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章 兩百五十四章:潮意濃濃

第兩百五十四章:潮意濃濃

有了裴佑丞這番話,裴嘉韻更是認定自已同沅琪說的那些話沒說錯。

“我知道了。”

她應聲後,便催着裴佑丞走,省得他又要在這啰裏啰嗦一堆話,鬧到後半夜都不肯回去歇息。

裴嘉韻雖已醒過來,但身子還未痊愈,裴佑丞也沒再多待,起身回了自個屋子。

南燕太子府。

魏如意伺候在慕容淵身邊的這段日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叫他十分滿意。

久而久之,他在笠陽面前便顯露出對魏如意的歡喜來,不再是以前那個只将笠陽一人捧在心頭上的慕容淵。

“若是殿下來本宮這兒是為了贊許魏如意的,那本宮這兒不歡迎殿下。”

聽他說了好一會兒魏如意做事如何知分寸的話,笠陽臉上顯露出不樂意。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可是她伺候你不盡心?”

慕容淵撫着她小腹的手停下,擡目問。

“倒不是不盡心,只是聽不得殿下口中說別的女子的好罷了。”

笠陽毫不遮掩,依舊是那副讓慕容淵将自已放在心尖尖上的模樣。

“笠陽啊笠陽,你懷了孤的骨肉,孤自會護你們母子周全,可如今意兒幫孤解決許多棘手事,孤不能虧待了她。”

他伸手撫上笠陽面頰,說出這些話時,手中力道加重,狠狠掐住她下颌。

“殿下若真不想虧待她,大可以給她賜房屋田地,賜金銀珠寶,難道殿下口中的不虧待,便是要同她耳鬓厮磨,作樂于床笫之間麽?!”

笠陽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似的,目色惱怒瞪着他,說出口的話更是不留情面。

慕容淵笑出聲,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她是孤的太子妃,孤與她作樂于床笫之間有錯麽?”

末了,張口威脅她:“你最好給孤乖乖的,生下孩子後好好撫養,留在孤的身邊,孤不會讓你活不下去,你若是回了盛京,才真是活不下去——”

話說完,撩起衣袍起身離開。

笠陽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下來,念蕊見了急忙上前幫她擦拭。

“公主身段該放軟些,如今殿下已然不是以前那個殿下了。”

念蕊知道這些話她不愛聽,還是大着膽子重複說。

之前的笠陽聽到這些話定會忍不住朝她發脾氣,今日倒像是開了竅一般笑了笑:“你說得不錯,放下身段,将他抛之腦後,方能有好日子過。”

“或許,本宮從未将他看清過。”

咬牙說出這句話後,她倔強地拂去臉上淚珠。

見到慕容淵從屋內出來,魏如意從另一頭回廊迎上前道:“殿下,宋公子來了。”

慕容淵稍稍點頭,随即囑咐她:“好好看着笠陽,別讓她犯傻,等她将孩子生下後一切再說。”

“妾身明白。”

魏如意笑着應承。

倆人齊齊朝書房走去。

宋與時已經在書房外候着,見到慕容淵過來,朝他行過禮數,便随他一道進屋。

“殿下,蕭千帆去了西北,沈樂窈夫婦應當是想解決完瘟疫之災後,将晉中囤積的糧面運到西北放置。”

宋與時特地從晉中趕來,便是要将此事告知。

“人可讓王滌玄看住了?”

晉中只有王滌玄在,慕容淵不算放心。

“那明家姐妹不是王滌玄的對手,一個沈樂窈倒還看得住。”

宋與時知道他信不過王滌玄,接着補充道。

“不過她此刻大着肚子,便是想跑也沒那個體力。”

慕容淵低頭自語,令宋與時和魏如意都怔愣一下。

他很快回過神色,看向站在眼前的宋與時:“你特地過來,不單是為了告訴孤這個吧?”

眼下形勢緊逼,宋與時還從晉中冒險過來,定然是還有後話要言說。

“殿下此時不拿下西北,還欲待何時?”

宋與時沉沉眸,大着膽子問出聲。

西北瘟疫蔓延三個多月,早已鬧得人心惶惶,西涼河的水源斷了,他們愈發窘迫,正是進攻一舉拿下的好時機,宋與時不明白他為何遲遲不發兵。

“時機到了孤自會行事,你要做的是在晉中好好待着,靜等孤的密令。”

豈料,慕容淵臉色很快冷下來,話語間已然透出不悅之意。

“屬下知道私自來到南燕,定會受殿下責罰,宋家是有了殿下相幫才會有如今的基業,承蒙殿下厚愛才更不想殿下錯失良機。”

宋家走到今日不容易,宋與時更是深知慕容淵走到今日不容易。

“沈樂窈知道了嵩縣的存在,那兒已然不安全,這段時日你先将嵩縣裏的東西挪走,等你将嵩縣一事處理完,時機便也就差不多了。”

慕容淵神色深深,沉聲囑咐他。

“她們最近已然不敢輕舉妄動…”

宋與時略有遲疑。

“孤叫你搬你便搬,不得有一絲差池——”

在慕容淵眼裏,嵩縣比西北還要重要許多。

“是——”

宋與時點點頭,趕忙起身離開。

魏如意聽得雲裏霧裏,并不明白倆人口中所言的嵩縣藏着何秘密?

但慕容淵不說她也不敢多問,屋內清靜下來後,她走到慕容淵身後替他捏肩。

“殿下,您今日也累了一日,要不早點歇下罷?”

捏了片刻,魏如意附到他耳畔柔聲問。

慕容淵陡然握住她按壓在自已肩頭上的手,皮笑肉不笑盯着她警告:“別打歪主意,否則你的下場不會比笠陽差。”

魏如意心下一緊,被慕容淵識破心思的她笑了笑,垂眸解釋:“妾身不過是想多些時辰伺候殿下罷了,殿下既然不給機會便罷了。”

“孤給了你許多機會,可你的心也捂不暖啊,既然待在孤的身邊,便只能做好一件事,便是好好服侍孤——”

話落,他大掌用力捏住她腰肢,将人攬到懷中。

魏如意心跳到嗓子眼,想不到慕容淵的情緒變動會這般快,只好順從着他取悅:“服侍殿下還是臣妾身本分,妾身正求之不得…”

她雙手攬上他脖頸,任由他抱起自個往內室走去。

外面暮色沉沉,屋內潮意濃濃,直到将魏如意折騰得直不起身,慕容淵方才作罷。

第 253 章 兩百五十三章:解開

第兩百五十三章:解開

便是西北再如何艱難,江雲岫也不願看到蕭千帆此刻出現在這兒。

“大人先別急。”

蕭千帆放下藥箱,伸手制止他。

江雲岫來到西北這麽多日,袁霆琛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發如此大的脾氣,可見是真的無法控制情緒。

“此刻西北之行,是阿窈允我來的。”

“咱們借一步說話。”

府門口不僅站着袁霆琛和裴佑丞,還有其他将土和來往的百姓,蕭千帆只能壓低聲色提醒。

江雲岫回正神色,随他一道走到一旁。

“王滌玄和宋與時盯上了阿窈手中囤積的糧面,想要從她手中購買後提供給慕容淵,我們一時無破解之法,只能想着先将救治西北瘟疫的藥方給尋出來,破了西北這個困局,咱們的糧面便能運到此處,如此才能打消王宋倆人的威脅。”

昨日蕭千帆離開前,沈樂窈将心中的盤算跟他說得清清楚楚,讓他務必将這些話轉告江雲岫,便是怕蕭千帆來到西北面臨的是眼前這般局面。

一番話說清楚後,江雲岫才允許他留下。

見倆人誤會消解,袁霆琛趕忙将蕭千帆帶到外邊的安置棚,盼望他能盡快尋出醫治瘟疫的法子。

裴嘉韻來到西北後,就一直跟着袁怡珺在安置棚裏忙活,頭兩天還需要袁怡珺帶着,不出兩日便将整個西北城摸得輕車熟路。

此刻她正蒙着面,轉悠在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中間,雖掩住了口鼻,但能看得出來她眉眼憔悴,一看便知道沒得好好休憩。

她端着手中藥罐,路過從裏邊走出來的袁霆琛身旁時,突然雙腿一軟,人往地下倒去。

“裴小姐——”

袁霆琛身手敏捷,伸手攬住她腰身,将人扶在懷裏。

只見她雙目緊閉,倒在他懷裏瑟瑟發抖,額角上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臉上膚色煞白,一絲血色全無。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袁霆琛趕忙将人抱起,快步走出安置棚。

回到袁家府上時,裴佑丞已經和江雲岫出去,府上只有幾個下人在。

袁霆琛命沅琪去将太醫尋來,親自給裴嘉韻解開胸口盤錦扣,用汗巾浸濕後擰幹,仔細幫她擦拭細頸和臉上汗珠。

解下她面紗時,只見她唇色亦是蒼白得很,好在不像是感染了瘟疫。

片刻後,沅琪帶着一太醫進屋,那太醫急忙給裴嘉韻診脈。

袁霆琛守在床榻前站了好一會兒,總算見那太醫收回替裴嘉韻診脈的手指頭。

“如何?”

他焦急問。

“裴小姐來到西北後一直忙着照顧外邊的百姓,便是身子不舒适也忍着,這才忍受不住疼暈過去了。”

那太醫垂首回着。

“身子不舒适?”

袁霆琛不甚明白。

“裴小姐自小生活在盛京,并未來過西北,想來她從進入西北後便水土不服,只是瞞着不說罷了。老夫這就給她開副治療水土不服的藥方,她喝下後休憩幾日便能痊愈,這幾日便不要到外邊去操勞了。”

那太醫仔仔細細說着,忙又低下頭抓藥。

袁霆琛朝他微微點頭,随即又看上昏迷不醒的裴嘉韻。原以為她一個大小姐來到這兒定會不适應,沒想到她非但未嫌棄,反而比誰做得都要起勁,與袁霆琛之前認識的盛京貴女大有不同。

太醫将藥方交到沅琪手上,叮囑她熬煮之法,便提起藥箱同袁霆琛告退。

屋內不能無人照應,袁霆琛命沅琪留下來照顧裴嘉韻,将藥交給袁府下人,命他們速去熬煮,端來給裴嘉韻服下。

外邊形勢焦灼,袁霆琛未再多做停留,快步走下石階往外走。

服了藥,昏睡到晚上裴嘉韻方醒過來。

“小姐,您總算醒了!”

沅琪見她醒過來,面上憂色總算消退幾分。

“我這是,怎麽了?”

裴嘉韻頭還昏沉着,小腹亦是有些不适。

“您這段日子身子不适乃水土不服,今兒個在安置棚裏暈倒了,是袁少將軍将您送回來的。”

沅琪邊同她解釋,邊扶她起來用膳。

将被褥拿開時,沅琪面色一驚,才發覺裴嘉韻胸口的盤錦扣竟不知何時被人解開了。

“不是你替我解開的?”

見到沅琪驚慌的面容,裴嘉韻一眼看穿不對勁。

事到如今,沅琪只能搖頭,“奴婢進屋時,只有袁少將軍陪着小姐在屋內,您身上蓋着被褥,奴婢便沒注意到…”

“難道是他?…”

思及此處,裴嘉韻臉頰爬上絲難堪,袁霆琛這般做豈非是犯了男女私相授受之忌?

“這少將軍,人瞧着倒是一派正氣凜然,想不到竟做出此等…”

見裴嘉韻的清白被人玷污,沅琪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上別的,話沒經過腦子便脫口而出。

“別胡說——”

引來裴嘉韻的一頓叱罵。

“必定是事出有因他才這般做的,救人要緊,想來他顧及不了那麽多。”

雖不太了解袁霆琛這個人,但裴嘉韻看得出來,他還算是個正人君子,應當不會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奴婢一時情急,失言了…”

被罵的沅琪急忙低頭認錯。

“趕緊服侍我用膳罷,一日未進食,我也餓了。”

裴嘉韻沒想深究,只讓她服侍自已用膳,将這件事先遮掩過去。

“是…”

沅琪将熬好的小米粥端過來,小心翼翼喂她。

夜深後,聽聞白日之事的裴佑丞才得以抽空來看裴嘉韻,好在她已經醒來,此刻神色瞧着好了許多。

“來西北的路上我便叮囑你莫要逞強,你就是不聽!”

裴佑丞盯着裴嘉韻,明明心裏心疼得緊,嘴裏卻要說出編排她的話。

“我這不是沒事麽?”

“再歇上兩日,我便又能出去幫忙了。”

裴嘉韻沒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同他打趣。

“你可得仔細些,若是出了事回去我可沒法同父親母親交代——”

此刻的裴佑丞,反而像個兄長似的,看得裴嘉韻陌生又欣慰。

“今日要不是有袁兄,你可就慘了,他本也要同我來看你的,見夜色深了不便前來才作罷,這回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裴佑丞進院時,才同袁霆琛分開。

第 252 章 兩百五十二章:允他去

第兩百五十二章:允他去

“自然是供給西北,作為将土的後方糧草所用。若是國土沒了,還談何安家立業?”

沈樂窈眸色清透,直逼向宋與時覆着深意的眼神。

“蕭夫人心胸寬廣,連宋某一介男兒都要無地自容了。”

探知沈樂窈心中所想,宋與時不再強留,任由蕭千帆帶着沈樂窈起身離開。

梅花深處,看着倆人離去的背影,王滌玄和宋知意對視一眼,倆人臉上都露出幾分不悅。

馬車往蕭宅而去,蕭千帆總算是松一口氣。

“蕭哥哥不必這般緊張。”

沈樂窈看得出來,這一趟宋家之行,蕭千帆全程緊繃着,原想着是讓他好好松懈一番,沒想到沈樂窈的計劃倒是泡湯了。

“我如何能不緊張?”

“我原以為他們找我們去是為了之前你打探宋家倉庫的事,不想竟還有打你糧面生意的主意,真真是狼子野心,防不勝防。”

這一遭,更是令蕭千帆體會到生意場上的陰險狡詐。

“王宋兩家狼狽為奸,想用咱們的糧面去賣慕容淵的人情,簡直癡心妄想——”

今日來宋家這一趟,沈樂窈才知道宋與時他們的後招竟是要收購她手中的糧面供往南燕,當南燕将土後方的儲備糧草。

“可王宋兩家在晉中的勢力這般強大,他們若是強取,咱們可應付不過來。”

想到此處,蕭千帆又不由擔憂起來。

“你說得不錯,咱們得想出應對的法子。”

這也正是沈樂窈最擔憂的地方。

按照如今的局勢,西北與南燕生起戰亂是遲早的事,到那時惹急了王滌玄和宋與時,他們不會管沈樂窈樂不樂意,定會明搶。

而王宋兩家與官府走得近,官府只會視而不見,沈樂窈便是想尋庇護傘也尋不到。

“這些日子我在晉中鑽研了許久的醫書,對治理瘟疫見效都不大。西北的瘟疫不除,咱們便處在劣勢之中,我想最好的解決法子,便是盡快尋出治理瘟疫之方,如此咱們方有勝算。”

沉默片刻,蕭千帆還是對沈樂窈說出這番話。

“蕭哥哥,你想做什麽便去做吧,我這兒有明家姐妹護着,不會有事。”

沈樂窈早已看穿他的心思,将他困在晉中只會令他束縛住,無法尋出治理瘟疫之方。

倒不如讓他去西北一試,是好是壞唯有一試方知。

“你真的允我去?”

蕭千帆面上交織擔憂和喜悅。

他不放心沈樂窈一個人在晉中,又抵擋不住去西北的沖動。

“治病救人是你的抱負,這一點我如何不知?你早去早回,我在邺城等你回來。”

沈樂窈揚起眉眼,露出明媚笑意。

“好——”

蕭千帆用力點頭,露出喜不自勝的神色。

馬車回到蕭宅外,他和齊安趕忙回宅內收拾東西,蕭千帆讓沈樂窈待他走後再去同秦氏他們說一聲。

沈樂窈一一照做,将他送到宅門口,看着他坐上馬車走遠後,方轉身進府。

她将蕭千帆去西北的消息告訴秦氏時,秦氏同沈樂窈一般,仿佛并不驚訝,在她心裏知道蕭千帆必定會有去西北的那一日。

“母親不怪我?”

沈樂窈見秦氏久久不言,心裏不是滋味。

秦氏卻未生出惱意,反而目露慈光:“阿帆記挂西北的百姓,才整日整日的将自個關在房內鑽研治理瘟疫之方,若非是有你在他身邊,只怕他早已去了,不會待到今日,母親沒理由怪你。”

“母親由來通情達理,有您這樣的母親,是阿帆的福氣。”

沈樂窈眼圈紅了紅,對她心生愧歉。

只有蕭千帆平平安安歸來,才能消弭她心中歉意。

“有你這樣的妻子,亦是他的福氣。”

她腹中還懷着孩子,秦氏不忍她跪着,忙讓楹月扶她起身,帶她回去歇息。

還未回到院中,沈樂窈便命楹月将各個鋪子的賬目帶到她屋內,這幾日她得好好盤一盤這晉中的糧面還有多少,先提早做好準備。

西北。

自慕容淵斷掉西涼河的水源之後,江雲岫便忙着帶袁霆琛他們尋找新的水源。

好在袁霆琛口中所言的那口枯井,在荒廢多年無人用之後,往下深挖十來米,便見水源從洞穴中流出。

江雲岫趕忙命将土們盛水運回城中,如此長途跋涉,路上花費不少時辰不說,還得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對處在水深火熱的西北,無疑是雪上加霜。

事到如今,唯有盡快消除瘟疫才是正道。

趁着衆人忙活之際,裴佑丞悄悄将江雲岫拉扯到一旁問:“上回你說有法子可解瘟疫的燃眉之急,是何法子?”

這麽多日下來,裴佑丞心中還記挂着江雲岫提過的話。

江雲岫沉了沉眼色,片刻後方道:“我知道如今笠陽在南燕,她腹中懷了慕容淵的骨肉。”

“你想挾持她來威脅慕容淵?”

裴佑丞臉色都急了,意識到自已聲量大了,急忙又壓下聲量:“你可別犯傻,你若是去了南燕,這西北便沒了主心骨,便是要去也得是我去——”

“你去?”

江雲岫輕飄飄睨向他。

“我知道你的身手不如你,可如今也只有如此方是最上乘的法子。”

裴佑丞自知自已是不自量力,可江雲岫萬萬不能離開西北,這才是最緊要的。

“你絕不能去,若是我去了慕容淵抓住我,我尚能存有一線生計,可若是你,他不會給你留活路。”

江雲岫斬釘截鐵,并不給裴佑丞商量的餘地。

“那咱們倆誰都不能去——”

既然說不通,裴佑丞便絕不松口。

“大人,裴小公子,蕭公子來了!”

正當倆人僵持不下時,袁霆琛突然從外邊跑進來。

他身後,跟着的正是提着藥箱的蕭千帆。

江雲岫和裴佑丞皆不可置信看着他,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來到西北,便是半只腳踏入了鬼門關。

更何況,他來了西北,沈樂窈在晉中由何人看顧?

還不等蕭千帆朝他們二人開口,江雲岫陡然冷聲問他:“誰讓你來這兒的?”

“你該回晉中待着,好生照顧阿窈——”

第 251 章 兩百五十一章:争執

第兩百五十一章:争執

宋與時腳步亦是頓下,舌尖輕掠過齒根,盯着沈樂窈看了片刻,方跟上他們的腳步。

繞過珊瑚石山後,便見到園內立着一亭子,亭內已然有人落座。

珠簾內傳出男女交談間嬉笑聲,沈樂窈聽得出來那是王滌玄和宋知意的聲音。

明褚玉曾說過,王家與宋家走得近,日後宋知意極有可能會嫁入王家。

今日宋與時不僅邀了沈樂窈到此,亦是給王家遞了帖子,想來是給王滌玄和宋知意制造機會。

将她邀來除了敲打一番,只怕是還要王滌玄和宋知意跟着演戲,給她演他們準備已好的後招。

摸清宋與時今日邀自已前來的目的,沈樂窈當做無事發生般,随宋與時往亭內走去。

滿園臘梅綻放猶如春色般萦繞在四周,置身于這樣的美景間,當真是能讓緊繃許久的身心放松些。

梅花香氣撲鼻,混着梅林間的雪色,乃正應了‘傲雪園’之稱,沈樂窈倒是佩服起起院名之人的才氣。

“宋公子,不知這院子名稱是何人所起?”

同王滌玄和宋知意寒暄一番後,沈樂窈坐到椅凳上,望着滿園梅景問起宋與時。

“是兄長取的,宋宅內的每一處院名,都乃兄長所取。”

宋知意搶在宋與時前頭回道。

“如此看來,宋公子必定是飽讀詩書了?”

沈樂窈目光淡淡幽幽般,落到宋與時身上。

“宋某不過是看過幾本詩書,在自已宅子裏邊賣弄賣弄罷了,飽讀詩書還稱不上。”

宋與時表現得十分謙遜,幫着亭內諸人煮茶。

茶湯冒起霧蒙蒙的水汽,将他低垂的眉眼映照得不甚真切。

“難怪宋家的生意能做得這般好,宋公子氣性沉着,不僅是生意,連這家宅都打理得十分好。”

沈樂窈端起眼前杯盞,裏面盛着宋與時剛給她倒好的茶湯。

蕭千帆早已先将茶湯拿到鼻尖聞了聞,才緩緩喝入喉。

有他先試探着,沈樂窈便不再多心。

“宋兄很得蕭夫人賞識嘛,這邺城之中我可只聽過蕭夫人這般稱贊宋兄。若是蕭夫人未嫁,只怕你二人還能成樁好姻緣。”

王滌玄仿若看戲般,不理會蕭千帆的存在,拿沈樂窈與宋與時說笑。

雖被蕭千帆狠狠瞪一眼,他卻裝作無事發生般,自得其樂地飲茶。

“陛下下令禁止與南燕通商已有三個多月,蕭公子和蕭夫人難道沒想過要将生意轉到別處去做嗎?”

宋與時放下手中茶勺,邊品茶邊問詢。

“原來西北還有市場可做,如今西北瘟疫鬧得正盛,連西涼河都受了牽連,我們一時之間倒是未尋到改銷之地。”

沈樂窈氣定神閑回着。

“我這兒倒是有地兒可銷,蕭夫人可将你們積壓的糧面賣給我,我幫你們賣出去。”

王滌玄急忙接話。

“王公子家中不是做客棧酒樓生意的麽?難道自家供銷的糧面還不夠,還要買我們的?”

沈樂窈兀自笑出聲。

“實不相瞞,自從西北局勢動蕩後,我們客棧酒樓的糧面也生了變動,我每日正發愁着呢!”

王滌玄面上露出愁容,好似真的遇到了棘手問題。

“王家接管了當初趙家在晉中的生意,趙家也經營有糧面生意,難道都不夠供往客棧酒樓?”

蕭千帆神色淡淡,實則心底已落滿警惕。

王滌玄苦笑出聲:“趙家的糧面鋪子本就沒多少,單是一個月湖酒樓都供應不過來,更何況其他的酒樓?”

“既然如此,王公子想要出多少價格買我家的糧面?”

沉了沉眸,沈樂窈輕飄飄開口問他。

王滌玄眉眼明顯掠過絲快意,笑道:“高于市場價的兩成,如何?”

宋與時和宋知意兄妹倆則不語,只悄悄旁聽,看着倆人打拉鋸戰。

沈樂窈手指尖輕輕劃過茶盞邊緣,皮笑肉不笑擡眸:“如今糧面緊缺,兩成只怕是不行。”

霎時間,王滌玄臉色冷下來,不過很快又恢複原樣:“那蕭夫人想要多少?”

沈樂窈慢悠悠道:“這個嘛,得看西北和南燕的局勢如何方能定奪。”

“姓沈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此話一出,王滌玄再也沉不住氣,拍桌指着沈樂窈怒罵。

方才他壓着自已的氣性,是因為這是在宋家,故而才會給沈樂窈幾分臉面,可誰曾想她竟是個說不通的,王滌玄便懶怠再同她說理,将生意人的那副嘴臉顯露無疑。

“你想做什麽?!”

蕭千帆站起身子,護在沈樂窈身前。

“大家稍安勿躁,好端端的怎麽吵起來了?壞了欣賞這滿園景色的興致多不值當。”

宋與時周旋在倆人中間打着圓場。

“宋兄,我這是給你面子,不然這等不識擡舉之人,豈能在我王滌玄面前撒野——”

王滌玄眼神間露出兇狠。

“怎麽說生意都是蕭公子和蕭夫人的,他們既然不願意,王兄就別強扭了。”

宋與時知道王滌玄正在氣頭上,給宋知意遞了個眼色,宋知意當即道:“王公子,不如随小女一道到園中去散散心罷,纾解下心中煩悶也好。”

她聲音輕柔婉轉,宛若黃鹂般動聽,王滌玄看了她一眼,唇紅齒白的,正含情脈脈望着自個,當即軟了心,起身随她往亭子外走去。

“王兄就是這麽個火爆脾氣,還請蕭夫人見諒。”

人走後,宋與時替王滌玄與沈樂窈道歉。

“不關宋公子的事,不過是一樁小事罷了,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沈樂窈語氣寬和,顯然如她所言般,她并不挂懷王滌玄對她動怒。

蕭千帆見沒了威脅,這才坐回沈樂窈身旁。

“方才蕭夫人說要看西北與南燕的局勢,言外之意便是,若是西北與南燕打起仗來,這糧面便不往外賣了?”

宋與時又給她添了杯茶水,言辭間頗有打探之意。

不過他的話卻讓沈樂窈露出驚詫,想不到宋與時竟拆穿她心思,顯然是看出了她內心所想。

“不錯。”

到了這份上,沈樂窈唯有認下。

“恕宋某多問一句,那蕭夫人打算如何處理?”

宋與時眉眼覆上層深意。

第 250 章 兩百五十章:見不得光

第兩百五十章:見不得光

如今從明褚玉打探回來的消息證實,宋家确實與南燕皇室有扯不清的關系。

想來當初慕容淵還在晉中時,便早已籠絡宋王兩家。趙家出事後,明面上看是王家接手了趙家所有的生意,宋家處于劣勢之地,可暗地裏,或許宋家才是那個拿到趙家所有好處的贏家。

只是,嵩縣到底藏着什麽秘密呢?

沈樂窈正想着,突然見楹月往屋內走來,臉色看着不太好。

“怎麽了?”

沈樂窈攏回神色問她。

“方才明家大姑娘剛離開沒多久,宋家便派了人過來,硬要遞帖子給小姐您,說要邀您到府上去賞梅花。”

“奴婢推脫說小姐的月份大了,不宜出門,可那小厮像是聽不見似的,竟下跪着将帖子呈到頭頂上,說小姐您若是不去便是要了他的命,哭哭啼啼的奴婢見不好看,只好迫不得已收下…”

楹月支支吾吾說着。

“這個時節,哪兒還有什麽梅花?”

沈樂窈打開帖子,倒是覺得好笑。

“奴婢也正說呢,可那小厮硬說他們府上的梅花開得正豔,說瞎話也不過過腦子——”

楹月越想越氣憤,深覺自已不該心軟接下帖子,不然也不會讓沈樂窈為難。

想到明褚玉方才說宋家已然有所察覺之事,沈樂窈捏緊手中帖子,知道對方在這個時候遞來帖子定是個鴻門宴。

可她若是不去,豈不坐實了她是做賊心虛?

“小姐,要不奴婢去宋家回個話,就說您身子不舒服,改日再到宋宅去賞花?”

見沈樂窈眼露猶疑之色,楹月小心翼翼問詢。

“不必了,既然收了帖子,咱們明日盡管去便是。”

她話剛說完,便被沈樂窈一口回絕。

“是…”

楹月抿抿唇,心裏還是有些愧疚。

“趕緊下去準備晚膳吧,該叫蕭哥哥過來用膳了。”

沈樂窈提醒她。

蕭千帆忙活了一日,若非是沈樂窈派人過去叫,他不會收起心思。

楹月點點頭,趕忙退下去。

晚上用膳時,沈樂窈将宋家來遞帖子的事告訴蕭千帆。

“上回是王家,這回是宋家,他們一個個的這是盯上咱們了不成?”

西北的百姓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瘟疫之事迫在眉睫,這些商賈之家不出錢出力也就罷了,還整日紙醉金迷,邀人到府上去賞梅。

此事落在蕭千帆眼中,他只覺憤懑不已。

沈樂窈沒想到他反應會這般大,影響到他情緒不說,更是害得他連胃口也沒了,只見他放下碗筷,滿臉的不自在。

“他們紙醉金迷是他們的事,你整日把自已關在房內研制藥方,對西北的百姓無愧。”

“若你再不将自個的身子給照顧好,誰為那些百姓尋找醫治瘟疫之方?”

沈樂窈邊說着,邊往他碗碟裏添菜。

蕭千帆坐了一會兒,眼見沈樂窈将自已的碗碟堆成小山堆,不由嘆出氣來:“恨只恨我将自個關在屋內這麽久,也還未尋出醫治瘟疫的方子。”

“好端端的,怎麽又把這些氣怪到自個身上來了?”

沈樂窈拿起銀筷遞給他:“你若是不想我擔憂,便好好吃飯,我都餓了。”

蕭千帆擡眼看向沈樂窈的碗碟,這才發現她一口飯菜都沒碰,正跟着他餓肚子呢。

“我不吃是我的事,你怎麽能不吃?”

蕭千帆趕忙接過碗筷,端起來狼吞虎咽。

忙了大半日,他早就餓了,只是自已不曾察覺,這會兒見到飯菜早餓得前胸貼後背。

見他吃得快活,沈樂窈總算是放下心。

“明日我陪你一道去,再命人去同明家大姑娘說一聲,諒那宋家也不敢耍花招。”

蕭千帆邊吃着邊叮囑她。

“好。”

沈樂窈沖他微微笑着,她知道蕭千帆不跟着必定不會安心。他也緊繃了這麽些日子,也該好好放松下了,索性便一塊兒去。

次日天一亮,蕭千帆便命齊安到明家去,将今日沈樂窈要去宋家的消息告訴明家姐妹。

随後,陪着沈樂窈用完早膳後,倆人方坐上去宋宅的馬車。

宋宅落座在邺城內最為繁華的位置,與蕭宅隔得不算遠,但要穿過人來人往的鬧市,到那也花了一個多時辰。

宋家的小厮已經在宅子門口候着,一見到沈樂窈他們的馬車,立刻上前相迎。

下車後,沈樂窈看到一旁已然停着一輛馬車,顯然今日宋家邀的不僅是她一人,還有其他人。

悄悄收回眼神,沈樂窈和蕭千帆在那小厮的引路下走進宋宅。

宋宅內門庭開闊,院內庭院衆多,每個庭院起的院名皆不俗氣,可見沈樂窈的猜測沒錯,除非是請了先生起名,不然一般的商賈人家起不出這般雅致的院名。

宅子的布局也極有考究,一山一木一草,皆落在園藝美學之上。

每經過一處,沈樂窈便仔細觀察一番,生怕自已漏了什麽。

“傲雪園到了。”

正她沉浸在宅內景致中時,引路的小厮突然停下腳步回禀道。

沈樂窈擡頭一看,看到匾額上落着‘傲雪園’三個字,不由噙了噙眸。

那小厮回禀完,便先行離開。

只見宋與時與從裏面走出來,見到蕭千帆也在,收起眼中異樣朝他們倆人道:“蕭公子和蕭夫人能夠賞面,宋某榮幸之至。”

緊接着,将他們倆人往園內帶。

進去後,沈樂窈才發現還真與宋家小厮說的不錯,這個時節宋宅內竟還有臘梅綻放。

今年冬雪漫長,外邊的臘梅早已枯萎掉落,唯獨這傲雪園內的臘梅開得豔紅。

“宋某沒騙蕭夫人吧?”

好似察覺到沈樂窈的疑心,宋與時突然開口笑問。

“原以為是家宅下人打趣,想不到竟是真的,倒是民婦婦人之見了。”

沈樂窈規規矩矩應答。

“所以說聞名不如一見,唯有親眼所見才知真假,這個道理想來蕭夫人不會不懂。”

沈樂窈往前走的腳步頓了下,宋與時的這番話顯然是在敲打她。

“宋公子說的是,什麽事都該親眼所見方能證實,若是遮遮掩掩的,誰又知道是不是見不得光呢?”

她兀自笑了笑,當做無事般繼續往前走。

第 249 章 兩百四十九章:嵩縣

第兩百四十九章:嵩縣

“你先別急。”

沈樂窈來到晉中這麽久,明褚玉并不是瞧不出她與蕭千帆外熟裏不熟的關系。

她之所以緊張成這樣,便是因為西北有她內心深處最在乎的人在。

“昨日我聽到風聲,說西北的西涼河也染上了瘟疫,那是西北唯一的河道,一旦斷了,整個西北都會陷入恐慌之中。不過聽說京兆尹大人已經帶人前去尋找別的水源,想來不日便能解決這個棘手問題。”

明褚玉與沈樂窈細細道來,希望借着這番話能緩和下她的情緒。

“慕容淵這是要不費吹灰之力将整個西北連根拔起,實在是慘無人道——”

沈樂窈一動氣,連帶着腹中的胎兒都受到影響,扯了下她的筋骨,令沈樂窈額角滲出汗珠。

“你看看你,剛說好的別着急,怎麽又動氣了?”

明褚玉起身繞到她身後幫她順氣,等她心緒變平靜才敢開口繼續往下說:“陛下派去的援軍已經抵達西北,他們有了援手,定會很快應對。”

“西北一旦失守,接下來受殃及的便是晉中,也不知道阿岫他們能撐多久。”

沈樂窈以手撐着桌沿,沉靜的眼眸湧上的陣陣焦灼久久不退。

原以為從盛京來到晉中會是最穩妥的路子,日後定能和蕭家人過上平穩安定的日子,誰曾想西北會發生這樣的事,連帶着晉中都會受牽連。

“你該相信江兆尹,他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亦是會守住西北,不讓瘟疫蔓延至此。”

明褚玉眼見沈樂窈情緒激動起來,坐在她身側扶着,并吩咐楹月下去準備碗安神湯上來。

沈樂窈穩了穩心神,片刻後終于緩過神色,笑着朝明褚玉道:“明姐姐放心,我不會那麽容易受影響。”

“如今你腹中還有個孩子,便是你不想只怕也不能随心所欲,還是要謹慎些。”

看出她懷的是個淘氣兒,明褚玉還是不太放心。

“有蕭哥哥在呢。”

沈樂窈握了握她手腕。

“說到蕭公子,方才經過他書房時我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他為了尋出治理瘟疫的藥方,可謂是日夜傷神,再這樣下去只怕他連他自個都照顧不好,還如何能照顧好你們母子?”

明褚玉早已将沈樂窈當成自家姐妹般,尤其是她如今月份愈發大了,更是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他心系西北的百姓,我又何嘗沒有勸過他,只是治病救人向來是他的抱負,眼下他想為西北的百姓出份力,我不好阻撓太多。”

沈樂窈左右為難了許久,還是任由蕭千帆放手去做了,便是有一日他提出要趕赴西北救人的念頭,沈樂窈亦不覺得驚詫。

既然如此,明褚玉也不好在這件事上所言甚多。

待楹月端來安神湯,服侍着沈樂窈喝下後,明褚玉才開始同她說起宋家銀器和瓷器等器皿倉庫的事。

“興許連你都想不到,宋家制作銀器和瓷器的地方在晉中,可裝這些器皿的倉庫卻是在嵩縣。”

明褚玉低下聲音,妍麗眉眼間皆是不可置信。

“嵩縣是何地?”

沈樂窈對晉中地勢尚不算相熟,更是沒聽過嵩縣這個地方。

嵩縣距晉中有兩百多裏,不靠近西北,最靠近的乃是南燕,是南燕與北齊接壤處的一個小縣。

“南燕?”

聽到這兩個字,沈樂窈渾身上下都變得警惕起來。

此刻只要是事關南燕,都會讓她想到慕容淵。

明褚玉點點頭,随即道:“說來也奇怪,嵩縣內都是宋家的人,好像并無外人似的,除了守着宋家的器皿外,他們好像便無事可做,都靠着宋家養活。”

明褚玉派去嵩縣的家丁回來後,便是這般回禀的。

那家丁僞裝成路過的商戶,想要進縣裏去讨碗水喝,對方都将他拒之門外,不讓他入內。

沈樂窈沉了沉眸,譏诮道:“如此看來,嵩縣藏着的秘密可不少。”

“阿窈,這段日子咱們可萬萬不能再輕易打探宋家的事了。實不相瞞,宋家已經察覺到我們盯着他們,近來對我們都警惕得很。”

明褚玉今日來除了将嵩縣之事告知沈樂窈,還要警告她,她臨盆在即,在這個節骨眼上最好不要惹出事來。

“我知道你擔心我的身子,有了這個孩子我不會輕舉妄動,既然宋家有所警惕,咱們便暫停下打探他們的動作,莫要讓他們抓到我們的把柄。”

沈樂窈将明褚玉的話聽入耳,不想生出事端,讓她們這段時日亦要多加小心。

“對了,你為何突然要我去查這個?”

離開蕭宅前,明褚玉還是将心頭疑惑問出口。

那日在月湖酒樓,沈樂窈明明是頭一回見宋家人,怎就會想到要查對方的銀器和瓷器倉庫?

這個問題困擾明褚玉許久,到了這會兒她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或許你會覺得我太過武斷,從你那日在月湖酒樓內給我引薦宋家人時,我便覺得他們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們身上有書香門第之人的氣派,絕非是如同你們明家和王家那般的商賈出身。”

“未免以防萬一,我才冒昧地請求你去查探他們的倉庫。”

沈樂窈看着她,說出自已當初心中所想。

“原來竟是如此。”

明褚玉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欣賞之色。

叨擾沈樂窈太久,她不好再留,同她告別後起身。

楹月将她的兔毛鬥篷取過來,幫她披好後,明褚玉方離開。

瞧着外邊漸行漸遠的那抹紅色鬥篷,沈樂窈眼睫覆上層深意。

方才她與明褚玉說的并非全是實話。

自那日在月湖酒樓內得知宋家做的是銀器和瓷器生意後,沈樂窈陡然想起當初她被帶到南燕當人質時,曾聽後宮的宮人提起過宋與時。

說他們家産的銀器和瓷器甚好,那些器皿運到南燕,大多是提供給南燕的王宮貴胄。

聽聞宋家世世代代在晉中紮根,若非是有人暗中牽線,宋家如何能将生意做到南燕皇室之中?

故而沈樂窈才想起讓明褚玉去打探宋家倉庫。

第 248 章 兩百四十八章:趕盡殺絕

第兩百四十八章:趕盡殺絕

見裴佑丞滿面風霜出現在自個眼前,以前的那個纨绔子弟樣消蹤匿跡,就連江雲岫也不由露出詫異。

“裴佑丞啊裴佑丞,看來這趟西北之行本兆尹叫你來叫對了。”

江雲岫往椅背上一靠,黑眸在他身上打量,手裏的象牙扇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虎口,話裏的戲谑之意不言而喻。

“連你也來打趣我,我看你才是真的變了。”

裴佑丞走到圓桌前毫不客氣地給自已倒下杯茶水,仰頭飲盡。

“渴死小爺我了——”

“這西北苦寒不說,連水都變得這般稀缺——”

在盛京養尊處優慣了的裴佑丞,陡然來到這樣缺水缺吃的地方,還未完全适應。

“別貧了,這是今日遞上來的折子——”

說話間,江雲岫将份折子扔到他懷裏。

裴佑丞回正神色,翻開江雲岫扔過來的折子仔細看,上面記錄的是自西北瘟疫盛行後,西北百姓的傷亡人數。

三個月過去,西北已經傷亡一萬多人。

這些人裏有百姓,也有西北的将土。

他們受到感染後,因着西北草藥稀缺,很多将土未及時得到醫治,這才延誤了。

“醫治瘟疫的法子還未找出來麽?”

裴佑丞神色複雜,看到這個數字心裏不是滋味。

江雲岫搖搖頭,道:“前兩日阿窈又命人給我送來些方子,正讓太醫們一副副藥方試。”

“我這回押送來的藥材極多,應當能支撐幾個月,只是這醫治之方若是遲遲尋不出,只怕西北岌岌可危。”

處在這險境之中,裴佑丞方能體會到西北百姓所處的水深火熱是何種滋味。

“慕容淵不會讓我們等到那個時候,這次的瘟疫既然是他鬧出來的,他手中一定握着救治之方。”

這是江雲岫能想到的消滅西北瘟疫最好的法子。

“阿岫可還記得沈小姐那個一母所生的姐姐?”

說到慕容淵,再想到此次的瘟疫,裴佑丞一下想起魏如意。

“你想說的是,此次瘟疫盛行與她脫不了幹系?”

這一點江雲岫早已料到,當初沈樂窈差點死在她手裏,她下毒的功夫不僅陰狠,還極為隐蔽,令人難以尋到突破口。

“此女既然如此陰險,咱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樂窈身中血色鴛鴦之毒時,江雲岫亦是這般做的。

“你想如何?”

江雲岫噙了噙眸。

“西北與南燕接壤,他們便是千防萬防,也難以防止瘟疫朝南燕擴散。”

豈料裴佑丞還未将話說完,袁霆琛便告訴他:“此法我們不是沒想到,只是南燕的做法十分殘忍,一旦發現百姓有染上瘟疫的,他們便放火燒之,完全不給那些百姓一點活路。後來江兆尹覺得那些平頭百姓太過無辜,便下令命我們不得再采用此法。”

“如此說來,咱們如今只能坐以待斃,倚仗那幾個太醫,等他們尋出藥方醫治瘟疫方可行了?”

裴佑丞滿臉的不樂意,從他還未進入西北城便看到路邊的凄慘境地,老弱婦孺沿路躺着,有已經死去的,有抱着孩子乞讨的,簡直如人間煉獄般。

他到了這原以為可以大展拳腳,沒曾想到頭來還是和江雲岫他們一般,陷入兩難境地。

江雲岫赫然握緊手中象牙扇,搖頭道:“倒也不是,還有個法子。”

“什麽法子?”

裴佑丞眼中一下露出光亮。

“報——”

還不等江雲岫說出口,外邊突然跑進個探子。

“發生何事?!”

袁霆琛厲聲叩問。

“大人,少將軍,河道上游突然湧下來許多腐爛的屍首,像是染了瘟疫的百姓…”

那探子跪在地上,一副仍舊驚魂未定的模樣。

“什麽?!”

裴佑丞拍案起身。

西涼河乃是西北百姓和将土賴以為生的河道,此刻河道之水受染,便等同于斷了他們的生路。

“慕容淵已經在趕盡殺絕了——”

裴佑丞惡狠狠握緊雙拳,恨不得到慕容淵面前狠狠揍他一頓。

“少將軍,除了西涼河,西北可還有其他水源?”

江雲岫對西北尚不如袁霆琛這個從小在這長大的要知情,他定然是對西北的每一處土地都了解透徹。

袁霆琛眉眼間已隐現出絕望,搖頭道:“最近的河道也要到晉中境內才有,西北除了多年以前打仗留下的一口枯井,再無其他水源。”

“快帶我去——”

江雲岫來不及再和裴佑丞多說,撩起衣袍往外走。

“我随你們去——”

眼見屋內就剩下自已一個,裴佑丞趕忙跟上去。

晉中。

不能與南燕通商,西北又局勢不明,沈樂窈她們的生意斷了許多,一時變得清閑起來。

蕭千帆不必周旋在那些生意人中間,研制醫治瘟疫藥方的時日多了起來,每日除了給沈樂窈把安胎脈,盯着她喝下安胎藥外,便是将自已關在房內研制藥方,只讓齊安跟在他身旁幫忙。

明褚玉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繁忙,沈樂窈囑咐她辦的事,在今日終于有了眉目。

得知她到宅上的消息,沈樂窈讓楹月将她帶到後院來。

新歲剛過,大雪還紛紛揚揚飄着,宅內的下人們都在忙着清掃過道上的雪,見到明褚玉都紛紛朝她颔首行禮。

來到沈樂窈屋門外,明褚玉脫下身上鬥篷,楹月掀起簾子讓明褚玉往裏走。

她則抖落掉明褚玉鬥篷上的白雪,這才跟在她身後進屋。

“你這兒當真是暖和得很。”

被外邊寒意侵襲了一路,此刻陡然進入暖烘烘的屋子,明褚玉身子一下變得暖和起來。

隔了段日子未見,沈樂窈月份越發大了,人也不便走動,大多時候都待在屋子裏。

“外邊冷,我幾乎日日都待在屋內,倒是未覺察出與外邊的差異。”

沈樂窈笑着讓她坐下。

小茶幾上已經擺上瓜果蜜餞,連茶水也給備好了。

“還是你這兒安詳,外邊都鬧翻天了。”

想到外邊的景象,明褚玉面上笑意都消散幾分。

“怎麽了?可是西北又出事了?”

沈樂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已經有段日子沒收到江雲岫的書信了。

第 247 章 兩百四十七章:重罰

第兩百四十七章:重罰

若是死不了,便好好謀劃,等着李君珩有出頭的那一日,到那時,她想過什麽樣的日子便能過什麽樣的日子。

雲莺聽到裏面傳出争吵聲,又見到北齊帝怒氣沖沖從殿內走出,趕忙跑進殿內,入眼便是見到阮莞兒趴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模樣。

“娘娘,您怎麽樣了?”

雲莺面色一片焦灼,不知道她除了傷到臉還傷到哪兒了?竟會癫狂到如此地步。

“放心,本宮沒事。”

阮莞兒抹了抹眼角淚珠,滿臉的心如死灰。

“奴婢去尋冰塊來給您消腫。”

雲莺将她安頓好,趕忙退下去找冰塊。

阮莞兒安安靜靜坐着,眼神雖恍惚着,卻又好似隐隐透着某種決絕。

雲莺尋回了冰塊,替她敷到臉上,即便臉頰襲來陣陣刺痛,阮莞兒好似也察覺不到似的,整個人變得極為木讷,讓雲莺心裏一陣發慌。

“娘娘,您別吓奴婢,您還有三殿下呢…”

每每阮莞兒有心神不寧的時候,只要雲莺念出李君珩的名字,阮莞兒便會回過心神。

“本宮無事,不必擔憂,不過是一個耳光罷了,本宮受得住。”

阮莞兒從地上爬起身,雲莺趕忙幫她撲掉衣裙上的灰塵。

“奴婢方才聽外邊的宮人們說,陛下朝翰林院去了…”

緩了片刻,雲莺才敢将此事說出口。

“去了便去了。”

阮莞兒神色淡淡,仿若滿不在乎似的。

見她這般沉着,雲莺不敢再多嘴。

阮莞兒望着外邊屋檐上琉璃瓦礫映照出來的光彩,眼神一度閃過狠厲之色。

自中秋晚宴出事後,北齊帝對李承硯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偏袒,對他與阮莞兒之間的奸情也不可能再睜只眼閉只眼,既然李承硯靠不住,她只能自已籌謀,即便是踩着李承硯的屍首上位,她也得狠下這份心。

她身邊有李君珩這個皇子,确實不該一度消沉,惹來後宮那些沒有眼力勁的人羞辱不說,還會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北齊帝的壓制。

翰林院的土大夫們見北齊帝突然擺架來此,都紛紛跑出來相迎,豈料北齊帝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直朝李承硯被關着的閣樓快步而去,命身旁守着的宮人打開房門。

陡然有光線從外邊照射進來,令許久未見到天日的李承硯睜不開眼,他用手遮掩眼前光線,待視線适應後方睜開眼。

看清眼前人身上着一身明晃晃的龍袍後,他神色一驚正要行跪拜之禮,卻迎面踹過來一腳,北齊帝一腳踹到李承硯心口上,令他摔倒在地,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

“父皇?父皇…”

原以為北齊帝好不容易來到此處是來看他的,豈料迎面而來的不是挂念,卻是一記窩心腳,李承硯神色慌張到極致,爬起身來跪在北齊帝面前不敢擡頭。

“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當初你淫亂後宮時怎麽沒念着你與朕的父子之情?!”

“還想讓莞兒為你生子,你簡直是不自量力——”

“罪大惡極——”

話落,北齊帝又惡狠狠踹了他兩腳,以洩心頭之恨。

“兒臣知錯,兒臣知錯了——”

李承硯被關在這四個多月,身上鋒芒收斂許多,瞧不見半分往日的橫行,倒像是被馴化過的野獸,乖乖跪着不敢反抗,不敢說個‘不’字。

“知錯?”

“本王看關你思過半年還不足以讓你悔過,理應一輩子都将你關在這翰林院中受先輩以及這些土大夫們的熏陶,這樣你方知道什麽是錯——”

北齊帝皺緊雙眉,怒目圓睜瞪着俯首在地的人,多日未見非但沒有一絲心疼,反而還愈發惱怒。

“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日後絕不會和後宮妃嫔再生出這樣的事,若是有,父皇大可以取了兒臣性命…”

聽到北齊帝要将他一輩子都關在這的恐吓,李承硯吓得朝他發誓,想要以此來換得他的心軟。

“你的賤命朕要來作甚?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腦子裏打的什麽主意,要你們的命只會髒了朕的手——”

北齊帝怒氣湧上心頭,在李承硯面前狠狠發洩一番後,方拂袖離開。

李承硯眼睜睜看着那道身影從房內離開,迅速朝前爬去,想要抓住那抹明黃色龍袍已經來不及,房門被人從外面飛快合上,将他再次隔絕在昏暗之中。

“父皇,父皇——”

任憑李承硯在房內叫破喉嚨,也換不來北齊帝的一次回頭。

那日之後,北齊帝下令關禁李承硯的時日不定,沒有他的命令不得放人出來。

此舉在朝野上下廣為盛傳,官員們都不知情北齊帝為何對李承硯下如此大的重罰,倘若他一輩子都關在翰林院裏,便再無出頭之日。

林相知道此事後,閉口不再提林逾靜與皇家的這門親事,生怕搬起石頭砸了自已的腳。

新歲一過,裴佑丞和裴嘉韻總算抵達西北。

這一路上倆人受了不少罪,別說裴嘉韻一個女兒家受不住,就連裴佑丞也變得清瘦不少。

路上大雪紛飛,除了氣候嚴寒之外,山路還十分難走,他們中途被迫暫停好幾趟才好不容易來到西北。

原是要來支援西北的,趕到西北時他們倆人差點成了要被支援的那夥人。

好在骁騎營的土兵們身強體壯,到了西北不必多加休整也能很快投入戰鬥中。

“裴小姐怎麽也來了?”

袁霆琛見到裴嘉韻跟在裴佑丞身後從轎辇內下車,驚詫了一瞬。

“我不放心阿丞,跟着來看看。別看我是一介女子,也能幫上忙的。”

裴嘉韻生怕袁霆琛與裴家人一般小看她,趕忙先開口言明。

“袁某絕無此意,不過是擔憂裴小姐的安危。”

袁霆琛面龐閃過抹潮紅,快言快語與她解釋。

裴嘉韻卻并不将他的話放在心裏,見到袁怡珺在那些百姓間忙得滿頭大汗,她叫上沅琪,随她一道加入袁怡珺,讓他們男兒家進府去商議該如何解決眼前的棘手事。

“少將軍別管她,咱們走吧。”

江雲岫已在府內候着,裴佑丞扯着袁霆琛往裏走。

第 246 章 兩百五十六章:賤婦

第兩百五十六章:賤婦

皇宮。

劉瑾将裴佑丞和裴嘉韻動身前往西北的消息告訴北齊帝後,他緩緩垂下眼皮子,嗤笑道:“想不到忠勇侯的這個小兒子,如今倒真派上用場了。”

以前裴佑丞在盛京鬧出的那些笑話,北齊帝時常從那些言官的口中得知,為此忠勇侯沒少為裴佑丞擺平。

如今他竟都能領兵到西北去了,北齊帝眼中情緒突然陷入一片深遠中。

想到自已的兩個兒子卻如此不堪重用,他心裏生出抹不悅。

放下手中折子,他陡然起身吩咐:“朕許久沒見到珩兒了,去看他一眼。”

李景淮去了九泉之下,李承硯尚被關在翰林院裏思過,如今北齊帝唯一能見到的只有不滿一歲的李君珩。

“是。”

劉瑾急忙應聲,随即揚聲下令:“擺架未央宮——”

轎辇一步步往未央宮而去,阮莞兒此刻尚哄着襁褓中的李君珩。

這段日子也不知他怎麽了,喝足了奶水也總鬧覺,鬧得人不得安寧。

每次都要阮莞兒哄上他好一陣子,這段時日因着要時常哄李君珩睡覺,阮莞兒身子不僅沒好,反而還愈發嚴重。

北齊帝走進殿內,見到阮莞兒哄着襁褓裏的李君珩,帝王眉眼間隐隐現出怒意,當即将站在床榻前束手無策的兩個奶娘給發落了,怒罵她們不幫着阮莞兒排憂解難也就罷了,還讓阮莞兒親自哄李君珩,讓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那兩個奶娘沒料到北齊帝會突然過來,聽到自已要受罰的消息當即跪到地上,拼命磕頭求饒。

李君珩好不容易對這兩個奶娘相熟,若是再換只怕更是難以适應,阮莞兒亦是抱着懷裏的李君珩同北齊帝求情,求他放過那兩個奶娘。

“莞兒,你瞧瞧你的身子都累成什麽樣了,豈能還由着這兩個賤人照顧珩兒?”

北齊帝不怒自威,恨不得将地上的兩個賤人給淩遲處死——

“陛下先聽臣妾說,等臣妾說完陛下再發落她們兩個也不遲…”

阮莞兒仰頭急聲呼喚。

見她拼命護着那兩個奶娘,北齊帝克制住心頭怒火,讓她先坐好,莫要太過情緒激動。

“自珩兒出生起,兩個奶娘便一直跟在他身邊,哄他喝奶睡覺,如今他就快滿一歲,已經能認得人,若是陡然将奶娘換了,臣妾怕他會哭鬧得愈發厲害。”

阮莞兒低垂着臉,軟聲軟語替奶娘們說好話。

北齊帝看向她懷裏停止哭鬧的李君珩,再瞪了眼地上跪着的兩個賤人,像是聽進阮莞兒的話,神色才逐漸緩和起來。

如今西北還有一堆爛事,宮內若是再添出事端,只會攪得他愈發不得安寧,這麽一想阮莞兒的話倒是也沒說錯。

“起來吧,這次是阮貴人替你們求的情,朕才放過你們,你們可要念着她的恩情,好好待三殿下——”

面龐沉了沉,北齊帝下令饒過那兩個已然瑟瑟發抖的奶娘。

“多謝陛下,多謝娘娘…”

兩個奶娘哆哆嗦嗦着起身,抱着熟睡的李君珩走出殿外。

原本是想過來好好看看李君珩,不想卻鬧出這樣的事,北齊帝的心裏一頓焦躁。

“陛下喝杯參茶降降火氣。”

阮莞兒接過雲莺遞過來的參茶,端到北齊帝面前。

“你先将身子養好才是正事,若是這裏人手不夠朕多派些人過來便是,你何至于要自已做這麽多事,把身子養壞了朕可是會心疼。”

北齊帝讓她放下茶盞,握了握她瘦弱纖細的手。

“後宮佳麗三千,陛下想尋什麽樣的女子沒有,臣妾已然人老珠黃,便是再憔悴些又有何妨?何況臣妾呵護的是自個的兒子,并不覺得辛勞。”

阮莞兒低下頭,看着自已被他握住的十指,心裏有些抗拒,卻又不敢抽出來。

“難道你想後半生就這般消沉下去?那珩兒怎麽辦?他還那麽小。”

見她沒有取悅自已之心,北齊帝話裏隐隐生出陣惱意。

“若是有一日臣妾不在了,那麽陛下可會好好待珩兒?”

到了這份上,阮莞兒索性将心裏埋藏已久的疑惑問出來。

“他是咱們的孩子,朕如何會不好好待他?”

北齊帝松了手,神色赫然變得冰冷,不似方才那般覆着柔情。

阮莞兒笑了笑:“如此,臣妾便放心了。”

“陛下放心,臣妾不會做傻事,也不會想不開,這副身子自會養好,臣妾且得好好服侍陛下呢。”

笑聲傳入耳畔,北齊帝只覺刺耳得很。

見阮莞兒如此坦誠,不願僞裝一絲一毫,便是篤定了自已不會取她性命,不會對李君珩發難。

可是,總有人還讓她牽腸挂肚,他總還有牽制她的法子。

思及此處,北齊帝微微仰臉,用譏诮地口吻道:“看來,硯兒所受的罪罰還不夠重,朕得好好考慮該不該将他從翰林院放出來了。”

“這麽多日不見,也不知他在裏面反思得如何了?”

李承硯被關進翰林院裏已有四個多月,再有一個多月便能放出來,若是北齊帝在這個節骨眼上反悔,那他出來的日子便遙不可及。

阮莞兒猛然咬唇,悔恨自已不該說出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惹北齊帝發怒。

“陛下真想罰大殿下,何不等半年之期一滿,将他派到西北去,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

咬咬牙,阮莞兒大着膽子說出這番話。

後宮妃嫔不得幹政,可她還是要說,去西北或許還有出頭之日,留在翰林院,便一輩子都沒了出路。

“你還是那麽會替他着想,他出來後只怕會與你愈發如膠似漆,對朕這個父皇愈發恨之入骨——”

北齊帝仰天長笑,想不到如今的阮莞兒會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連最後的這一點點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賤婦——”

霎時間,北齊帝的耳光落到她臉上,将她打摔在地。

阮莞兒匍匐在地上,勉力支撐着柔弱的身子,盯着那雙龍靴越漸行漸遠,眼裏的快意愈發濃郁。

上次忍着滿腔惡心服侍于龍榻之上後,她便告訴自已寧願死也不再屈從。

第 245 章 兩百四十五章:不是孬種

第兩百四十五章:不是孬種

裴家人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父親,母親,大哥,我要去——”

裴佑丞見他們一個個都像是不認識自已似的看着他,便知道他們不信他說的話,他看着他們再次語氣堅定地說了一遍。

“阿丞,那可是西北,如今天寒地凍的且不說,還到處是瘟疫盛行,你去了可怎麽受得住?!”

以前的忠勇侯夫人見到裴佑丞能這般表現,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甚至心頭盈滿欣慰。

可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心痛不已,眼淚已經忍不住從眼眶掉落下來。

“母親…”

裴嘉韻也紅了眼,來到忠勇侯夫人身旁攙着她寬慰。

“我知道,陛下不會無緣無故給我下這道密旨,必定是見我在骁騎營裏幹得不錯,知道我去到西北也定能幫上忙。”

裴佑丞握緊手中密旨,咽下喉間的酸澀,扮成往日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嘻嘻解釋。

“別胡鬧了,你在府裏好好陪着父親母親,這趟差事我替你去了!”

裴允禮說完,便伸手要奪過裴佑丞手中的密旨,卻被他躲過去,藏在背後。

裴允禮的手在半空劃了一下,什麽也沒碰到。

“兄長是家中的長子,合該是你留在府上好好照顧父親母親。”

裴佑丞顯然不會改變這個主意。

他的舉動令忠勇侯心中生出複雜的情緒,想當初他最是看不起這個小兒子,他整日不務正業不說,還整日闖禍令他擔驚受怕,如今卻見他能獨當一面,不由得紅了眼。

“既是陛下的旨意,便讓阿丞去吧。”

沉默許久的忠勇侯,終于在這時開了口。

“父親?”

“老爺?”

裴允禮和忠勇侯夫人都震驚地看他。

“阿丞自小在咱們的身邊長大,總該出去歷練歷練,我忠勇侯府的男兒,不能有一個孬種——”

忠勇侯無比欣慰地看着裴佑丞說出這句話。

“父親說的是——”

見忠勇侯同意,裴佑丞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

既然一家之主已然發話,裴允禮和忠勇侯夫人也不敢再說個‘不’字,只好緘口不言。

裴佑丞忙着回去收拾東西,忠勇侯他們面面相觑,再在廳堂內坐了一會兒後,也起身離開。

裴嘉韻陪着忠勇侯夫人回後宅,她知道忠勇侯夫人滿心擔憂着裴佑丞的安危,始終不放心他只身一人前往西北。

“母親,不如讓女兒陪着阿丞一塊兒去吧,我雖為女兒家,卻自诩做事還算穩重,待在阿丞身邊也能一道照應。”

從裴佑丞下定決心要去西北的那一刻起,裴嘉韻心裏便生了陪同的想法,只是方才在忠勇侯面前她不敢将這個念頭說出口,生怕被他痛罵說她女兒家家的也要跟去胡鬧。

她的話令忠勇侯夫人頓下腳步,眼神驚詫又怔然地看向她道:“阿韻,你比阿丞大不了幾日,你同他一道去,母親只會更擔憂。”

去一個已經足夠讓她焦灼,若是兩個都去了,只怕她每日都要提心吊膽數着日子過活。

“難道您真的信阿丞說的那些話,陛下是看到他在骁騎營的作為才指派他去西北的麽?西北有誰在您心裏還不清楚麽?”

裴嘉韻心急地勸她。

“江雲岫在西北,舉薦阿丞去西北一事定然是他所為,這一點我何嘗想不到?”

“可西北如今的局勢實在太過危險,我不能讓你也去冒這個險。”

無論如何,忠勇侯夫人都不會同意。

“女兒做事素來穩當,母親交給女兒辦的許多事女兒都能辦好,為何這回您卻不信任女兒?女兒答應母親,一定會将阿丞安然無恙帶回來——”

裴嘉韻不餘遺力,不願就這麽放棄勸說她的機會。

忠勇侯夫人低下頭,不敢直視裴嘉韻的眼睛,生怕自已軟下心腸就答應了她。

“母親,您向來是最信任女兒的不是麽?”

裴佑丞已經早早回去收拾行李,晚了裴嘉韻生怕趕不上。

“母親,女兒給您跪下了——”

話落,裴嘉韻跪倒在忠勇侯夫人面前。

忠勇侯夫人心頭受到重擊,急忙将她從地上扶起來,艱難地點了點頭,緊緊握住她雙手道:“有你看着阿丞,我也能放心些。”

裴嘉韻如釋重負,笑着用力點下頭,再囑咐她好好保重身子後,囑咐沅琪先回去收拾東西,她則趕去裴佑丞的院子攔住他。

裴佑丞正要和星河出門,忽見裴嘉韻急匆匆趕過來,以為她是有什麽話要囑咐,豈料開口卻是說要同他一道去西北。

“長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一個女兒家跟着去搗什麽亂?!”

裴佑丞倒也不是怪她多管閑事,只是西北亂成一鍋粥他去到那已然自身難保,哪裏還能分心來顧着裴嘉韻?

此刻陡然聽到她說出這些話,心頭頓時湧上一陣火氣,怎麽壓都壓不住。

“母親已經同意了,我去自然不會給你添亂,是給你出主意的,你別看我是女兒家,我做起事來不一定比你差——”

裴嘉韻拿出平日裏鎮壓他的氣勢,滿眼不服輸地瞪他。

“我要去的地方事關性命安危,與你平日裏辦的那些事不一樣,你若是男兒我不會阻攔你,可你不是——”

往日願意臣服在她威嚴之下的裴佑丞,今夜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對裴嘉韻要跟去西北的态度十分強硬。

“母親都同意了,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恰巧此時沅琪已經收拾好東西過來,她聽了裴嘉韻的囑咐,只帶了幾套禦寒的衣物,還有些防身之物即可,其他的都不多帶。

裴佑丞見她一副神色篤定的模樣,看向她的眼神驟然變得怪異起來,嘴裏脫口而出問:“你該不會也喜歡上阿岫了吧?我看你去西北不是為了我,而是另有所圖才是。”

“啪——”

裴嘉韻用力敲一下他腦袋,嗔怒道:“滿嘴胡說八道——趕緊走——”

言罷,她甩袖快步往前走。

得知裴嘉韻陪裴佑丞去了西北,忠勇侯和裴允禮紛紛指責忠勇侯夫人不該答應她。

可此刻離他們離開盛京已過去五六個時辰,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