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 兩百四十四章:下密旨

第兩百四十四章:下密旨

彼時的西北,比江雲岫剛到時瘟疫肆虐得愈發嚴重,更令人窒息的是,從盛京派來的太醫對症下藥尋了許久的藥方,卻在這時發現感染瘟疫的百姓病情又發生了變化。

不僅打得那些太醫們個措手不及,就連江雲岫也覺此次的瘟疫比他往時碰到的要複雜許多。

剛聽完太醫們的回禀,只見袁霆琛着一身戎裝跑進來,走到他跟前道:“方才軍營裏的探子來報,說軍營裏已經有将土也受到了感染。”

江雲岫眸色沉了沉,片刻後朝他下令:“将那些受感染的将土留在軍營裏,其餘人全部撤出來——”

“還有,時刻留意南燕的動向,他們極有可能會在這個時候發難——”

慕容淵鬧出這麽多事,便是為了趁機奪取西北,不管到時候如何治理瘟疫,他要的只是西北這塊地,從這裏可以直驅晉中,一路南下。

“末将這便去辦——”

袁霆琛趕忙下去着手處理。

太醫們也紛紛從書房內出來,馬不停蹄繼續去研究藥方。

江雲岫站起身,看着院中那些太醫忙碌的身影。

十一月的天兒,西北大雪紛飛,外邊的白雪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無人有閑暇去處理地上的積雪,忙着燒火搭棚子給院中的太醫。

西北城中早已亂成一鍋粥,有忙着燒火的将土,有忙着熬煮藥汁的百姓,天寒地凍和肆虐的瘟疫撞在一塊,簡直能将人折磨得半死。

“大人,還是披上外袍吧。”

衛臨取了江雲岫的大氅過來,披到他身上。

為了以身作則,江雲岫并未命人在屋內燒炭火取暖,外邊的太醫将土和百姓們都在忙活,他怎可一人坐在暖烘烘的屋內眼睜睜瞧着?

見他此時站在風口處,衛臨還是大着膽子給他披上大氅。

江雲岫仿佛聽不見他的話似的,外邊的身影越忙碌他黑眸中的情緒愈發黑沉,皚皚白雪也遮掩不住。

末了,他突然抖下衛臨披過來的大氅,震聲道:“準備筆墨紙硯——”

“是——”

衛臨不敢耽擱,抱着那大氅趕忙給他研墨。

江雲岫提筆寫下一封密函,命人帶回盛京呈與北齊帝。

從西北回到盛京的一路上都下着大雪,那封密函到了寒冬臘月才遞到北齊帝手上,他甚至能感受到上面冰天凍地的氣息。

深更半夜的,禦書房內燈火通明,北齊帝便是在看江雲岫的密函。

密函上言明西北的局勢已經十萬火急,若是再不派人領兵過來支援,只怕再過不久便會淪為南燕的國土。

并向北齊帝舉薦了一個人,便是忠勇侯府家的小兒子裴佑丞。

裴佑丞走了,忠勇侯府家還有個長子裴允禮撐着,還不至于讓忠勇侯府一個頂梁柱都留不住。

北齊帝見江雲岫提出此法,知他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出此下策,當即命劉瑾趁着天色尚未通明,悄悄前去忠勇侯府下密旨,并下令不得将此事洩露出去半句。

寒冬臘月裏,每家每戶都沉睡在溫暖的被窩中,唯獨忠勇侯府的府門被人敲開。

守門的小厮冷不丁醒過來,打開府門後看到來人舉到眼前的金黃色令牌,趕忙下跪行禮。

不多時,忠勇侯府各院的燈火都亮起來,劉瑾命人合上府門,将燈火通明的忠勇侯府隔絕在高牆內,以免走漏風聲。

“劉公公半夜趕來,可是陛下有要事指派?”

最先來到前院廳堂的是忠勇侯夫婦和裴允禮,裴嘉韻亦是緊随其後,唯獨不見裴佑丞的身影。

“怎麽不見裴小公子?”

劉瑾的眼神在裴家人中間逡巡一遍,未見到裴佑丞後問出聲。

“竟是要犬子來接旨麽?”

莫說是忠勇侯,整個裴家人都萬萬想不到劉瑾今夜前來是與裴佑丞有關。

忠勇侯以為是裴佑丞又在外面惹出什麽亂子,鬧到了禦前,趕忙瞪一眼身後侍從,幾乎是咬牙道:“還不快去将那孽障給我叫過來——”

裴佑丞近來早出晚歸,回到屋子裏幾乎是倒頭就睡,根本想不到大半夜的還會有人到府上驚擾。

“公子,快醒醒,宮裏來人了,老爺叫您到前院去呢!”

星河幾乎要将他搖散架了,才見他勉強睜開眼。

他怒斥星河:“搖搖搖,要将你小爺的身子骨都給搖散架了!”

惡狠狠瞪他一眼後,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公子,您再不起來,老爺可要提着棍子來拿人了——”

星河知道前院已經等得十萬火急,顧不得被裴佑丞打的危險,硬着頭皮将他從床榻上拉起來。

“我爹?!”

聽到忠勇侯提棍子來的字眼,将裴佑丞吓了個激靈。

“禦前的劉公公在前院廳堂等着您去接旨呢!您趕緊去吧——”

星河急得都快哭了,邊說着邊替他穿上衣袍。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将我叫醒?!”

聽清來的人是劉瑾,裴佑丞不敢再耽擱一刻,匆匆忙忙套上鞋,衣袍也穿得七扭八歪的就往外跑。

星河邊追在他後邊邊遞上衣袍,等他跑到前院時,身上衣袍也穿好了,整了整褶皺不平的衣衫,裴佑丞垂頭走入廳堂之內。

忠勇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握了握拳,走到前邊去跪在劉瑾面前。

劉瑾左等右等,終于見裴佑丞現身,趕忙将北齊帝的密旨宣完,交到他手上,随即回宮去複命。

折騰完這一遭,天色已經蒙蒙亮。

直到劉瑾從忠勇侯府裏離開,裴家人都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色。

“陛下怎會派阿丞到西北去?”

忠勇侯夫人邊質疑着,邊露出擔憂之色。

那裏瘟疫正盛,她如何不擔憂?

“無論如何,這是陛下的旨意。阿丞,你說什麽都得走這一趟。”

忠勇侯的臉上尚透着嚴厲,可裴佑丞能聽出他話中俨然也帶着擔憂。

“父親,母親,不如讓兒子去吧,阿丞他年紀尚小,又沒出過遠門,只怕難堪此重任。”

裴允禮來到忠勇侯夫婦的面前,主動替裴佑丞攬下這樁差事。

“不,我要去——”

豈料他話剛說完,裴佑丞卻擲地有聲地反駁。

第 243 章 兩百四十三章:尋藥方

第兩百四十三章:尋藥方

笠陽跌坐回床榻上,念蕊是自已的人,聽她的總不會有錯。自已已經上了慕容淵這趟賊船,若是日後還如同以前那般莽撞行事,只怕會沒了活頭。

“想不到本宮居然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她手指尖狠狠嵌入掌心,捶打床沿。

“公主當初就不該決定生下這個孩子,不然此刻還能在宮裏享福,不用到這來受氣。”

念蕊心裏不願看到笠陽步那些後宅女子的後路,倘若敬妃知道,定然會心疼不已。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一步錯步步錯。”

笠陽低頭看向已經隆起的小腹,當初是她執意要嫁給江雲岫,可是如今如何?

若她能預見到今時今日,不會上慕容淵的當,江雲岫想找誰便找誰,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由始至終也并不多看她一眼。

“公主別想太多,奴婢是一時嘴急說錯了話,還請公主寬恕。”

雖然勸住了笠陽,可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得念蕊不是滋味。

“你沒說錯話,本宮亦不會那般脆弱,日後的路還長着——”

笠陽咬牙切齒,眼神篤定得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念蕊穩下心神,她雖聽不出笠陽的話中之意,但好在笠陽肯不去鬧事,她們便暫時是安全的,先安然無恙度過這陣子再說。

隔日,魏如意當做無事發生般來到笠陽面前,囑咐春凝給她遞上安胎藥。

“先放着吧,本宮一會兒再喝。”

這些日子笠陽都極為聽話,以為魏如意是真心實意對自已和腹中的孩子好,故而并未給過魏如意臉色看,今日魏如意卻能瞧得出來她臉上的不喜之色。

“公主莫非是知道了昨夜我與太子殿下圓房,故而才這般悶悶不樂?”

昨夜念蕊從東夷園外離開,守在暗處的春凝瞧得一清二楚。

“魏如意,本宮沒找你的麻煩,你別到本宮跟前來找不痛快。”

笠陽已經下定決心不與她在慕容淵的事上多加糾纏,可卻不會任由她明目張膽的欺負。

“公主要不要看看如今自已在哪兒了?在誰的眼皮子底下快活?”

魏如意索性也不裝了,有了慕容淵的寵幸,她勢必要在笠陽面前宣揚主權。

“這安胎藥本宮喝了便是,喝完你就趕緊給本宮出去——”

笠陽端起擱置在床沿邊上的藥,仰頭一飲而盡。

事畢,将藥碗重重擱置在椅凳上。

“好,就不叨擾公主了。”

若是笠陽被自已氣出個好歹,慕容淵還是會怪罪在魏如意頭上,她沒那麽傻。

命春凝端起喝空的藥碗,倆人一道從她眼前消失。

“太子妃,您為何要還要對那笠陽低聲下氣的,她已成了喪家之犬,在這太子府裏白吃白住,還耍以前那套金枝玉葉的脾氣,也不看看她如今是個什麽身份?!”

春凝替魏如意憤憤不平。

“她腹中懷着殿下的龍種,殿下還是以她為大,我不過是受他寵幸一夜罷了,還不至于頤指氣使到那個地步,否則落在殿下眼中,只會覺得我蠢笨而厭惡不已。”

魏如意緩緩邁動腳步,話語輕盈道:“等她生下皇子後,殿下對她的态度說不準就變了。”

笠陽懷着四個月的身孕,無法在慕容淵榻上伺候,後面這幾個月還不是得仰仗魏如意,幾個月的如膠似漆,少說她也能在慕容淵心裏占上點位置。

更何況,她如今幫他對付西北取得那般大的成效,慕容淵早已将她當成寶似的疼惜。

“如此說來,太子妃是打算慢慢折磨她了?”

春凝揣測不透魏如意的心思,只能旁敲側擊。

魏如意突然頓下腳步,撫了撫她鬓邊碎發,皮笑肉不笑地叮囑道:“你一個下人,不該過問太多。”

“是…”

耳畔雖傳來她的笑聲,可春凝身子卻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殿下就快回來了,趕緊回去看看給他炖的參湯準備好了沒。”

話落,主仆倆人擡步繼續往前走。

西北的局勢變化得太過突然,消息傳到晉中時,西北已經瘟疫肆虐,沈樂窈命明氏姐妹将西北的生意也停掉,官府也命令禁止從西北來的百姓不得入晉中。

如此一來,沈樂窈和明氏姐妹的許多生意便得被迫暫停,晉中雖未受瘟疫影響,卻也弄得人心惶惶。

沈樂窈如今懷着身孕,蕭千帆命下人們每日熬煮藥水後,灑在院中各處,以此來護衛沈樂窈安危。

“蕭哥哥。”

這一日,沈樂窈突然将江雲岫叫到跟前。

原來她收到了江雲岫命人送來的書信,他在信上告訴她自已已經到了西北,正在與袁家人一道處理西北的局勢,信後還附上此刻西北百姓感染瘟疫的症狀。

蕭千帆在太醫院中也算有所聲望,他想讓蕭千帆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尋出醫治之法。

此次西北之行太過艱險,太醫院中并舍不得将德高望重的太醫都派到西北,只派了幾個老成和幾個年輕力壯的太醫,他們日夜研究醫術,至今還未尋到醫治的藥方。

百姓們感染瘟疫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這麽等下去不是辦法。

“你看看這個。”

沈樂窈朝他遞上江雲岫送過來的書信。

蕭千帆看完,神情陡然變得沉重,這樣的病情他從未從醫書上看到過。

“可有眉目?”

沈樂窈雙眸露出憂色。

江雲岫到西北已有一個多月,瘟疫醫治一直沒有進展,他又身處險境之中,沈樂窈擔憂的不僅是西北的局勢,還有江雲岫的安危。

蕭千帆不想騙她,搖搖頭道:“我得好好查閱醫書,并且要尋藥來熬煮多番嘗試。邺城沒有感染瘟疫之人,即便是我尋出醫治之術,無人試藥也不是個辦法。”

“不若你先試試看,将有可能的藥方都記下來,我派人帶給阿岫。”

為今之計,這是最好的法子。

“只好如此了。”

蕭千帆點點頭,趕忙挪步到案桌邊上去翻閱醫書。

沈樂窈朝齊安使個眼色,讓他到蕭千帆跟前去伺候。

齊安機靈垂首,趕忙去幫蕭千帆找醫書,尋藥材。

第 242 章 兩百四十二章:移情別戀

第兩百四十二章:移情別戀

“到了西北忙完後,再到晉中去看看他們母子。”

顧氏柔聲叮囑他。

“母親這是?”

她這番話,便等同于認下了沈樂窈和她腹中的孩子。

顧氏點點頭,江雲岫黑眸露出笑意,趕忙将那枚平安鎖放入腰帶間。

“趕緊去吧。”

眼見天色不早,顧氏催促他動身。

“兒子先行告退——”

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江雲岫再去跟江聞笙道別,他上了轎辇後,衛臨便命車夫驅車。

馬車出了盛京後,天邊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雲岫拿出腰間上的平安鎖在燭火下仔細端詳,眼神裏對沈樂窈的思念愈發濃烈。

以前只有一個人能讓他牽腸挂肚,如今變成了兩個人。

也不知要在西北耽擱上多久,江雲岫只盼着能趕緊忙完,他好去看沈樂窈母子。

南燕太子府。

眼見着西北的民心一日勝一日恐慌,慕容淵的心裏別提多快活。

夜裏,他将魏如意叫到跟前。

魏如意端了盞清茶從外邊進來,在他身旁伺候着。

“殿下叫妾身過來,可是妾身照顧公主有不妥之處?”

魏如意心頭不解。

以往這個時候,慕容淵絕不容許她近身,便是怕她居心叵測,今夜卻尤為奇怪。

“你将公主照顧得極好,這段日子孤一直看在眼裏。”

慕容淵放下手中折子,那上面寫的是西北的近況。

“那殿下?”

魏如意手指尖已經開始發涼。

“別害怕,難道孤還會吃了你麽?”

慕容淵笑着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灼熱的手指骨觸碰到她微涼的指尖,不由握到手中道:“你幫了孤的大忙,還真是令孤刮目相看。”

下一瞬,他将人用力拽入懷中。

“殿下?”

魏如意心頭發慌,看不清慕容淵這是真賞識她還是說的反話,生怕一不留神便被他抓住命根。

慕容淵不緊不慢呷下口清茶,放下茶盞後方捏起她下颚仔細打量:“以前沒仔細看,想不到你與她還真像,除了鬓角下的這顆痣。”

他手指腹劃過她鬓角,上面光滑無比。

魏如意與沈樂窈最大的區別,便是鬓角下的那顆痣。

“殿下說的可是妾身的妹妹?”

饒是魏如意再遲鈍,也聽出了他話外之音。

慕容淵眉眼帶笑,突然俯首到她耳畔:“你跟她一樣聰明,不同的是,你比她要惡毒。”

末了,又補上一句:“孤很喜歡。”

這句話仿佛擊中魏如意心房,令她身子忍不住顫了一下。

她貝齒微微咬唇,想不到自已忙活了這麽久,終于入了慕容淵的眼。

只是她判斷不準,他為何突然拿她與沈樂窈相比。

以前他是為了笠陽才想着去對付沈樂窈,可如今呢?笠陽已然來到他身邊,他為何還會提起她?

只可惜,慕容淵沒有給她多加揣摩的機會,大掌握住她腰身,将她往身前帶入。

身體間的裹挾感令魏如意一下沉溺,微弱的燈光映照在慕容淵臉上,魏如意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只覺得他無比沉溺,像是比她還要忘情。

明明他平日裏是那般疼惜笠陽,此刻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讓魏如意在喜悅的同時又不免泛起一絲擔憂。

“如何?”

“可還滿意?”

他話語溫柔,薄唇間散發着情絲,仿佛要讓魏如意溺在他的濃情間出不來。

“殿下疼惜,妾身很是歡愉。”

魏如意雙手抵在他堅硬肩頭上,滑膩的觸感令她臉色潮紅,發出細細密密的喘息聲。

“以後孤會多加疼惜你。”

慕容淵咬耳,眸間深意卻隐晦不明。

守在笠陽身邊的宮女念蕊原本是去找慕容淵,不想卻撞見倆人在屋內耳鬓厮磨的一幕。

她捂住唇齒,趕忙從院子裏退出來。

“殿下呢?不是讓你去找他麽?”

眼見念蕊自已一個人回來,笠陽眼尖地問她。

“公主,殿下在忙,尚不得空。”

念蕊不敢擡起頭,只跪在地上回話。

“難道你沒跟他說我心悸不舒适?”

笠陽神色間露出幾分不悅。

念蕊咬着唇,搖了搖頭。

笠陽正想發怒,想起來眼前跪着的人是念蕊不是銀蝶。念蕊跟在敬妃身邊多年,早已會慧眼識人,不至于木讷到這種地步,除非是事出反常。

“是不是殿下那邊出了什麽事?”

沉下心思後,笠陽開口問她。

“殿下沒事,公主別擔憂,您還是先歇息吧,明日一早奴婢便去知會殿下,讓他過來陪您。”

念蕊趕忙解釋。

“你不說本宮自已去瞧個清楚,我就不信瞧不出來——”

她越幫着隐瞞,笠陽心裏越是不安,争着要到東夷園去找慕容淵。

“公主別去,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便是——”

與其讓笠陽過去撞見那不堪的一幕,念蕊寧願讓她聽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快說——”

笠陽臉色不耐。

“是殿下在與太子妃,與太子妃行床笫之事…”

念蕊說到最後,聲音愈發細弱,幾乎要聽不見。

“你說什麽?!”

“這不可能,不可能——”

“本宮不信,本宮要去瞧個真切——”

慕容淵對自已是何等深情,這一點笠陽深信不疑,一時之間無法相信慕容淵竟已移情別戀。

“公主別去——那是南燕的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他們二人行床笫之事再合适不過——”

念蕊冒着被笠陽打的風險,脫口而出這番話。

“你這是在說他們倆人才是名正言順,本宮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那個了?”

笠陽臉色震怒,甚至帶有猙獰之色。

“無論公主要打要罵,奴婢都會這麽說——”

念蕊抱着她腿根,不讓她離開屋子半步。

“呵——”

笠陽震驚地看着地上的念蕊,連她一個宮女都瞧得真切,她一個公主卻瞧不真切。

便是慕容淵對她再好,在外人眼中她都不過是個從北齊逃難來到他身邊依附而活的下賤之人,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公主先将此事忍下,生下腹中的孩子才是正理。”

後宮什麽争寵的場面念蕊沒見過,此刻唯有一個‘忍’字,才能讓笠陽之後的路走得順些。

第 241 章 兩百四十一章:瘟疫肆虐

第兩百四十一章:瘟疫肆虐

“聶大哥,這是怎麽一回事?!”

仔細看,還能看到聶信的雙手同樣沾染着血跡。

“大將軍他,他…”

聶信嘴巴哆嗦着,哽咽聲不斷。

“爹爹他怎麽了?!”

還是袁怡珺等不及,冷聲斥問。

“少將軍和小姐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聶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起身帶着他們二人往外走。

袁霆琛身上的傷尚未痊愈,聶信和袁怡珺攙扶着他,外面已經能看到進進出出走動的下人,人人臉上都寫着驚懼,看到袁霆琛和袁怡珺大氣都不敢出。

離袁随野的院子越近,裏面傳出的慘叫聲愈加清晰。

“爹爹,爹爹——”

到最後,袁怡珺顧不上袁霆琛,松開他的手跑進屋內。

霎時間,屋內傳來袁怡珺的驚叫聲。

袁霆琛緊随其後走進去,只見袁随野躺在榻上,手筋腳筋俱被人挑斷,就連雙眼都沒能逃過,身上只留下一口氣吊着。

聶信和其他心腹已經将太夫找來,正在替袁随野處理傷口。

“珺兒,別怕…”

聽到袁怡珺的驚叫聲,痛楚席卷全身的袁随野突然停止叫喚,對着袁怡珺掩面痛哭的方向安撫她的情緒。

“先讓太夫替父親診治——”

袁霆琛愕在原地,視覺的沖擊力讓他緩了好一會才緩回心神,他按捺下心頭焦灼,遮住袁怡珺的雙眼,并囑咐太夫們盡心為袁随野醫治。

随即,他将袁怡珺帶出內室。

“聶大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袁霆琛雙手緊握成拳,實在想不通在西北地界內,居然有人敢對袁随野下如此重手。

“自從陛下下令禁止與南燕通商往來後,南燕與西北邊境便動蕩不安。今日一早,將軍同往常一般到河道邊去逡巡,遇到一對夫婦,倆人被河道邊的荊棘傷到,將軍便好心将他們帶回營帳內醫治,豈料那倆人趁着無人在將軍身邊,便趁機對他下此毒手——”

聶信更是痛恨不已。

“可是爹爹他身經百戰,就算是那兩個人身手不凡,怎有那個本事将爹爹傷成這樣?!”

袁怡珺更是萬萬不信,她自小到大都引以為傲的父親,怎會輕易被兩個平頭百姓給暗傷。

“那倆人擅長用毒,自將軍接近他們的那一刻便中了他們的招數,回到營帳時已然內力盡失,才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聶信跪在地上回話,連臉都不敢擡。

“那對夫婦呢?!”

袁霆琛咬牙切齒問。

“抓住他們後我便命随從們留下活口,豈料還是被那倆人服毒自盡,那毒藥毒性極強,沒過多久他們便全身潰爛,如今已然入不得眼。”

聶信事無巨細同袁霆琛回禀清楚。

“父親在西北境內受人愛戴,不會是西北人對他下毒手,想來是從南燕國混進來的奸細。擅長下毒,又将父親的行蹤摸得這麽清楚,定是謀劃已久——”

袁霆琛用拳頭捶了捶門框,只恨自已今晨沒有守在袁随野身邊,不然興許還能幫上忙。

“對方的手段如此殘忍,少將軍,咱們是不是得加強防衛?”

聶信話裏透滿擔憂。

袁随野一倒下,整個西北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除了要嚴防外,還得仔細排查西北境內,不能再放入任何一個奸細——”

兩個已經能将袁随野傷成這樣,若是尋常百姓那還得了?

“是——”

聶信匆忙回話,正要悶頭往外走,只見外面又傳來急報。

“報——”

“報——”

接二連三的随從從外邊跑進來,跪在袁霆琛面前。

“快說——”

袁霆琛一聲令下。

“城西有百姓發高熱不止,渾身上下長滿瘡痍——”

“城東亦是如此——”

“城北亦是如此——”

“城南亦是如此——”

駐守在西北城內各處的随從紛紛回禀。

“看來,他們已經下手了。”

袁霆琛心底湧上一陣恐慌,他萬萬想不到慕容淵的動作會如此之快。

先是對袁随野下手,再對西北的百姓下手,恐慌能在瞬息間席卷整個西北。

“琛兒——”

正在這時,內室傳來袁随野顫抖的叫聲。

“父親——”

袁霆琛趕忙朝內室走去,袁怡珺快步走到他身邊攙扶。

“先查西北軍營,若是西北軍倒下,那整個西北都将全軍覆沒。”

“再命人查清楚事發的源頭,能在短時間內讓這麽多百姓身中奇特之症,只怕是瘟疫——”

袁随野不愧是身經百戰之人,聽完那幾個随從的回禀,很快便能囑咐袁霆琛該如何做才能将損失減到最少。

“是,兒子這便吩咐下去——”

袁霆琛要轉身往外走去時,只聽到身後傳來聲:“是父親對不住你,不然此刻你也不會身受重傷還要獨當一面。”

袁随野自知自已的身子回天無力,從這一刻起,他必須要将西北的擔子放到袁霆琛肩上。

若非是當初他執意要站隊在李景淮那邊,袁霆琛也不必弄成今天這樣。

“父親只管好好養身子,其他的交給兒子去辦——”

袁霆琛怔愣片刻,很快鎮定回話。

如今誰都能慌,他不能。

走到外室,吩咐聶信他們後,他讓袁怡珺陪着他一道到城西去,看看能不能尋到蛛絲馬跡。

西北的動蕩傳回盛京,北齊帝想不到慕容淵回到南燕才沒多久,便相出如此惡毒的招數來對付北齊。

西北與南燕接壤,若是西北受不住,那整個北齊都會陷入被動的局面。

此刻李景淮一黨餘孽江雲岫已經處置得差不多,北齊帝将他叫到跟前,讓他立刻趕去西北支援袁霆琛。

若是袁随野和袁霆琛父子一道守着西北,那北齊帝還不至于慌成這樣,可如今袁随野自身難保,只有袁霆琛一人在守着,北齊帝實在不放心。

江雲岫領命後,回到臨安侯府朝顧氏道別。

南燕已經有所動作,北齊只怕要與他們膠着許久,西北的局勢如此不堪,更是少不了要花功夫去穩定民心,沒有一年半載這些禍事平不了。

顧氏往他手裏塞了個平安鎖,這是她命人給沈樂窈腹中的孩子所準備的。

第 240 章 兩百四十章:衣袍染血

第兩百四十章:衣袍染血

重心往後移的沈樂窈幾乎要驚叫出聲,好在被人攬在懷裏,才将她要脫口而出的叫聲壓下去,只是臉上仍舊透露着驚慌。

花容失色的模樣,令宋與時不由多看一眼。

“多謝宋公子。”

穩下心神,看出幫忙的人是宋與時,沈樂窈急忙站穩朝他道謝。

楹月亦是上前攙扶住沈樂窈,朝他躬身。

“不礙事,舉手之勞罷了。蕭夫人懷着身孕,誰碰到這種情況想來都會出手相幫。”

宋與時的舉手投足間,能看出是極有教養之人。

言罷,他訓斥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店小二,“還不趕緊收拾幹淨,想讓你主子取了你小命不成?!”

“多謝宋公子,多謝蕭夫人——”

那店小二也是個機靈的,得知倆人名諱後朝倆人磕了個響頭,趕緊收拾地上的殘餘離開。

“想不到宋公子還是個心生憐憫之人。”

沈樂窈看向宋與時的目光中添了分賞識。

“都是出來找生計養家糊口的,能不為難便不為難,蕭夫人可怪宋某人處置得太過寬和?”

畢竟方才那店小二差點讓沈樂窈母子一屍兩命。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同宋公子想的一樣。”

恰巧這時,蕭千帆已從樓下熱好藥上來,見宋與時站在沈樂窈面前,頗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蕭公子回來,宋某便先行告退。”

宋與時擡步往夢華庭內走去,不再多加駐足。

“阿窈,發生什麽事了?”

蕭千帆不明白宋與時為何會突然來到她面前。

“回去我再慢慢告訴你。”

沈樂窈握住他手腕,從他手中接過盛着藥湯的碗,仰頭一點點将碗中的藥喝盡。

方才她受了驚吓,腹中的小家夥想必也跟着折騰了一番,正好喝下安胎藥将他安撫下去。

這場宴席直到夜幕時分方結束,沈樂窈他們離開時,酒樓內還熱鬧得緊,進入酒樓的客人源源不斷,可見王家在晉中的勢力,與當年的趙家不相上下。

“明姐姐可知道宋家的銀器和瓷器倉在哪?”

上馬車前,沈樂窈突然開口問明褚玉。

“這,我得找人打探一番。我們與宋家往來不多,還從未留意過他們的倉庫。”

明褚玉不知道沈樂窈的用意,卻也沒多問。

“好,等打探到後你再到蕭宅來找我。”

這件事不急,沈樂窈朝她道別後,蕭千帆便扶着她上轎辇。

“阿窈,為何要打探宋家的倉庫?”

坐在轎辇內,蕭千帆開口問她。

沈樂窈微微笑,反問他:“蕭哥哥,你覺得宋與時如何?王滌玄又如何?”

“王滌玄看着嚣張跋扈,是什麽情緒都會寫在臉上的人。而宋與時,瞧着是文人書生的模樣,都誰都一副臉色溫和的樣,看起來十分好相與。”

今日也是蕭千帆頭一回見他們倆人,眼睛看到的是什麽他便說什麽。

“我與你看到的一樣,可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人,又怎會這般謙和,若是如此,那晉中早已沒了宋家的立足之地,也不會屹立不倒這麽多年。”

雖然宋與時處處透露出善意,可沈樂窈卻不能随意放下警惕。

“洞察人心太過複雜,實在難以想象你在沈家是如何過來的。”

在蕭千帆的眼裏,他不擅長過那些爾虞我詐的日子。不然當初也不會差點掉落入阮莞兒的陷阱,好在臨危之際被沈樂窈拉了一把,不然此刻只怕不能好好坐在這同她交談。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難。”

沈樂窈笑顏苦澀,再難的她都熬過來了,在沈家受的那些實在是算不得什麽。

“既然你覺得宋家可疑,日後我便多加留意些。”

有了沈樂窈的這番叮囑,蕭千帆不敢再掉以輕心。

“嗯。”

沈樂窈點點頭,未敢再多說,生怕将蕭千帆弄得疑神疑鬼的,反倒會壞事。

此刻的西北,卻已經陷入一片焦灼。

袁霆琛将袁怡珺帶回西北時,袁随野已經得知盛京發生的事,他沒想到袁霆琛居然會先斬後奏,明面上答應自已答應得好好的,轉頭來卻與江雲岫合謀,将李景淮一黨給一鍋端掉。

他們回到袁家的第一日,袁随野便命人将府門合上,讓身邊心腹對袁霆琛動刑。

最後還是袁怡珺軟下心,去跪求袁随野才讓他停手。

袁霆琛被打得渾身是傷,卻從未開口求過饒,顯然是對袁随野的做法極為不爽。

袁怡珺帶他回後院養傷,親自在他榻前照顧,到了這一刻,她才體會到當初袁霆琛冒死也要把她從盛京給救回來的滋味。

如袁霆琛所言的那般,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平平安安待在一塊更重要。

“父親明明知道你是對的,為何還要對你下這麽重的手?”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袁霆琛的傷好了許多,袁怡珺的心境也平和許多。

“傻妹妹,他若是不對我下重手,你又怎會這麽快轉圜心意?”

“連你都看得出來,父親征戰沙場幾十年,難道還會看不出來麽?”

袁霆琛摸着她後腦勺笑問。

“可即便是為了我,也不至于下這麽重的手。”

袁怡珺知道自已是家中最受寵的,但袁随野此舉豈非太不公道。

“除了你,還因為我違抗父親的命令,私自做主與江雲岫合謀,這落在父親眼裏,我便是違抗了軍令。軍令如山,父親總得在西北軍的面前做個表率。”

故而即便袁霆琛做得沒錯,這頓打他一樣得挨,無論如何都逃不過。

“你們說的這些大道理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我當初不該那樣待你。”

袁怡珺同袁霆琛嘔了三個月的氣,兄妹倆人終于在這一刻化解仇恨。

“不礙事,只要你能想通,做兄長的都為你高興。”

袁霆琛眼中滿是柔意,在他眼裏,袁怡珺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報——”

“報——”

正當屋內溢滿兄妹倆人和好如初的溫情時,外邊突然傳來陣急報聲。

袁随野身邊的心腹聶信跑進屋內,跪在袁霆琛面前,衣袍上還染着血跡。

第 239 章 兩百三十九章:絆倒

第兩百三十九章:絆倒

“來,小心些。”

蕭千帆小心翼翼扶沈樂窈從轎辇內下來。

她今日穿着身紫菱色綢緞衣裙,外罩一件月牙色織錦鬥篷,并瞧不出她懷有身孕之相。

楹月替她将青絲绾成髻,發髻內插着一支紫色珍珠金釵,耳垂上戴着金色牡丹耳铛,舉手投足間透露着當家大娘子雍容華貴之态。

蕭千帆站在她身邊,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并不像她的夫君。

“阿窈。”

正當倆人要往酒樓內走去,明褚玉和明玥曦也來到酒樓外。

“看來蕭公子也不放心你自個前來。”

見到蕭千帆,明褚玉便知他心裏所想。

“有蕭哥哥陪着,是安心許多。”

這一點,沈樂窈不可否認。

“阿姐,咱們趕緊進去吧。”

明玥曦玩心重,見酒樓內熱鬧得緊,迫不及待想進去一探究竟。

說完,她已經拉着清風先陪着她走在前頭。

“走吧。”

沈樂窈笑着開口道。

衆人一同往月湖酒樓內走去。

今日王家聲勢浩大,不僅請來晉中最有名的戲班在一樓的臺上唱戲,還請來教樂坊的藝伎,在三樓的天幕下演奏。

一樓是來酒樓裏喝酒玩樂的客人,二樓便是晉中那些肚裏有些文墨的書生,三樓則是得王家遞帖子的商戶們,都是在晉中生意場上的人。

沈樂窈和明褚玉她們剛進到酒樓內,王家的下人便迎上前來,将他們帶至三樓。

三樓的位置幾乎被坐滿,除了沈樂窈她們和幾家商戶尚未到外,其餘的當家們都極給王家面子。

趙家出事後,王家便是晉中三大家族中勢力最強的,經營着晉中的酒樓客棧生意,還将趙家的生意接手過來,這兩年将趙家遺留下來的産業做得風生水起。

見明褚玉帶着沈樂窈和蕭千帆進來,王滌玄一眼認出沈樂窈,起身來到他們面前:“想不到沈小姐如此給面子,能來我王家的酒樓開業禮,我王某人榮幸之至。”

“說錯了,如今該叫你一聲蕭夫人才是。”

說完,王滌玄又急忙改口。

沈樂窈和他明明是頭一回見面,可她卻覺得對方給她一種很熟悉她的感覺。

“王公子既然給我遞了帖子,我自然要賞面。初到晉中,日後興許還要許多要勞煩王公子的地方,還請王公子到時候不要婉拒才是。”

不知是不是當初經營沈家生意的緣故,如今的沈樂窈在蕭千帆眼中,俨然成了個時常混跡于生意場的生意人,說出口的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王滌玄笑了笑:“當初蕭夫人到晉中收回沈家的鋪子租金,你的事跡在邺城傳揚得到處都是,只怕這回卷土重來是要做出番大動作的,到時候誰幫襯誰還不一定。”

“內室已有四個月的身孕,站了這麽久只怕是累了,還望王公子見諒。”

蕭千帆開口替沈樂窈解圍。

“王公子總不能跟我們就這麽站着聊吧?”

明褚玉亦是幫着打圓場。

“瞧我這個記性。”

王滌玄佯裝用手中扇子敲一下腦袋,命身後的下人帶他們前去入座。

教樂坊的藝伎們已經在天幕臺上吹拉彈唱,外邊的日光從天幕上照射下來,落到那些藝伎身上,将她們的姣好身段展露無遺。

平日裏教樂坊只招待達官顯貴,鮮少有到外邊彈奏的時候,可見王家和晉中官場的人物關系十分密切。

“離王家坐得最近的,便是宋家。那是宋家的大公子宋與時,那是宋家的小姐宋知意。”

王家只有王滌玄這麽一個兒子,宋家則有一兒一女,家中經營着瓷器銀器的生意,兄妹倆将生意做得不錯,這幾年也沒少往南燕賣貨。

坐下後,趁着衆人陶醉在藝伎們的奏樂中,明褚玉悄悄湊到沈樂窈身旁開口。

沈樂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在王滌玄的右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穿一件玉峰色織錦長袍,女的身穿水藍色绫羅衣裙,外罩一件玉色襖子,倆人都生得眉清目秀,容色皎皎,與王滌玄相比,像是出身書香世家之人,身上并不帶生意場上的氣質。

奇怪的是,宋與時仿佛知道沈樂窈的目光正落在他們兄妹身上,突然轉過臉,倆人目光相撞,沈樂窈坦然地朝他輕一點頭,毫無被人發現的驚慌膽怯之色。

宋與時盯了她片刻,亦是予以回應。

“宋家如今可是跟定了王家?”

沈樂窈開口問。

王家在晉中的地位高,免不了會有依附之輩。

“以前趙家在時,宋家對趙家倒不算殷勤,如今王家一家獨大,他們與王家往來便極為密切。雖然宋家沒有向外界明說,但大家都看得出來,王宋兩家明顯是一條船上的,日後宋知意還極為有可能會嫁入王家。”

明褚玉悄聲回着。

沈樂窈微微點頭,沒再多問。

在內室裏人聲鼎沸,沈樂窈坐到半中間便想出去透透氣,蕭千帆跟着她身後一道出去。

來到回廊上外邊的寂靜處,沈樂窈方覺好受些。

“你若是不舒服咱們便先回去,索性今日已經過來打過照面,王家應當不會再多加為難。”

見沈樂窈的臉色不太好,蕭千帆開口勸她。

“興許是氣血不足所致,我看這王滌玄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中間離場,只怕會惹他诟病。”

“他在晉中的勢力龐大,找人流出一兩句流言蜚語,便有人跟在後邊添油加醋,咱們的生意可不能受影響。”

別看今日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底下已是暗潮洶湧,沈樂窈知道自已的第六感沒錯。

“那我找個地方給你熱藥,你喝下興許會好受些。”

蕭千帆囑咐齊安和楹月照看好沈樂窈,他去去就來。

齊安和楹月點點頭,倆人一左一右護在沈樂窈身側,留意着周遭過往的人。

不想怕什麽來什麽,有個端酒上樓的小二不知怎地絆了一跤,正好撲倒在齊安身上。

齊安摔倒的瞬間,連帶着碰中沈樂窈,楹月伸手拽住她手腕,倆人齊齊朝地上倒去。

“小心——”

好在身後有人扶了一把,攬住沈樂窈往後倒的腰身。

第 238 章 兩百三十八章:照看

第兩百三十八章:照看

“當初趙家還在晉中時,王宋兩家便是趙家的走狗,此番邀你去月湖酒樓,只怕是沒安好心。”

“阿窈,要不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按私心來說,明褚玉并不希望沈樂窈前往,她大可以幫她推拒掉。

“明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來晉中已有一個多月,王宋兩家想來是早已盯上我,故而才借着酒樓開業來試探。推拒掉第一次,總會有第二次,我總不能一直躲着。”

“況且如今咱們的生意剛有點起色,陛下又明令禁止了與南燕通商,若是來日被王宋兩家打壓,咱們只會更被動。”

沈樂窈由來不喜歡将主動權放在別人身上。

“好氣魄——”

方才還緘口不言的明玥曦,此刻忍不住贊嘆出聲。

這一句,倒是深得明褚玉的心,她盯着沈樂窈的目光裏亦是露出欣賞之色。

“妹妹過獎了。”

沈樂窈将帖子遞給楹月,讓她仔細收起來。

眼見自已和明玥曦過來叨擾沈樂窈已久,明褚玉她們起身朝沈樂窈道別,并言明到了月湖酒樓開業那日,會多派些人手在四周盯着,以此警告王宋兩家莫要輕舉妄動。

沈樂窈點點頭,自已身子不便,唯有讓楹月将她們送出蕭宅。

北齊帝明令禁止與南燕通商往來的旨意來得突然,慕容淵剛回到南燕不久,便聽到這樣的消息,心頭一陣焦躁。

他知道,此事與李承硯脫不了幹系,北齊帝這般做除了是要切斷李承硯與南燕的聯系外,亦是要給慕容淵一個下馬威,讓他莫要再妄加肖想,收起自已那已經暴露在人前的野心。

正當他低頭按揉眉心時,只見魏如意從外面走進來,面上帶着喜色,回禀道:“陛下,您瞧誰來了。”

魏如意和慕容淵前後腳回到南燕,她名義上還是這南燕的太子妃,回到南燕只能住進太子府。

眼下南燕和北齊的關系一團糟,慕容淵無暇去顧及太多事,便對魏如意入住太子府的事睜只眼閉只眼。

此刻他正煩躁着,陡然被魏如意打破平靜,正想開口罵人,擡頭時見到笠陽站在屋門口,神色一滞,差點沒反應過來。

“笠陽?”

他驚訝于笠陽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南燕。

笠陽的雙眼撲簌簌落下兩行豆大的淚珠,這一路上遭的罪太多,她沒了叫出慕容淵名字的氣力。

慕容淵立刻起身朝她走來,還未走到她身前,她兩眼一黑,人暈倒過去。

還好被慕容淵扶到懷裏,不由分說将笠陽打橫抱起,往內室走去。

魏如意隐下眸中不悅,裝作無事般吩咐春凝去尋太夫來替笠陽診治。

太夫來後,剛替笠陽診治沒多久臉色便露出悅色,起身同慕容淵道喜,說笠陽已經懷有快四個月的身孕,會暈倒是因為在太過操勞,氣血不足才昏厥。

“她有身孕了?”

慕容淵心中焦躁一掃全無,只有滿心喜悅。

笠陽的出現本就讓他驚喜,想不到更大的驚喜在後面。

“小人不會診錯,這位夫人确實有了身孕,眼下須得趕緊補補身子安胎要緊,否則腹中的胎兒極有可能會保不住。”

那太夫知道這是太子府,不敢有所耽擱,若是笠陽有什麽事,他這腦袋只怕要保不住。

“快,下去給公主煎藥,再熬些參湯混入小米粥裏,公主長途跋涉這麽久,只怕是吃不下什麽東西,喝點粥便是極好的。”

魏如意搶在慕容淵面前表現,向他表明自已不會對笠陽不利,更不會加害于她。

那太夫叮囑完醫治笠陽的事宜,便提起藥箱離開。

“殿下,妾身下去盯着下人們,公主的身子虛弱,可不能因下人們懶怠耽誤了身子。”

魏如意朝慕容淵禀告完,匆忙到後廚去盯着忙活的下人。

見到魏如意忙前忙後照顧笠陽,慕容淵心中對她的厭惡減弱幾分。

夜幕降臨後,昏迷大半日的笠陽總算醒過來,慕容淵尚守在她榻前,見她醒來這才松下一口氣。

“殿下…”

笠陽氣息微弱喚他。

“孤知道,你懷了孤的孩子。”

慕容淵将她雙手握入掌中,滿眼的疼惜。

“本宮總算是來到了南燕。”

思及這一路的艱辛,笠陽看着慕容淵的眼神都變得柔和起來,只覺他們倆人的重逢來得不易。

“在這兒,孤會好好待你。”

随笠陽來到南燕的宮人,已經将真相告知慕容淵,他知道笠陽是從北齊皇宮裏縱火逃離,這才擺脫北齊帝的禁锢。

“我便知道,來這兒總歸是沒錯的。”

笠陽喜極而泣。

“好了,你累了這麽多日,別想那麽多,趕緊歇着吧。”

雖給笠陽喝下了安胎藥,可她此刻最重要的是要将身子給養好,慕容淵不願讓她太過傷神。

“嗯。”

笠陽點點頭,合眼睡過去。

慕容淵諸事纏身,見魏如意照顧笠陽還算細致入微,只得先将笠陽轉交給她好好照看,他則抽身去處理與北齊的那堆爛賬。

好在這幾年與北齊通商往來讓他搜刮回不少民脂民膏,他在朝中的地位不是南燕其他幾位皇子能比得上的。

南燕帝的身子每日況下,這皇位他須得早日拿到手上,如此才能寬心。

沐瑤從外邊進來,給他遞上一封迷信,裏面是江雲岫近來在盛京的近況。

李承硯被困在翰林院,如今北齊朝野間唯江雲岫和林相獨大。

林相是李承硯一黨的人,倒是江雲岫,成了慕容淵的心頭大患。

想不到,這一世的沈樂窈,倒是替他找了個強有力的對手。

“告訴王滌玄,讓他好好看緊蕭家少夫人,這可是我們的最有力的籌碼。”

慕容淵囑咐沐瑤。

沐瑤點點頭,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十月初八這一日,沈樂窈拿着明褚玉遞給她的帖子,來到月湖酒樓。

蕭千帆不放心她自已來,硬要守在她身邊同行。

酒樓建在水波粼粼的月湖邊上,雕梁畫棟倒映在湖面上,泛着細碎的金光。

通往酒樓的拱橋上有穿着隆重的行人來來往往,可見今日賓客之多。

第 237 章 兩百三十七章:收帖子

第兩百三十七章:收帖子

“她會與江家結親,是為了救兒子,她與蕭千帆的婚約不過是名存實亡,母親萬不可因此而對他們母子心生芥蒂。”

聽到顧氏以懷疑的口吻問出此事,江雲岫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不似方才那般明亮。

“那看來是母親多慮了,只是她如今尚是蕭家兒媳,你們這般會惹世人诟病。”

顧氏的心境不似江雲岫那般豁達,名不正言不順,誰都說不準日後的沈樂窈會不會步笠陽的後塵。

江家已經承受過一個笠陽,再承受不了第二個。

“母親放心,兒子絕不會讓他們母子受委屈。”

顧氏是為了沈樂窈和她腹中的胎兒着想,只是眼下江雲岫尚不能将沈樂窈懷有他孩子的事透露出去,倒不如讓外人以為她懷的是蕭千帆的孩子,如此方能保全他們母子。

“無論如何,母親都替你高興。我兒看上的女子,總不會差。”

如今沈樂窈身在晉中,與江雲岫相隔千裏,最痛苦的莫過于江雲岫,顧氏知道他累了一夜,讓他先回去歇息。

江雲岫點點頭,起身從瓊華庭離開。

晉中。

彼時的沈樂窈懷有身孕已過頭三個月,蕭千帆說的沒錯,腹中的小家夥精力十分旺盛,總折騰得沈樂窈整宿整宿地睡不好。

好在有蕭千帆在身邊照顧着,每日除幫她安胎外,還親自盯着後廚,讓下人們變着花樣給沈樂窈做出她愛吃的菜肴。

有蕭千帆守着,沈樂窈身子才不至于變得日漸消瘦。

蕭宅上下都以為沈樂窈懷的是蕭千帆的孩子,秦氏十分高興,不僅免去沈樂窈每日的請安,更是時不時到沈樂窈住的院子來看她。

白日裏內室和外室都收拾齊整,看不出沈樂窈和蕭千帆分開睡的痕跡,秦氏只叮囑沈樂窈好好養胎,若是有生意需要忙盡管吩咐蕭千帆去做。

他雖只會看病治人,可算賬目和與鋪子裏的掌櫃們打交道對他來說倒也不算太難。

“母親,哪兒就到那個地步了,阿窈的身子沒那麽嬌貴。”

見秦氏這般上心,沈樂窈覺得好笑又愧疚。

倘若日後蕭家知道這孩子不是蕭家之後,只怕會鬧翻天,到那時她不知要如何收場。

“你嫁入我蕭家來沒享到福分也就罷了,還要讓你來拉扯我們一家過活,阿帆多做些事是應該的,你盡管使喚他。”

對于秦氏來說,他們才是最該愧疚的那個。

“要我說啊,一家人都別這般見外,你們放心,我絕不會閑着,既會幫着阿窈安胎,也會顧着外邊的生意。”

說完,蕭千帆借口沈樂窈說了太久的話俨然累了,将秦氏拉扯出屋子。

秦氏剛走沒多久,明褚玉便和明玥曦一道過來了。

從沈樂窈落腳到如今,已經一個多月過去,猜想他們應當已安頓好,明褚玉才帶着明玥曦一道過來拜訪。

幾人寒暄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明玥曦憋不住話,同沈樂窈問出聲:“怎麽你的夫君不是江兆尹大人,竟是那個叫蕭千帆的?”

“曦兒,不得無禮——”

明褚玉瞪她一眼。

再如何,蕭千帆是沈樂窈的夫君,嘴巴也該對他放尊重些。

“我不知道他的來歷,自然只能這麽問。”

明玥曦撇嘴解釋。

“不怪她,想必明姐姐從我來到晉中的那一日便想問了罷?”

那日見明褚玉欲言又止的樣子,沈樂窈便猜想到。

“果真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

明褚玉也沒什麽不敢承認的。

“蕭哥哥自小與我一塊長大,在我幾次遇難時都挺身而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沈樂窈明白此刻尚不能對外界透露自已懷的是江雲岫的骨肉,只能先推脫到蕭千帆頭上。

“可江兆尹對你豈不是更好?”

明玥曦眨巴着大眼睛,不敢相信沈樂窈這樣的人竟是始亂終棄之輩。

“曦兒——”

明褚玉再次警告她。

明玥曦咬咬唇,垂下眼眸不敢再多言。

“我瞧着蕭大公子也不錯,孝敬父母,對你又極為呵護,如你所言,是個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明褚玉順着沈樂窈的話往下說,并未讓她難堪。

“對了,這段日子咱們的糧面不能運到南燕去了,官府說要終止與南燕的通商往來。”

明褚玉将前兩日發生的事告訴沈樂窈。

自從沈樂窈将糧面生意在晉中做得風生水起後,瞧着晉中與南燕離得近,便讓明家姐妹暗中買通官府,将糧面也運到南燕去賣。

“這麽突然?”

沈樂窈蹙起眉頭。

“對,我來還想同你打聽知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晉中與盛京隔得太遠,許多消息盛京都發生了一年都未傳到晉中,明褚玉她們不知緣由也十分尋常。

“北齊的兩位殿下與南燕的太子私下都有往來,陛下想來是怕南燕對北齊不利,這才不得已終止。”

沈樂窈将話說得隐晦,卻足以令明家姐妹明白。

她們是生意人,不宜對官場之事打聽過多。

“既然不能做,咱們便收回,做晉中和西北一帶的生意即可。”

北齊帝已經傳令下來,她們再碰只會招來官府下通牒,倒不如少賺些,相比起在盛京時,養活蕭家上下已是綽綽有餘。

“好,一會兒回去我便吩咐下去。”

明褚玉記下來,她知道聽沈樂窈的不會錯。

“還有這個,這是王家遞過來的帖子,過幾日他們家在城東月湖旁的酒樓開業,給全邺城的當家都遞了帖子,王家知道你來了晉中,特意讓我将帖子轉交給你。你若是不想去,明日我便叫人還回王家去。”

今日過來,明褚玉還要轉達她這通事。

沈樂窈将帖子拿到手上,按理說她如今懷了身孕,理應不該到外邊去結識這些商戶,可日後她還要在晉中立足,總不能一輩子都躲在這蕭宅中。

人家已經将帖子送上門,不去只會讓王家覺得她不識好歹。

“帖子我收下了,這王家和宋家,我早就想見識一番。”

沈樂窈擡起臉,欣然應聲。

第 236 章 兩百三十六章:竟是她?

第兩百三十六章:竟是她?

即便是心裏再如何抗拒,阮莞兒也只能順從,為了李君珩她不敢露出半分不情願。

“這便對了,對朕俯首忠心才是你能在這後宮之中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

雖然阮莞兒的身子尚未痊愈,但她能這般順從,已深得北齊帝歡心。

“陛下日後可會好好善待珩兒?”

事畢,躺在北齊帝懷裏的阮莞兒輕聲細語問他,還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栗。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身上太痛的緣故,北齊帝撫着他心口,溫聲道:“珩兒是咱們倆人的孩子,朕必定會好好待他,不會比硯兒差。”

聽到從他嘴裏說出李承硯的名字,阮莞兒心下一驚,總會有心悸的感覺。

這一晚上,阮莞兒沒敢睡着,終于體會到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豎日,北齊帝去上朝後,阮莞兒才敢從紗帳內起身。

雲莺上前去幫她更衣,發現她身上滿是淤痕,“娘娘,這是陛下…”

雲莺不敢相信,以前恨不得将阮莞兒捧在手心上好好呵護的北齊帝,如今會這般不顧體面的待她。

“如今本宮只是個不受寵愛的貴人,別說是陛下,便是後宮那位魏常在,也敢如此待本宮。”

阮莞兒滿口奚落,并不将這些歡愉後留下的淤青放在心上。

只要李君珩不受人欺辱,她便心滿意足。

“奴婢去取藥膏來幫娘娘擦拭。”

雲莺抹了抹眼角淚珠,去翻箱倒櫃幫阮莞兒找藥膏。

擦拭完後,雲莺告訴奶娘,今日不要讓阮莞兒抱李君珩進殿,她須得好好靜養一番,否則這副身子骨只怕是熬不住。

阮莞兒躺在軟榻上,想着昨夜所受的屈辱,再想到此刻尚被困在翰林院的李承硯,眼淚掉落到軟枕上,沾濕了軟枕的一角。

一個多月後,在陰冷潮濕的雨夜中,一隊人馬疾馳到相國寺外,将整個相國寺圍得水洩不通。

“入寺後一一仔細搜查,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衛臨一聲冷下,身後的侍衛們持刀闖入相國寺內,在潮濕的秋夜裏,到處散發着寒意。

“大人,今夜就算是謝懷遠長了翅膀,也插翅難逃——”

衛臨來到馬車前,對着坐在裏頭的江雲岫道。

“相國寺的主持與李景淮暗中有銀錢往來,別漏了他。”

江雲岫坐在轎內,身子微傾,手中象牙扇在燭光的映照下冒出陣陣冷意。

“卑職明白——”

随即,衛臨另帶一隊暗衛,前去抓捕相國寺的智空大師。

這段時日江雲岫忙着清除李景淮留在北齊的餘孽,并無閑暇顧及其他事。

李承硯雖沒被重罰,可到底是在北齊帝心裏埋下居心不良的種子,北齊帝不可能再如從前那般待他。

之前的種種心思,總算沒白費。

想起白日時衛臨給他遞上的沈樂窈命人送來的書信,趁着此刻,江雲岫才得空打開看。

得知她在晉中安好的消息,江雲岫眉頭緩緩舒展開。

打開第二封書信時,冷峻的神色一滞,喜色不自覺在眉眼間蔓延開,盛了滿眼的笑。

他想不到,沈樂窈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彼時馬車外邊雨夜疏離,又透着陣陣陰冷,可江雲岫卻覺心頭無比溫暖,好似将他多年來在人前流露出的寒意都驅散開,覆上一陣暖意。

不多時,外邊傳來衛臨的回禀聲,說在相國寺內抓到了謝懷遠,他身邊帶着李景淮的遺子李夕華,智空大師也一并被抓捕。

“押回盛京,聽候發落——”

李景淮在起事前,悄悄将李夕華托付給謝懷遠,便是怕自已出事後李夕華也跟着出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江雲岫還是查到了謝懷遠的藏匿地,并将多年來在前來供奉香火百姓的面前扮演皈依佛門的智空大師也抓拿歸案。

“是——”

烈馬疾馳聲在寂靜的雨夜裏變得尤為震懾人心,朝着盛京的方向趕去。

回到臨安侯府,天色已亮,雨水下了一夜,青石臺上一片潮濕,江雲岫腳踩蟒紋錦靴踏到青石板上,往瓊華庭而去,他回到京中先處理了謝懷遠和智空大師的事,這才趕回臨安侯府。

自從笠陽被休後,他回到侯府的次數愈發多。

臨安侯心中對他有愧,恨不得他日日回到侯府來,好讓他們父子倆的關系變得緩和些。

“大公子來了。”

伺候在顧氏身邊的嬷嬷見江雲岫一大清早過來,故意提高聲量,好讓顧氏知道江雲岫過來看望。

“阿岫?”

果不其然,聽到聲音的顧氏喜出望外,命身邊丫鬟将她推到外室。

彼時她剛起身,身上換好了衣裳,可發髻尚未梳齊整,便迫不及待要見到江雲岫。

“母親何必急在一時,趕緊進去梳妝罷,一會兒兒子有好消息告訴您。”

江雲岫眉眼溫和,不似往日那般冷峻。

“我兒有好消息?”

顧氏聞言,更是喜不自勝。

“母親快快去,快別耽擱了。”

江雲岫催她。

“好好好,快進來替我梳妝。”

顧氏急忙吩咐一旁的小丫鬟。

興許是顧氏心急的緣故,不多時,便見她從內室裏出來,追着江雲岫問是何好消息。

“母親看看這個。”

江雲岫拿出沈樂窈給他寫的那封書信,呈給顧氏看。

顧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笑一聲後的打開看裏面寫的何事。

霎時間,她眼裏的驚喜顯而易見,對她來說這何止是好消息:“這是?”

她不敢相信寫信的這個女子懷了江雲岫的孩子。

“母親認得她,她是沈家的三小姐沈樂窈。”

江雲岫說出沈樂窈的名字。

“竟是她?”

對于沈樂窈,顧氏對她的印象不深,但總記得當初她差點和李景淮促成一段姻緣,那會兒還經常跟着李景淮出入宮廷。

“你們倆怎麽會?”

顧氏萬萬想不到江雲岫會與沈樂窈扯上關系,倆人之間竟還有了孩子。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兒子會慢慢說與母親聽。”

江雲岫聲色溫柔,可見這個孩子的出現對他來說有多珍貴。

“可她不是與蕭家結親了麽?”

身在後宅卻不守婦道,這對顧氏而言十足介懷。

第 235 章 兩百三十五章:她的本分

第兩百三十五章:她的本分

回到養心殿,在外邊站了一會兒後,劉瑾才走進殿內。

“懿祥宮的火勢可撲滅了?”

後宮上下鬧了大半夜,北齊帝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坐到榻上自個下棋。

此刻見到劉瑾回來,便知道懿祥宮應當是無礙了。

“陛下,火勢已然撲滅,只是笠陽公主她,沒救出來,葬身在了火場中,人救出來出來時已經燒焦了。”

劉瑾跪到地上回話。

霎時間,北齊帝手指腹間撚着的黑子落到棋盤上,瞬間打破棋盤上的平和。

“那敬妃?”

他目光落到劉瑾身上。

“敬妃娘娘安好,并無大礙。”

劉瑾急忙回話。

“她倒是無礙?”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北齊帝冷哼,前一刻遲疑的目光中瞬時覆上陣陣嘲諷。

敬妃由來最疼愛笠陽,怎會舍得讓她一人困在懿祥宮內,只怕就算是拼上她那條命,也會毫不猶豫将人救出來。

“要不要老奴去…”

早在懿祥宮時,劉瑾便察覺到不對勁,只是這番話不能從他嘴裏邊說出來,他只是個太監,若是聰明過頭,很容易搭上性命。

“不必了,改日朕親自去探望一下敬妃。”

敬妃心裏藏的那點小九九,早被北齊帝窺探出來。

“是。”

如此,劉瑾方退出去。

幾日後,北齊帝來到懿祥宮偏殿探望敬妃,如今主殿正在修繕,她只能移居到偏殿住下。

“朕讓你到廣陽宮去住,你為何不去?”

見敬妃跪在地上行禮,北齊帝沒讓她起身,坐在榻上俯視她問。

“臣妾住在懿祥宮已有許多年,若是搬到別處去,只怕是不習慣,這偏殿裏臣妾還住得慣。”

敬妃垂首回着,并不敢太靠近北齊帝。

“擡起頭來。”

北齊帝突然命令她。

敬妃身子一顫,恍惚間擡頭,目光落在窗柩上,任由他盯着自已看。

“眼睛都哭腫了,面容也憔悴不堪。朕沒有風風光光替笠陽下葬,你是不是還在怪朕?”

北齊帝呷下口茶水,口氣漫不經心的,絲毫沒察覺到有半分愧疚。

“臣妾不敢。”

敬妃急忙垂首應聲。

“你自然不敢,倘若讓朕知道笠陽在外邊再行不軌之事來敗壞皇室名聲,你這個做母妃的,最是責無旁貸——”

北齊帝将手中茶盞重重擱到案上,今日過來仿佛不是來探望她,而是過來警告一聲。

敬妃身子一哆嗦,在見到那雙金靴映入自已眼簾時,眼神又陡然變得篤定起來,她本可以按笠陽說的将縱火的罪名推倒笠陽身上,可她卻沒這麽做。

笠陽離開宮闱,她的心也跟着她走了,若非是想要知道笠陽在南燕的消息,她早已不想茍活在這世上。

對于北齊帝的到來的,她只會覺得厭惡無比。

“陛下,要不要去新來的魏常在那兒?”

見北齊帝在懿祥宮外面駐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好要到哪兒去,劉瑾小心翼翼問出聲。

自從幾位妃子接連出事後,北齊帝最常去的便是新入宮的魏常在那兒。

“偌大的宮闱,朕難道就只能去魏常在那兒了麽?”

北齊帝迎風反問。

“那,要不回養心殿?”

劉瑾斟酌着語氣,生怕惹到北齊帝不高興。

北齊帝回過身看他一眼,末了開口道:“去阮貴人那兒。”

自從出事,北齊帝還從未去看過阮莞兒一眼,也不知她如今怎麽樣了。

“是。”

劉瑾心下一緊,沒想到阮莞兒鬧出那些破事,北齊帝心裏竟然還惦記着她。

這段日子他囑咐北齊帝身邊伺候的宮人,誰也不許提起阮莞兒的名字,便是怕招惹到北齊帝,想不到此刻卻是想被他自個先提起來。

轎辇往未央宮行去,守在宮門處的小宮女進來禀告說北齊帝正往未央宮行來時,阮莞兒滿臉怔住,她這段日子在不緊不慢養着身子,全然沒有心思打扮,此刻便是想要打扮也來不及了。

正讓雲莺扶她起身下榻,北齊帝已然走入殿內,見到她要人攙着才能勉強站立,擡手一揮,免去她的行禮。

雲莺趕忙将她又扶回榻上,讓她倚靠着床頭,自已則驅開殿內的宮人,跟着退了出去。

“臣妾感謝陛下留下性命。”

阮莞兒唇色蒼白,面容比之前還要消瘦,巴掌大的臉,北齊帝伸手摸着她瑩白下颌,感覺一只手便能将她小臉握在掌間。

“怎麽消瘦這麽多?”

“是不是朕逼你流掉你與硯兒的孩子,你不高興了?”

北齊帝的大掌還在她瑩潤下颌間游走,仿佛想要窺透她心中所想。

“臣妾不敢,只是近來身子差,吃得少些。”

阮莞兒不敢直視他,生怕自已看到他怒視的眼神。

“你可是珩兒的生母,若是有個好好歹,珩兒就沒生母了,想來你也不願他自已在這後宮裏孤苦伶仃的長大吧?”

北齊帝知道她沒說實話,若非是為了她那個流掉的孩子和被關在翰林院裏的李承硯,她何以會憔悴成這般?

“自然不願,臣妾會好好陪在珩兒身邊,盡到一個做母妃的責任…”

提到李君珩,阮莞兒總算肯擡起頭,看到的并非是北齊帝怒視的眼神,而是滿眼的涼薄無情,還有帝王站在高位之處的威嚴。

“你知道便好——”

他手上力道猛然加重,用力鉗住她下颌,仿佛要将她下颌捏碎。

“陛下…”

還是阮莞兒的軟聲呼喚,才讓他攏回心神。

夜幕降臨後,未央宮的宮門緊閉,殿內宮燈通明,宮人都守在外邊,北齊帝的轎辇也在外邊候着。

紗帳內,阮莞兒顫着手替北齊帝褪去裏衣,纖細的手指尖撫在他身上每一處,只要北齊帝不喊停,她不敢停手。

她的身子尚未養好,每挪動一寸地都覺渾身痛疼難忍。

可即便是見她眉頭緊蹙,北齊帝也全然不放在眼裏,沒了以前的那副愛惜樣子。

“高興點,服侍朕才是你的本分——”

将人狠狠鉗制住,北齊帝狠厲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阮莞兒咬着唇,未敢掉淚,只軟軟應聲。