖大駭,急忙扶住了她。

玄劍正要開口,突聽得一聲嬌喝:“妖女!你變個人樣迷惑了我大師兄,今日定要你顯出原形來!”衆人朝發聲處看去,見得是先前遠遠跟在玄劍身後的一女子馭劍飛來,手捏個靈決,發出陣陣微光。人未到聲先至,聲未到,攻勢先至。女子手中射出道道金光,口中念念有詞,看那架勢,竟是五行禁法中的雷光術!

雷光奔襲處,直擊跪在林無崖身邊的寶兒。寶兒見得那雷光瞬閃即至,其中隐含破邪強法,知道此招威力,若是在平時自然不怕,奈何剛剛臨産,全身法力盡失,又如何反抗得了?只把小飄遙緊緊抱在懷裏,這小飄遙被吓得哇哇大哭出聲,直哭得林無崖夫婦二人心中悲痛欲絕。

林無崖身子一移,下意識的擋到寶兒面前,玄劍道人怒道:“孽徒,還敢與我玄劍門做對!別說你才修煉到了劍童紫府期,縱是你已到劍仙大乘段,可以白日飛升了,我也要殺了你!”飛起一腳,直朝林無崖臉上踢去。林無崖不敢還手,微微壓低身子,側頭躲過,那身邊圍着的七人也一古腦的攻了上來,立時将他逼開數步。

以林無崖此時的功力,若是要想撒劍趁着他們未布陣型的空當擊退衆人,倒也并非不可能,但怕誤傷師傅,遲遲不敢出劍,仗着身形速快,在攻勢密網中來回穿插,衆人一時傷不了他,他也無法脫出幾人包圍。

轉頭看去,那女子的金光散點已擊到寶兒身上。林無崖大驚,急切中想朝寶兒撲去,卻又被玄劍一腳擋了去路。

林無崖大喊道:“小師妹,不要傷她!”

小師妹哪裏會聽他的話?心道:這妖女剛剛臨産,身子虛弱,法力全無,趁着這會兒是最好的降妖機會。只要這妖女顯了原形,不怕大師哥不會迷途知返。心念一定,看着寶兒中招後身上滿閃藍光,在地下不住翻滾。

小師妹大喝道:“妖女!今天就是你大限之日!”從懷中掏出一符紙,兩指捏了,在半空中晃晃三圈,口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破!”

第五集

第 48 章

林飄遙突的大震:我靠!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七煞劍、七煞劍!這不就是出塵子所說的打傷他那個高手嗎?!他驟然間像是靈智大開的樣子,想起了出塵子說的那番話:‘你知道的倒不少。當時我三人合稱蜀山三聖,除了已是劍仙的獨孤掌門外,我們靠着紫府期的修為,在人界已是頂尖的高手了。但在真正的魔道大客面前,也只能算個中上而已。我一進此洞未走多遠,便被一個使七煞劍的魔道高手打成重傷,掉進這裏。定骨盤也被他搶了去。當時我雙腿俱被砍斷,五髒內腹也形同破碎,那魔道高手便沒有繼續下狠手。用他的話說,每一個和魔主蚩尤作對的人,都該用世間最殘酷的等死法消滅掉。他把我扔進這個洞裏,料定我就算是沒有內傷發作身亡,雙腿的流血也能致我與死地。縱是雙腿也沒能要我命,在這沒吃的地方,我又跳不上去逃跑,那終歸還是只有餓死一途。哪知他千算萬算,斷沒想到我們蜀山派竟有龜息自凍法,可以将一個人的生機完全停止下來,直到自動恢複。我靠着自凍,艱難的活了下來,然後每日裏生吃鼠肉,喝食泉水,此時反而有時間靜下心來修煉。直到可以避谷不食的劍聖地步’。

這樣把兩件事情結合起來,便可以解釋清楚了。高兵當日打傷了出塵子,搶走了他的定骨盤和蜀山劍印,卻又沒有殺他,還說出了要把每一個和魔主蚩尤作對的人,用世間最殘酷的等死法消滅掉這種話。于是身體折磨還不算,若幹年後,可能舊地重游,想起這事,便去了趟妓院,存心是想敗壞出塵子的聲譽。

林飄遙滿臉驚駭的朝高兵看去,只見他在半空中施劍與劍聖鬥在一起,一黑一白兩道殘影不斷在空中交替翻騰,早已瞧不清楚原樣了:我靠!原來打傷出塵子老大的就是這個家夥!林飄遙差點就沒叫出來:照出塵子所說,當時的他應該和現在的風萬裏差不多,而在那時候,這個叫高兵的應該還沒有現在厲害,那麽他所說見過的兩位蜀山高手,應該有一個就是出塵子了。

想到這裏,林飄遙忍不住喊道:“另外那個高手叫出塵子吧?你奶奶的,你都把人家打得雙腿殘廢了,還這樣說……”

半空中兩人幾乎同時停了手。一個怔道:“你去過了蟠龍鎮?”一個則是驚喊道:“出塵子師祖?”

眼看兩人都停了下來齊齊問自己,林飄遙心頭一慌,卻也知道說錯了話,趕緊道:“什麽蟠龍鎮?我是聽一個叫逍遙子的人說的……”

哪知這句話又引來一陣驚呼:“逍遙子師祖?!他們都沒死?”

林飄遙頭大如牛,沒想到自己早日裏結識的這兩位,居然都是能讓劍聖稱之為師祖的人!出塵子還好說,但沒想到被自己戲稱為逍遙兒子的那位也是……看來蜀山派還真都是些怪人,個個兒都是越活越年輕,反倒是這個看起來很老的風萬裏,年紀大概是最小的了……林飄遙不禁想道:如果當時自己告訴把逍遙兒子的事情告訴出塵子,那該會怎麽樣呢?

高兵冷聲道:“看來知道魔道中秘密的人可真是不少,今天晚上,呆這裏的人是一個也別想走了!”林飄遙楞道:“我靠,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吧?不就是認識了個出塵子麽?用得着你這樣大動肝火嗎?……”

高兵不再答話,手中七煞劍猛的一震,頓時黑氣大盛,連遠遠藏身在三清殿頂上的薛放也感受到了其中驚世駭俗的威力。

劍聖眉頭大皺,手捏了個決,和風萬裏原先那副模樣一樣。但見他喃喃自語的念了口決,背後也顯出一座巨大的雷公神相來,寶氣深嚴,卻比風萬裏的速度要快得多。使的正是大雷明王咒!劍聖念了咒,急聲喝道:“風兒!帶着林小哥躲到密道中去!七煞劍威力驚人,為師的也沒把握能接得下來……”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高兵大喝道:“七煞劍?劍聖,沒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哈哈!”接着高高舉起手中大劍,猛的使出一記‘力劈華山’,但見半空中形成一塊塊好似扭曲了一般的空間,接着風雷電閃,天上憑空被劃出一條長長的黑色裂縫來,那道裂縫吸力超強,劍聖變色道:“不是七煞劍……魔洞?!”他早先以為對手會使其絕招七煞劍,卻沒想到那是個晃子,真正的殺着,卻在這裏。而自己又已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防禦七煞劍招之上,對方突然變招,他來不及反應,便沒有趁早跳開吸力範圍。此時一個拿捏不穩,差點被吸了進去,只得拼命仗劍穩在空中,頭上的汗珠不住朝下滴落。

高兵大笑道:“不錯!正是軒轅黃帝用來對付我們魔主的天一遁甲陣中一個變陣——魔洞!看你現在怎麽來抵擋我的進攻!”衆人均是大駭,現在劍聖等于是被定在了空中,稍做動彈都十分艱難,如果高兵趁機攻擊,那豈有招架之力?眼看高兵即下殺手,薛放再也按捺不住,猛的跳出來喝道:“你若還想要蛇神盒就立刻住手!”

衆人不由的都朝他這裏看來,林飄遙驚道:“老薛!原來你躲在這裏啊!”

薛放從懷裏掏出盒子,一手舉着長生劍将盒子致于劍刃之下:“蛇神盒在我手中!你立刻收法放了劍聖,并承偌放過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我便把盒子交給你!”說到這裏,他手中的長生劍微微一震:“如若不然,我便立刻毀了蛇神盒,看你到哪裏去找那女嬰!”

高兵冷笑道:“這種用毀物威脅人的辦法,老子早在數百年前就沒用過了……”

薛放手中一緊:“放不放人?!”

高兵冷冷道:“若是你平聲靜氣與我談,那或許還有得商量,但我好歹是魔道二當家,被你這般脅迫,若是傳了出去,我還有臉在魔道立足麽?”

薛放大笑道:“臉面事小,你們魔主事大!如果你想靠分散我注意力來搶盒子,那倒不妨來試試!”對于薛放的本事,高兵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半年前這家夥從人間跳進魔道,在當時不知情的魔人江湖裏,還混出了個薛玄衣的尊稱。雖說單打獨鬥與自己還有一定距離,但若是想不要命的搶先毀了那盒子,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的。想到這裏,不禁心中大悔:早就察覺屋頂有人,卻壓根沒想到會是薛放這家夥!否則當時還未顯身,随便施個什麽小法便夠他喝一壺了,那說不定蛇神盒都到手了呢!

他心中雖是大恨,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這麽說起來,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風萬裏擔心劍聖安危,不由道:“薛大俠……”薛放不理他,只管大聲道:“我數三聲,你若不放人,那便來揀蛇神盒的渣子吧!”高兵臉色變了變,顯然是怒極。

“一!”

“二!”

薛放就像根本不給他餘地一般,連喊兩聲間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正要開叫第三聲,卻聽高兵喝道:“姓薛的,你可真夠有種!”但見他雙手一擺,那道黑洞半的裂縫憑空消散。跟着他手一伸:“盒子拿來!”

風萬裏慌忙騰空去接住搖搖欲墜的劍聖,薛放沉聲道:“高當家的似乎還忘了一件事。”

高兵怒道:“你想不認帳?!”

薛放笑道:“非也非也。高當家的在這裏武藝第一,劍聖又已筋疲力盡,若是你拿到盒子後想殺人滅口,我們一幹人豈不是要任你宰割?剛剛我也說了,要想拿到盒子,必須得做出個承偌,保證在場所有人的安全才行!”

高兵道:“我不殺你們便是,盒子拿來!”

薛放仍然是捏住盒子不放,笑道:“薛某也在魔道呆過大半年,于魔道的一些規矩還是知道的。說過的話馬上反口,那是家常便飯,難保高當家的不會這樣……”

高兵勃然大怒:“你在玩我?!”

薛放道:“豈敢!記得當初在魔道打混的時候,曾有這麽一個規矩。但凡是用魔主蚩尤靈魂發誓的人都絕不會背叛自己的誓言,這條規矩,想來于四大魔神也是通用的……”

高兵怒道:“姓高的打生下來那天起,就沒被人這麽威脅過!你找死麽!”

薛放大笑道:“剛剛不還被我威脅了一次麽?高當家,現在也沒外人在場,不管你多丢臉,也是斷然傳不到魔界中去的。咱們別再東拉西扯,若想要蛇神盒,就照我說的做!”

只見高兵臉上陣紅陣白,林飄遙暗道:也不曉得這家夥在想什麽,發個誓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劍聖此時已被風萬裏接了下來,氣喘不止,聞言急道:“薛老弟!老夫性命事小,蛇神盒卻關系重大!你怎麽可以交給他?!”

薛放道:“獨孤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劍聖還待要說什麽,想了想,卻終于是沒有開口。

高兵在半空中自個怒了半天,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聲音道:“我!高兵!以蚩尤魔主的靈魂起誓!只要薛放把蛇神盒交給我,我定不會傷害在場的每一個人!”

薛放大笑道:“好!爽快!接住吧!”說着手中盒子猛的朝上一抛,高兵趕緊接過手,檢查一番,确實是蛇神盒無疑。

劍聖萬料不到薛放竟真的把盒子交了出去,開始時還以為他是在用緩兵之計,不由急道:“薛老弟!你!”

薛放還未開口,只聽高兵在半空中狂喝道:“姓薛的!你夠種!別讓我再看到你!”

林飄遙心想:你不是說不會傷害在場的每一個人嗎?給你看到了又怎的?轉頭朝薛放看去,只見他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一陣霧氣風騰,半空中像是開了個洞,把高兵整個人連着他帶出的黑色妖氣全數吸了進去,剎時間不見了蹤影,天下觀前也恢複了平靜。

劍聖氣得混身發抖,怒道:“薛老弟!你怎可如此?!”

薛放笑道:“獨孤大哥莫要心急,且聽我慢慢說來。”

劍聖呆了呆,嘆氣道:“蚩尤複活之事,關系重大!那筋、骨、皮三者,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其确切所在,更別論将之毀去!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到女娲後人。一來可靠其神力去尋找筋骨皮,二來只要控制住潛伏在女娲後人身上的蚩尤靈魂,那蚩尤便永遠不能複活……你現在這樣做,無疑是斷了最後一點希望啊!”

這時池下那數百名門人已逐漸醒來,薛放道:“獨孤大哥,且先安排好派裏諸多雜事,至于蛇神盒,我另有計較。”說到這裏,薛放笑吟吟的看着林飄遙:“林老弟,薛某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看來那句‘相貌英俊、武藝高強、氣質不凡、受萬衆敬仰、集億千寵愛于一身的頂尖頂尖超級出類拔萃的人物’用到你身上,确實是擔當得起的。”

林飄遙也不是笨蛋,聽了幾人與高兵之間看似雜亂無頭的談話,早已猜到薛放在想些什麽,笑嘻嘻的道:“那是那是,我林大俠幾時騙過人哦?”

倒是劍聖聽得不明所以,但聽薛放那口氣,似乎另有王牌。便不再此多問,當下叫風萬裏安置門內受傷弟子等事,自己卻領着薛放和林飄遙二人進了內室。

入內坐定,劍聖滿面的疑惑:“薛老弟,你到底還有什麽王牌,這便說了罷。”

林飄遙見他一臉迷惘的樣子,心中暗道:原來劍聖也不是神仙嘛,并不是什麽都知道的……

薛放笑道:“王牌便是這位林老弟了!獨孤大哥剛才也說過,林老弟也是女娲傳人嘛!既然蚩尤靈魂是藏身于女娲後人身上的,那只要林老弟和我們在一起,魔道的人便不能真正的複活蚩尤了。至于那個女嬰,找不找得到,都再沒了關系。”

劍聖呆了半晌,說道:“這就是王牌?”見薛放,甚至林飄遙都一齊點了點頭,劍聖有點哭笑不得的樣子:“薛老弟,女娲後人向來只有女嬰才能繼承正統!歷史上也有過記載,據說第八代、第二十一代女娲傳人,也是生的一男一女,而這兩次,卻都是女嬰為正統,蚩尤靈魂也都附身于女嬰身上!至于男孩子,頂多就比平常人多些法術靈力而已,倒是在武藝上都有不俗修為,不過武藝再高也蚩尤複活拉不上關系啊!”

薛放大笑道:“歷史上記載了兩代,而這兩代确實是女嬰為正統。但難保第三代也是這樣!”

劍聖這才知道薛放并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就亂下決定,也絕非是在随口胡說,将信将疑道:“有何為證?”

薛放興奮道:“本來我沒有想到的,不過剛剛高兵施出魔洞時,曾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他說‘不錯,這正是軒轅黃帝用來對付我們魔主的天一遁甲陣中一個變陣——魔洞!’,而正是這句話,讓我想起了林小哥的特別之處!”

劍聖朝林飄遙一陣打量,不解道:“怎麽說?”

林飄遙被他盯得混身不自在,不好意思道:“關于這個問題,可能老薛沒有我自己了解得清楚,還是我來說吧……”他朝薛放看了一眼,後者點頭鼓勵。林飄遙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前幾天我在風林裏遇見了老薛,也是機緣巧合……”他慢慢把自己如何和薛放認識,怎麽逃去大幻境裏的事一一說來,只不過在說到乾坤甲的時候,好一陣猶豫。終于想到事關重大,還是坦白交代了出來。倒是把劍聖駭了一大跳:“乾坤甲?!你在哪裏得到的?”

林飄遙心疼得要死,沒好氣道:“這個就關系另外一件事了。不用着急,反正我全都要告訴你的。”

他繼續道:“就在老薛想要運動陣法的時候,我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我問它是誰,它卻說是與我一出生就呆在一起了的,平日裏藏在我腦袋裏睡覺,還要吸收我的能量,這可惡的家夥……然後它就告訴了我有關大幻境的事,說是此陣原名叫軒轅遁甲陣,還說除了一個人,沒誰能比他更了解那陣了。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怎麽會和軒轅黃帝拉上關系的?所以……”

聽到這裏,劍聖突然大笑道:“所以現在你們就敢确定那是蚩尤靈魂了?!”

薛放和林飄遙聽他話語中有铉外之音,不由怔道:“難道不是?”

劍聖沉聲道:“能一語道破軒轅遁甲陣的名稱,還自稱非常了解的,并且居住在身為女娲後人腦袋裏,那應該是蚩尤無疑了。”其餘兩人不由松了一口氣,卻聽劍聖又道:“但有一點就非常奇怪了……”

兩人異口同聲問道:“哪一點?”

“蚩尤乃是個兇殘無比的大魔頭,若真是他的靈魂,又怎麽會好心出言提醒你們陣法的奧秘所在?這不是個大大不破綻麽?”

兩人面面相峻,覺得劍聖所說也不無道理。林飄遙嘀咕道:“不是最好,一想到那麽厲害的一個家夥居然呆在我腦袋裏,我就混身不自在。生怕它随時會跳出來,讓我腦袋爆炸而死……”

劍聖沉思良久,說道:“唯一可解釋的……”

薛放正為自己一時大意而愧疚,聽到這話,不由精神一震,問道:“怎麽解釋?”

劍聖想了想,略一整理思路,說道:“傳說中,女娲後人用神力将蚩尤靈魂禁固在了自己的腦袋中,蚩尤死後,靈魂也無法得到歸屬,只能随着女娲後人的一代代延續轉生下去……”

薛放像是突然明白過來,喜道:“我知道了,想那女娲族後人,沒有一個不是心地善良之輩,多半是這常年月久的感化下、耳濡目染下讓蚩尤轉了性,變成了好人……”說到最後,他自己也發覺了明顯的毛病。像蚩尤這種天生的魔頭,怎麽可能轉性?

劍聖看着二人,沉聲道:“完全轉變性格,那是絕計不可能的。但我們可以設想成這樣,那就是蚩尤的靈魂裏從此産生了‘善’這個字,長年累月的感染後,蚩尤靈魂被分化成了兩份,一份為善,一份為惡,形成了兩個極端!”

薛放又是一喜,說道:“難道這一代的兩個孩子,分別繼承了這兩種不同性格的蚩尤靈魂?”

劍聖緩緩點頭道:“因為是一男一女,便有了陰陽正邪之分。陰為邪,陽為正,所以藏身在林小哥腦袋裏的蚩尤靈魂,便應該是為正那部分!而那個女嬰,則是繼承了魔性蚩尤靈魂。”說到這裏,劍聖突然嘆了口氣:“唉,可惜蛇神盒還是個關鍵,它正是靠對蚩尤靈魂的辨認來尋找女娲傳人的。若是盒子沒有交到高兵手裏,我們便可以确定這個猜想了……而現在,一切都只能靠空想而已。”

薛放也是一陣嘆氣,兩人默不作聲的呆坐在那裏,也不曉得想些什麽。

林飄遙經不住悶,小聲道:“我可以說話吧?”

劍聖勉強一笑,說道:“當然可以。”

林飄遙小心道:“是不是說只要找到那個什麽骨、筋、皮之中的任何一個,再把它毀掉,就可以永遠阻止蚩尤複活?”

二人齊齊點頭。只見林飄遙滿臉高興,清了清嗓子道:“恩,我就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好象是藏着蚩尤骨的……”

二人大震,薛放更一下從板凳上跳起來,驚道:“在哪裏?!”

林飄遙得意道:“記得先前我有提到過一個叫出塵子的人吧?”

獨孤劍聖激動道:“那正是鄙派前輩高人,還請林小哥把他老人家的地址告訴我,也好早去拜見。”

林飄遙嘿嘿道:“他住那裏啊,就正是那個藏蚩尤骨的地方。我正是在那裏碰到了他,乾坤甲是他給了我,還給了本小書和一把小劍……”他緊張的看着劍聖,見他絲毫沒有要他交出來的意思,微覺放心,接着道:“連帶我來蜀山,也是他指點我來的。意思是要我告訴你有關蚩尤複活的事情,哪個曉得你們居然全都知道了……”

二人激動道:“到底是哪裏?”

“是在一個陰深深的地洞裏。我記不得那座有地洞的山叫做什麽了,不過大體方位是在一個叫蟠龍鎮的地方!只要到了蟠龍陣,我便應該能夠找得到那地洞。”

薛放喜道:“蟠龍陣我是知道的,早年間四處闖蕩時曾去過那裏。當時因為聽說那裏有家……”他說到這裏,突然收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劍聖。

劍聖也自高興,随口道:“有家什麽?”

“有家蜀山派開的妓院……哈哈,這在當地傳聞得廣,我也曾去光顧過呢。只不過想來多半是些無知人的玩笑話,便沒有告訴你。不過正因為此,我才把那地方記得清清楚楚。”

劍聖大笑道:“這麽一說,咱們還真得好好感謝一番妓院的老鸨了!”

兩人一陣大笑,突聽到屋外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聽聲音似乎是個女子。林飄遙一時沒想到其他,不由開口道:“蜀山不都是些道士麽?怎麽還有女人?”

劍聖笑道:“這個可是蜀山上唯一的公主,我的徒孫。”說到這裏,自言自語道:“小如不是去北方玩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小如?林飄遙略一思索,立刻就想到一人——古劍如。那日在妓院一別,便再沒見過面。心中一直以為他是個男人,卻沒想到竟會是女人!林飄遙心裏一陣好奇:都怪老子當時沒瞧清楚!一會有空了一定要把這小妞看仔細了!奶奶的,居然會有長得像男人的女人……

此時關于薛放拿出蛇神盒給高兵的事情已算解釋清楚。又憑空得到了蚩尤骨的下落,劍聖自然是十分高興的,雖說門內遭變,卻已不再放在心上了。

見兩人似有将談話結束的跡象,林飄遙趕緊道:“劍聖前輩,我還有點私事兒想請教您呢,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說。”

劍聖笑道:“林小哥帶給我的驚喜實在太多了,人間安危俱系身于你,有話請說,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他這麽恭維自己,林飄遙倒顯得很不好意思,心想:搞什麽嘛,本來是我的偶像,結果反倒弄得很崇拜我似的……口中道:“是這樣的。一來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二來,我有個朋友下落未明,聽說劍聖前輩神通廣大,不知道可不可以為我朋友算上一卦?”

劍聖奇道:“算卦是小事一件,卻不知林小哥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林飄遙點頭道:“我老娘自小就帶我住在北方一個小村裏,也從來沒有給我說過有關這類的事情。只說我父親被抓去服兵役,從此就沒回來過。”說到這裏,他微一停頓,随即滿臉疑惑:“但你們是怎麽認識我的呢?我這一路行來,似乎很多人都認識我,而且還知道我的這個什麽破身份嘛!”

劍聖笑道:“其實也不是很多人認識,算來算去,也僅僅是七、八位而已,而且這些都是當年你爹的幾位至交好友……大家都知道你的一些體态特征,想來是靠這些來辨認的。而至于我,早在你上山之時,就已算到了。”林飄遙心想:是了,想必那位夢遺大師和張天南也是老爹的好友之一……想到慘死張家堡的夢衣,他心裏不由一陣難過。

這下連薛放也湊了過來:“寶娘子不是十八年前就被吊死在魔界中了麽?怎麽你又鑽出了個老娘?”

林飄遙心下知道,這所說的寶娘子,多半便是自己親娘了。現在是第二次聽說她已死的消息,且是被殘忍的吊死,忍不住又是一陣難過,心道:奶奶的,今天過得可真衰,老是想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半年前,在村裏遇到了神龍教的石長老,把我軟禁在了一個秘密地方。後來老娘就找來一大幫高手,把我救了出來。然後就不知所蹤了,說是要我來蜀山破了蜀山武林陣,然後才告訴我一切事情。”

劍聖略一沉思,說道:“你這養母既然能有本事從石破天手中把你救出來,想來必非常人。既然她要你先破武林陣,然後才告訴你其中秘密,那必有其用意,我們妄自亂說也有不妥。這樣吧,我把女娲上一代傳人寶娘子的事情告訴你,其他的,便等你破了武林陣再說。”

林飄遙一陣失望,說道:“聽說蜀山武林陣是門人修仙之前的鍛試,我又不會什麽武功,要想破陣,那不知得等到哪年哪月了……”

薛放神秘的一笑,道:“我說林老弟啊,這不是你在發傻麽?既然有劍聖幫你,要想短時間內修習武藝破陣,倒也并非難事。”

林飄遙聞言大喜,正想給劍聖磕頭,卻被他一把攔住。劍聖道:“關于寶娘子,江湖上傳言衆多,其中真僞難辯,若是道聽途說,不免要把你弄個滿頭霧水。恰好我與薛老弟當年都和寶娘子的相公……”

林飄遙精神一震:“我父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劍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渡了幾步,停足道:“說到你父親,當年在江湖上也是位大大有名的人物!”

第 47 章

劍聖把手一揮道:“蛇神盒并沒在老夫這裏,魔道的人要找,那也是找錯的地方!高兵的降頭術雖然麻煩,卻也并非無法可解,你若想用鄙教門下弟子們來威脅我,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林血哈哈大笑道:“怪事了,既然有法可解,那你為何不用?難不成是獨孤劍聖你這幫徒子徒孫平常裏沒把你老人家伺候好?你要借此機會來略施薄懲?”

風萬裏急道:“師傅……”劍聖微微一笑,打斷風萬裏道:“不用慌張,破解降頭術之人已來了。”他一邊說,伸手朝前殿那邊一指。衆人不由順着他所指之處看去,只聽前殿外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跟着一個聲音響起道:“我靠,什麽破山?爬得老子腳都斷了!”

聽到這聲音,薛放心裏猛的一顫,急忙朝那人看去。只見那人左右手各提着一把長劍,腰間還別着兩把,背上也背着兩把,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不是林飄遙是誰?他怎麽會是破解降頭術之人?

那二少主自然也把林飄遙認了個清楚,臉色猛的一變,卻沒作聲。

劍聖朗聲道:“山道太長,累壞了林小哥兒的腿,倒是蜀山派招待不周之過了。”薛放一陣大奇:林老弟竟與劍聖是相識?而且他會解降頭術?!

兩殿相隔極遠,林飄遙倒沒瞧清楚是誰在說話,撓撓頭,嘿嘿道:“口誤口誤,這句老子是不該在蜀山上說的話……”他一邊說,一邊打量四周。但見黑壓壓一大片蜀山門人俱都望着他,微感害怕:“別都看着我嘛,我會不好意思的……”

風萬裏奇道:“這少年是?”

劍聖雙手一合,平平朝前指去。但見一道巨大的白色劍芒脫手而出,從衆門人中直穿而過直達林飄遙面前,而将那些中魔的門下弟子斜款款的分到兩旁,留出塊空道來。

林飄遙‘啊’的一聲驚呼,大聲道:“靠,這是什麽玩意?怎麽厲害得這麽離譜?!”

劍聖笑道:“雕蟲小技而已,還得麻煩林小哥出手,幫這衆中魔的弟子們解除降術才好。”

林血突然哼道:“他?算得上是女娲族的一個失敗品,根本就毫無法術,又如何能幫得上你的忙?”

劍聖卻道:“也不需要他用什麽法術的,只要人在這裏便可以了。”

林飄遙瞧見了林血,此時林血還是古劍凡的樣子,便問道:“夷?是你?古老弟啊,你那個妙水小妹妹呢?”

林血哼了一聲,也不答話。林飄遙讨了個沒趣,便不再問他,順着劍聖用劍芒分出的那條空道朝劍聖那邊走去。說來也奇怪,那滿壩子的中降者似乎極怕林飄遙,見他奔到,都急急朝後退卻。

林飄遙一路過來,口中喊道:“老薛啊!在哪裏呢?不是比我先跑上來了麽?你瞧,我在半山腰上還揀了這麽多把劍,哈哈,這下發財了!”

劍聖眉頭微皺,随即展開道:“老薛自然在老薛該在的地方,林小哥不用多問。”

“瞧你這年紀青青的樣子,說話卻老氣橫秋的……”林飄遙到了天下觀前,不由的朝說話人奇怪的看去。接着他立刻就注意到了風萬裏的存在。但見他一副仙骨飄飄的樣子,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動道:“哇!您就是劍聖吧?!太榮幸了我!沒想到您老人家還安排了這麽大一個陣仗迎接我!啊啊啊,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向來是最崇拜蜀山劍聖的,此時一認定,自然是激動不已,連薛放的事都暫時給忘記了。

風萬裏吃他這麽一恭維,笑道:“林小哥,你認錯人了……”

沒等他說完,林飄遙接着道:“且慢!有些問題一直困繞着我!今天非得問明白不可!您武功那麽高,到底有多大歲數了呢?據說您平時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吃些什麽呢?還有您到底有女朋友沒有呢……”

劍聖在一旁笑道:“林小哥果然是非常之人,問的問題也這般與衆不同。”

林飄遙橫了他一眼,只見說話那人童顏鶴骨,雖說也有仙家風範,但長相卻顯得太年輕了,連胡子都沒長出來,不滿道:“您是劍聖的徒弟吧?別打擾我和他老人家說話……”

風萬裏笑道:“這位正是本派掌門,鄙人的恩師,獨孤掌門。”

林飄遙‘啊’了一聲,伸手朝兩人指來指去,半晌才道:“搞什麽嘛……居然這麽年輕……”

劍聖微微一笑:“林小哥的身份,老夫是知道的。今日蜀山遭逢大難,說不得只好借尊身一用,化解此次危機了。就不知林小哥願不願意?”

林飄遙心想:嘿嘿,老子還是滿厲害的嘛,連獨孤劍聖都要求我!随即道:“借我身子來用?不會是要割塊肉,剔塊骨頭什麽的吧?”

劍聖笑道:“自然不會,請看……”他話音剛落,已将手搭到林飄遙後背心中,林飄遙只覺一股強勁的熱流從背心裏湧進體內,整個身子都有種說不出的舒爽。那股熱氣在他體內沿着奇經小周天的路線飛速循繞,轉了七、八圈的樣子,猛的灌到腦門,林飄遙這覺眉心裏一陣悶漲,突然間射出一道金線。

那道金線像是自己有生命一般,高速在場內飛轉穿插,不多時,已将所有中魔門人的腦門都光顧了個遍。被其擊中的門人在地上一陣翻滾抽搐,不多時便看到一只長長的、好似蜈蚣一般的紅色多腳蟲從他們嘴裏爬出。劍聖不住手淩空虛點,手指上飛出無數小劍,将那些小蟲逐個釘死在地上。

林血臉色大變,猛的從地上揀起炳長劍架到自己脖子上。卻被劍聖虛劍斬落,一聲慘叫後,古劍凡頭發裏跌下好幾根明晃晃的大銀針,瞬間癱倒在地上。

衆人正待大喜歡慶,突聽劍聖道:“高二當家的,遠來是客,怎麽還不顯身相見?莫非是怪老夫待客不周了?”

但聽半空中陡然響起一陣狂笑聲,一個人影逐漸在黑暗的天空中虛顯出來,道:“蜀山派的運氣果然不是一般的好!這等滅門之禍,竟好似鬧劇一般收了場,實在是讓人佩服不已啊!”他說是佩服,但口氣、話語間卻是絲毫不将蜀山放在眼裏。衆人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剛巧有林飄遙上山,劍聖是無論如何也解不了降頭術的。薛放緊皺起眉頭,原來劍聖早就察覺到了高兵的存在,是以先前才不要自己顯身。但高兵身為魔道第二高手,若與劍聖較量起來,怕是只高不低。萬不得已時,自己也只有出手相助了。

林飄遙誇張的喊道:“哇靠!居然飛在天上這麽吊!我不是眼花了吧?”

高兵顯了真身,一身黑色長衫随着夜風飄散,與劍聖一身白裝相比,正應了正邪相反,黑白不同之意。只見他全身被包裹在一層淡淡的黑霧之中,背上背着把高長的大劍,看那模樣,似乎不比薛放的長生劍來得小。

高兵道:“你就是女娲族裏那個變異的男嬰吧?本以為只有女嬰才有權擁有女娲神力,沒想到身為男子的你,竟也有解除降術的本事……不過也僅止于此了,那也是你沾了女娲神血的光,多少弄到了那麽一點神力而已。”高兵說到這裏,滿臉的不削。

林飄遙心裏一沉:原本是不敢相信的,但這許多人,特別是這些看上去很大牌的家夥都如此說了。我肯定真是那女娲後人了,也不知道老娘是怎麽想的……

劍聖笑道:“這位林公子的身份,想來你們也不會陌生。我正覺得奇怪呢,為何放着這麽一個身在明處的女娲後人你們不要,卻非要去找那個下落不明的女嬰,原來淵源與此。”

高兵冷笑道:“蛇神盒呢?這便交出來吧!我本是不想再在人界動手了的,但若你硬要逼我,今晚便會是蜀山滅門之日!”

劍聖道:“蛇神盒并沒在蜀山,若你不相信,盡可四下裏去找找看。不過為了那顆女娲內丹,竟煩勞高二當家出面,也實在是讓老夫猜測不透啊。”薛放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聽兩人的對話,似乎高兵已經知道了蛇神盒的真正用處。而劍聖前後矛盾的話,看來是起不了多大的迷惑作用了。

高兵大笑道:“不愧是劍聖,果然是個老滑頭!若是我沒有事先知道蛇神盒的作用,只怕還真會被你給迷惑了。但很不幸,早在薛放來魔道偷寶時,我們便已經知道了其作用。只要找到蛇神盒,便等于是找到了那名女嬰,也等于是找到了數千年來一直藏身于女娲後人身上的蚩尤靈魂!”高兵突然間滿臉充滿了崇敬:“而蚩尤骨、蚩尤筋、蚩尤皮都已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将之取出,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到時候魔主重身,八十一魔将複活,縱然是仙界,也休想再控制我們!”

林飄遙聽他說這話,心裏着實吓了一大跳:蚩尤靈魂?藏身在女娲後人身上?我靠!奶奶的胸!莫非在大幻境裏救我的那個聲音;那個開口閉口就說要去老子腦袋裏睡覺的家夥會是蚩尤?!聽那個高兵說,蚩尤靈魂應該在我妹妹或者姐姐的身上才對嘛,老子明明不是女人來着…………啊!真煩!你媽的!

有了這段時間各種磨練,以及很多人對他身份的猜測,他早就把自己當做是女娲後人了。是已聽到高兵和劍聖交談時提及自己身份,卻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想等這高兵走後,再詳細的去問劍聖一個明白。

風萬裏大喝道:“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吧!”但見他猛的拔劍出鞘,一道亮白色的劍光‘咻’的憑空而出,風萬裏一個躍身,站在劍芒之上,直奔高兵而去。劍聖來不及阻止,大聲道:“風兒小心!”跟着也放出劍芒,騰空而立,兩人兩劍飛到半空中,與高兵并肩而立。

高兵大笑道:“獨孤劍聖,你雖號稱是劍聖,但只怕實力并未修到‘聖’那一步吧?而你這徒弟,定多也就在劍童和劍魂期這個檔次,想要和我鬥,有點不自量力了吧?”

風萬裏冷笑道:“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誅之!自古以來邪不壓正,縱然你功力高絕,我也定能将你斬殺于飛劍之下!”

高兵狂笑不止,半晌猛的一停,臉上變換了個神色,喝道:“好氣魄!我七煞劍在人間共見過五位高手,其中兩位都是蜀山的人……能被我七煞劍稱之為高手的,就在魔道也屈指可數,蜀山派也算名不虛傳了!”

林飄遙只覺心頭大震:七煞劍?氣煞劍?我靠,怎麽聽着這麽耳熟?老子似乎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呢!

風萬裏冷哼道:“過獎過獎,我師傅也就罷了,姓風的還當不起高手二字。”

高兵哼道:“跳梁小醜安敢稱為高手?我說的這兩人,劍聖算得上一個,另外一個,卻不是在說你!你嘛,給高手提鞋還不配呢!”

風萬裏怒道:“混帳東西!”但見風萬裏混身陡然冒出一陣白光,他手捏印決念頌,身後虛空中漸漸勾出一個金光威武的怒目雷公像來。這招乃是種鋪助性的法術,喚名做大雷明王咒,可将施法人的法力在短時間內提高一個檔次。

風萬裏念完咒,整個人就好似一座背着巨大光環的神像一般讓人不敢仰視。但見他大喝一聲,如平地裏響起道驚雷,手中長劍光芒驟然加長,形成一柄如宮殿大小般的巨芒,在半空中直朝高兵砍去。

高兵冷哼一聲,不急不忙的從背後拔出他那柄成名七煞劍,也沒見怎麽念決,緩緩将劍歇擺朝左下。待得風萬裏的巨劍砍到頭上不足三尺處了,才猛的揮動。

高手過招,往往講究的是毫厘之差,高兵的七煞劍整個劍身冒出濃霧一般的黑氣,在他揮動下,黑氣更甚,卷起一道灰黑色的狂暴龍卷風。風萬裏的巨劍看似威力無比,但剛和那道龍卷風一接觸,立時就被震散。但聽半空中響起一陣玻璃破碎聲,龍卷風轄破劍之勢,反朝這邊刮過來。

林飄遙看得極為過瘾,忍不住在下面大呼小叫,高聲道:“哇靠!太變态了吧?!”

劍聖終于出手了,林飄遙還沒看清楚他是怎麽動的,就見一道與風萬裏完全不同的小型劍芒迎向那道強風。兩相抵觸,消散為無。但龍卷風是先破了風萬裏的劍招後勢,相比之下,劍聖無形中已先敗了一場。

林飄遙可看不出其中奧妙,只是吐吐舌頭,心想:聽那個七煞劍說,劍聖似乎還只能算是劍魂期的高段。而這個風萬裏則是劍童期,也就是一個檔次嘛,沒想到兩者間相差居然這麽大……他暗思到着,似乎想到了點什麽:七煞劍?等等!我好象想起來……對了,在妓院裏的時候,似乎聽老鸨提起過,說是一個背七煞劍的人陪她睡覺來着……林飄遙偷偷朝高兵看去,只見那家夥果真如老鸨所說一般,不算太高大,不過光看那張臉,還算得上是英俊的。林飄遙想:原來是這家夥給了老鸨那塊蜀山派的令牌,可能是想搞臭蜀山派的名聲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